资治通鉴全译
梁纪九 高祖武皇帝九中大通元年(己酉、529)梁纪九 梁武帝中大通元年(己酉,公元529年)
春,正月,甲寅,魏于晖所部都督彭乐帅二千余骑叛奔韩楼,晖引还。
春季,正月甲寅(初二),北魏于晖的部下、都督彭乐率二千余骑兵反叛,投奔了韩楼,于晖只好回师。
辛酉,上祀南郊,大赦。
辛酉(初九),梁武帝在南郊祭天,大赦天下。
甲子,魏汝南王悦求还国,许之。
甲子(十二日),原北魏汝南王元悦请求梁武帝允许他回到北魏,梁武帝答应了他的请求。
辛巳,上祀明堂。
辛巳(二十九日),梁武帝在明堂祭祀。
二月,甲午,魏主尊彭城武宣王为文穆皇帝,庙号肃祖;母李妃为文穆皇后。
将迁神主于太庙,以高祖为伯考,大司马兼录尚书临淮王表谏,以为“汉高祖立太上皇庙于香街,光武祀南顿君于舂陵。
元帝之于光武,已疏绝服,犹身奉子道,入继大宗。
高祖德洽寰中,道超无外,肃祖虽勋格宇宙,犹北面为臣。
又,二后皆将配飨,乃是君臣并筵,嫂叔同室,窃谓不可。”吏部尚书李神俊亦谏,不听。
又请去“帝”著“皇”,亦不听。
二月甲午(十二日),北魏国主孝庄帝尊彭城武宣王为文穆皇帝,庙号为肃祖;尊自己的母亲李妃为文穆皇后。
他打算将父母的牌位迁到太庙,尊奉孝文帝为伯考,大司马兼录尚书、临淮王元上表劝谏,认为:“汉高祖将太上皇庙立在香街,汉光武帝将南顿君庙立在舂陵。
汉元帝跟汉光武帝的关系早已超出了五服,汉光武帝却仍奉行后代子孙之道,入继大宗。
孝文帝德满天下,道充环宇,肃祖虽然功盖宇宙,但终究是臣子。
再者,两位皇后也都要享有这种祭祀的礼遇,这就如同君臣共筵,叔嫂同室,我私下以为不可这样做。”吏部尚书李神俊也上表劝谏,但孝庄帝均未采纳他们的谏议。
元又请求去掉“帝”而保留“皇”,也未被接受。
诏更定二百四十号将军为四十四班。
梁武帝下诏将二百四十种称号的将军重新确定为四十四班。
壬寅,魏诏济阴王晖业兼行台尚书,都督丘大千等镇梁国。
晖业,小新成之曾孙也。
壬寅(二十日),北魏孝庄帝下诏令,任命济阴王元晖业兼任行台尚书,统领丘大千等人镇守梁国。
元晖业是拓跋小新成的曾孙。
三月,壬戌,魏诏上党王天穆讨邢杲,以费穆为前锋大都督。
三月壬戌(十一日),北魏孝庄帝诏令上党王元天穆讨伐邢杲,任命费穆为前锋大都督。
夏,四月,癸未,魏迁肃祖及文穆皇后神主于太庙,又追尊彭城王劭为孝宣皇帝。
临淮王谏曰:“兹事古所未有,陛下作而不法,后世何观!”弗听。
夏季,四月癸未(初二),北魏孝庄帝将肃祖元勰及文穆皇后的神位迁至太庙,又追谥彭城王元劭为孝宣皇帝。
临淮王元劝谏道:“这种事自古从未有过,陛下您这样做不合法度,后世之人会怎么想呢?”孝庄帝未听他的谏言。
魏元天穆将击邢杲,以北海王颢方入寇,集文武议之,众皆曰:“杲众强盛,宜以为先。”行台尚书薛曰:“邢杲兵众虽多,鼠窃狗偷,非有远志。
颢帝室近亲,来称义举,其势难测,宜先去之。”天穆以诸将多欲击杲,又魏朝亦以颢为孤弱不足虑,命天穆等先定齐地,还师击颢,遂引兵东出。
北魏元天穆将要攻打邢杲,由于北海王元颢正在进犯北魏,于是召集文武官员商议此事。
众人都认为:“邢杲军力强盛,应该先讨伐邢杲。”行台尚书薛却认为:“邢杲的军队数量虽多,但都是些偷鸡摸狗之徒,并没有什么远大抱负。
元颢是皇室的近亲,此番前来号称义举,其势难以推测,应该首先消灭他。”元天穆因为将领们大多都希望先讨代邢杲,加之北魏朝廷也认为元颢势力孤单,力量微弱,不足为虑,命令元天穆等人先平定齐地邢杲的叛乱,崐再回师攻打元颢,于是元天穆率军东进。
颢与陈庆之乘虚自城进拔荥城,遂至梁国;魏丘大千有众七万,分筑九城以拒之。
庆之攻之,自旦至申,拔其三垒,大千请降。
颢登坛燔燎,即帝位于睢阳城南,改元孝基。
济阴王晖业帅羽林兵二万军考城,庆之攻拔其城,擒晖业。
元颢与陈庆之乘北魏空虚之际,从城进发,率军攻占了荥城,随后便打到了梁国城。
北魏守将丘大千有军队七万人,分别构筑了九座城堡以抵抗元颢军队。
陈庆之率兵攻打梁国城,从早晨直至下午申时,攻下了守军的三个堡垒,丘大千只好请求投降。
元颢登坛烧柴祷告,在睢阳城南登基即位,改年号为“孝基”。
北魏济阴王元晖业率领的二万羽林军驻扎在考城,陈庆之率军攻取考城,活捉了元晖业。
辛丑,魏上党王天穆及尔朱兆破邢杲于济南,杲降,送洛阳,斩之。
兆,荣之从子也。
辛丑(二十日),北魏上党王元天穆和尔朱兆在济南打败了邢杲,邢杲投降,被押送至洛阳,斩了首。
尔朱兆是尔朱荣的侄子。
五月,丁巳,魏以东南道大都督杨昱镇荥阳,尚书仆射尔朱世隆镇虎牢,侍中尔朱世承镇。
乙丑,内外戒严。
五月丁巳(初六),北魏命东南道大都督杨昱镇守荥阳,命尚书仆射尔朱世隆镇守虎牢,命侍中尔朱世承镇守。
乙丑(十四日),北魏朝廷内外实行戒严。
戊辰,北海王颢克梁国。
颢以陈庆之为卫将军、徐州刺史,引兵而西。
杨昱拥众七万,据荥阳,庆之攻之,未拔,颢遣人说昱使降,昱不从。
天穆与骠骑将军尔朱吐没儿将大军前后继至,梁士卒皆恐,庆之解鞍秣马,谕将士曰:“吾至此以来,屠城略地,实为不少;君等杀人父兄、掠人子女,亦无算矣;天穆之众,皆是仇雠。
我辈众才七千,虏众三十余万,今日之事,唯有必死乃可得生耳。
虏骑多,不可与之野战,当及其未尽至,急攻取其城而据之。
诸君勿或狐疑,自取屠脍。”乃鼓之,使登城,将士即相帅蚁附而入,癸酉,拔荥阳,执杨昱。
诸将三百余人伏颢账前请曰:“陛下渡江三千里,无遗镞之费,昨荥阳城下一朝杀伤五百余人,愿乞杨昱以快众意!”颢曰:“我在江东闻梁主言,初举兵下都,袁昂为吴郡不降,每称其忠节。
杨昱忠臣,奈何杀之!此外唯卿等所取。”于是斩昱所部统帅三十七人,皆刳其心而食之。
俄而天穆等引兵围城,庆之帅骑三千背城力战,大破之,天穆、吐没儿皆走。
庆之进击虎牢,尔朱世隆弃城走,获魏东中郎将辛纂。
戊辰(十七日),北海王元颢攻克梁国城。
元颢任命陈庆之为卫将军、徐州刺史,率军西进,直指洛阳。
杨昱拥有七万大军,据守着荥阳城,陈庆之去攻打未能攻克。
元颢派人劝杨昱投降,杨昱没有答应。
元天穆和骠骑大将军尔朱吐没儿率大军前后相继来到荥阳。
梁军士卒都很恐惧,陈庆之解下马鞍边喂马边告谕将士们说:“我们到这里以来,屠城夺地,确实已经不少;你们大家杀戮人家的父兄、掠取人家的子女,也不计其数了,元天穆的部下,都是我们的仇敌。
我军才七千人,而敌军则有三十余万之多,所以眼下之事,大家只有抱着必死之心才有可能免遭杀戮。
敌人的骑兵很多,我们不能同他们在野外作战,应当乘他们还没全部到来之时,急速攻下荥阳城而作为据守之处。
各位不要再有什么疑虑了,否则就是选择了任人宰割的道路。”于是擂鼓助战,命将士登城攻坚,将士们当即蜂拥着攻入城中,癸酉(二十二日),攻下了荥阳,抓住了杨昱。
元颢的部将三百余人俯伏在元颢账前请求道:“陛下渡江北进三千里,连一枝箭的损耗都不曾有,而昨日荥阳城下一战,我军便伤亡五百余人,我们希望您把杨昱交给我们处置,以解大家的心头之恨!”元颢说:“我在江东时听梁朝国主讲,他当初举兵南下,到达建康时,吴郡太守袁昂便曾据城不降,梁朝国主常常称赞袁昂这种忠贞气节。
杨昱是一位忠臣,为什么要杀掉他呢!除杨昱之外,其他人任你们处置。”于是斩杀了杨昱部将三十七人,这些人都被挖出心来吃掉了。
很快,元天穆等人率军包围了荥阳城,陈庆之率三千骑兵背靠荥阳城,奋勇拼搏,大败元天穆军,元天穆、尔朱吐没儿都落荒而逃。
随即,陈庆之又进击虎牢城,尔朱世隆弃城逃走,陈庆之军抓获了北魏东中郎将辛纂。
魏主将出避颢,未知所之,或劝之长安,中书舍人高道穆曰:“关中荒残崐,何可复往!颢士众不多,乘虚深入,由将帅不得其人,故能至此。
陛下亲帅宿卫,高募重赏,背城一战,臣等竭其死力,破颢孤军必矣。
或恐胜负难期,则车驾不若渡河,征大将军天穆、大丞相荣各使引兵来会,犄角进讨,旬月之间,必见成功,此万全之策也。”魏主从之。
甲戌,魏主北行,夜,至河内郡北,命高道穆于烛下作诏书数十纸,布告远近,于是四方始知魏主所在。
乙亥,魏主入河内。
北魏孝庄帝打算离开京城躲避元颢的大军,但不知该去哪里好。
有人劝他到长安去,中书舍人高道穆说道:“关中地区荒凉残破,怎么能再到那里去呢?元颢的军队不多,却乘虚而入,这是由于我们选用将帅不当,所以才能攻到这里。
陛下若能亲自率领禁卫军,以重金招募士兵,多加奖赏,背城与敌决一死战,我等竭尽全力,就一定能够打败元颢的这支孤军的。
若您还担心胜负难以预料的话,那么您不如渡过黄河,命大将军元天穆、大丞相尔朱荣各自率军前来会合,构成犄角之势,进讨元颢的军队,一月之内,一定会取得胜利,这是万全之策。”孝庄帝采纳了高道穆的意见。
甲戌(二十三日),孝庄帝一行向北进发,夜间,来到了河内郡郡城的北边。
孝庄帝命令高道穆在烛光下起草了几十张诏书,公告天下,于是四方才知道皇帝在哪儿。
乙亥(二十四日),孝庄帝一行进入河内郡。
临淮王,安丰王延明,帅百僚,封府库,备法驾迎颢。
丙子,颢入洛阳宫,改元建武,大赦。
以陈庆之为侍中、车骑大将军,增邑万户。
杨椿在洛阳,椿弟顺为冀州刺史,兄子侃为北中郎将,从魏主在河北。
颢意忌椿,而以其家世显重,恐失人望,未敢诛也。
或劝椿出亡,椿曰:“吾内外百口,何所逃匿!正当坐待天命耳。”
临淮王元和安丰王元延明,带领文武百官,封存府库,备好法驾迎接元颢。
丙子(二十五日),元颢进入洛阳宫,改年号为建武,大赦天下。
元颢任命陈庆之为侍中、车骑大将军,增加封邑一万户。
杨椿当时在洛阳,他的弟弟杨顺是冀州刺史。
侄子杨侃为北中郎将,正跟随北魏孝庄帝在河北。
元颢心里很忌恨杨椿,但由于杨椿家世显赫,担心失去众望,所以没有敢杀掉杨椿。
有人劝说杨椿离开洛阳逃走,杨椿说:“我家老小上百口,能逃到哪儿去呢?只有听天由命罢了。”
颢后军都督侯暄守睢阳为后援,魏行台崔孝芬、大都督刁宣驰往围暄,昼夜急攻,戊寅,暄突走,擒斩之。
元颢的后军都督侯暄镇守睢阳作为后援,北魏行台崔孝芬、大都督刁宣率军急速前往睢阳包围了侯暄,昼夜猛攻睢阳城,戊寅(二十七日),侯暄突围逃走,被北魏军抓住杀掉了。
上党王天穆等帅众四万攻拔大梁,分遣费穆将兵二万攻虎牢,颢使陈庆之击之。
天穆畏颢,将北渡河,谓行台郎中济阴温子曰:“卿欲向洛,为随我北渡?”子曰:“主上以虎牢失守,致此狼狈。
元颢新入,人情未安,今往击之,无不克者。
大王平定京邑,奉迎大驾,此桓、文之举也。
舍此北渡,窃为大王惜之。”天穆善之而不能用,遂引兵渡河。
费穆攻虎牢,将拔,闻天穆北渡,自以无后继,遂降于庆之。
庆之进击大梁、梁国,皆下之。
庆之以数千之众,自发县至洛阳,凡取三十二城;四十七战,所向皆克。
上党王元天穆等率四万军队攻下了大梁,又分派费穆带二万人攻打虎牢城,元颢派陈庆之攻击费穆。
元天穆畏惧元颢,打算北渡黄河,便对行台郎中、济阴人温子说:“你想去洛阳,还是想随我北渡流黄河?”温子说:“国主因虎牢失守,才弄得如此窘迫。
元颢新来,民心还未安定,现在您如果前去攻击他,一定会成功。
大王您平定了京邑后,再奉迎皇帝大驾,这乃是齐桓公、晋文公才有过的举动啊!现在您舍此而不为,却要北渡黄河,我私下里真为您感到惋惜。”元天穆觉得温子的意见很好,但却不能采纳,于是率军渡过了黄河。
费穆攻打虎牢城,眼看就要攻取了,听说元天穆向北渡过了黄河,认为这样一来自己便没有了后继援兵,于是便投降了陈庆之。
陈庆之率军进击大梁、梁国两城,群攻下了。
陈庆之凭数千之众,从城出发至洛阳,共攻占了三十二座城池,大小四十七战,所向无敌。
颢使黄门郎祖莹作书遗魏主曰:“朕泣请梁朝,誓在复耻,正欲问罪于尔朱,出卿于桎梏。
卿托命豺狼,委身虎口,假获民地,本是荣物,固非卿有。
今国家隆替,在卿与我。
若天道助顺,则皇魏再兴;脱或不然,在荣为福,于崐卿为祸。
卿宜三复,富贵可保。”
元颢命黄门郎祖莹起草了一封信给北魏孝庄帝,信中写道:“朕哭泣恳请梁朝发兵,誓在报仇雪耻,正是要向尔朱荣问罪,解救你于桎梏之中。
你现在托命于豺狼,委身于虎口,我就是获取了一些百姓、土地,也本来是尔朱荣的东西,本来就不属于你所有。
当今国家的兴隆废替,全在于你我二人。
如果上天助我成功,那么大魏又可再次中兴;若不能这样的话,那么对于尔朱荣来说便是福,而对于你则是祸。
你应该反复好好想想,荣华富贵方可保住。”
颢既入洛,自河以南州郡多附之。
齐州刺史沛郡王欣集文武议所从,曰:“北海、长乐,俱帝室近亲,今宗不移,我欲受赦,诸君意何如?”在坐莫不失色。
军司崔光韶独抗言曰:“元颢受制于梁,引寇仇之兵以覆宗国,此魏之乱臣贼子也;岂唯大王家事所宜切齿,下官等皆受朝眷,未敢仰从!”长史崔景茂等皆曰:“军司议是。”欣乃斩颢使。
光韶,亮之从父弟也。
于是襄州刺史贾思同、广州刺史郑先护、南兖州刺史元暹亦不受颢命。
思同,思伯之弟也。
颢以冀州刺史元孚为东道行台、彭城郡王,孚封送其书于魏主。
平阳王敬先起兵于河桥以讨颢,不克而死。
元颢进入洛阳后,黄河以南的州郡大多归附了他。
齐州刺史、沛郡王元欣召集文武官员商议何去何从,元欣说:“北海王和长乐王,都是皇室近亲,现在皇位并未落入外人之手,我打算接受元颢的赦免,诸位认为如何?”在座的文武官员莫不大惊失色。
只有军司崔光韶高声反对,他说:“元颢受梁朝节制,勾结仇敌之兵来颠覆自己的国家,他是大魏朝的乱臣贼子。
难道仅是因为大王您一家的事情而对他切齿痛恨,我等下官均受朝廷的恩典,所以不敢听从您的意见!”长史崔景茂等人都说:“军司说的很对。”元欣便杀了元颢派来的使者。
崔光韶是崔亮的堂弟。
于是这样一来,襄州刺史贾思同、广州刺史郑先护、南兖州刺史元暹等,也都不承认元颢的政权。
贾思同是贾思伯的弟弟。
元颢封冀州刺史元孚为东道行台、彭城郡王,元孚将元颢的委任书封好,派人送给了孝庄帝。
平阳王元敬先在河桥起兵讨伐元颢,未能成功而死。
魏以侍中、车骑将军、尚书右仆射尔朱世隆为使持节、行台仆射、大将军、相州刺史,镇邺城。
北魏加封侍中、车骑将军、尚书右仆射尔朱世隆为使持节、行台仆射、大将军、相州刺史,镇守邺城。
魏主之出也,单骑而去,侍卫后宫皆按堵如故。
颢一旦得之,号令己出,四方人情想其风政。
而颢自谓天授,遽有骄怠之志,宿昔宾客近习,咸见宏待,干扰政事,日夜纵酒,不恤军国,所从南兵,陵暴市里,朝野失望。
高道穆兄子儒自洛阳出从魏主,魏主问洛中事,子儒曰:“颢败在旦夕,不足忧也。”
北魏孝庄帝出奔时,只是单骑而去,宫廷侍卫及后宫嫔妃都依旧留在京城。
元颢一旦取得了政权,各种号令全由他自己发出,四方百姓都希望他励精图治,但元颢自以为天授皇位,很快便产生了骄傲怠惰之心。
他过去的宾朋老友、亲近之人,都受到了他的宠爱、厚待,这些人干扰政事,日夜纵酒为乐,毫不体恤军国大事,而元颢从南朝带来的梁兵,更在城中欺凌百姓,因而使得朝野上下对他大失所望。
高道穆的哥哥高子儒从洛阳逃出追随孝庄帝,孝庄帝问他洛阳城中之事,高子儒说:“元颢很快就会失败,您不用担忧。”
尔朱荣闻魏主北出,即时驰传见魏主于长子,行,且部分。
魏主即日南还,荣为前驱。
旬日之间,兵众大集,资粮器仗,相继而至。
六月,壬午,魏大赦。
尔朱荣听说孝庄帝向北方出逃了,立即飞马前往长子去会见他,一路上边走边布置部队。
孝庄帝当天便开始南还,尔朱荣做前锋。
十天之内,北魏军队便大批集结起来,粮食兵器等物资也陆续运到了。
六月,壬午(初二),北魏大赦天下。
荣既南下,并、肆不安,乃以尔朱天光为并、肆等九州行台,仍行并州事。
天光至晋阳,部分约勒,所部皆安。
尔朱荣南下之后,并州、肆州便又会不安定了,于是便任命尔朱天光为并、肆等九州行台,仍负责并州的事务。
尔朱天光到晋阳后,安排布置,并制定约束措施,所属辖地都很稳定。
己丑,费穆至洛阳,颢引入,责以河阴之事而杀之。
颢使都督宗正珍孙与河内太守元袭据河内;尔朱荣攻之,上党王天穆引兵会之,壬寅,拔其城,斩珍孙及袭。
乙丑(初九),费穆来到洛阳,元颢将他带到朝中,以河阴杀害文武百官之事怪罪于他,因此而杀了他。
元颢派都督宗正珍孙和河内太守元袭据守河内;尔朱荣率军攻打河内,上党王元天穆率兵与尔朱荣会合,壬寅(二十二日),攻取河内城,杀了宗正珍孙和元袭。
辛亥,魏淮阴太守晋鸿以湖阳来降。
辛亥(三十一日),北魏淮阴太守晋鸿献出湖阳城投降梁朝。
闰月,己未,南康简王绩卒。
闰月,己未(初九),梁朝南康简王萧绩去世。
魏北海王颢既得志,密与临淮王、安丰王延明谋叛梁;以事难未平,藉陈庆之兵力,故外同内异,言多猜忌。
庆之亦密为之备,说颢曰:“今远来至此,未服者尚多,彼若知吾虚实,连兵四合,将何以御之!宜启天子,更请精兵,并敕诸州,有南人没此者悉须部送。”颢欲从之,延明曰:“庆之兵不出数千,已自难制;今更增其众,宁肯复为人用乎!大权一去,动息由人,魏之宗庙,于斯坠矣。”颢乃不用庆之言。
又虑庆之密启,乃表于上曰:“今河北、河南一时克定,唯尔朱荣尚敢跋扈,臣与庆之自能擒讨。
州郡新服,正须绥抚,不宜更复加兵,摇动百姓。”上乃诏诸军继进者皆停于境上。
北魏北海王元颢既已夺取了政权,便秘密跟临淮王元、安丰王元延明谋划反叛梁朝。
由于混乱局面尚未平定,还需借助陈庆之的兵力,所以表面很团结,但实际上已经同床异梦,言语之间多所猜忌。
陈庆之也暗中做了防备,他劝说元颢:“现在我们远道而至于此,不服的人还很多,他们如果知道了我们的虚实,联合兵力,四面包围,我们将如何抵御呢?我们应上启梁朝天子,请求再增精兵,同时敕令各州,如果有梁朝人陷没在该地必须全部送到我们这里来。”元颢打算采纳他的建议,元延明却对元颢说:“陈庆之兵不过数千,您就已经很难驾驭了,现在再增加他的兵力,他还怎会肯听您的命令呢?您的大权一旦失去,一举一动就都要由别人决定,这样大魏朝的宗庙从此也就要覆亡了。”元颢于是便没有采纳陈庆之的意见。
元颢又担心陈庆之暗中向梁武帝上表汇报情况,便自己给梁武帝写了一封表文,说:“现在河北、河南全部平定了,只有尔朱荣尚敢顽抗,我与陈庆之便能擒获他。
目前各州郡刚刚归服,正需要安抚,不宜再增加兵力,使百姓惶恐不安。”梁武帝便诏令正在进军的各部队都停在边境上,不再前进。
洛中南兵不满一万,而羌、胡之众十倍,军副马佛念为庆之曰:“将军威行河、洛,声震中原,功高势重,为魏所疑,一旦变生不测,可无虑乎!不若乘其无备,杀颢据洛,此千载一时也。”庆之不从。
颢先以庆之为徐州刺史,因固求之镇,颢心惮之,不遣,曰:“主上以洛阳之地全相任委,忽闻舍此朝寄,欲往彭城,谓郡遽取富贵,不为国计,非徒有损于君,恐仆并受其责。”庆之不敢复言。
洛阳城中的梁朝军队不满一万,而羌族、胡族的军队十倍于梁军,军副马佛念为陈庆之出谋划策说:“将军您威扬河、洛,声震中原,功高势强,被元颢所猜疑,一旦发生不测,能不担心吗?您不如乘元颢还没有防备之际,杀掉元颢,占据洛阳,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呀。”陈庆之没有采纳他的意见。
元颢先任命陈庆之为徐州刺史,于是陈庆之坚决要前往彭城,元颢心里很害怕,没有敢让他去,对他说:“圣上将洛阳全都委托给您负责,如果忽然听说您要离开作为魏朝之寄托的洛阳,而去徐州的话,便会认为您是想很快求取功名富贵,而不为国家考虑的。
这不仅有损于您,恐怕我也会一起受到圣上的责难。”因此,陈庆之便不敢再说什么了。
尔朱荣与颢相持于河上。
庆之守北中城,颢自据南岸;庆之三日十一战,杀伤甚众。
有夏州义士为颢守河中渚,阴与荣通谋,求破桥立效,荣引兵赴之。
及桥破,荣应接不逮,颢悉屠之,荣怅然失望。
又以安丰王延明缘河固守,而北军无船可渡,议欲还北,更图后举。
黄门郎杨侃曰:“大王发并州日,已知夏州义士之谋指来应之乎,为欲广施经略匡复帝室乎?夫用兵者,何尝不散而更合,疮愈更战;况今未有所损,岂可以一事不谐而众谋顿废乎!今四方,视公此举;若未有所成,遽复引归,民情失望,各怀去就,胜负所在,未可知也。
不若征发民材,多为桴筏,间以舟楫缘河布列,数百里中,皆为渡势,首尾既远,使颢不知所防,一旦得渡,必立大功。”高道穆曰:“今乘舆飘荡,主忧臣辱。
大王拥百万之众,辅天子而令诸侯,若分兵造筏,所在散渡崐,指掌可克;奈何舍之北归,使颢复得完聚,征兵天下!此所谓养虺成蛇,悔无及矣。”荣曰:“杨黄门已陈此策,当相与议之。”刘灵助言于荣曰:“不出十日,河南必平。”伏波将军正平杨与其族居马渚,自言有小船数艘,求为乡导。
戊辰,荣命车骑将军尔朱兆与大都督贺拔胜缚材为筏,自马渚西硖石夜渡,袭击颢子领军将军冠受,擒之;安丰王延明之众闻之,大溃。
颢失据,帅麾下数百骑南走,庆之收步骑数千,结陈东还,颢所得诸城,一时复降于魏。
尔朱荣自追陈庆之,会嵩高水涨,庆之军士死散略尽,乃削须发为沙门,间行出汝阴,还建康,犹以功除右卫将军,封永兴县侯。
尔朱荣与元颢的军队相持于黄河之上。
陈庆之镇守北中城,元颢亲自据守河桥南岸。
陈庆之三天之中打了十一仗,杀伤很多敌人。
有一位夏州义士为元颢镇守河中渚,他暗中与尔朱荣串通好,请求为尔朱荣破桥立功。
尔朱荣率兵赶到河桥,等到桥破之后,尔朱荣的部队没有接应上,元颢将通敌的士兵全都杀了,尔朱荣怅然若失,非常失望。
元颢又派安丰王元延明沿黄河固守,北魏军无船渡河,便商议打算回师北方,以后再想办法攻打元颢。
黄门郎杨侃对尔朱荣说:“大王您从并州发兵的时候,是已经知道夏州义士会来给您做内应所以才来的呢?还是想广泛施展您的雄才大略匡复帝室才来的呢?用兵之事,谁不是打散了再聚集起来,伤好了再继续战斗,何况现在我们并没有受到损失,怎么能由于这一件事没成功,便将所有的计划就都废弃了呢?当今天下百姓望眼欲穿,就看您这一次举动了。
如果没有取得什么收获,您便很快又回师的话,那么就会使得百姓大失所望,各自考虑何去何从,谁胜谁负也就难说了。
所以不如征调百姓的木材,多做一些木筏,间杂一些舟船,沿黄河排列开来,数百里中,都做出渡河的架势,首尾既然相距很远,这样就使得元颢不知道该防哪里为好,一旦我军渡过黄河,一定立下大功。”高道穆对尔朱荣说:“当今圣驾被迫外出,皇上忧虑,臣下应当感到羞辱。
大王您拥有百万大军,辅天子而令诸侯,如果分兵制造木筏,各个分散渡河的话,破元颢的军队易如反掌,为何却舍此而北归,使元颢又得以修治城池,整治兵器,在四方征集兵员呢?这真是如同养虺成蛇,后悔不及啊!”尔朱荣说道:“黄门郎杨侃已经谈了这一计策,我要跟大家商议一下。”刘灵助对尔朱荣说:“不出十天,黄河以南一定会平定。”伏波将军、正平郡人杨跟他的族人住在马渚,他自动说家里有几艘小船,请求作向导。
戊辰(十八日),尔朱荣命令车骑大将军尔朱兆和大都督贺拔胜率军捆绑木材做木筏,从马渚西边的硖石这个地方夜渡黄河,袭击了元颢的儿子领军将军元冠受的部队,并抓获了元冠受,安丰王元延明的士卒们知道了这一情况之后,便纷纷溃散奔逃。
元颢失去了依据,只好率部下数百名骑兵向南逃走,陈庆之收拢步兵、骑兵共几千人,结队向东逃归。
元颢原先攻取的那些城池,全都又投降了北魏。
尔朱荣亲自率军追击陈庆之,正赶上嵩高河发大水,陈庆之的队伍死的死、逃的逃,差不多全没了,陈庆之于是剃光头发、胡须,打扮成一个和尚,从小路逃出汝阴,回到了建康,梁朝任仍按功授他为右卫将军,封永兴县侯。
中军大都督兼领军大将军杨津入宿殿中,扫洒宫庭,封闭府库,出迎魏主于北邙,流涕谢罪,帝慰劳之。
庚午,帝入居华林园,大赦。
以尔朱兆为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北来军士及随驾文武诸立义者加五级,河北报事之官及河南立义者加二级。
壬申,加大丞相荣天柱大将军,增封通前二十万户。
中军大都督兼领军大将军杨津率军入宿于皇宫中,洒扫宫庭院落,封闭朝廷府库,至北邙迎请孝庄帝,痛哭流涕地向孝庄帝谢罪,孝庄帝安慰犒赏了他。
庚午(二十日),北魏孝庄帝入居华林园,大赦天下。
朝廷任命尔朱兆为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随同孝庄帝从北方来的将士以及随侍皇帝的文武百官和那些未降元颢的加官五级,河北向朝廷报告敌情的官员和河南坚决未降元颢的官员加官二级。
壬申(二十二日),又加封大丞相尔朱荣为天柱大将军,并增加封户,加上以前的封户,共二十万户。
北海王颢自辕南出至临颍,从骑分散,临颍县卒江丰斩之,癸酉,传首洛阳。
临淮王复自归于魏主,安丰王延明携妻子来奔。
北海王元颢从辕向南逃至临颖,随从骑兵各自逃散,临颖县吏卒江丰杀掉了元颢,癸酉(二十三日),将元颢的首级送到了洛阳。
临淮王元又归附了孝庄帝,安丰王元延明携带妻子儿女前来投奔梁朝。
陈庆之之入洛也,萧赞送启求还。
时吴淑媛尚在,上使以赞幼时衣寄之,崐信未达而庆之败。
庆之自魏还,特重北人,朱异怪而问之,庆之曰:“吾始以为大江以北皆戎狄之乡,比至洛阳,乃知衣冠人物尽在中原,非江东所及也,奈何轻之?”
陈庆之攻入洛阳之时,萧赞向梁武帝上书,请求允许回到梁朝。
当时吴淑媛还在,梁武帝让吴淑媛将萧赞幼时穿的衣服给萧赞送去,书信等还未传到,陈庆之便失败了。
陈庆之从北魏回到梁朝后,特别看重北方人,朱异对此感到很奇怪,便问陈庆之为什么这样,陈庆之说道:“我当初认为长江以北地区都是戎狄之乡,等到了洛阳之后,才知道礼仪人物都在中原地区,不是江东所能企及的,我们有什么理由轻视北方人呢?”
甲戌,魏以上党王天穆为太宰,城阳王徽为大司马兼太尉。
乙亥,魏主宴劳尔朱荣、上党王天穆及北来督将于都亭,出宫人三百,缯锦杂彩数万匹,班赐有差,凡受元颢爵赏阶复者,悉追夺之。
甲戌(二十四日),北魏朝廷任命上党王元天穆为太宰、城阳王元徽为大司马兼太尉。
乙亥(二十五日),北魏孝庄帝在都亭设宴慰劳尔朱荣、上党王元天穆以及从北方来洛阳救援的将领们,孝庄帝以宫女三百人、绫罗锦缎几万匹,按功劳大小分别给予不同的赏赐。
凡是受过元颢的爵位、奖赏、官职和免除赋役的人,对其所得全部追了回来。
秋,七月,辛巳,魏主始入宫。
秋季,七月,辛巳(初二),北魏孝庄帝开始进入宫中。
以高道穆为御史中尉。
帝姊寿阳公主行犯清路,赤棒卒呵之,不止,道穆令卒击破其车。
公主泣诉于帝,帝曰:“高中尉清直之士,彼所行者公事,岂可以私责之也!”道穆见帝,帝曰:“家姊行路相犯,极以为愧。”道穆免冠谢,帝曰:“朕以愧卿,卿何谢也。”
北魏任命高道穆为御史中尉。
北魏孝庄帝的姐姐寿阳公主在路上妨碍了高道穆清路开道的士卒们执行公务,这些手持赤棒的清路卒对寿阳公主大声呵斥,寿阳公主置之不理,高道穆命士卒打破了寿阳公主的车子。
寿阳公主向孝庄帝哭诉了这件事,孝庄帝说道:“高道穆是一位清直之人,他所干的是公事,我怎么能由于私情而责怪他呢!”高道穆见到孝庄帝,孝庄帝对他说:“我姐姐在路上触犯了你,我对此深感惭愧。”高道穆摘下帽子向孝庄帝谢罪,孝庄帝说道:“朕因此事而感到有愧于你,你何必要向我谢罪呢。”
于是魏多细钱,米斗几直一千,高道穆上表,以为“在市铜价,八十一钱得铜一斤,私造薄钱,斤赢二百。
既示之以深利,又随之以重刑,抵罪虽多,奸铸弥众。
今钱徒有五铢之名而无二铢之实,置之水上,殆欲不沈。
此乃因循有渐,科防不切,朝廷失之,彼复何罪!宜改铸大钱,文载年号,以记其始,则一斤所成止七十钱,计私铸所费不能自润,直置无利,自应息心,况复严刑广设也!”金紫光禄大夫杨侃亦奏乞听民与官并铸五铢钱,使民乐为而弊自改。
魏主从之,始铸永安五铢钱。
这时候,北魏份量不足的薄钱很多,一斗米几乎值一千钱。
高道穆向朝廷上表,认为:“现在市场上的铜价是八十一钱买一斤铜,私人铸造薄铜钱,每斤铜便能铸造出二百多个钱。
朝廷一方面向人们展示了私铸钱币的丰厚利润,随后又对私铸钱币的人施以重刑,这样有罪之人虽然很多,但是私下偷铸钱币的人却越来越多。
现在的五铢钱徒有其名,实际上连二铢的重量都不够,如果将其放在水上,恐怕都不会沉下水。
这种情况的出现乃是由于日积月累,纠察、督禁不够严厉,朝廷失职而造成的,那些私铸钱币之人又何罪之有!朝廷应该改铸大钱,在钱币上刻上皇帝的年号,以记录开始使用这种钱币的时间,如此则一斤铜只能铸七十钱,这样一来,私人铸钱的费用连成本尚不能赚取,也就更不会有什么利润可言了,自然就不会再私铸钱币,更何况朝廷还有严峻的刑罚呢!”金紫光禄大夫杨侃也奏请朝廷允许百姓与官方都铸五铢钱,使百姓愿意这样做,原先的弊端自然也就改正了。
北魏孝庄帝采纳了他们的建议,从此开始铸“永安”五铢钱。
辛卯,魏以车骑将军杨津为司空。
辛卯(十二日),北魏任命车骑将军杨津为司空。
初,魏以梁、益二州境土荒远,更立巴州以统诸獠,凡二十余万户,以巴酋严始欣为刺史;又立隆城镇,以始欣族子恺为镇将。
始欣贪暴,孝昌初,诸獠反,围州城,行台魏子建抚谕之,乃散。
始欣恐获罪,阴来请降,帝遣崐使以诏书、铁券、衣冠等赐之,为恺所获,以送子建。
子建奏以隆城镇为南梁州,用恺为刺史,囚始欣于南郑。
魏以唐永为东益州刺史代子建,以梁州刺史傅竖眼为行台。
子建去东益而氐、蜀寻反,唐永记弃城走,东益州遂没。
当初,北魏因梁、益两州疆域太荒僻辽远,另行设置巴州以统领獠人,共二十余万户,任命巴州当地的酋长严始欣为刺史;又设置了隆城镇,任命严始欣的同族侄子严恺为镇将。
严始欣贪婪残暴,孝昌初年,獠人反叛,包围了巴州城,行台魏子建招抚晓谕叛军,这才解了围。
严始欣担心获罪,便暗中前来梁朝请求投降,梁武帝派使者带着诏书、铁券、衣冠等赐予严始欣,结果使者被严恺所截获,将其送到魏子建处。
魏子建奏请孝庄帝将隆城镇改为南梁州,任命严恺为刺史,将严始囚禁于南郑城。
北魏任命唐永为东益州刺史以取代魏子建,任命梁州刺史傅竖眼为行台。
魏子建离开东益州后,氐人和蜀人很快便反叛了,唐永弃城而逃,东益州便陷落了。
傅竖眼之初至梁州也,州人相贺,既而久病,不能亲政事。
其子敬绍,奢淫贪暴,州人患之。
严始欣重赂敬绍,得还巴州,遂举兵击严恺,灭之,以巴州来降,帝遣将军萧玩等援之。
傅敬绍见魏室方乱,阴有保据南郑之志,使其妻兄唐昆仑于外扇诱山民,相与围城,欲为内应。
围合而谋泄,城中将士共执敬绍,以白竖眼而杀之,竖眼耻恚而卒。
傅竖眼最初到梁州时,梁州人纷纷庆贺,不久,傅竖眼便长时间患病,不能亲自处理政事。
傅竖眼的儿子傅敬绍,骄奢淫佚,贪婪残暴,梁州人深以为患。
严始欣重金贿赂傅敬绍,才得以回到巴州,他回到巴州后便举兵攻击严恺,消灭了严恺,率巴州民众来降梁朝,梁武帝派遣将军萧玩等接应援助严始欣。
傅敬绍看到北魏朝廷正混乱不堪,暗中便有了据守南郑的打算,派他的妻子的哥哥唐昆仑在城外面煽动诱惑那些山民一起前来包围梁州城,傅敬绍打算做内应。
梁州城被包围起来后,傅敬绍的计划泄露,于是梁州城中的将士们一起抓住了傅敬绍,将傅敬绍的阴谋告知了傅竖眼并杀掉了傅敬绍,傅竖眼因感到耻辱和恼恨而去世。
八月,己未,魏以太傅李延实为司徒。
甲戌,侍中、太保杨椿致仕。
八月,己未(初十),北魏任命太傅李延为司徒。
甲戌(二十五日),侍中、太保杨椿退休。
九月,癸巳,上幸同泰寺,设四部无遮大会。
上释御服,持法衣,行清净大舍,以便省为房,素床瓦器,乘小车,私人执役。
甲子,升讲堂法座,为四部大众开《涅经》题。
癸卯,群臣以钱一亿万祈白三宝,奉赎皇帝菩萨,僧众默许。
乙巳,百辟诣寺东门,奉表请还临宸极,三请,乃许。
上三答书,前后并称“顿首”。
九月,癸巳(十五日),梁武帝亲临同泰寺,设置四部无遮大会。
梁武帝脱下御服,换上法衣,行清净大舍,以同泰寺中的便省室为居所,室内设素床瓦器,乘小车,以私人为执役。
甲子(疑误),梁武帝升讲堂法座,为四部大众开讲《涅经》。
癸卯(二十五日),梁朝群臣百官用一亿万钱向佛、法、僧三宝祈求,以赎皇帝菩萨,僧众们默许了。
乙巳(二十七日),百官来到同泰寺东门,上表请梁武帝回到皇宫,请了三次,皇帝才同意。
梁武帝三次都复了信,这几封信都用“顿首”一词。
魏尔朱荣使大都督尖山侯渊讨韩楼于蓟,配卒甚少,骑止七百,或以为言,荣曰:“侯渊临机设变,是其所长;若总大众,未必能用。
今以此众击此贼,必能取之。”渊遂广张军声,多设供具,亲帅数百骑深入楼境。
去蓟百余里,值贼帅陈周马步万余,渊潜伏以乘其背,大破之,虏其卒五千余人。
寻还其马仗,纵令入城,左右谏曰:“既获贼众,何为复资遣之?”渊曰:“我兵既少,不可力战,须为奇计以离间之,乃可克也。”渊度其已至,遂帅骑夜进,昧旦,叩其城门。
韩楼果疑降卒为渊内应,遂走,追擒之,幽州平。
以渊为平州刺史镇范阳。
北魏尔朱荣派大都督、尖山县人侯渊到蓟州讨伐韩楼。
尔朱荣给他的兵力很少,骑兵只有七百,有人为侯渊说话请求多派兵,尔朱荣却说道:“侯渊善于临机应变,这是他的长处;如果让他统帅很多军队,反而未必能指挥调度。
现在让侯渊率领这些军队讨伐韩楼这叛贼,一定能取得胜利。”侯渊于是大张旗鼓、多多增设器具,亲自率几百名骑兵深入韩楼的境地。
在离蓟州一百余里的地方,正遇上贼将陈周的一万余骑兵和步兵,侯渊潜伏下来从背后出击,大破崐陈周的人马,俘获五千余人。
之后又很快归还了这些人的战马和兵器,放他们回蓟州城中,侯渊的左右劝谏道:“我们既然已经俘获了贼军,为什么却又资助他们仍让他们回去呢?”侯渊说道:“我军兵力很少,不能力战死拼,必须设奇计以离间敌人,才能够打败敌人。”侯渊估计那些被放还的敌兵已经到了蓟州城,便率骑兵连夜前进,于天亮之时,到达蓟州城下,击打城门。
韩楼果然怀疑那些被放还的降卒要作侯渊的内应,于是便弃城而逃,侯渊追上并抓获了韩楼,幽州便平定了。
北魏就任命侯渊为平州刺史,镇守州治范阳。
先是,魏使征东将军刘灵助兼尚书左仆射,慰劳幽州流民于濮阳顿丘,因帅流民北还,与侯渊共灭韩楼,仍以灵助行幽州事,加车骑将军,又为幽、平、营、安四州行台。
当初,北魏任命征东将军刘灵助兼尚书左仆射,派他到濮阳的顿丘去慰劳幽州的流民,刘灵助趁势率流民们回归北魏,与侯渊一道共同消灭韩楼,北魏于是命刘灵助负责管理幽州的事务,加封他为车骑将军,同时又任幽、平、营、安四州的行台。
万俟奴攻魏东秦州,拔之,杀刺史高子朗。
万俟奴攻击北魏的东秦州,攻取下来后,杀掉了东秦州刺史高子朗。
冬,十月,己酉,上又设四部无遮大会,道、欲五万余人。
会毕,上御金辂还宫,御太极殿,大赦,改元。
冬季,十月,己酉(初一),梁武帝又设四部无遮大会。
参加的僧、俗之人有五万多人。
大会之后,梁武帝乘金辂车回到皇宫中,幸临太极殿,大赦天下,改年号为“中大通”。
魏以前司空萧赞为司徒。
北魏任命原先的司空萧赞为司徒。
十一月,己卯,就德兴请降于魏,营州平。
十一月,己卯(初二),就德兴向北魏请降,营州平定。
丙午,魏以城阳王徽为太保,丹杨王萧赞为太尉,雍州刺史长孙稚为司徒。
丙午(二十九日),北魏任命城阳王元徽为太保,丹扬王萧赞为太尉,雍州刺史长孙稚为司徒。
十二月,辛亥,兖州刺史张景邕、荆州刺史李灵起、雄信将军萧进明叛,降魏。
十二月,辛亥(初四),兖州刺史张景邕、荆州刺史李灵起、雄信将军萧进明反叛梁朝,投降了北魏。
以陈庆之为北兖州刺史。
有妖贼僧强,自称天子,土豪蔡伯龙起兵应之,众至三万,攻陷北徐州,庆之讨斩之。
梁朝任命陈庆之为兖州刺史。
有一妖贼名叫僧强,自称天子,土豪蔡伯龙起兵响应他,士卒达三万人,攻陷了徐州,陈庆之率兵前往征讨,斩杀了僧强、蔡伯龙等。
魏以岐州刺史王罴行南秦州事,罴诱捕州境群盗,悉诛之。
北魏委任岐州刺史王罴代理南秦州的军政事务,王罴诱捕南秦州境内的群盗,全部杀掉了他们。
梁纪十 高祖武皇帝十中大通二年(庚戌、530)
梁纪十 梁武帝中大通二年(庚戌,公元530年)
春,正月,己丑,魏益州刺史长孙寿、梁州刺史元俊等遣将击严始欣,斩之,萧玩等亦败死,失亡万余人。
春季,正月,己丑(十三日),北魏益州刺史长孙寿、梁州刺史元俊等派将领攻打严始欣,将其斩首,萧玩等也战败而死,逃失走散一万余人。
辛亥,魏东徐州城民吕文欣等杀刺史元大宾,据城反,魏遣都官尚书平城樊子鹄讨之;二月,甲寅,斩文欣。
辛卯(十五日),北魏东徐州城百姓吕文欣等人杀死了刺史元大宾,占据东徐州城而反乱,北魏派遣都官尚书平城人樊子鹄讨伐吕文欣。
二月,甲寅(初八),斩杀了吕文欣。
万俟奴侵扰关中,魏尔朱荣遣武卫将军贺拔岳讨之。
岳私谓其兄胜曰:“奴,敌也,今攻之不胜,固有罪,胜之,谗嫉将生。”胜曰:“然则奈何?”岳曰:“愿得尔朱氏一人为帅而佐之。”胜为之言于荣,荣悦,以尔朱天光为使持节、都督二雍·二岐诸军事、骠骑大将军、雍州刺史,以兵为左大都督,又以征西将军代郡侯莫陈悦为右大都督,并为天光之副以讨之。
万俟奴侵扰关中地区,北魏尔朱荣派武卫将军贺拔岳讨万俟奴。
贺拔岳私下里对他哥哥贺拔胜说:“万俟奴是一个强敌,现在攻讨他若不能取胜,固然有罪,但如果打败了他,谗佞嫉妒之言也会产生。”贺拔胜问道:“那么如何办呢?”贺拔岳说:“希望让一位尔朱氏家族的人为统帅,我作助手辅佐他。”于是贺拔胜向尔朱荣讲了贺拔岳的建议,尔朱荣听了很高兴,便任命尔朱天光为使持节、都督二雍二岐诸军事、骠骑大将军、雍州刺史,以贺拔岳为左大都督,又任命征西将军代郡人侯莫陈悦为右大都督,贺拔岳、侯莫陈悦二人均作为尔朱天光的副手以征讨万俟奴。
天光初行,唯配军士千人,发洛阳以西路次民马以给之。
时赤水蜀贼断路,诏侍中杨侃先行慰谕,并税其马,贼持疑不下。
军至潼关,天光不敢进,岳曰:“蜀贼鼠窃,公尚迟疑,若遇大敌,将何以战!”天光曰:“今日之事,一以相委。”岳遂进击蜀于渭北,破之,获马二千匹,简其壮健以充军士,又税民马合万余匹。
以军士尚少,淹留未进。
荣怒,遣骑兵参军刘贵乘驿至军中责天光,杖之一百,以军士二千人益之。
尔朱天光开始出发时,只配备了一千名士兵,靠征发洛阳以西沿途百姓的马匹装备了这支部队。
当时,赤水的蜀贼切断了道路,朝廷便诏令侍中杨侃先到叛贼处抚慰劝谕,并征集他们的马匹,叛贼将领犹疑不决。
北魏军队到潼关后,尔朱天光便不敢再前进了,贺拔岳对他说:“这些蜀贼都是些鸡鸣鼠窃之辈,您尚且如此迟疑不决,如果遇到大敌的话,又将如何应敌呢!”尔朱天光说道:“今天的事情,我就全部委托给你了。”贺拔岳于是便向渭水北岸的蜀贼进击,大破贼军,缴获战马二千匹,挑选贼军中健壮的士卒以充实北魏军队,又征集百姓的马匹合计一万多匹。
由于兵力还比较少,因此部队停了下来没有继续前进。
尔朱荣大怒,派骑兵参军刘贵乘驿马赶至军中,责斥尔朱天光,将他打了一百杖,又增兵二千人。
三月,奴自将其众围岐州,遣其大行台尉迟菩萨、仆射万俟仵自武功南渡渭,攻围趣栅,天光使贺拔岳将千骑救之。
菩萨等已拔栅而还,岳故杀掠其吏民以挑之,菩萨率步骑二万至渭北。
岳以轻骑数十自渭南与菩萨隔水而语,称扬国威,菩萨令省事传语,岳怒曰:“我与菩萨语,卿何人也!”射杀之。
明日,复引百余骑隔水与贼语,稍引而东,至水浅可涉之处,岳即驰马东出。
贼以为走,乃弃步兵轻骑南渡渭追岳,岳依横冈设伏兵以待之,贼半渡冈东,岳还兵击之,贼兵败走。
岳下令,贼下马者勿杀,贼悉投马,俄获三千人,马亦无遗,遂擒菩萨;仍渡渭北,降步卒万余,并收其辎重。
奴闻之,弃岐州,北走安定,置栅于平亭。
天光方自雍至岐,与岳合。
三月,万俟奴亲自率众包围了岐州,派遣其大行台尉迟菩萨、仆射万俟 仵从武功南渡渭水,围攻北魏军队的营盘。
尔朱天光先派贺拔岳率一千骑兵前往救援,尉迟菩萨等叛将已拔起营盘返回了,贺拔岳故意大肆杀害掠夺万俟奴的官吏百姓,以此来激怒敌人,但是尉迟菩萨已率二万步兵和骑兵回到了渭水北岸。
贺拔岳率数十轻骑在渭河南岸与北岸的尉迟菩萨隔河对话,特意称赞崐张扬北魏的国威。
尉迟菩萨不亲自出面,只命令传话的使者向贺拔岳传话,贺拔岳大怒,说道:“我跟尉迟菩萨说话,你算什么人!”于是用箭射杀了他。
第二天,贺拔岳又带了一百多名骑兵隔着渭水跟贼军说话,渐渐地将贼军引向了东边,到了一处可以涉水而过的浅水地带,贺拔岳立即驰马向东跑去,贼军以为贺拔岳要逃跑,便抛下步兵,轻骑南渡渭水追击贺拔岳的部队,贺拔岳已经在一条横向土冈背后设下伏兵等待贼军,等贼军一半人马刚渡过冈东,贺拔岳回兵反击,贼军败逃而去。
贺拔岳下令,贼军凡下马者不杀,贼军于是纷纷下马,很快俘获三千人,马匹也没有丢掉,最后捉获了尉迟菩萨。
北魏军队于是 渡过渭水北岸,贼军万余步兵投降,连同其辎重都被缴获过来了。
万俟奴听说了之后,放弃了岐州,向北逃至安定,在平亭设置了营栅。
尔朱天光这才从雍州至岐州,跟贺拔岳会合。
夏,四月,天光至、渭之间,停军牧马,宣言:“天时将热,未可行师,俟秋凉更图进止”,获奴觇候者,纵遣之。
奴信之,散众耕于细川,使其太尉侯伏侯元进将兵五千,据险立栅,其余千人以下为栅者者甚众。
天光知其势分,地,密严诸军,相继俱发,黎明;围元进大栅,拔之,所得俘囚,一皆纵遣,诸栅闻之皆降。
天光昼夜径进,抵安定城下,贼泾州刺史侯几长贵以城降。
奴弃平亭走,欲趣高平,天光遣贺拔岳轻骑追之,丁卯,及于平凉。
贼未成列,直阁代郡侯莫陈崇单骑入贼中,于马上生擒奴,因大呼,众皆披靡,无敢当者,后骑益集,贼众崩溃,遂大破之。
天光进逼高平,城中执送萧宝寅以降。
夏季,四月,尔朱天光的部队来到了水和渭水之间,部队停下来,放养战马,并声言:“天气就要变热了,不能行军作战,等到秋天凉爽了以后再考虑进军或退兵。”北魏军队抓获了万俟奴的侦察兵,又放回去。
万俟奴相信了这些话,于是便解散部队,令部队在细川耕作,并派其太尉侯伏侯元进率五千士兵,凭据险要设立营栅,其余一千人以下便设立营栅的很多。
尔朱天光了解到万俟奴的兵势已经分散,傍晚时分,暗中督责各个部队,前后相继出发,黎明时分,包围并攻取了侯伏侯元进的大寨,所俘获的俘虏,全部放了回去,其他各营栅的贼军听说了之后,都投降了北魏军队。
尔朱天光昼夜前进,抵达安定城下,万俟奴的泾州刺史侯几长贵率城而降。
万俟奴放弃平亭城出逃,想去高平城,尔朱天光派贺拔岳率轻骑追击万俟奴,丁卯(二十二日),到了平凉追上了敌人。
贼军还未列成阵势,直阁、代郡人侯莫陈崇单骑闯入,从马上生擒了万俟奴,并趁势高呼,贼军都望风披靡,没有人敢阻挡侯莫陈崇,北魏的后续骑兵聚集得越来越多,贼军全线崩溃,于是大破贼军。
尔朱天光又进逼高平,城中人抓住萧宝寅将其送到北魏军中请降。
壬申,以吐谷浑王佛辅为西秦、河二州刺史。
壬申(二十七日),梁朝任命吐谷浑王佛辅为西秦州、河州两州的刺史。
甲戌,魏以关中平,大赦。
万俟奴、萧宝寅至洛阳,置阊阖门外都街之中,士女聚观凡三日。
丹杨王萧赞表请宝寅之命,吏部尚书李神俊、黄门侍郎高道穆素与宝寅善,欲左右之,言于魏主曰:“宝寅叛逆,事在前朝。”会应诏王道习自外至,帝问道习:“在外何所闻?”对曰:“惟闻李尚书、高黄门与萧宝寅周款,并居得言之地,必能全之。
且二人谓宝寅叛逆在前朝,宝寅为奴太傅,岂非陛下时邪?贼臣不翦,法欲安施!”帝乃赐宝寅死于驼牛署,斩奴于都市。
甲戌(二十九日),北魏因关中已经平定,于是大赦天下。
万俟奴、萧宝寅被押至洛阳,置于阊阖门外的大街之中,洛阳城中的男女老少聚集围观了三天。
丹扬王萧赞上表请求孝庄帝饶萧宝寅一命,吏部尚书李神俊、黄门侍郎高道穆平素与萧宝寅关系密切,也想帮萧宝寅求情,于是便对孝庄帝说:“萧宝寅叛逆之事,发生在前朝。”这时正赶上应诏官王道习从外面进来,孝庄帝问王道习:“你在外面听到了什么?”王道习回答说:“只听到有人说李尚书、高黄门跟萧宝寅关系亲密,这二人都处在便于向皇帝进言的官位上,一定能够保全萧宝寅。
而且这两个人说萧宝寅叛逆之事发生在前朝,萧宝寅为万俟奴的太傅,难道不是在陛下当政之时么?贼臣若不剪除掉,王法还能施加于谁呢!”孝庄帝于是便赐萧宝寅死于驼牛署,将万俟奴于都市中斩首。
六月,丁巳,帝复以魏汝南王悦为魏王。
六月,丁巳(十三日),梁武帝又加封原北魏汝南王元悦为魏王。
戊寅,魏诏胡氏亲属受爵于朝者皆黜为民。
戊寅(疑误),北魏孝庄帝下诏,凡胡氏家族的亲属在朝廷受过爵位的一律罢黜为平民。
庚申,以魏降将范遵为安北将军、司州牧,从魏王悦北还。
庚申(十六日),梁朝任命北魏降将范遵为安北将军、司州牧,跟随魏王元悦北还。
万俟奴既败,自泾、豳以西至灵州,贼党皆降于魏,唯所署行台万俟道洛帅众六千逃入山中,不降。
时高平大旱,尔朱天光以马乏草,退屯城东五十里,遣都督长孙邪利帅二百人行原州事以镇之。
道洛潜与城民通谋,掩袭邪利,并其所部皆杀之。
天光帅诸军赴之,道洛出战而败,帅其众西入牵屯山,据险自守。
尔朱荣以天光失邪利,不获道洛,复遣使杖之一百,以诏书黜天光为抚军将军、雍州刺史,降爵为侯。
万俟奴兵败后,从泾州、幽州以西直到灵州,原来万俟奴的贼党都归降了北魏,只有万俟奴任命的行台万俟道洛率六千部众逃入深山之中,拒不投降。
当时高平一带大旱,尔朱天光由于马匹缺少水草,便退兵屯驻在高平城东五十里的地方,并派都督长孙邪利率领二百人管理原州的军政事务,镇守在高平城内。
万俟道洛暗中跟高平城中百姓合谋,偷袭了长孙邪利,连同其部下都杀害了。
尔朱天光率各路人马赶赴高平城救援,万俟道洛出城迎战,结果战败,率其部下向西逃进了牵屯山,据险自守。
尔朱荣因尔朱天光损失了长孙邪利,没有抓获万俟道洛,便又派使者打了尔朱天光一百杖,以皇帝诏书的名义贬黜尔朱天光为抚军将军、雍州刺史,降爵位为侯。
天光追击道洛于牵屯,道洛败走,入陇,归略阳贼帅王庆云。
道洛骁果绝伦,庆云得之,甚喜,谓大事可济,遂称帝于水洛城,置百官,以道洛为大将军。
尔朱天光率军至牵屯山追击万俟道洛,万俟道洛战败逃走,进入陇山,投奔了略阳的贼军首领王庆云。
万俟道洛骁勇绝伦,王庆云得到他后,非常高兴,以为这样一来大事便能成功了,于是王庆云便在水洛城称帝,设置文武百官,任命万俟道洛为大将军。
秋,七月,天光帅诸军入陇,至水洛城,庆云、道洛出战,天光射道洛中臂,失弓还走,拔其东城。
贼并兵趣西城,城中无水,众渴乏,有降者言庆云、道洛欲突走。
天光恐失之,乃遣人招谕庆云使早降,曰:“若未能自决,当听诸人今夜共议,明晨早报。”庆云等冀得少缓,因待夜突出,乃报曰:“请俟明日。”天光因使谓曰:“知须水,今相为小退,任取涧水饮之。”贼众悦,无复走心。
天光密使军士多作木枪,各长七尺,昏后,绕城布列,要路加厚,又伏人枪中,备其冲突,兼令密缚长梯于城北。
其夜,庆云、道洛果驰马突出,遇枪,马各伤倒,伏兵起,即时擒之。
军士缘梯入城,余众皆出城南,遇枪而止,穷窘乞降。
丙子,天光悉收其仗而坑之,死者万七千人,分其家口。
于是三秦、河、渭、瓜、凉、鄯州皆降。
秋季,七月,尔朱天光率诸军进入陇地,来到了水洛城。
王庆云、万俟道洛出城迎战,尔朱天光用箭射中了万俟道洛的胳臂,万俟道洛丢下弓箭回马便走,尔朱天光趁势攻下了贼军的东城。
贼军聚集起兵力退至西城,城中无水,士兵们又渴又乏,有投降北魏的士兵告诉尔朱天光说王庆云、万俟道洛打算突围逃走。
尔朱天光担心敌人逃掉,于是便派人招降王庆云,让他早日投降,对他说:“如果自己还不能决定的话,应该叫大家今夜共同商议一下,明天早晨回话。”王庆云等贼将希望能够稍微缓解一下,以便等待夜间突围出逃,于是便回报说:“请等到明天吧。”尔朱天光通过使者告诉王庆云等贼将说:“我军知道你们想得到水,现在我军为此稍微后退一些,让你们任意取山涧水饮用。”贼兵大喜,便不再有逃走之意。
尔朱天光暗中让士兵们多做拒马枪,各长七尺,天黑后,环绕城边布置好,险要路口布置得更多一些,同时又让士兵埋伏在枪丛中,以防备敌人冲锋突围,还让人暗中在城北捆扎长梯子以备攻城之用。
这天夜里,王庆云、万俟道洛果然驰马突围出逃,遇上了北魏军队布置好的拒马枪,战马各自受伤倒下,北魏伏兵又起,当时便抓获了王庆云、万俟道洛二人。
北魏士兵沿长梯登上城墙进入城内,其余贼兵都从城南突出,遇上拒马枪后也被阻止住了,贼兵走投无路只好请降。
丙子(初三),尔朱天光收缴崐了降兵的武器,将他们全部活埋了,死者达一万七千人,将他们的家属分赏将士。
这样一来,三秦、河、渭、瓜、凉、鄯等州也都投降了北魏。
天光顿军略阳。
诏复天光官爵,寻加侍中、仪同三司。
以贺拔岳为泾州刺史,侯草陈悦为渭州刺史。
秦州城民谋杀刺史骆超,南秦州城民谋杀刺史辛显,超、显皆觉之,走归天光,天光遣兵讨平之。
尔朱天光驻军于略阳。
北魏朝廷下诏恢复了尔朱天光的官职、爵位,不久又加封他为侍中、仪同三司。
北魏朝廷还任命贺拔岳为泾州刺史,侯莫陈悦为渭州刺史。
秦州城民图谋杀掉刺史骆超,南秦州城民图谋杀掉刺史辛显,骆超、辛显都发觉了这一图谋,便投奔了尔朱天光。
尔朱天光派兵讨伐平定了秦州、南秦州的叛乱。
步兵校尉宇文泰从贺拔岳入关,以功迁征西将军,行原州事。
时关、陇凋弊,泰抚以恩信,民皆感悦,曰:“早遇宇文使君,吾辈岂从乱乎!”
步兵校尉宇文泰跟从贺拔岳进入关内,因功升迁至征西将军,管理原州事务。
当时关、陇地区经济凋弊,宇文泰以恩德信义抚慰百姓,当地百姓非常感激、喜悦,都说:“要是早点遇到宇文使君的话,我们怎会跟着参预叛乱呢!”
八月,庚戌,上饯魏王悦于德阳堂,遣兵送至境上。
八月,庚戌(初七),梁武帝在德阳堂为魏王元悦饯行,派兵将元悦送到边境上。
魏尔朱荣虽居外藩,遥制朝政,树置亲党,布列魏主左右,伺察动静,大小必知。
魏主虽受制于荣,然性勤政事,朝夕不倦,数亲览辞讼,理冤狱,荣闻之,不悦。
帝又与吏部尚书李神俊议清治选部,荣尝关补曲阳县令,神俊以阶悬,不奏,别更拟人。
荣大怒,即遣所补者往夺其任;神俊惧而辞位,荣使尚书左仆射尔朱世隆摄选。
荣启北人为河南诸州,帝未之许;太宰天穆入见面论,帝犹不许。
天穆曰:“天柱既有大功,为国宰相,若请普代天下官,恐陛下亦不得违之,如何启数人为州,遽不用也!”帝正色曰:“天柱若不为人臣,朕亦须代;如其犹存臣节,无代天下百官之理。”荣闻之,大恚恨,曰:“天子由谁得立!今乃不用我语!”
北魏尔朱荣虽居处京城之外的藩镇,却遥控朝政,广树党羽,布置于孝庄帝左右,以便窥伺观察朝中动静,因此朝中不管大事小事,他都知晓。
孝庄帝虽然受到尔朱荣的控制,但生性勤于政事,从早到晚不疲倦,多次亲自察览诉状,审理冤案。
尔朱荣听说这些之后,很不高兴。
孝庄帝又跟吏部尚书李神俊商议整顿官吏的选拔,尔朱荣过去曾补授过一位曲阳县令,但是报到吏部之后,李神俊以官阶相差太悬殊为由,没有批准,而另外又选了别人。
尔朱荣对此大为恼怒,于是便派他所补授的人前往曲阳县抢夺县令之职。
李神俊很恐惧,便辞了官职,尔朱荣便让尚书左仆射尔朱世隆取代李神俊来主持吏部。
尔朱荣向孝庄帝启请北方人为河南各州的刺史,孝庄帝没有同意。
太宰元天穆入见孝庄帝,当面请求批准,孝庄帝还是没有答应。
元天穆说道:“天柱将军尔朱荣既然对国家有大功,身为宰相,如果他要求调换全国的所有官员的话,恐怕陛下您也不能违背他的意旨,为什么他启奏几个人为河南诸州的刺史,您竟然不允许呢!”孝庄帝严肃地说道:“天柱将军如果不想做人臣的话,朕也可以被他取代;如果他还想保持臣节的话,绝无更换天下百官的道理。”尔朱荣听说了后,非常恼怒怨恨,说道:“他的天子之位靠谁才得以坐上的,现在却竟然不采纳我的意见了!”
尔朱皇后性妒忌,屡致忿恚。
帝遣尔朱世隆语以大理,后曰:“天子由我家置立,今便如此;我父本即自作,今亦复决。”世隆曰:“止自不为,若本自为之,臣今亦封王矣。”
尔朱皇后生性妒忌,多次向孝庄帝发泄怨恨不满之意。
孝庄帝派尔朱世隆向她晓以大义,皇后却说:“天子是由我家设立的,现在竟然这样,我父亲当初如果自己作皇帝的话,现在什么事情也就决定了。”尔朱世隆说道:“正是由于自己没有作皇帝,如果当初他自己作了皇帝,我现在也可封王了。”
帝既外逼于荣,内逼皇后,恒怏怏不以万乘为乐,唯幸寇盗未息,欲使与荣相持。
及关、陇既定,告捷之日,乃不甚喜,谓尚书令临淮王曰:“即今天下便是无贼。”见帝色不悦,曰:“臣恐贼平之后,方劳圣虑。”帝畏余人怪之,还以他语乱之曰:“然。
抚宁荒余,弥成不易。”荣见四方无事,奏称“参军许周劝臣取九锡,臣恶其言,已斥遣令去。”荣时望得殊礼,故以意讽崐朝廷,帝实不欲与之,因称叹其忠。
孝庄帝既然外受逼于尔朱荣,内又受逼于尔朱皇后,因此总是怏怏不乐,并不以自己是皇帝而感到快乐,唯可庆幸的是寇盗尚未平息,希望寇盗与尔朱荣相抗衡。
等到关、陇地区已经平定,捷报传到朝廷之时,魏主却并不感到十分高兴,只是对尚书令临淮王元说道:“从今以后天下便无贼寇了。”元见孝庄帝脸色不悦,说道:“我担心贼寇平定以后,才真正会使圣上您多费思虑呢。”孝庄帝怕其他人感到奇怪,赶忙用别的话打乱他搪塞道:“是的,抚慰安定兵荒后残剩的百姓,也实在不容易。”尔朱荣见四方平定无事,便向孝庄帝上奏道:“参军许周劝我取得九锡的特殊荣宠,我很厌恶他的话,已经斥责了他一通,让他离开了。”尔朱荣当时希望能够得到孝庄帝特殊的礼遇,所以故意以此来委婉地向魏主暗示自己的愿望,孝庄帝实在不想给尔朱荣以特殊礼遇,因此只是大加称赞了一番尔朱荣的忠诚之心。
荣好猎,不舍寒暑,列围而进,令士卒必齐壹,虽遇险阻,不得违避,一鹿逸出,必数人坐死。
有一卒见虎而走,荣谓曰:“汝畏死邪!”即斩之,自是每猎,士卒如登战场。
尝见虎在穷谷中,荣令十余人空手搏之,毋得损伤,死者数人,卒擒得之,以此为乐,其下甚苦之。
太宰天穆从容谓荣曰:“大王勋业已盛,四方无事,唯宜修政养民,顺时搜狩,何必盛夏驱逐,感伤和气?”荣攘袂曰:“灵后女主,不能自正,推奉天子,乃人臣常节。
葛荣之徒,本皆奴才,乘时作乱,譬如奴走,擒获即已。
顷来受国大恩,未能混壹海内,何得遽言勋业!如闻朝士犹自宽纵,今秋欲与兄戒勒士马,校猎嵩高,令贪污朝贵,入围搏虎。
仍出鲁阳,历三荆,悉拥生蛮,北填六镇,回军之际,扫平汾胡。
明年,简练精骑,分出江、淮,萧衍若降,乞万户侯;如其不降,以数千骑径渡缚取。
然后与兄奉天子,巡四方,乃可称勋耳。
今不频猎,兵士懈怠,安可复用也!”
尔朱荣喜好打猎,不管寒暑,使军队列队四面围狩,令士卒一定要整齐划一,行动一致,即便遇到艰难险阻,也不得逃避。
如果一只鹿逃出去,必定会有几个人因此而处死。
有一士兵看到老虎后吓得逃开了,尔朱荣对他说道:“你怕死吗?”当即便将那个士兵斩杀了,从此每次打猎,士卒们便如同上了战场一般。
有一次在一条幽僻的山谷中发现了一只老虎,尔朱荣命十几个人空手与那只老虎搏斗,而且不能损伤老虎,死了好几个人,最后才擒获了老虎。
尔朱荣以此为乐,他的部下却为此吃尽了苦头。
太宰元天穆曾很随意地对尔朱荣说:“大王已经建立了丰功伟业,现在四方安定无事,正应该兴修德政,休养生息,按着季节行围打猎,为什么一定要在盛夏时狩围打猎,伤害自然的和谐之气呢?”尔朱荣挽起袖子说道:“胡灵太后,身为女主,行为不正,推奉天子,乃是做臣子的常节。
葛荣之徒,本来都是些奴才之辈,乘时发动叛乱,好比是奴婢逃跑,擒获了就是了。
近来我等受国家大恩,却还未能统一海内,怎能说是已建立了功勋业绩!如果听到朝内官员还是松松垮垮,今年秋天想与你整顿兵马,到嵩山围猎,让那些贪官显贵到围子中与虎搏斗。
然后再出兵鲁阳,扫平三荆之地,将南方蛮贼一并擒获,向北镇抚六镇之后,回军的时候,再铲除汾州界内的胡匪。
明年,挑选精锐骑兵,分道出兵长江、淮河,萧衍如果投降的话,给他一个万户侯;如果不投降,便率数千骑兵直渡江、淮,将其擒缚。
然后我与你侍奉天子,巡视四方,这才可以称得上是建立了功勋啊。
现在如果不频频围猎的话,士兵们就会懈怠,怎么能够再用呢!”
城阳王徽之妃,帝之舅女;侍中李,延之子,帝之姊婿也。
徽、欲得权宠,恶荣为已害,日毁荣于帝,劝帝除之。
帝惩河阴之难,恐荣终难保,由是密有图荣之意,侍中杨侃、尚书右仆射元罗亦预其谋。
城阳王元徽的妃子,是孝庄帝舅舅的女儿;侍中李,是李延之子,也是孝庄帝的姐夫。
元徽、李想得到权力,获得孝庄帝的恩宠,便忌恨尔朱荣,认为他是自己的障碍,于是终日在孝庄帝面前诋毁尔朱荣,劝孝庄帝除掉他。
孝庄帝从河阴之难中吸取教训,担心尔朱荣最终难以驾驶,从此便暗暗生发了图谋尔朱荣的想法。
侍中杨侃、尚书右仆射元罗也参与了这一计划。
会荣请入朝,欲视皇后娩乳,徽等请劝帝因其入,刺杀之。
唯胶东侯李侃、济阴王晖业言:“荣若来,必当有备,恐不可图。”又欲杀其党与,发兵拒之。
帝疑未定,而洛阳人怀忧惧,中书侍郎邢子才之徒已避之东出,荣乃遍崐与朝士书,相任去留。
中书舍人温子以书呈帝,帝恒望其不来,及见书,以荣必来,色甚不悦。
子才名劭,以字行,峦之族弟也。
时人多以字行者,旧史皆因之。
正赶上尔朱荣请求入朝,想照看皇后分娩,元徽等人便劝孝庄帝趁尔朱荣入朝之际刺杀他。
只有胶东侯李侃、济阴王元晖业说道:“尔朱荣如果来的话,一定会有所防备,恐怕不好对付。”元徽等人又想杀掉尔朱荣的党羽,派兵去对付尔朱荣。
孝庄帝犹疑不定,洛阳城中官民忧虑害怕,中书侍郎邢子才之徒已经跑出洛阳城向东逃走了,尔朱荣于是给朝中每个大臣都写了一封信,表示各人可以随意去留。
中书舍人温子将信呈给了孝庄帝,孝庄帝总希望尔朱荣不来,等到看了信后,知道尔朱荣一定要来,脸色很不高兴。
邢子才名叫邢劭,以其字相称,他是邢峦的族弟。
当时有很多人都是以字相称,所以旧史书都因袭下来称其字。
武卫将军奚毅,建义初往来通命,帝每期之甚重,然犹以荣所亲信,不敢与之言情。
毅曰:“若必有变,臣宁死陛下,不能事契胡。”帝曰:“朕保天柱无异心,亦不忘卿忠款。”
武卫将军奚毅,建义初年以来往返传达使命,孝庄帝对他很看重,但又由于他是尔朱荣所亲信的人,因此不敢跟他说实情。
奚毅对孝庄帝说:“如果有什么变故的话,我宁肯为陛下而死,也不会去为尔朱荣这个契胡做事。”孝庄帝说道:“朕保证天柱将军尔朱荣不会有什么异心,朕也不会忘记你对我的忠诚。”
尔朱世隆疑帝欲为变,乃为匿名书自榜其门云:“天子与杨侃、高道穆等为计,欲杀天柱。”取以呈荣。
荣自恃其强,不以为意,手毁其书,唾地曰:“世隆无胆。
谁敢生心!”荣妻北乡长公主亦劝荣不行,荣不从。
尔朱世隆怀疑孝庄帝欲有所企图,便写了封匿名信贴在了自己家门上,信上称:“天子与杨侃、高道穆等人策划,打算杀掉天柱将军尔朱荣。”尔朱世隆又取下这封信呈送给了尔朱荣。
尔朱荣自恃自己的力量强大,对此并不在意,亲手撕了这封信,朝地上唾了一口道:“尔朱世隆太没有胆量了。
谁敢有这样的想法!”尔朱荣的妻子北乡长公主也劝尔朱荣不要入朝,尔朱荣不听。
是月,荣将四五千骑发并州,时人皆言“荣反”,又云“天子必当图荣”。
九月,荣至洛阳,帝即欲杀之,以太宰天穆在并州,恐为后患,故忍未发,并召天穆。
有人告荣云:“帝欲图之。”荣即具奏,帝曰:“外人亦言王欲害我,岂可信之!”于是荣不自疑,每入谒帝,从人不过数十,又皆挺身不持兵仗。
帝欲止,城阳王徽曰:“纵不反,亦何可耐,况不可保邪!”
这一月,尔朱荣率四五千骑兵从并州出发,当时人们都说:“尔朱荣要反叛”,又说:“天子肯定要图谋杀了尔朱荣。”九月,尔朱荣到了洛阳,孝庄帝当时便想杀了他,由于太宰元天穆还在并州,担心成为后患,所以忍住未杀尔朱荣,同时召元天穆进京。
有人告诉尔朱荣说:“皇帝想图谋杀了您。”尔朱荣便将这话上奏了孝庄帝,孝庄帝说道:“外边的人也传言说你想害了我,怎么可以相信这些话呢!”于是尔朱荣便不再怀疑,每次入朝拜谒皇帝,随从之人也不过几十,并且都赤手不带兵器。
孝庄帝又打算放弃原来的想法,不再杀尔朱荣,城阳王元徽说道:“即使尔朱荣不反叛,又怎么能容忍他这样呢,何况又怎样保证他不反呢?”
先是,长星出中台,扫大角;恒州人高荣祖颇知天文,荣问之,对曰:“除旧布新之象也。”荣甚悦。
荣至洛阳,行台郎中李显和曰:“天柱至,那无九锡,安须王自索也!亦是天子不见机。”都督郭罗察曰:“今年真可作禅文,何但九锡!”参军褚光曰:“人言并州城上有紫气,何虑天柱不应之!”荣下人皆陵侮帝左右,无所忌惮,故其事皆上闻。
这之前,彗星出中台,扫过天王座。
恒州人高荣祖对天文历象很通晓,尔朱荣便问他这一现象的吉凶,高荣祖回答说:“这是除旧布新的预兆。”尔朱荣听了非常高兴。
尔朱荣到了洛阳城后,行台郎中李显和说:“天柱将军来到京城,怎能不加九锡,何须大王亲自索要,当今天子太不懂事了。”都督郭罗察说:“今年定可以写作禅让的文章,何止加九锡呀!”参军褚光说:“人们都说并州城上空有紫气,不必担心天柱大将军不应此征兆!”尔朱荣的部下对孝庄帝左右之人大加凌侮,无所顾忌,所以这些事都传到了孝庄帝那里。
奚毅又见帝,求间,帝即下明光殿与语,知其至诚,乃召城阳王徽及杨侃崐、李告以毅语。
荣小女适帝兄子陈留王宽,荣尝指之曰:“我终得此婿力。”徽以白帝,曰:“荣虑陛下终为已患,脱有东宫,必贪立孩幼,若皇后不生太子,则立陈留耳。”帝梦手持刀自割落十指,恶之,告徽及杨侃,徽曰:“蝮蛇螫手,壮士解腕,割指亦是其类,乃吉祥也。”
奚毅又入见孝庄帝,请求单独说话,孝庄帝便走下明光殿与他交谈,知道他非常忠诚。
于是便召见城阳王元徽及杨侃、李等人,将奚毅的话告诉了他们。
尔朱荣的小女儿嫁给皇帝的侄子陈留王元宽,尔朱荣有一次指着元宽说:“我最终会得到这位女婿的帮助。”元徽将这事告诉了孝庄帝,说道“尔朱荣顾虑到陛下最终会成为他的后患,如果一旦有了东宫太子,他必然会立幼子为帝,如果皇后生的不是男孩,就会立陈留王。”孝庄帝做梦梦见自己持刀割掉了自己的十个手指,很讨厌这个梦,便告诉了元徽和杨侃,元徽说道:“蝮蛇螫了手,壮士便要砍掉手腕,割掉手指跟这同一道理,这是吉祥之兆啊!”
戊子,天穆至洛阳,帝出迎之。
荣与天穆并从入西林园宴射,荣奏曰:“近来侍官皆不习武,陛下宜将五百骑出猎,因省辞讼。”先是,奚毅言荣欲因猎挟天子移都,由是帝益疑之。
戊子(十五日),元天穆到了洛阳,孝庄帝出宫迎接。
尔朱荣与元天穆一起随孝庄帝来到西林园宴饮猎射,尔朱荣奏请道:“近来侍卫之臣都不再习武,陛下应率五百骑兵到外面围猎,正好也可以解脱一下由于处理辞讼公务带来的劳苦。”在这之前,奚毅曾告诉孝庄帝说尔朱荣打算趁围猎之时挟迫天子迁都,因此孝庄帝更加怀疑尔朱荣了。
辛卯,帝召中书舍人温子,告以杀荣状,并问以杀董卓事,子具道本末。
帝曰:“王允若即赦凉州人,必不应至此。”良久,语子曰:“朕之情理,卿所具知。
死犹须为,况不必死,吾宁为高贵乡公死,不为常道乡公生!”帝谓杀荣、天穆,即赦其党,皆应不动。
应诏王道习曰:“尔朱世隆、司马子如、朱元龙特为荣所委任,具知天下虚实,谓不宜留。”徽及杨侃皆曰:“若世隆不全,仲远、天光岂有来理!”帝亦以为然。
徽曰:“荣腰间常有刀,或能狼戾伤人,临事愿陛下起避之。”乃伏侃等十余人于明光殿东。
其日,荣与天穆并入,坐食未讫,起出,侃等人东阶上殿,见荣、天穆已至中庭,事不果。
辛卯(十八日),孝庄帝召见中书舍人温子,告诉了他欲杀尔朱荣之事,并问他当年王允杀董卓的事,温子从头至尾详细地谈了那件事。
孝庄帝说道:“王允当时若立即赦免凉州人的话,一定不会落到最后那种地步。”过了许久,孝庄帝又对温子说:“朕内心的真实情感和想法,你是都知道的。
即使冒死也一定要做,何况还不一定死呢,我宁愿象高贵乡公那样死,也不愿象常道乡公那样活着!”孝庄帝认为杀掉尔朱荣、元天穆,然后立即赦免其党羽,那些党羽便一定都不会反叛了。
应诏官王道习说:“尔朱世隆、司马子如、朱元龙等人深受尔朱荣的信任,都很了解国家的虚实,我认为不应留着他们。”元徽和杨侃都说:“如果尔朱世隆被杀,那么尔朱仲远和尔朱天光怎么还会来呢!”孝庄帝也认为他们二人说的对,元徽又说道:“尔朱荣腰间经常带着刀,也许逼急了会伤人的,事发的时候希望陛下起身躲避一下。”于是杨侃等十余人便在明光殿东侧埋伏了下来。
这一天,尔朱荣与元天穆一同入朝,坐下来还没吃完饭,便起身出去了,杨侃等人从东边的台阶上殿时,看到尔朱荣、元天穆已经到了中庭,这一次没能成功。
壬辰,帝忌日;癸巳,荣忌日。
甲午,荣暂入,即诣陈留王家饮酒,极醉,遂言病动,频日不入。
帝谋颇泄,世隆又以告荣,且劝其速发,荣轻帝,以为无能为,曰:“何匆匆!”
壬辰(十九日),这一天是皇帝的忌日,癸巳(二十日),这一天是尔朱荣的忌日。
甲午(二十一日),尔朱荣短暂上朝之后,便到陈留王家里饮酒去了,喝得大醉,于是便说生病了,连日没有上朝。
孝庄帝的计划大多被泄漏出去了,尔朱世隆又将这些告诉了尔朱荣,并且劝他赶快启程逃走,尔朱荣对孝庄帝很轻视,认为他不能有所作为,说道:“何必这么着急呢!”
预帝谋者皆惧,帝患之。
城阳王徽曰:“以生太子为辞,荣必入朝,因此弊之。”帝曰:“后怀孕始九月,可乎?”徽曰:“妇人不及期而产者多矣,彼必不疑。”帝从之。
戊戌,帝伏兵于明光殿东序,声言皇子生,遣徽驰骑至荣第告之。
荣方与上党王天穆博,徽脱荣帽,欢舞盘旋,兼殿内文武声趣之,崐荣遂信之,与天穆俱入朝。
帝闻荣来,不觉失色,中书舍人温子曰:“陛下色变。”帝连索酒饮之。
帝令子作赦文,既成,执以出,遇荣自外入,问:“是何文书?”子颜色不变,曰“敕”,荣不取视而入。
帝在东序下西向坐,荣、天穆在御榻西北南向坐。
徽入,始一拜,荣见光禄少卿鲁安、典御李侃等抽刀从东户入,即起趋御座,帝先横刀膝下,遂手刃之,安等乱斫,荣与天穆同时俱死。
荣子菩提及车骑将军尔朱阳睹等三十人从荣入宫,亦为伏兵所杀。
帝得荣手版,上有数牒启,皆左右去留人名,非其腹心者悉在出限,帝曰:“竖子若过今日,遂不可制。”于是内外喜噪,声满洛阳城。
百僚入贺。
帝登阊阖门,下诏大赦,遣武卫将军奚毅、前燕州刺史崔渊将兵镇北中。
是夜,北乡长公主帅荣部曲,焚西阳门,出屯河阴。
参预孝庄帝谋划的人都非常害怕,孝庄帝也很担心。
城阳王元徽说:“以皇后生太子为借口,尔朱荣肯定会入朝,趁机便可杀了他。”孝庄帝说:“皇后才怀孕九个月,这样说行吗?”元徽说道:“妇人不到日期而产子的多了,尔朱荣肯定不会怀疑的。”孝庄帝于是听从了他的建议。
戊戌(二十五日),孝庄帝在明光殿东厢埋伏武士,对外声言说皇后生了皇太子,派元徽飞马赶至尔朱荣的府第告诉他这一消息。
尔朱荣当时正跟上党王元天穆赌博,元徽摘下了尔朱荣的帽子,拿在手上欢舞盘旋,向他祝贺,再加上殿内文武信使也前来催促尔朱荣,于是尔朱荣便相信了这一消息,跟元天穆一起来到了朝廷。
孝庄帝听说尔朱荣来了,不禁惊慌失色,中书舍人温子说:“陛下脸色都变了。”孝庄帝赶忙连连要酒来喝。
孝庄帝命温子起草赦文,写成之后,温子拿着走出了宫殿,这时正遇上尔朱荣从外面进来,尔朱荣问道:“这是什么文书?”温子神色不变,答道:“这是圣旨。”尔朱荣没有拿过来看一看便走了进去。
孝庄帝在东墙下西向坐,尔朱荣、元天穆在御榻西北面南向坐。
元徽进来后,刚拜了一拜,尔朱荣便看见光禄少卿鲁安、典御李侃等人持刀从东门闯了进来,尔朱荣赶快起身快步来到孝庄帝的座位旁,孝庄帝预先将刀横在了膝下,于是亲手杀了尔朱荣。
鲁安等奔上前去一阵乱砍,尔朱荣与元天穆一起被杀死。
尔朱荣的儿子尔朱菩堤及车骑将军尔朱阳睹等三十名随尔朱荣入宫的人,也都被伏兵所杀。
孝庄帝得到了尔朱荣的手版,上面有几张启奏书,记的都是些皇帝左右要除掉或留下的人名,不是尔朱荣心腹的人均在赶出之列。
魏主说道:“这小子如果活过了今天,就难以制驭了。”于是朝廷内外一片欢喜之声,高兴的声音布满洛阳城。
文武百官纷纷入朝庆贺。
孝庄帝登上阊阖门,下诏实行大赦,派武卫将军奚毅、前燕州刺史崔渊率兵镇守北中城。
当夜,北乡长公主率尔朱荣的部曲烧毁了西阳门,逃出洛阳城,屯驻于河阴。
卫将军贺拔胜与荣党田怡等闻荣死,奔赴荣第。
时宫殿门犹未加严防,怡等议即攻门,胜止之曰:“天子既行大事,必当有备,吾辈众少,何可轻尔!但得出城,更为他计。”怡乃止。
及世隆等走,胜遂不从,帝甚嘉之。
朱瑞虽为荣所委,而善处朝廷之间,帝亦善遇之,故瑞从世隆走而中道逃还。
卫将军贺拔胜与尔朱荣的亲信田怡等人听说尔朱荣已死,赶忙奔赴尔朱荣的府第。
当时宫殿大门还未来得及严加防卫,田怡等商议立即攻打皇宫,贺拔胜说:“天子既然做了如此重大之事,一定会早有防备,我等人马这么少,怎么能轻率从事,只能逃出洛阳城,再想别的办法吧。”田悦这才作罢。
等到尔朱世隆逃走时,贺拔胜却没有跟从他一起出逃,孝庄帝对贺拔胜很嘉奖。
朱瑞虽然被尔朱荣所信任,但在朝廷大臣中间关系处得很好,孝庄帝对他也很善待,所以朱瑞随尔朱世隆出逃后中途逃了回来。
荣素厚金紫光禄大夫司马子如,荣死,子如自宫中突出,至荣第,弃家,随荣妻子走出城。
世隆既欲还北,子如曰:“兵不厌诈,今天下汹汹,唯强是视,当此之际,不可以弱示人,若亟北走,恐变生肘腋。
不如分兵守河桥,还军向京师,出其不意,或可成功。
假使不得所欲,亦足示有余力,使天下畏我之强,不敢叛散。”世隆从之。
己亥,攻河桥,擒奚毅等,杀之,据北中城。
魏朝大惧,遣前华阳太守段育慰谕之,世隆斩首以徇。
尔朱荣平素对金紫光禄大夫司马子如很器重,尔朱荣死后,司马子如从宫中逃了出来,来到了尔朱荣的府第,抛弃了家人,随尔朱荣的妻子和儿子逃出了洛阳城。
尔朱世隆想马上便回到北方,司马子如说道:“兵不厌诈,当今天下一片混乱,只有强者才能号令天下,当此之际,不能以弱者的姿态示之于人,如果我们急急忙忙北逃的话,恐怕内部就会发生不测,不如分兵据守河桥,崐回军京师,出其不意,或许可以成功。
即使不能成功,也足以显示我们还有余力,使天下之人畏惧我们的强大,不敢叛离。”尔朱世隆听从了他的建议。
己亥(二十六日),尔朱世隆的部队攻占了河桥,擒获了奚毅等人,将他们杀掉,占据了北中城。
北魏朝廷大为惊恐,于是派遣前华阳太守段育前往慰问安抚,尔朱世隆将段育斩首示众。
魏以雍州刺史尔朱天光为侍中、仪同三司。
以司空杨津为都督并·肆等九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并州刺史,兼尚书令、北道行台,经略河、汾。
北魏任命雍州刺史尔朱天光为侍中、仪同三司。
任命司空杨津为都督并、肆等九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并州刺史,兼尚书令、北道行台,负责统辖河、汾地区。
荣之入洛也,以高敖曹自随,禁于驼牛署;荣死,帝引见,劳勉之。
兄乾自东冀州驰赴洛阳,帝以乾为河北大使,敖曹为直将军,使归,招集乡曲为表里形援。
帝亲送之于河桥,举酒指水曰:“卿兄弟冀部豪杰,能令士卒致死,京城傥有变,可为朕河上一扬尘。”乾垂涕受诏,敖曹援剑起舞,誓以必死。
尔朱荣到洛阳的时候,将高敖曹带在身边,囚禁驼牛署中。
尔朱荣死后,孝庄帝召见高敖曹,慰问嘉勉了他。
高敖曹的哥哥高乾从东冀州赶到了洛阳城,孝庄帝任命高乾为河北大使,高敖曹为直将军,让他们回去,召集乡勇作为朝廷的外援。
孝庄帝亲自送高氏兄弟至河桥,举起酒杯,指着黄河之水说:“你们兄弟二人是冀部豪杰,能使士卒为你们拼死效力,京城倘若有什么变故,你们可以为我在黄河上助一下声势。”高乾流着眼泪接受了诏命,高敖曹拔剑起舞,发誓以死报效孝庄帝。
冬,十月,癸卯朔,世隆遣尔朱拂律归将胡骑一千,皆白服,来至郭下,索太原王尸。
帝升大夏门望之,遣主书牛法尚谓之曰:“太原王立功不终,阴图衅逆,王法无亲,已正刑书。
罪止荣身,余皆不问。
卿等若降,官爵如故。”拂律归曰:“臣等随太原王入朝,忽致冤酷,今不忍空归。
愿得太原王尸,生死无限。”因涕泣,哀不自胜,群胡皆恸哭,声振城邑。
帝亦为之怆然,遣侍中朱瑞赍铁券赐世隆。
世隆谓瑞曰:“太原王功格天地,赤心奉国,长乐不顾信誓,枉加屠害,今日两行铁字,何足可信!吾为太原王报仇,终无降理!”瑞还,白帝,帝即出库物置城西门外,募敢死之士以讨世隆,一日即得万人,与拂律归等战于郭外。
拂律归等生长戎旅,洛阳之人不习战斗,屡战不克。
甲辰,以前车骑大将军李叔仁为大都督,帅众讨世隆。
冬季,十月,癸卯朔(初一),尔朱世隆派尔朱拂律归率领胡骑一千名,都穿着白色孝服,来到洛阳城下,索要太原王尔朱荣的尸首。
孝庄帝登上大夏门观望后,派主书牛法尚对尔朱拂律归说:“太原王尔朱荣为国立功没有能保住晚节,阴谋策划叛乱,国法不分亲疏,已经按照刑书处死。
但是,罪行只限于尔朱荣一人,其余的人一概不予追究。
你们如果投降的话,官职爵位一切照旧。”尔朱拂律归说道:“我等追随太原王入朝,太原王忽然蒙受如此奇冤,现在我们不忍心空手回去。
希望得到太原王的尸首,也就死而无恨了。”说着便流下了眼泪,不胜悲哀,胡兵们也都大声恸哭,哭声振动了洛阳城。
孝庄帝也不禁为之怆然,于是派侍中朱瑞持铁券赐予尔朱世隆。
尔朱世隆对朱瑞说:“太原王功盖天地,忠心为国,长乐王尚且不顾信誓,对他加以残害,今天这两行铁字,又怎能让人相信!我一定要为太原王报仇,决无投降之理!”朱瑞回来后,报告了孝庄帝。
孝庄帝于是便取出府库中的财物放在洛阳城西门外,招募不怕死的壮士以讨伐尔朱世隆,一天便招募了一万人,与尔朱拂律归等在城外交战。
尔朱拂律归等从小在军旅中长大,洛阳城内之人不熟悉作战,因此几次战斗都未能打败尔朱拂律归。
甲辰(初二),朝廷任命前车骑大将军李叔仁为大都督,率军讨伐尔朱世隆。
戊申,皇子生,大赦。
以中书令魏兰根兼尚书左仆射,为河北行台,定、相、殷三州皆禀兰根节度。
戊申(初六),皇子出生,北魏实行大赦。
任命中书令魏兰根兼任尚书左仆射,为河北行台。
定、相、殷三州都受魏兰根管辖。
尔朱氏兵犹在城下,帝集朝臣博议,皆惧不知所出。
通直散骑常侍李苗奋衣起曰:“今小贼唐突如此,朝廷有不测之忧,正是忠臣烈士效节之日。
臣虽不武,请以一旅之众为陛下径断河桥。”城阳王徽、高道穆皆以为善,帝许之。
乙卯,苗募人从马渚上流乘船夜下,去桥数里,纵火船焚河桥,倏忽而至崐。
尔朱氏兵在南岸者,望之,争桥北渡,俄而桥绝,溺死者甚众。
苗将百许人泊于小渚以待南援,官军不至,尔朱氏就击之,左右皆尽,苗赴水死。
帝伤惜之,赠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封河阳侯,谥曰忠烈。
世隆亦收兵北遁。
丙辰,诏行台源子恭将步骑一万出西道,杨昱将募士八千出东道以讨之,子恭仍镇太行丹谷,筑垒以防之。
世隆至建州,刺史陆希质闭城拒守,世隆攻拔之,杀城中人无遗类,以肆其忿,唯希质走免。
尔朱氏的军队仍在洛阳城下,孝庄帝召集朝廷大臣广泛商议计策,大臣们都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通直散骑常侍李苗起身说道:“现在贼兵如此猖狂,朝廷面临不测之忧,这正是忠臣烈士报效尽忠之日。
我虽然不是武将,请求率一支部队为陛下截断河桥。”城阳王元徽、高道穆都认为李苗的建议很好,孝庄帝便答应了。
乙卯(十三日),李苗募人从马渚的上游乘船在夜间顺流而下,离桥还有几里,便放出火船焚烧河桥,很快到了桥边。
尔朱世隆的那些在南岸的士兵,看到这种情况后,争着涌上桥向北逃,不一会桥便烧断了,溺水而死的人很多。
李苗率一百左右人马停驻在水中小岛上等待南援之兵,但官军一直未到,尔朱氏的部队便向他们发动了攻击,李苗的部下全部战死,李苗自己也投水而死。
孝庄帝对李苗之死很是伤心痛惜,追赠他为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加封河阳侯,谥号为“忠烈”。
尔朱世隆也收兵北逃。
丙辰(十四日),孝庄帝下诏命令行台源子恭率一万步兵和骑兵出西道,杨昱率召募来的八千士兵出东道以讨伐尔朱世隆。
源子恭仍然镇守太行关的丹谷,修筑堡垒以防备贼军。
尔朱世隆的部队来到建州,建州刺史陆希质紧闭城门坚守,尔朱世隆攻取建州城,屠杀了城中所有的人,以发泄忿恨,只有陆希质逃走,史于一死。
诏以前东荆州史元显恭为晋州刺史,兼尚书左仆射、西道行台。
孝明帝下诏任命前东荆州刺史元显恭为晋州刺史,兼尚书左仆射、西道行台。
魏东徐州刺史广牧斛斯椿素依附尔朱荣,荣死,椿惧,闻汝南王悦在境上,乃帅部众弃州归悦。
悦授椿侍中、大将军、司空,封灵丘郡公,又为大行台前驱都督。
北魏东徐州刺史广牧人斛斯椿一直依附于尔朱荣,尔朱荣死后,斛斯椿很恐惧,听说汝南王元悦在东徐州的边境上,于是便率领部众放弃了东徐州投奔了元悦。
元悦任命斛斯椿为侍中、大将军、司空,加封灵丘郡公,又任命他为大行台前驱都督。
汾州刺史尔朱兆闻荣死,自汾州帅骑据晋阳;世隆至长子,兆来会之。
壬申,共推太原太守、行并州事长广王晔即皇帝位,大赦,改元建明。
晔,英之弟子也。
以兆为大将军,进爵为王;世隆为尚书令,赐爵乐平王,加太傅、司州牧;又以荣从弟度律为太尉,赐爵常山王;世隆兄天柱长史彦伯为侍中;徐州刺史仲远为车骑大将军,兼尚书左仆射、三徐州大行台。
仲远亦起兵向洛阳。
汾州刺史尔朱兆听到了尔朱荣已死的消息后,从汾州率骑兵占据了晋阳。
尔朱世隆到了长子,尔朱兆前来与他会合。
壬申(三十日),大家共同推举太原太守、行并州事长广王元晔即皇帝位,实行大赦,改年号为建明。
元晔是元英的侄子。
任命尔朱兆为大将军,进爵为王;任命尔朱世隆为尚书令,赐爵为乐平王,加封为太傅、司州牧;又任命尔朱荣的堂弟尔朱度律为太尉,赐爵为常山王;任命尔朱世隆的哥哥天柱长史尔朱彦伯为侍中;任命徐州刺史尔朱仲远为车骑大将军,兼尚书左仆射、三徐州大行台。
尔朱仲远这时也出兵指向洛阳。
尔朱天光之克平凉也,宿勤明达请降,既而复叛,北走,天光遣贺拔岳讨之,明达奔东夏。
岳闻尔朱荣死,不复穷追,还泾州以待天光。
天光与侯莫陈悦亦下陇,与岳谋引兵向洛。
魏敬宗使朱瑞慰谕天光,天光与岳谋,欲令帝外奔而更立宗室,乃频启云:“臣实无异心,唯欲仰奉天颜,以申宗门之罪。”又使其下僚属启云:“天光密有异图,愿思胜算以防之。”
尔朱天光当时攻克平凉的时候,宿勤明达请求投降,但不久又反叛了尔朱天光,向北逃走。
尔朱天光派贺拔岳率兵讨伐,宿勤明达逃奔东夏。
贺拔岳听说尔朱荣已死,便不再穷追宿勤明达,回兵泾州以等待尔朱天光。
尔朱天光与侯莫陈悦也南下陇地,跟贺拔岳商议率兵到洛阳。
孝庄帝派朱瑞前去慰问安抚尔朱天光,尔朱天光跟贺拔岳策划打算让孝庄帝外逃,然后再重新立一个皇族崐宗亲为皇帝。
于是尔朱天光频频向孝庄帝上表称:“我确实没有异心,只是想见到皇上,当面向皇上申述我们尔朱氏的罪过。”同时又让他的下属向孝庄帝上表说:“尔朱天光暗中早有异图,希望陛下想个好主意以防备尔朱天光。”
范阳太守卢文伟诱平州刺史侯渊出猎,闭门拒之。
渊屯于郡南,为荣举哀,勒兵南向,进,至中山,行台仆射魏兰根邀击之,为渊所败。
范阳太守卢文伟引诱平州刺史侯渊出城狩猎,乘机紧闭城门不许侯渊返回。
侯渊率军驻扎在范阳郡的南面,为尔朱荣举哀悼念,之后侯渊又率军向南进发,来到了中山,行台仆射魏兰根中道拦击侯渊,结果被侯渊打败。
敬宗以城阳王徽兼大司马、录尚书事,总统内外。
徽意谓荣既死,枝叶自应散落,及尔朱世隆等兵四起,党众日盛,徽忧怖,不知所出。
性多嫉忌,不欲人居己前,每独与帝谋议,群臣有献策者,徽辄劝帝不纳,且曰:“小贼何虑不平!”又靳惜财货,赏赐率皆薄少,或多而中减,或与而复追,故徒有糜费而恩不感物。
孝庄帝任命城阳王元徽兼任大司马、录尚书事,负责朝廷内外的一切事务。
元徽心里认为尔朱荣既然已死,他的下属自然也会四下分散了,等到尔朱世隆等人率兵四起,声势一天天兴盛后,元徽心中非常忧虑、恐惧,不知该如何是好。
元徽生性嫉妒,不愿别人超过自己,常常独自与孝庄帝谋划商议,群臣中如有向孝庄帝献计献策的,元徽总是劝孝庄帝不要采纳,并且说:“何必担心这些小贼寇不能平定!”元徽又很吝惜财货,对官兵的赏赐都很微薄,有时本来赏赐较多,但他却又从中克扣减少,有时已经赏给了人家,却又追夺回来,所以徒费钱财但人们却感觉不到朝廷的恩泽。
十一月,癸酉朔,敬宗以车骑将军郑先护为大都督,与行台杨昱共讨尔朱仲远。
十一月,癸酉朔(初一),北魏孝庄帝任命车骑将军郑先护为大都督,与行台杨昱一起讨伐尔朱仲远。
乙亥,以司徒长孙稚为太尉,临淮王为司徒。
乙亥(初三),孝庄帝任命司徒长孙稚为太尉,任命临淮王元为司徒。
丙子,进雍州刺史广宗公尔朱天光爵为王。
长广王亦以天光为陇西王。
丙子(初四),孝庄帝将雍州刺史广宗公尔朱天光进爵为王。
长广王元晔也任命尔朱天光为陇西王。
尔朱仲远攻西兖州,丁丑,拔之,擒刺史王衍。
衍,肃之兄子也。
癸未,敬宗以右卫将军贺拔胜为东征都督;壬辰,又以郑先护兼尚书左仆射为行台,与胜共讨仲远。
戊戌,诏罢魏兰根行台,以定州刺史薛昙尚兼尚书,为北道行台。
郑先护疑贺拔胜,置之营外。
庚子,胜与仲远战于滑台东,兵败,降于仲远。
尔朱仲远攻打西兖州,丁丑(初五),攻下了西兖州,活捉了刺史王衍。
王衍是王肃的侄子。
癸未(十一日),孝庄帝任命右卫将军贺拔胜为东征都督,壬辰(二十日),又任命郑先护兼尚书左仆射,为行台,与贺拔胜共同讨伐尔朱仲远。
戊戌(二十六日),孝庄帝下诏罢免了魏兰根的行台,任命定州刺史薛昙尚兼尚书,为北道行台。
郑先护对贺拔胜有所怀疑,将其置于大营之外。
庚子(二十八日),贺拔胜与尔朱仲远在滑台以东交战,贺拔胜战败,投降了尔朱仲远。
初,尔朱荣尝从容问左右曰:“一日无我,谁可主军?”皆称尔朱兆。
荣曰:“兆虽勇于战斗,然所将不过三千骑,多则乱矣。
堪代我者,唯贺六浑耳。”因戒兆曰:“尔非其匹,终当为其穿鼻。”乃以高欢为晋州刺史。
及兆引兵向洛,遣使召欢,欢遣长史孙腾诣兆,辞以“山蜀未平,今方攻讨,不可委去,致有后忧。
定蜀之日,当隔河为掎角之势。”兆不悦,曰:“还白高晋州,吾得吉梦,梦与吾先人登高丘,丘旁之地,耕之已熟,独余马蔺,先人命吾拔之,随手而尽。
以此观之,往无不克。”腾还报,欢曰:“兆狂愚如是,而敢为悖逆,吾势不得久事尔朱矣。”
当初,尔朱荣曾随便地问左右道:“一旦我死了,谁可以统领军队?”左右都说尔朱兆可以。
尔朱荣却说:“尔朱兆虽然战斗勇猛,但他率领的部队至多不能超过三千骑,再多就会乱了。
能够代替我的人,只有高欢啊。”因此尔朱荣告诫尔朱兆说:“你不是高欢的对手,最终要受其所制的。”于是便任命高欢为晋州刺史。
等到尔朱兆率军至洛阳的时候,派人召请高欢,高欢派长史崐孙腾前去见尔朱兆,推辞说:“山蜀的叛乱还没有平息,现在正在讨伐,不能放弃,以免招致后患。
等到平定山蜀叛乱后,当隔黄河与您构成犄角之势。”尔朱兆很不高兴,对孙腾说道:“你回去告诉高刺史,我做了一个好梦,梦见自己与我的先人登上高丘,高丘周围的土地,耕翻得已经很熟了,却只剩下了马蔺草,先人命我将马蔺草拔除掉,我随手便将草拔除干净了。
由此来看,我一定会无往而不克的。”孙腾回去向高欢作了汇报,高欢说道:“尔朱兆如此猖狂愚蠢,竟敢做悖逆之事,看来我是不能长久事奉尔朱氏了。”
十二月,壬寅朔,尔朱兆攻丹谷,都督崔伯凤战死,都督史仵龙开壁请降,源子恭退走。
兆轻兵倍道兼行,从河桥西涉渡。
先是,敬宗以大河深广,谓兆未能猝济,是日,水不没马腹。
甲辰,暴风,黄尘涨天,兆骑叩宫门,宿卫乃觉,弯弓欲射,矢不得发,一时散走。
华山王鸷,斤之玄孙也,素附尔朱氏。
帝始闻兆南下,欲自帅诸军讨之,鸷说帝曰:“黄河万仞,兆安得渡!”帝遂自安。
及兆入宫,鸷复约止卫兵不使斗。
帝步出云龙门外,遇城阳王徽乘马走,帝屡呼之,不顾而去。
兆骑执帝,锁于永宁寺楼上,帝寒甚,就兆求头巾,不与。
兆营于尚书省,用天子金鼓,设刻漏于庭;扑杀皇子,污辱嫔御妃主,纵兵大掠,杀司空临淮王、尚书左仆射范阳王诲、青州刺史李延等。
十二月,壬寅朔(初一),尔朱兆攻打丹谷,都督崔伯凤战死,都督史仵龙打开营门向尔朱兆请降,源子恭溃退逃走。
尔朱兆率轻装兵士倍道兼程,从河桥的西边渡过了黄河。
在这之前,孝庄帝以为黄河又深又宽,尔朱兆不可能很快渡过黄河,但是这一天,黄河水还没不过马腹。
甲辰(初三),狂风大作,黄尘漫天,直至尔朱兆的骑兵叩击皇宫的宫门,值宿的卫士才发觉,搭弓放箭,由于狂风,箭射不出去,便都四散奔逃。
华山王元鸷,是元斤的玄孙,一直依附于尔朱氏。
孝庄帝开始听说尔朱兆南下的时候,想亲自统领六军讨伐,元鸷却对孝庄帝说:“黄河水宽万仞,尔朱兆怎么会过得来呢!”孝庄帝于是自己也觉得很安全了。
等到尔朱兆的部队攻进了皇宫,元鸷又制止宫廷卫兵,不让他们与之交战。
孝庄帝走出云龙门外,遇到城阳王元徽正骑马而逃,孝庄帝连声呼叫元徽,元徽却不顾孝庄帝,径自逃去。
尔朱兆的骑兵抓住了孝庄帝,将他锁在永宁寺的楼上,孝庄帝感到十分寒冷,向尔朱兆要头巾,尔朱兆没有给他。
尔朱兆扎营于尚书省,用天子才能使用的金鼓,在庭中设刻漏,杀害了皇子,对宫中的嫔御、妃子、公主大加污辱,纵兵大肆掠夺财物,杀了司空临淮王元、尚书左仆射范阳王元诲和青州刺史李延等。
城阳王徽走至山南,抵前洛阳令寇祖仁家。
祖仁一门三刺史,皆徽所引拔,以有旧恩,故投之。
徽赍金百斤,马五十匹,祖仁利其财,外虽容纳,而私谓子弟曰:“如闻尔朱兆购募城阳王,得之者封千户侯。
今日富贵至矣!”乃怖徽云官捕将至,令其逃于他所,使人于路邀杀之,送首于兆;兆亦不加勋赏。
兆梦徽谓己曰:“我有金二百斤、马百匹在祖仁家,卿可取之。”兆既觉,意所梦为实,即掩捕祖仁,征其金、马。
祖仁谓人密告,望风款服,云“实得金百斤、马五十匹。”兆疑其陷匿,依梦徵之,祖仁家旧有金三十斤、马三十匹,尽以输兆。
兆犹不信,发怒,执祖仁,悬首高树,大石坠足,捶之至死。
城阳王元徽逃至山南,来到了前洛阳令寇祖仁家。
寇祖仁一家出了三位刺史,都是由元徽引荐提拔的,由于有此旧恩,所以元徽才前来投奔。
元徽带有黄金百斤,马五十匹,寇祖仁贪图财物,表面上虽然留纳了元徽,但私下里却对家人说:“听说尔朱兆正在悬赏捉拿城阳王元徽,抓到他的人封千户侯,今天我们富贵的日子到了!”于是寇祖仁吓唬元徽,说官军抓捕他的人就要到了,让元徽赶快逃到别处去,寇祖仁便派人在半路上杀了元徽,将他的人头送到了尔朱兆处,但尔朱兆却并未对寇祖仁加以赏赐。
尔朱兆梦见元徽对自己说:“我有黄金二百斤、马一百匹在寇祖仁家中,你可以派人去取。”尔朱兆梦中醒来后,认为自己刚才的梦是真的,于是便收捕了寇祖仁,向他索要黄金和马匹。
寇祖仁以为别人已密告了尔朱兆,一审问便全都照实招认了,说:“确实得到了百斤黄金和五十匹马。”尔朱兆怀疑寇祖仁还有隐瞒,便按梦中所见所闻搜查寇祖仁家,寇祖仁家自己原有黄金三十斤、马五十匹,也全都送与了尔朱兆。
尔朱兆仍不相信,一怒之下,拘捕了寇祖仁,把他脑袋悬挂树上,大石坠脚,鞭打至死。
尔朱世隆至洛阳,兆自以为己功,责世隆曰:“叔父在朝日久,耳目应广,如何令天柱受祸!”按剑嗔目,声色甚厉;世隆逊辞拜谢,然后得已,由是崐深恨之。
尔朱仲远亦自滑台至洛。
尔朱世隆来到洛阳,尔朱兆自认为一切都是自己的功劳,责怪尔朱世隆说:“叔父您身在朝廷这么长时间,耳闻目见应该很广,为什么竟让天柱将军遭此大祸!”尔朱兆说话时手按宝剑,怒目圆睁,声色俱厉。
尔朱世隆只好说好话下拜谢罪,这才算完事,但从此尔朱世隆对尔朱兆深为怨恨。
此时尔朱仲远也从滑台来到了洛阳。
戊申,魏长广王大赦。
戊申(初七),北魏长广王元晔实行大赦。
尔朱荣之死也,敬宗诏河西贼帅纥豆陵步蕃使袭秀容。
及兆入洛,步蕃南下,兵势甚盛,故兆不暇久留,亟还晋阳以御之,使尔朱世隆、度律、彦伯等留镇洛阳。
甲寅,兆迁敬宗于晋阳,兆自于河梁监阅财资。
高欢闻敬宗向晋阳,帅骑东巡,欲邀之,不及,因与兆书,为陈祸福,不宜害天子,受恶名;兆怒,不纳。
尔朱天光轻骑入洛,见世隆等,即还雍州。
尔朱荣死的时候,北魏孝庄帝下诏命河西贼帅纥豆陵步蕃攻袭秀容郡。
等到尔朱兆进入洛阳后,纥豆陵步蕃便挥军南下,兵势十分强盛,所以尔朱兆不敢在洛阳久留,赶忙回师晋阳以防御纥豆陵步蕃。
尔朱兆让尔朱世隆、尔朱度律、尔朱彦伯等人留守洛阳。
甲寅(十三日),尔朱兆将孝庄帝迁至晋阳。
尔朱兆自己在河梁监督掠取财货,高欢听说孝庄帝要被押至晋阳,便率骑兵东巡,打算截住孝庄帝,但未能赶上。
于是便给尔朱兆写了一封信,向他陈述利害,劝他不要杀害天子,承受恶名声。
尔朱兆大怒,没有采纳高欢的劝谏。
尔朱天光率轻骑来到洛阳,会见了尔朱世隆等人,之后便回到了雍州。
初,敬宗恐北军不利,欲为南走之计,托云征蛮,以高道穆为南道大行台,未及发而兆入洛。
道穆托疾去,世隆杀之。
主者请追李苗封赠,世隆曰:“当时众议,更一二日即纵兵大掠,焚烧郭邑,赖苗之故,京师获全;天下之善一也,不宜复追。”
当初,孝庄帝担心源子恭的北军会失败,便想做南逃的打算,假托是征讨蛮贼,任命高道穆为南道大行台,但还未来得及出发,尔朱兆便攻入了洛阳城。
高道穆假托有病想逃离洛阳,被尔朱世隆所杀。
主事之人请求追回对李苗的封赐,尔朱世隆说道:“当时大家商议,再过一两天便要纵兵大肆掠抢,焚烧掉洛阳城,多亏了李苗,京城才得以保全,天下之善是一样的,不应再追回李苗的封赐。”
尔朱荣之死也,世隆等征兵于大宁太守代人房谟,谟不应,前后斩其三使,遣弟毓诣洛阳。
及兆得志,其党建州刺史是兰安定执谟系州狱,郡中蜀人闻之,皆叛。
安定给谟弱马,令军前慰劳,诸贼见谟,莫不遥拜。
谟先所乘马,安定别给将士,战败,蜀人得之,谓谟遇害,莫不悲泣,善养其马,不听人乘之,儿童妇女竞投草粟,皆言此房公马也。
尔朱世隆闻之,舍其罪,以为其府长史。
尔朱荣死时,尔朱世隆等向泰宁太守代郡人房谟证调兵员,房谟没有答应,前后共斩杀了三位尔朱世隆派来的使者,同时派弟弟房毓前往洛阳。
等到尔朱兆得志之后,尔朱兆的党羽建州刺史是兰安定将房谟抓住囚禁于建州狱中,泰宁郡的蜀人听说后,便反叛了。
是兰安定给房谟一匹瘦弱的马,让他前往军前慰劳安抚,贼军们见到房谟后,都远远叩拜。
房谟原先乘的那匹马,被是兰安定另外给了别的将士。
战败后,那匹马被蜀人得到,蜀人以为房谟遇害了,都悲哭不已,精心饲养这匹马,不允许别人乘坐,儿童、妇女们争相给这匹马喂草料,都说这是房公的马。
尔朱世隆听说了之后,免掉了房谟的罪名,任命他为自己府中的长史。
北道大行台杨津,以众少,留邺召募,欲自滏口入并州,会尔朱兆入洛,津乃散众,轻骑还朝。
北道大行台杨津,由于军队人数少,于是驻留在邺郡城召募新兵,打算从滏口进入并州,这时正赶上尔朱兆攻入洛阳,杨津便遣散了部队,只带了一些骑兵回到朝廷。
尔朱世隆与兄弟密谋,虑长广王母卫氏干预朝政,伺其出行,遣数十骑如劫盗者于京巷杀之,寻悬榜以千万钱募贼。
尔朱世隆跟他的几个兄弟密谋,担心长广王的母亲卫氏会干预朝政,于是在侦察到她出行在外的时候,便派了几十名骑兵装扮成强盗,在洛阳城一个小崐巷中杀了卫氏,很快又贴出告示悬赏千万钱捉拿凶手。
甲子,尔朱兆缢敬宗于晋阳三级佛寺,并杀陈留王宽。
甲子(二十三日),尔朱兆将孝庄帝缢杀于晋阳的三级佛寺中,同时还杀害了陈留王元宽。
是月,纥豆陵步蕃大破尔朱兆于秀容,南逼晋阳。
兆惧,使人召高欢并力。
僚属皆劝欢勿应召,欢曰:“兆方急,保无他虑。”遂行。
欢所亲贺拔焉过儿请缓行以弊之,欢往往逗留,辞以河无桥,不得渡。
步蕃兵日盛,兆屡败,告急于欢,欢乃往从之。
兆时避步蕃南出,步蕃至平乐郡,欢与兆进兵合击,大破之,斩步蕃于石鼓山,其众退走。
兆德欢,相与誓为兄弟,将数十骑诣欢,通夜宴饮。
这一月,纥豆陵步蕃在秀容大破尔朱兆,接着向南逼近晋阳。
尔朱兆很害怕,赶快派人召请高欢并力攻敌。
高欢的僚属都劝高欢不要答应尔朱兆的召请,高欢说道:“目前尔朱兆正处于危急之中,我保证他不会有其他方面企图的。”于是便率军出发了。
高欢的亲信贺拔焉过儿请高欢缓慢行进,以使尔朱兆更加疲弊,于是高欢便时时逗留,以汾河上没有桥,无法过河为托辞。
纥豆陵步蕃的部队气势越来越盛,尔朱兆屡战屡败,向高欢告急,高欢这才前往增援。
尔朱兆当时为避开纥豆陵步蕃而往南撤,纥豆陵步蕃率军来到平乐郡,高欢与尔朱兆进军平乐,两下合击,大败纥豆陵步蕃军,在石鼓山斩杀了纥豆陵步蕃,纥豆陵步蕃的部众四散逃亡。
尔朱兆很感激高欢,与高欢相互发誓结为兄弟,尔朱兆带数十名骑兵来到高欢住所,通宵饮酒宴乐。
初,葛荣部众流入并、肆者二十余万,为契胡凌暴,皆不聊生,大小二十六反,诛夷者半,犹谋乱不止。
兆患之,问计于欢,欢曰:“六镇反残,不可尽杀,宜选王腹心使统之,有犯者罪其帅,则所罪者寡矣。”兆曰:“善!谁可使者?”贺拔允时在坐,请使欢领之。
欢拳殴其口,折一齿,曰:“平生天柱时,奴辈伏处分如鹰犬。
今日天下事取舍在王,而阿鞠泥敢僭易妄言,请杀之!”兆以欢为诚,遂以其众委焉。
欢以兆醉,恐醒而悔之,遂出,宣言:“受委统州镇兵,可集汾东受号令。”乃建牙阳曲川,陈部分。
军士素恶兆而乐属欢,莫不皆至。
当初,葛荣的部下被流放到并州、肆州的有二十多万人,这些人深受胡人的欺凌,都无以为生,前后大大小小又反叛了二十六次,被杀掉了一大半,但仍图谋叛乱不止。
尔朱兆深以为患,于是便问计于高欢。
高欢说道:“六镇之民反叛,不能全部杀掉,应该选一位您的心腹之人,让他统领六镇军民,如有反叛者,则惩处其首领,那样的话,受惩处的人就少了。”尔朱兆说:“好主意!但派谁去合适呢?”贺拔允当时也在座,他建议让高欢统领六镇军民。
高欢扬拳便朝贺拔允的嘴打了过去,打掉了贺拔允的一颗牙齿,并斥责道:“天柱大将军在世的时候,我高欢受其调遣如鹰犬一般,今日天下之事取舍全在大王,你贺拔允怎敢僭越职权大胆妄言,请大王您杀了贺拔允!”尔朱兆认为高欢对自己很忠诚,于是便将六镇军民交与高欢统领。
高欢以为尔朱兆醉了,担心他酒醒之后又反悔,便赶快走出营帐,对将士们宣布说:“我受大王委托统领州镇兵,你们可到汾河东岸集合,听我的号令。”于是在阳曲川建立了幕府,安置所部。
士兵们平素憎恨尔朱兆而乐意做高欢的部下,纷纷前来投奔高欢。
居无何,又使刘贵请兆,以“并、肆频岁霜早,降户掘田鼠而食之,面无谷色,徒污人境内,请令就食山东,待温饱更受处分。”兆从其议。
长史慕容绍宗谏曰:“不可。
方今四方纷扰,人怀异望,高公雄才盖世,复使握大兵于外,譬如借蛟龙以云雨,将不可制矣。”兆曰:“有香火重誓,何虑邪!”绍宗曰:“亲兄弟尚不可信,何论香火”时兆左右已受欢金,因称绍宗与欢有旧隙,兆怒,囚绍宗,趣欢发。
欢自晋阳出滏口,道逢北乡长公主自洛阳来,有马三百匹,尽夺而易之。
兆闻之,乃释绍宗而问之,绍宗曰:“此犹是掌握中物也。”兆乃自追欢,至襄垣,会漳水暴涨,桥坏,欢隔水拜曰:“所以借公主马,非有他故,备山东盗耳。
王信公主之谗,自来赐追,今不辞渡水而死,恐此众便叛。”兆自陈无此意,因轻马渡水,与欢坐幕下,授欢刀,引颈使欢斫之,欢大哭曰:“自天柱之薨,贺六浑更何所仰!但愿大家千万岁,以申力用耳。
今为旁人所构间,大家何忍复出此言!”兆投刀于地,复斩白马,与欢为誓,因留宿夜饮。
尉景伏壮士欲执兆,欢啮臂止之,曰:“今杀之,其党必崐奔归聚结,兵饥马瘦,不可与敌,若英雄乘之而起,则为害滋甚,不如且置之。
兆虽骁勇,凶悍无谋,不足图也。”旦日,兆归营,复召欢,欢将上马诣之,孙腾牵欢衣,欢乃止。
兆隔水肆骂,驰还晋阳。
兆腹心念贤领降户家属别为营,欢伪与之善,观其佩刀,因取杀之。
士众感悦,益愿附从。
没过多长时间,高欢又派刘贵向尔朱兆请示,因“并州、肆州连年霜旱,降户只好挖田鼠为食,面无人色,这样只能白白玷污您所管辖的地区,请下令让他们到太行山东面乞食,等到解决了温饱之后再做安排。”尔朱兆批准了这一建议。
长史慕容绍宗劝谏道:“不能答应。
当今天下纷乱,人人各怀异想,高欢雄才盖世,如果再让他在外握有重军,这好比是借云雨给蛟龙啊,您将无法控制他了。”尔朱兆说:“我与高欢有结拜重誓,何必过虑!”慕容绍宗道:“亲兄弟尚且不能完全相信,何论结拜兄弟呢!”当时尔朱兆的左右部下已经接受了高欢的重金,于是便趁机称慕容绍宗跟高欢有旧仇,尔朱兆大怒,囚禁了慕容绍宗,催促高欢尽早出发。
高欢从晋阳出滏口,中途遇上了从洛阳来的北乡长公主,北乡长公主带有三百匹好马,高欢将这些好马全部截夺下来,另用羸马掉换了。
尔朱兆听说了这件事后,便放出慕容绍宗,与之商议。
慕容绍宗说道:“高欢目前还未走远,仍是您的掌中之物呢。”尔朱兆于是亲自追赶高欢,追至襄垣县,正值漳河暴涨,桥梁被冲坏了。
高欢隔着漳河遥拜尔朱兆道:“我之所以借公主马匹,并非有别的目的,只是为了防备山东的盗贼罢了。
大王您竟相信公主的谗言,亲自前来追赶,我不害怕渡过河来受死,但恐怕我的这些部下便要叛离了。”尔朱兆自己也说没有这个意思,于是轻马渡过漳河,与高欢并坐大帐前,将自己所佩之刀交给了高欢,引颈让高欢斩杀。
高欢痛哭道:“自从天柱将军去世后,我高欢还有谁可以仰靠!只希望您长命百岁,我为您效力罢了。
现在却被旁人挑拨离间,您怎忍心说出这种话呢!”尔朱兆将刀投于地上,又斩杀了白马,与高欢发誓,并且留住下来与高欢通宵宴饮。
尉景埋伏下士兵想捉捕尔朱兆,高欢咬破自己的臂制止了他,并向他说:“现在如果杀了尔朱兆,他的党羽肯定会聚集起来并力来争,我们兵饥马瘦,不能与其相匹敌,如果这时候有英雄乘机而发难,那么祸害就更大了。
因此不如暂且放走他。
尔朱兆虽然骁勇善战,但却凶悍无谋,不难对付。”第二天,尔朱兆渡河回营,又召请高欢,高欢上马要前去会见尔朱兆,部下孙腾牵住高欢的衣服,高欢这才未去。
尔朱兆隔河责骂高欢,之后驰还晋阳。
尔朱兆的心腹念贤率领降户家属另外安营,高欢假意与念贤友善,借口观赏念贤的佩刀,趁机杀了他。
士兵们欢欣鼓舞,更愿意归附依从高欢了。
齐州城民赵洛周闻尔朱兆入洛,逐刺史丹杨王萧赞,以城归兆。
赞变形为沙门,逃入长白山,流转,卒于阳平。
梁人或盗其柩以归,上犹以子礼葬于陵次。
齐州城的百姓赵洛周听说尔朱兆攻入洛阳,便赶走了齐州刺史丹扬王萧赞,率城归附了尔朱兆。
萧赞化装成和尚,逃进了长白山,流离辗转,最后死于阳平县。
梁朝有人将萧赞的棺柩盗出,送回了梁朝,梁武帝仍按葬子之礼将萧赞葬在皇族的陵地。
魏荆州刺史李琰之,韶之族弟也。
南阳太守赵延,以琰之敬宗外族,诬琰之欲奔梁,发兵袭州城,执琰之,自行州事。
北魏荆州刺史李琰之,是李韶的族弟。
南阳太守赵延,因李琰之是孝庄帝的外戚,于是便诬称李琰之想投奔梁朝,发兵袭击荆州,抓获了李琰之,赵延自己掌管州政事务。
魏王悦改元更兴,闻尔朱兆已入洛,自知不及事,遂南还。
斛斯椿复弃悦奔魏。
魏王元悦改年号为更兴,听说尔朱兆已经攻入了洛阳城,自知无济于事,于是南还梁朝。
斛斯椿又叛离元悦投奔了北魏。
是岁,诏以陈庆之为都督南·北司等四州诸军事、南·北司二州刺史。
庆之引兵围魏悬瓠,破魏颍州刺史娄起等于溱水,又破行台孙腾等于楚城。
罢义阳镇兵,停水陆漕运,江、湖诸州并得休息;开田六千顷,二年之后,仓廪充实。
这一年,梁武帝下诏任命陈庆之为都督南、北司等四州诸军事和南、北司二州刺史。
陈庆之率兵包围了北魏的悬瓠,大破北魏颍州刺史娄起等于溱水,又于楚城大破北魏行台孙腾等。
遣返义阳镇兵,停止水陆漕运,长江、大崐湖沿岸各州都得以休养生息;开垦田地六千顷,二年之后,仓廪充实。
梁纪十一 高祖武皇帝十一中大通三年(辛亥、531)
梁纪十一 梁武帝中大通三年(辛亥,公元531年)
春,正月,辛巳,上祀南郊,大赦。
春季,正月,辛巳(初十),梁武帝在南郊祭天,实行大赦。
魏尚书右仆射郑先护闻洛阳不守,士众逃散,遂来奔。
丙申,以先护为征北大将军。
北魏尚书右仆射郑先护听说洛阳城失守,部队四散而逃,就前来投奔梁朝。
丙申(二十五日),梁朝任命郑先护为征北大将军。
二月,辛丑,上祀明堂。
二月,辛丑(初一),梁武帝祭祀明堂。
魏自敬宗被囚,宫室空近百日,尔朱世隆镇洛阳,商旅流通,盗贼不作。
世隆兄弟密议,以长广王疏远,又无人望,欲更立近亲。
仪同三司广陵王恭,羽之子也,好学有志度,正光中领给事黄门侍郎,以元叉擅权,托喑病居龙华佛寺,无所交通,永安末,有白敬宗言王阳喑,将有异志,恭惧,逃于上洛山,洛州刺史执送之,系治久之,以无状获免。
关西大行台郎中薛孝通说尔朱天光曰:“广陵王,高祖犹子,夙有令望,沈晦不言,多历年所,若奉以为主,必天人允叶。”天光与世隆等谋之,疑其实喑,使尔朱彦伯潜往郭谕,且胁之,恭乃曰:“天何言哉!”世隆等大喜。
孝通,聪之子也。
北魏自从孝庄帝被囚禁以后,宫室空虚已近百日。
尔朱世隆镇守洛阳,商人行旅流通,盗贼不敢骚扰。
尔朱世隆兄弟暗中商议,认为长广王与皇族嫡系比较疏远,而且又素无声望,于是打算重新立一位嫡系近亲为帝。
仪同三司广陵王元恭是元羽的儿子,好学而又有远志,正光年间任给事黄门侍郎,因元叉专权,元恭便假托嗓子哑,住到了龙华佛寺,不再与外人交往。
永安末年,有人向孝庄帝报告说广陵王装哑,将别有企图。
元恭很害怕,便逃到了上洛山,洛州刺史将他抓住送到了洛阳,被囚禁了很长一段时间,因没有发现他有谋反的证据,才释放了他。
关西大行台郎中薛孝通对尔朱天光说:“广陵王是高祖的侄子,早有好声望,沉默不言,已经多年,如果推奉他为帝,一定会天人和谐。”尔朱天光跟尔朱世隆等商议立元恭为帝,又怀疑他确实嗓子哑不能说话,于是便派尔朱彦伯秘密前往敦请元恭,并加以胁迫,至此,元恭才说出:“天何言哉!”四字来,尔朱世隆等人大喜过望。
薛孝通是薛聪的儿子。
己巳,长广王至邙山南,世隆等为之作禅文,使泰山太守辽西窦瑗执鞭独入,启长广王曰:“天人之望,皆在广陵,愿行尧、舜之事。”遂署禅文。
广陵王奉表三让,然后即位,大赦,改元普泰。
黄门侍郎邢子才为赦文,叙敬宗枉杀太原王荣之状,节闵帝曰:“永安手翦强臣,非为失德,直以天未厌乱,故逢成济之祸耳。”因顾左右取笔,自作赦文,直言:“门下:朕以寡德,运属乐推,思与亿兆,同兹大庆,肆眚之科,一依常式。
帝闭口八年,至是乃言,中外欣然以为明主,望至太平。
己巳(二十九日),长广王来到邙山南侧,尔朱世隆等已替他作好了禅让文告,派泰山太守辽西人窦瑗持鞭独入帐中。
窦瑗向长广王启奏道:“天意人心,尽归于广陵,希望您行尧、舜禅代之事。”于是便让长广王签署了禅文。
,广陵王奉表辞让了三次,然后才即皇帝位,实行大赦,改年号为普泰。
黄门侍郎邢子才起草了赦文,文中记述了孝庄帝枉杀太原王尔朱荣的情况,节闵帝说道:“孝庄帝亲手剪灭强臣,并非为失德之举,只是由于天意还没有厌恶祸乱,所以才重蹈成济杀高贵乡公的灾祸罢了。”因回头命左右取来笔砚,亲自起草赦文,直截了当地写道:“门下省:朕以寡德之身,有幸受到众人推举为帝,朕愿与天下万民,共同庆贺。
大赦罪人,一依以往定式。”元恭闭口不言达八年之久,至此才说话,朝廷内外无不欣然,认为他是一位贤明之君,希望他能使天下太平。
庚午,诏以“三皇称‘皇’,五帝称‘帝’,三代称‘王’,盖递为冲挹,自秦以来,竞称‘皇帝’,予今但称‘帝’,亦已褒矣。”加尔朱世隆仪同三司,赠尔朱荣相国、晋王,加九锡。
世隆使百官议荣配飨,司直刘季明曰:“若配世宗,于时无功;若配孝明,亲害其母;若配庄帝,为臣不终。
以此论之,无所可配。”世隆怒曰:“汝应死!”季明曰:“下官既为议首,依礼而言崐,不合圣心,翦戮唯命!”世隆亦不之罪。
以荣配高祖庙廷。
又为荣立庙于首阳山,因周公旧庙而为之,以为荣功可比周公。
庙成,寻为火所焚。
庚午(三十日),北魏节闵帝元恭下诏书道:“三皇称‘皇’,五帝称‘帝’,三代称‘王’,大致是越来越谦让,从秦朝以来,竞相称‘皇帝’,我现在只称‘帝’,就已经是很高的褒扬了。”加封尔朱世隆为仪同三司,追赠尔朱荣为相国、晋王,加九锡。
尔朱世隆让文武百官商议让尔朱荣的神位升入皇室宗庙中配飨之事,司直刘季明说:“如果配飨宣武帝的话,尔朱荣在那朝并无功勋;如果配飨孝明帝的话,尔朱荣又曾亲手杀害了孝明帝的母亲胡太后;如果配孝庄帝的话,尔朱荣又为臣不终。
由此看来,没有可以配飨的。”尔朱世隆恼怒地说道:“你罪该万死!”刘季明道:“我既然身为谏议官之首,就应该依礼直陈意见,如有不合尊意之处,是杀是剐,任听裁处!”尔朱世隆听后也没敢加罪于他。
最后将尔朱荣配飨于孝文帝庙廷。
又为尔朱荣在首阳山立了庙,在周公旧庙的基址上建成,以此表示尔朱荣的功绩可以跟周公相比。
庙建成后,不久便被一场大火焚烧掉了。
尔朱兆以不预废立之谋,大怒,欲攻世隆,世隆使尔朱彦伯往谕之,乃止。
尔朱兆因没能参预废立皇帝的谋划,非常恼怒,打算攻打尔朱世隆。
尔朱世隆赶忙派尔朱彦伯前往尔朱兆处进行劝说,尔朱兆才按兵未发。
初,敬宗使安东将军史仵龙、平北将军阳文义各领兵三千守太行岭,侍中源子恭镇河内;及尔朱兆南向,仵龙、文义帅众先降,由是子恭之军望风亦溃,兆遂乘胜直入洛阳。
至是,尔朱世隆论仵龙、文义之功,各封千户侯,魏主曰:“仵龙、文义,于王有功,于国无勋。”竟不许。
尔朱仲远镇滑台,表用其下都督为西兖州刺史,先用后表,诏答曰:“已能近补,何劳远闻!”尔朱天光之灭万俟奴也,始获波斯所献师子,送洛阳,及节闵帝即位,诏曰:“禽兽囚之则违其性。”命送归本国。
使者以波斯道远不可达,于路杀之而返,有司劾违旨,帝曰:“岂可以兽而罪人!”遂赦之。
当初,北魏孝庄帝派安东将军史仵龙、平北将军阳文义各率三千士兵镇守太行岭,派侍中源子恭镇守河内。
等到尔朱兆大军南下之时,史仵龙、阳文义率军先投降了尔朱兆,因此源子恭的部队也望风而溃,正因为这样,尔朱兆才得以乘胜直入洛阳城。
到现在,尔朱世隆为史仵龙、阳文义二人表功,要将他二人各封为千户侯,节闵帝说道:“史仵龙、阳文义二人对您有功,但于国家却无功。”终未答应。
尔朱仲远镇守滑台,上表朝廷请求批准其属下的一位都督为西兖州刺史,先任用之后才上表奏闻朝廷,节闵帝下诏答复说:“既然已经能够就近补用了,何必还远奏于朝廷呢!”尔朱天光灭万俟奴之时,才得到波斯国向北魏朝廷进献的狮子,于是派人将这头狮子送到了洛阳城。
等到节闵帝即位后,下诏道:“禽兽被囚禁则违背了它的天性。”便命人将狮子送还给波斯国。
使者因波斯国路途遥远,难以到达,便于中途杀掉了狮子返回朝廷,有关部门弹劾使者违背了圣上旨意,节闵帝说道:“怎么可以因为一头野兽而加罪于人呢!”于是便赦免了使者。
魏镇远将军清河崔祖螭等聚青州七郡之众围东阳,旬日之间,众十余万。
刺史东莱王贵平帅城民固守,使太傅谘议参军崔光伯出城慰劳,其兄光韶曰:“城民陵纵日久,众怒甚盛,非慰谕所能解,家弟往,必不全。”贵平强之,既出外,人射杀之。
北魏镇远将军清河人崔祖螭等人聚集起青州七郡之众包围了州治东阳,十日之内,达十余万人。
青州刺史东莱人王贵平率东阳城中的百姓固守城池,同时派太傅谘议参军崔光伯出城劝慰安抚崔祖螭。
崔光伯的哥哥崔光韶说:“东阳城之民欺凌其属郡百姓时日已久,属郡之民怒气很盛,不是靠劝慰调停所能化解的,我弟弟此次前往,一定难以生还。”但王贵平逼崔光伯前往,崔光伯出城后,便被人射杀了。
幽、安、营、并四州行台刘灵助,自谓方术可以动人,又推算知尔朱氏将衰,乃起兵自称燕王、开府仪同三司、大行台,声言为敬宗复仇,且妄述图谶,云”刘氏当王”。
由是幽、瀛、沧、冀之民多从之,从之者夜举火为号,不举火者诸村共屠之。
引兵南至博陵之安国城。
幽、安、营、并四州行台刘灵助,自称其方术可以号召民众,又推算说知道尔朱氏将要衰败,于是便起兵叛乱,自封为燕王、开府仪同三司、大行台,扬言要为孝庄帝报仇,而且胡编图谶,说“刘氏当王”。
因此幽、瀛、沧崐、冀州的百姓很多前来投奔他。
投奔刘灵助的人以夜间举火把为号,不举火把的,各村就一起把他们杀光。
刘灵助率军南下来到了博陵郡的安国城。
尔朱兆遣监军孙白鹞至冀州,托言调发民马,欲俟高乾兄弟送马而收之。
乾等知之,与前河内太守封隆之等合谋,潜部勒壮士,袭据信都,杀白鹞,执刺史元嶷。
乾等欲推其父翼行州事,翼曰:“和集乡里,我不如封皮。”乃奉隆之行州事,为敬宗举哀,将士皆缟素,升坛誓众,移檄州郡,共讨尔朱氏,仍受刘灵助节度。
隆之,磨奴之族孙也。
尔朱兆派监军孙白鹞来到冀州,假托征调百姓的马匹,打算等高乾兄弟送马来的时候收捕他们。
高乾等已知道孙白鹞的用意,便与前河内太守封隆之等人合谋,暗中部署部队,袭击并占据了信都,杀掉了孙白鹞,抓获了冀州刺史元嶷。
高乾等想推举高乾的父亲高翼主持冀州的行政事务,高翼推辞道:“集聚乡里百姓,我不如封隆之。”于是推举封隆之代行州政,并为孝庄帝举哀,将士们都身穿孝服,升坛誓师,向各州郡发出檄文,共同讨伐尔朱氏,受刘灵助指挥。
封隆之是封磨奴的族孙。
殷州刺史尔朱羽生将五千人袭信都,高敖曹不暇擐甲,将十余骑驰击之,乾在城中绳下五百人,追救未及,敖曹已交兵,羽生败走。
敖曹马稍绝世,左右无不一当百,时人比之项籍。
殷州刺史尔朱羽生率五千人马袭击信都,高敖曹来不及披挂铠甲,便率领十余人骑马迎击,高乾从城中用绳子吊放下来五百人,追救高敖曹没能赶上,高敖曹已与尔朱羽生的部队交战,尔朱羽生大败而逃。
高敖曹的槊术盖世无双,他的部下也个个都以一当百,当时人称高敖曹是项羽再生。
高欢屯壶关大王山,六旬,乃引兵东出,声言讨信都。
信都人皆惧,高乾曰:“吾闻高晋州雄略盖世,其志不居人下。
且尔朱无道,弑君虐民,正是英雄立功之会,今日之来,必有深谋,吾当轻马迎之,密参意旨,诸君勿惧也。”乃将十余骑与封隆之子子绘潜谒欢于滏口,说欢曰:“尔朱酷逆,痛结人神,凡曰有知,孰不思奋!明公威德素著,天下倾心,若兵以义立,则屈强之徒不足为明公敌矣。
鄙州虽小,户口不下十万,谷秸之税,足济军资,愿公熟思其计。”乾辞气慷慨,欢大悦,与之同帐寝。
高欢驻军于壶关大王山,六十天后,才率兵东进,扬言讨灭信都。
信都人都很惊惶恐惧,高乾却说道:“我听说高欢雄才武略,盖世无双,他岂肯久居人下。
况且尔朱兆无道,上弑君主,下虐百姓,这正是英雄立功的机会,今日高欢到信都来,肯定有更深的谋划,我应当轻骑前往迎接,暗中观察其意图,诸位不必担心害怕。”于是高乾率十余骑人马与封隆之的儿子封子绘一起秘密至滏口求见高欢,高乾劝高欢说:“尔朱氏残暴叛逆,人神共怨,凡是明白事理的人,谁不想奋起讨伐!明公您平素威德卓著,天下之人倾心归慕,您若能据道义兴兵,则那些倔强之徒,均不足以跟您相抗衡。
我们冀州虽然很小,但户数却不下十万,赋税足够接济军资的,希望您深思熟虑。”高乾言辞慷慨激昂,高欢非常高兴,当夜与高乾同帐而卧。
初,河南太守赵郡李显甫,喜豪侠,集诸李数千家于殷州西山方五六十里居之。
显甫卒,子元忠继之。
家素富,多出贷求利,元忠悉焚券免责,乡人甚敬之。
时盗贼蜂起,清河有五百人西戍,还,经赵郡,以路梗,共投元忠;元忠遣奴为导,曰:“若逢贼,但道李元忠遣。”如言,贼皆舍避。
及葛荣起,元忠帅宗党作垒以自保,坐大槲树下,前后斩违命者凡三百人,贼至,元忠辄击却之。
葛荣曰:“我自中山至此,连为赵李所破,何以能成大事!”乃悉众攻围,执元忠以随军。
贼平,就拜南赵郡太守,好酒无政绩。
当初,河南太守赵郡人李显甫,性喜豪放行侠,集聚了数千户李姓人家居住于殷州西山方圆五六十里的地方。
李显甫死后,他的儿子李元忠承继了家业。
李家一直很富足,过去多将钱出借他人以获利息,李元忠将契约全部焚烧掉,免除了所有借钱人的债务,因此乡亲们都非常敬重他。
当时盗贼四起,清河县有五百人西戍边关,回来时经过赵郡,因道路不通,便一同来投奔李元忠。
李元忠派手下仆人为他们作向导,并对他们说:“如果遇上贼寇的话,只说是李元忠派来的。”这些人按李元忠吩咐的话去说,那些贼寇果然都对他们回避、放行。
等到葛荣起兵后,李元忠率宗族亲党修筑堡垒以御敌自卫,他亲自坐在大树下,前后共斩违抗命令者达三百人,葛荣的贼军前来骚扰时,李元忠每次都将其击退。
葛荣说道:“我从中山到这里,连连被李氏所打败,这样怎能崐成就我的大事!”于是出动全部军队围攻李元忠所部,抓获了李元忠,将他随军羁押。
葛荣的叛乱被平定之后,北魏任命李元忠为南赵郡太守,李元忠在太守任上喜好饮酒,没有做出过什么政绩。
及尔朱兆弑敬宗,元忠弃官归,谋举兵讨之。
会高欢东出,元忠乘露车,载素筝浊酒以奉迎,欢闻其酒客,未即见之。
元忠下车独坐,酌酒擘脯食之,谓门者曰:“本言公招延俊杰,今闻国士到门,不吐哺辍洗,其人可知,还吾刺,勿通也!”门者以告,欢遽见之,引入,觞再行,元忠车上取筝鼓之,长歌慷慨,歌阕,谓欢曰:“天下形势可见,明公犹事尔朱邪?”欢曰:“富贵皆因彼所致,安敢不尽节!”元忠曰:“非英雄也!高乾邕兄弟来未?”时乾已见欢,欢绐之曰:“从叔辈粗,何肯来!”元忠曰:“虽粗,并解事。”欢曰:“赵郡醉矣。”使人扶出。
元忠不肯起,孙腾进曰:“此君天遣来,不可违也。”欢乃复留与语,元忠慷慨流涕,欢亦悲不自胜。
元忠因进策曰:“殷州小,无粮仗,不足以济大事。
若向冀州,高乾邕兄弟必为明公主人,殷州便以赐委。
冀、殷既合,沧、瀛、幽、定自然弭服,唯刘诞黠胡或当乖拒,然非明公之敌。”欢急握元忠手而谢焉。
等到尔朱兆弑杀了孝庄帝以后,李元忠便弃官回乡,策划兴兵讨伐尔朱兆。
正赶上高欢出兵东进,李元忠便乘一辆敞篷车,车上载着素筝浊酒前来迎接高欢。
高欢听说李元忠是一位酒徒,便没有立即会见他。
李元忠下车后独自坐下,倒酒撕肉,边饮边吃,对高欢的门卫说:“本以为高公能招揽英雄豪杰,现在他既然已知道国士到了门前,却并不像周公那样放下饭碗、停止洗发去迎接贤士,他这个人也可想而知了,请退还我的名片,不必通报了。”门卫报告给高欢,高欢听后马上接见了李元忠,引入大帐之中。
两杯酒喝过,李元忠从车上取下筝弹奏起来,长歌一曲,慷慨激昂,唱完歌,李元忠对高欢说道:“而今天下形势已昭然可见,明公您还要为尔朱氏效力吗?”高欢道:“我的功名富贵都得之于尔朱氏,怎敢不为尔朱氏尽节!”李元忠道:“您如此怎称得上是英雄啊!高乾兄弟来过没有?”当时高乾已经见过了高欢,但高欢却哄骗李元忠说:“我堂叔等性格粗犷,怎肯前来见我!”李元忠道:“高乾兄弟虽性情粗犷,却都明晓事理。”高欢说道:“您真是喝醉了。”于是让人将李元忠扶出去。
李元忠不肯起身,孙腾向高欢进言道:“这个人乃是上天派来的,您不能违背了天意啊。”高欢于是又留下李元忠,与他交谈。
李元忠陈述时事言辞慷慨,泪流满面,高欢也不禁悲从中来。
李元忠趁机向高欢献计道:“殷州太小,缺乏粮草兵器,不能成就大事。
如果前往冀州,高乾兄弟定会成为明公的东道主,倾心事公,殷州便可赐委我李元忠。
这样冀州、殷州既已联为一体,那么沧州、瀛州、幽州、定州等自然顺服了,只有刘诞这个狡猾的胡人也许会抗拒,但他远不是明公您的对手。”高欢听后紧紧握住李元忠的手,向他称谢道歉。
欢至山东,约勒士卒,丝毫之物不听侵犯,每过麦地,欢辄步牵马,远近闻之,皆称高仪同将兵整肃,益归心焉。
高欢率部队到了太行山东面,对士兵严加约束,一丝一毫的东西不许侵犯。
每次行军路过麦地,高欢总是牵马步行,远近之人听说之后,都称赞高欢带兵有方,纪律严明,也就更加归心于他了。
欢求粮于相州刺史刘诞,诞不与;有车营租米,欢掠取之。
进至信都,封隆之、高乾等开门纳之。
高敖曹时在外略地,闻之,以乾为妇人,遗以布裙;欢使世子澄以子孙礼见之,敖曹乃与俱来。
高欢向相州刺史刘诞索要粮食,刘诞没有给,这时恰有车营租米,高欢便派兵将米抢夺过来。
部队前进至信都,封隆之、高乾等打开城门迎接高欢入城。
高敖曹当时正在外面攻城略地,听说此事之后,认为高乾真是妇人之见,于是送给了他一件裙子。
高欢特派长子高澄执子孙之礼往见高敖曹,高敖曹这才与高澄一起回到信都。
癸酉,魏封长广王晔为东海王,以青州刺史鲁郡王肃为太师,淮阳王欣为太傅,尔朱世隆为太保,长孙稚为太尉,赵郡王谌为司空,徐州刺史尔朱仲远、雍州刺史尔朱天光并为大将军,并州刺史尔朱兆为天柱大将军;赐高欢爵勃海王,征使入朝。
长孙稚固辞太尉,乃以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尔朱兆辞天柱,曰:“此叔父所终之官,我何敢受!”固辞,不拜,寻加都督十州诸军事,世袭并州刺史。
高欢辞不就征。
尔朱仲远徙镇大梁,复加兖州刺史。
癸酉(初三),北魏朝廷封长广王元晔为东海王,任命青州刺史鲁郡王元肃为太师,淮阳王元欣为太傅,尔朱世隆为太保,长孙稚为太尉,赵郡王元谌为司空,徐州刺史尔朱仲远、雍州刺史尔朱天光二人并为大将军,并州刺史尔朱兆为天柱大将军;赐高欢爵位为勃海王、征召高欢入朝。
长孙稚坚决要求辞去太尉之职,于是便任命他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尔朱兆推辞不受天柱大将军之职,他说:“这是我叔父生前的最后官职,我怎敢接受呢!”坚决推辞,于是没有授与尔朱兆天柱大将军之职,不久又加封尔朱兆为都督十州诸军事,世袭并州刺史。
高欢推辞不肯应召入朝。
尔朱仲远改镇大梁,又加封为兖州刺史。
尔朱世隆之初为仆射也,畏尔朱荣之威严,深自刻厉,留心几案,应接宾客,有开敏之名。
及荣死,无所顾惮,为尚书令,家居视事,坐符台省,事无大小,不先白世隆,有司不敢行。
使尚书郎宋游道、邢昕在其听事东西别坐,受纳辞讼,称命施行;公为贪淫,生杀自恣;又欲收军士之意,泛加阶级,皆为将军,无复员限,自是勋赏之官大致猥滥,人不复贵。
是时,天光专制关右,兆奄有并、汾,仲远擅命徐、兖,世隆居中用事,竞为贪暴。
而仲远尤甚,所部富室大族,多诬以谋反,籍没其妇女财物入私家,投其男子于河,如是者不可胜数。
自荥阳已东,租税悉入其军,不送洛阳。
东南州郡自牧守以下至士民,畏仲远如豺狼。
由是四方之人皆恶尔朱氏,而惮其强,莫敢违也。
尔朱世隆当初作尚书仆射的时候,畏惧尔朱荣的威严,很谨慎小心,对尚书省文书也多留心处理,应对接洽宾客,有贤明敏达之名。
等到尔朱荣死后,尔朱世隆便再也没有什么顾虑害怕了,身为尚书令,竟在家中处理公事,指挥台省,无论事情大小,若不先禀告尔朱世隆,有关部门便不敢执行。
尔朱世隆让尚书郎宋游道,邢昕在其大厅东西两旁分坐,接受各种呈告诉讼文书,一切均要称尔朱世隆之命方能执行;尔朱世隆公然贪赃淫佚,他人生死,全由其随意定夺;尔朱世隆还想收买军心,对将士滥加提拔,都提为将军,没有员额限制,从此授勋奖赏之官,大都很杂很滥,人们不再看重官爵。
这时期,尔朱天光专制关右,尔朱兆奄有并州、汾州,尔朱仲远独擅徐、兖二州,尔朱世隆则身居朝中,大权独揽,四人一个更比一个贪婪、残暴。
其中尤以尔朱仲远为最,尔朱仲远所辖境内的富家大族,大多被其诬为谋反,籍没妇女财产入于尔朱仲远私家,将男子投入河中,这类事情数不胜数。
从荥阳以东,租税全部充补其军用,不向京城洛阳上交。
东南各州郡自牧守以下到普通的士卒百姓,畏惧尔朱仲远如同畏惧豺狼一般。
因此四方百姓都很憎恶尔朱氏,只是由于畏惧尔朱氏的强大,不敢反抗罢了。
己丑,魏以泾州刺史贺拔岳为岐州刺史,渭州刺史侯莫陈悦为秦州刺史,并加仪同三司。
己丑(十九日),北魏任命泾州刺史贺拔岳为岐州刺史,任命渭州刺史侯莫陈悦为秦州刺史,二人均加封仪同三司。
魏使大都督侯渊、骠骑大将军代人叱列延庆讨刘灵助,至固城,渊畏其众,欲引兵西入,据关拒险以待其变,延庆曰:“灵助庸人,假妖术以惑众,大兵一临,彼皆恃其符厌,岂肯戮力致死,与吾兵争胜负哉!不如出营城外,诈言西归,灵助闻之必自宽纵,然后潜军击之,往则成擒矣。”渊从之。
出顿城西,声云欲还,丙申,简精骑一千夜发,直抵灵助垒;灵助战败,斩之,传首洛阳。
初,灵助起兵,自占胜负,曰:“三月之末,我必入定州,尔朱氏不久当灭。”及灵助首函入定州,果以是月之末。
北魏派大都督侯渊、骠骑大将军代郡人叱列延庆率军讨伐刘灵助。
兵至固城,侯渊畏惧刘灵助兵力强盛,打算引兵往西入关,然后据关凭险以等待时机变化。
叱列延庆对侯渊说:“刘灵助乃是庸人,假借妖术迷惑众人,我军一到,他的军队便都只想凭仗其符咒取胜,怎肯拼死厮杀,跟我军决胜负呢!我们不如扎营城外,诈称要领兵往西回去,刘灵助听说后一定会戒备松懈,之后我们秘密出兵袭击敌人,定能擒获刘灵助。”侯渊采纳了叱列廷庆的计策。
出城驻扎于固城西面,声言要回师。
丙申(十四日),侯渊等挑选一千名精锐骑兵夜间出发,直抵刘灵助的营垒。
刘灵助战败被杀,首级被送至洛阳。
当初,刘灵助起兵之时,自己曾占卜胜负,说:“三月底,我一定入定州,尔朱氏不久就要灭亡。”等到刘灵助首级用匣子装着送到定州的时候,果真是这月之末。
夏,四月,乙巳,昭明太子统卒。
太子自加元服,上即使省录朝政,百司进事,填委于前,太子辩析诈谬,秋毫必睹,但令改正,不加按劾,平断法狱,多所全宥,宽和容众,喜愠不形于色。
好读书属文,引接才俊,赏爱无倦;出宫二十余年,不畜声乐。
每霖雨积雪,遣左右周行闾巷,视贫者赈之。
天性孝谨,在东宫,虽燕居,坐起恒西向,或宿被召当入,危坐达旦。
及寝疾,恐贻帝忧,敕参问,辄自力手书。
及卒,朝野惋愕,建康男女,奔走宫门,号泣道路。
夏季,四月,乙巳(初六),梁朝昭明太子萧统去世。
昭明太子自从举行冠礼以后,梁武帝便开始让他处理朝政,各部门的官员前来奏事,都汇集到太子哪里。
昭明太子善于辨析真伪谬误,对不实之处,洞察入微,但只是命有关部门改正,并不追究罪责。
太子断案公正,对犯人往往多加保全宽宥,待人宽和,能容人,喜怒不形于色。
昭明太子喜欢读书作文章,引进接待才俊之士,赞叹爱重,毫无倦怠。
太子出居东宫二十多年,不蓄养乐工歌伎。
每当天降大雨或积雪不化之时,昭明太子总要派手下人巡视一番大街小巷,发现有穷苦之人则加以赈济。
昭明太子天性孝顺,居处东宫,即便是悠闲无事之时,一起一坐,都要面朝西边,如事先接到诏令,召他明日入宫,则正襟危坐直到天明。
太子病重之后,惟恐梁武帝担忧,每次派人送来问候的敕文,太子总是要亲自写回信奏答。
等到昭明太子去世的时候,朝野上下都非常惊愕、惋惜,建康城中的男女老少,奔向宫门,沿途道路哭声不断。
癸丑,魏以高欢为大都督、东道大行台、冀州刺史;又以安定王尔朱智虎为肆州刺史。
癸丑(十四日),北魏任命高欢为大都督、东道大行台、冀州刺史,又任命安定王尔朱智虎为肆州刺史。
魏尔朱天光出夏州,遣将讨宿勤明达,癸亥,擒明达,送洛阳,斩之。
北魏尔朱天光出兵夏州,调兵遣将征讨宿勤明达,癸亥(二十四日),擒获了宿勤明达,将他送到洛阳后处斩。
丙寅,魏以侍中、骠骑大将军尔朱彦伯为司徒。
丙寅(二十七日),北魏任命侍中、骠骑大将军尔朱彦伯为司徒。
魏诏有司不得复称伪梁。
北魏下诏命令有关部门不得再称梁为伪梁。
五月,丙子,魏荆州城民斩赵延,复推李琰之行州事。
五月,丙子(初七),北魏荆州城百姓斩杀了赵延,又推举李琰之代行州政。
魏尔朱仲远使都督魏僧勖等讨崔祖螭于东阳,斩之。
北魏尔朱仲远派遣都督魏僧勖等至东阳讨伐崔祖螭,将其斩杀。
初,昭明太子葬其母丁贵嫔,遣人求墓地之吉者。
或赂宦者俞三副求卖地,云若得钱三百万,以百万与之。
三副密启上,言“太子所得地不如今地于上为吉。”上年老多忌,即命市之。
葬毕,有道士云:“此地不利长子,若厌之,或可申延。”乃为蜡鹅及诸物埋于墓侧长子位。
官监鲍邈之、魏雅初皆有宠于太子,邈之晚见疏于雅,乃密启上云:“雅为太子厌祷。”上遣检掘,果得鹅物,大惊,将穷其事,徐勉固谏而止,但诛道士。
由是太子终身惭愤,不能自明。
及卒,上征其长子南徐州刺史华容公欢至建康,欲立以为嗣,衔其前事,犹豫久之,卒不立,庚寅,遣还镇。
当初,梁昭明太子在埋葬生母丁贵嫔之时,曾派人四处求购风水好的基地。
有人向宦官俞三副行贿,求他帮助将自己的地卖与昭明太子,并说如果得到三百万钱的话,则将其中的一百万钱送给俞三副。
俞三副于是便暗中启奏梁武帝,说:“太子所购之地不如现在这块土地对皇上您更吉祥。”武帝年纪大了,多所忌讳,便命人将这块地买了下来。
埋葬了丁贵嫔后,有个道士说:“这块地不利于长子,但如果镇一镇,或许还可以宽延一下。”于是便将蜡鹅及其他物品埋在了丁贵嫔墓侧的长子之位。
宫监鲍邈之、魏雅当初都很受昭明太子宠幸,鲍邈之后来被魏雅疏远,于是便暗中向武帝启奏道:“魏雅竟敢给太子诅咒祈祷。”梁武帝派人去墓地检查挖掘,果然挖到了蜡鹅等物。
武帝大惊,要彻底追究这件事,徐勉竭力劝谏,武帝这才作罢,只诛杀了那位道士。
因为此事,太子终生惭愧忧愤,难以自明。
等到太子去世后,梁武帝将太子的长子南徐州刺史华容公萧欢召到建康,想立萧欢为继承人,但心中仍记恨那件崐往事,犹豫了很长时间,最终还是没有立萧欢为嗣。
庚寅(二十一日),又打发萧欢回到了南徐州。
臣光曰:君子之于正道,不可少顷离也,不可跬步失也。
以昭明太子之仁孝,武帝之慈爱,一染嫌疑之迹,身以忧死,罪及后昆,求吉得凶,不可湔涤,可不戒哉!是以诡诞之士,奇邪之术,君子远之。
臣司马光曰:君子之于正道,不能稍微有所偏离,也不能有半步过失啊。
以昭明太子这样的仁孝之子,以梁武帝这样的慈爱之君,一旦产生了一点嫌疑,不但太子因忧而致死,而且祸害延及后代子孙。
昭明太子本为求吉反而得凶,以致无法洗刷自己的冤屈,人们能不深深引以为戒么!所以对于那些诡诈怪诞之徒,奇异邪佞之术,君子要远远地离开。
丙申,立太子母弟晋安王纲为皇太子。
朝野多以为不顺,司议侍郎周弘正,尝为晋安王主簿,乃奏记曰:“谦让道废,多历年所。
伏惟明大王殿下,天挺将圣,四海归仁,是以皇上发德音,以大王为储副。
意者愿闻殿下抗目夷上仁之义,执子臧大贤之节,逃玉舆而弗乘,弃万乘如脱屣,庶改浇竞之俗,以大吴国之风。
古有其人,今闻其语,能行之者,非殿下而谁!使无为之化复生于遂古,让王之道不坠于来叶,岂不盛欤!”王不能从。
弘正,舍之兄子也。
丙申(二十七日),梁武帝立昭明太子同母弟晋安王萧纲为皇太子。
朝野之士多认为不符合正常的顺序,司议侍郎周弘正,曾做过晋安王萧纲的主簿,他向萧纲上书劝谏道:“谦让之道不存,已有多年。
敬告大王殿下,天意大概要使您成为圣者,四海之内称赞您是仁德君子,所以皇上传下圣旨,立大王您为皇太子。
我真心希望您能象目夷那样崇尚仁义,不居皇位;象子臧那样固辞君位,坚守臣节;躲开王舆而不乘;弃天子的尊位如弃敝屣,庶几乎可以一改浇薄竞争之俗,使吴太伯那样的好风气发扬光大。
古代有这样的人,今天还能听到他们说过的话,但今天能够付诸行动的,只有殿下您!使往古无为之治的风气再现于今日,令谦让王位之举流传后世,岂不是件盛事么!”萧纲没有听从他的劝谏。
周弘正是周舍哥哥的儿子。
太子以侍读东海徐为家令,兼管记,寻带领直。
文体轻丽,春坊尽学之,时人谓之宫体。
上闻之,怒,召,欲加诮责。
及见,应对明敏,辞义可观,意更释然,因问经史及释教,商较从横,应对如响,上甚加叹异,宠遇日隆。
领军朱异不悦,谓所亲曰:“徐叟出入两宫,渐来见逼,我须早为之所。”遂乘间白上曰:“年老,又爱泉石,意在一郡自养。”上谓真欲之,乃召,谓曰:“新安大好山水”,遂出为新安太守。
皇太子萧纳命侍读东海人徐为家令,兼任管记,不久又任命他为领直。
徐的文章词赋,艳丽轻靡,东宫文人都模仿他的风格,当时人们称之为“宫体”。
梁武帝听说之后,很恼怒,便将徐召来,打算好好讥诮责怪他一番,等到见到徐后,发现他应答得很机敏,言辞富有文彩,梁武帝内心的不快之意反而消释了。
接着又向徐问了些经史和佛教方面的问题,徐竟纵横比较,应对如流,于是梁武帝对他大加称赞,越来越宠幸他了。
将军朱异看到这种情形很不高兴,对他的亲信之人说:“徐近来出入两宫,深受庞幸,对我越来越构成威胁了,我必须早点作出安排。”于是朱异便乘机向武帝进言道:“徐年纪已大,又喜爱山水,他希望能到一个郡中任职以自养。”梁武帝以为徐真的想这样,便将徐召来,对他说道:“新安郡山水景色非常优美。”于是便将徐调出京城出任新安郡太守。
六月,癸丑,立华容公欢为豫章王,其弟枝江公誉为河东王,曲阿公察为岳阳王。
上以人言不息,故封欢兄弟以大郡,用慰其心。
久之,鲍邈之坐诱掠人,罪不至死,太子纲追思昭明之冤,挥泪诛之。
六月,癸丑(十五日),梁武帝立华容公萧欢为豫章王,立萧欢的弟弟枝江公萧益为河东王,曲阿公萧为岳阳王。
梁武帝因人言不止,所以封萧欢兄弟以大郡,想以此来安慰他们。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鲍邈之因诱骗抢人触犯刑法,罪行并不至于判处死刑,但太子萧纲想到昭明太子的冤屈,便挥泪将他处决了。
魏高欢将起兵讨尔朱氏,镇南大将军斛律金、军主善无库狄千,与欢妻弟娄昭、妻之姊夫段荣皆劝成之。
欢乃诈为书,称尔朱兆将以六镇人配契胡为部曲,众皆忧惧。
又为并州符,征兵讨步落稽,发万人,将遣之。
孙腾与都崐督尉景为请留五日,如此者再,欢亲送之郊,雪涕执别,众皆号恸,声震原野。
欢乃谕之曰:“与尔俱为失乡客,义同一家,不意在上征发乃尔!今直西向,已当死,后军期,又当死,配国人,又当死,奈何?”众曰:“唯有反耳!”欢曰:“反乃急计,然当推一人为主,谁可者?”众共推欢,欢曰:“尔乡里难制。
不见葛荣乎:虽有百万之众,曾无法度,终自败灭。
今以吾为主,当与前异,毋得陵汉人,犯军令,生死任吾则可;不然,不能为天下笑。”众皆顿颡曰:“死生唯命!”欢乃椎牛飨士,庚申,起兵于信都,亦未敢显言叛尔朱氏也。
北魏高欢将起兵征讨尔朱氏,镇南大将军斛律金、军主善无库狄千与高欢的妻弟娄昭、高欢妻子的姐夫段荣等都力劝高欢起兵。
高欢于是假借尔朱兆的名义写了一封假信,对士兵们说尔朱兆要把六镇之人配给契胡为部曲,大家听后都很忧虑恐惧。
高欢又伪造了一张并州的符令,要征调高欢军讨伐步落稽。
高欢派了一万人马,正要出发,孙腾与都督尉景为六镇人向高欢请求停留五天,这样停留了两次。
高欢亲自将这支队伍送到郊外,流着眼泪与将士们告别,将士们都失声痛哭,声震原野。
高欢于是又抚慰告诫将士们道:“我与你们大家都是失去了故乡之人,情义如同一家人,没想到上面如此征调我们!今若西向并、汾讨伐步落稽,已经应当死了,延误军期,又该当处死,配属契胡,还是要死,我们该如何是好?”众人齐声说道:“只有造反了!”高欢道:“造反乃迫不得已之计,但应推举一人为首领,谁能担当呢?”众人共推高欢为首领,高欢说道:“你们都是乡里乡亲,难以控制。
不见当初葛荣么,虽然拥有百万大军,但却全无法令制度,终究还是败亡了。
现在既然大家推举我为首领,就应该跟以前有所不同,不能凌辱汉人,违犯军纪,生死任我指挥调度才行;否则,就会被天下人耻笑。”众人都点头说:“我们不论生死都听您号令!”高欢于是杀牛犒飨将士,庚申(二十二日),高欢在信都起兵,但尚未敢公开声言反叛尔朱氏。
会李元忠举兵逼殷州,欢令高乾帅众救之。
乾轻骑入见尔朱羽生,与指画军计,羽生与乾俱出,因擒斩之,持羽生首谒欢。
欢抚膺曰:“今日反决矣!”乃以元忠为殷州刺史,镇广阿。
欢于是抗表罪状尔朱氏,尔朱世隆匿之不通。
正值李元忠发兵逼近殷州,高欢命高乾率军前往援救殷州。
高乾轻骑入城会见尔朱羽生,与尔朱羽生一起商议军事计划,尔朱羽生跟高乾一起出城,高乾趁机捕获并斩杀了尔朱羽生,带着尔朱羽生的人头前来拜见高欢。
高欢摸着胸口说:“今日只好决计造反了!”遂任命李元忠为殷州刺史,镇守广阿。
高欢于是上表朝廷历举尔朱氏的罪状,尔朱世隆将此表私藏扣押,没有上报皇帝。
魏杨播及弟椿、津皆有名德。
播刚毅,椿、津谦恭,家世孝友,缌服同爨,男女百口,人无间言。
椿、津皆至三公,一门七郡太守,三十二州刺史。
敬宗之诛尔朱荣也,播子侃预其谋;城阳王徽、李,皆其姻戚也。
尔朱兆入洛,侃逃归华阴,尔朱天光使侃妇父韦义远招之,与盟,许贳其罪。
侃曰:“彼虽食言,死者不过一人,犹冀全百口。”乃出应之,天光杀之。
时椿致仕,与其子昱在华阴,椿弟冀州刺史顺、司空津、顺子东雍州刺史辨、正平太守仲宣皆在洛。
秋,七月,尔朱世隆诬奏杨氏谋反,请收治之,魏主不许;世隆苦请,帝不得已,命有司检按以闻。
壬申夜,世隆遣兵围津第。
天光亦遣兵掩椿家于华阴,东西之族无少长皆杀之,籍没其家。
世隆奏云:“杨氏实反,与收兵相拒,已皆格杀。”帝惋怅久之,不言而已,朝野闻之,无不痛愤。
津子逸为光州刺史,尔朱仲远遣使就杀之。
唯津子于被收时适出在外,逃匿,获免,往见高欢于信都,泣诉家祸,因为言讨尔朱氏之策,欢甚重之,即署行台郎中。
北魏的杨播与其弟杨椿、杨津都素有声望、品德。
杨播性情刚毅,杨椿、杨津则性格谦恭。
杨家世代孝悌,缌服以内的亲属同灶而食,全家男女上百口,没有异言。
杨椿、杨津官位皆至三公,杨家一门出了七位郡太守,三十二位州刺史。
孝庄帝诛杀尔朱荣的时候,杨播的儿子杨侃参预了谋划;城阳王元徵、李,都是杨家的姻亲。
尔朱兆攻入洛阳后,杨侃逃回了华阴故里,尔朱天光派杨侃的岳父韦义远召请杨侃,要与他盟誓,并答应赦免杨侃的罪行。
杨侃说道:“尔朱天光即使食言,死者也不过只我一人,还希望保全一家百口。”于是就出来答应了,果然被尔朱天光所杀。
当时杨椿已退休,跟他儿子杨崐昱正在华阴,杨椿的弟弟冀州刺史杨顺、司空杨津、杨顺的儿子东雍州刺史杨辨、正平太守杨仲宣都在洛阳。
秋季,七月,尔朱世隆诬奏杨氏家族谋反,请朝廷收捕杨氏家族治罪,北魏国主节闵帝没有同意。
尔朱世隆苦苦奏表,节闵帝不得已,只好命令有关部门审查上报。
壬申(初四),这一天深夜,尔朱世隆派兵包围了杨津的府第,与此同时,尔朱天光也派兵至华阴逮了杨椿一家。
这样杨家东西两支不分老少一并被杀得精光,家财籍没入官。
尔朱世隆上奏节闵帝:“杨氏确实想反叛,竟敢抗拒前往收捕的官军,现已全部杀掉。”节闵帝惋叹良久,什么话也没说,朝廷内外闻听此事,无不痛惜、愤怒。
杨津的儿子杨逸为光州刺史,尔朱仲远派人到光州斩杀了杨逸。
只有杨津的儿子杨在全家被收捕遭杀戮时候恰巧外出不在家中,逃走藏匿起来,才得以幸免。
杨于是前往信都见高欢,流着眼泪向高欢诉说了自己家所遭的灾祸,并趁机为高欢讨伐尔朱氏出谋划策,高欢很器重杨,便任命他为行台郎中。
乙亥,上临轩策拜太子,大赦。
乙亥(初七),梁武帝上殿策封太子,实行大赦。
丙戌,魏司徒尔朱彦伯以旱逊位,戊子,以彦伯为侍中、开府仪同三司。
彦伯于兄弟中差无过恶。
尔朱世隆固让太保,魏主特置仪同三司之官,位次上公之下,庚寅,以世隆为之。
斛斯椿谮朱瑞于世隆,世隆杀之。
丙戌(十八日),北魏司徒尔朱彦伯因旱灾辞去司徒之职,戊子(二十日),任命尔朱彦伯为侍中,开府仪同三司。
尔朱彦伯在尔朱氏弟兄中没有什么过错罪恶。
尔朱世隆坚决推辞太保之职,于是节闵帝特意设置仪同三司之官,地位在上公之下,庚寅(二十二日),任命尔朱世隆为仪同三司。
斛斯椿向尔朱世隆诬告朱瑞谋反,尔朱世隆杀了朱瑞。
庚寅,诏:“凡宗戚有服属者,并可赐汤沐,食乡亭侯,随远近为差。”
庚寅(二十二日),梁武帝下诏:“凡皇宗外戚有缌麻以上服属关系的妇女,都可以赏赐汤沐邑,男的封乡侯或亭侯,按服属关系的远近为等差。”
壬辰,以吏部尚书何敬容为尚书右仆射。
敬容,昌之子也。
壬辰(二十四日),梁武帝任命吏部尚书何敬容为尚书右仆射。
何敬容是何昌的儿子。
魏尔朱仲远、度律等闻高欢起兵,恃其强,不以为虑,独尔朱世隆忧之。
尔朱兆将步骑二万出井陉,趣殷州,李元忠弃城奔信都。
八月,丙午,尔朱仲远、度律将兵讨高欢。
九月,己卯,魏以仲远为太宰,庚辰,以尔朱天光为大司马。
北魏尔朱仲远、尔朱度律等听说高欢起兵反叛后,仍自恃力量强盛,并没有太担心忧虑这件事,只有尔朱世隆对高欢起兵之事感到非常担心忧虑。
尔朱兆率步兵和骑兵二万人马从井陉出发,直扑殷州,李元忠弃城逃奔信都。
八月,丙午(初九),尔朱仲远、尔朱度律等率兵讨伐高欢。
九月,己卯(十二日),北魏朝廷任命尔朱仲远为太宰,庚辰(十三日),又任命尔朱天光为大司马。
癸巳,魏主追尊父广陵惠王为先帝,母王氏为先太妃,封弟永业为高密王,子恕为勃海王。
癸巳(二十六日),北魏国主元恭追尊其父广陵惠王元羽为先帝,追尊其母王氏为先太妃,加封弟弟元永业为高密王,儿子元恕为勃海王。
冬,十月,己酉,上幸同泰寺,升法坐,讲《涅经》,七日而罢。
冬季,十月,己酉(十三日),梁武帝临幸同泰寺,登法座,向众人宣讲《涅经》,持续了七天才结束。
乐山侯正则,先有罪徙郁林,招诱亡命,欲攻番禺,广州刺史元仲景讨斩之。
正则,正德之弟也。
梁朝乐山侯萧正则,过去由于犯罪,被流放到了郁林,在郁林招纳亡命之徒,想攻打番禺。
广州刺史元仲景讨伐萧正则,杀掉了他。
萧正则是萧正德的弟弟。
孙腾说高欢曰:“今朝廷隔绝,号令无所禀,不权有所立,则众将沮散。”欢疑之,腾再三固请,乃立勃海太守元朗为帝。
朗,融之子也。
壬寅,朗即位于信都城西,改元中兴。
以欢为侍中、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将军崐、录尚书事、大行台,高乾为侍中、司空,高敖曹为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冀州刺史,孙腾为尚书左仆射,河北行台魏兰根为右仆射。
孙腾劝说高欢道:“现在我们与朝廷隔绝不通,号令无所禀受,如果不权且立一位皇帝的话,军队就会没有斗志而瓦解溃散。”高欢对此仍犹疑不定,在孙腾的一再请求下,高欢这才立勃海太守元朗为皇帝。
元朗是元融的儿子。
壬寅(初六),元朗在信都城西即皇帝位,改年号为中兴。
任命高欢为侍中、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将军、录尚书事、大行台,高乾为侍中、司空,高敖曹为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冀州刺史,孙腾为尚书左仆射,河北行台魏兰根为右仆射。
己酉,尔朱仲远、度律与骠骑大将军斛斯椿、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贺拔腾、车骑大将军贾显智军于阳平。
显智名智,以字行,显度之弟也。
尔朱兆出井陉,军于广阿,众号十万。
高欢纵反间,云“世隆兄弟谋杀兆”,复云“兆与欢同谋杀仲远等”,由是迭相猜贰,徘徊不进。
仲远等屡使斛斯椿、贺拔胜往谕兆,兆帅轻骑三百来就仲远,同坐幕下,意色不平,手舞马鞭,长啸凝望,疑仲远等有变,遂趋出,驰还。
仲远遣椿、胜等追,晓说之,当执椿、胜还营,仲远、度律大惧,引兵南遁。
兆数胜罪,将斩之,曰:“尔杀卫可孤,罪一也。
天柱薨,尔不与世隆等俱来,而东征仲远,罪二也。
我欲杀尔久矣,今复何言?”胜曰:“可孤为国巨患,胜父子诛之,其功不小,反以为罪乎?天柱被戮,以君诛臣,胜宁负王,不负朝廷。
今日之事,生死在王。
但寇贼密迩,骨肉构隙,自古及今,未有如是而不亡者。
胜不惮死,恐王失策”。
兆乃舍之。
己酉(十三日),尔朱仲远,尔朱度律与骠骑大将军斛斯椿,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贺拔胜,车骑大将军贾显智等率军驻扎于阳平县。
贾显智名字叫贾智,通常以字相称,他是贾显度的弟弟。
尔朱兆率军出兵井陉,驻扎于广阿,号称有十万人马。
高欢施反间计,说“尔朱世隆兄弟要谋杀尔朱兆”,又说“尔朱兆与高欢共同谋划要杀掉尔朱仲远等人”,于是尔朱氏兄弟相互猜疑,均徘徊不进。
尔朱仲远等多次派斛斯椿、贺拔胜前往尔朱兆处调停,尔朱兆率三百名轻骑来到尔朱仲远处,与尔朱仲远同坐大帐下。
尔朱兆脸色有不平之气,手中挥舞着马鞭,长啸凝望远方。
他怀疑尔朱仲远等人有变化,于是便赶快离开大帐出来,上马飞驰,回到自己的营地。
尔朱仲远派斛斯椿、贺拔胜等人追赶尔朱兆,对他进行劝说,尔朱兆却将斛斯椿、贺拔胜抓了起来带回营中。
尔朱仲远、尔朱度律闻知后非常恐惧,赶忙率军南逃。
尔朱兆历数贺拔胜罪状,要将他处斩,说道:“你杀了卫可孤,这是第一条罪状。
天柱大将军被杀后,你不和尔朱世隆等人一起前来,却东征尔朱仲远,这是第二条罪状。
我早就想杀你了,今天你还有什么话说?”贺拔胜说道:“卫可孤是国家的大祸患,我贺拔胜父子将其诛杀,功劳巨大,难道反而算作罪状么?天柱大将军被杀,是君杀臣,我贺拔胜宁肯有负于大王,也不能负于朝廷。
今天之事,我是活是死全在于大王您。
只是贼寇越来越近,而兄弟骨肉之间却离心离德,从古至今,没有象这样而不灭亡的。
我贺拔胜并不怕死,恐怕大王您这样做是失策的。”尔朱兆听了之后便放了贺拔胜。
高欢将与兆战,而畏其众强,以问亲信都督段韶,韶曰:“所谓众者,得众人之死;所谓强者,得天下之心。
尔朱氏上弑天子。
中屠公卿,下暴百姓,王以顺讨逆,如汤沃雪,何众强之有!”欢曰:“虽然,吾以小敌大,恐无天命不能济也。”韶曰:“韶闻‘小能敌大,小道大淫。
’‘皇天无亲,惟德是辅。
’尔朱氏外乱天下,内失英雄心,智者不为谋,勇者不为斗,人心已去,天意安有不从者哉!”韶,荣之子也。
辛亥,欢大破兆于广阿,俘其甲卒五千余人。
高欢将与尔朱兆交战,但却畏惧尔朱兆军队强大,于是便问计于亲信都督段韶,段韶说:“所谓军队多,乃是得到众人的拼死效力;所谓强大,乃是得到天下的人心。
尔朱氏上弑天子,中间屠杀公卿百官,对下凌残百姓,大王您以顺讨逆,就如同以开水浇雪,尔朱氏有什么军队众多而又强大可言!”高欢说道:“虽然如此,我们以弱小的兵力对付强大的敌人,如果得不到上天保佑,恐怕不能成功。”段韶说:“我听说‘弱小的一方能够打败强大的一方,因为弱小的一方是正义的,而强大的一方是不正义的。
’我还听说‘上天对任何人并无特别偏爱,只辅佐保佑有德之人。
’现在尔朱氏外乱天下,内失英雄之崐心,有智之人不为其出谋划策,勇武之人不为其拼死战斗,他已失去民心,天意怎会不顺从于您呢!”段韶是段荣的儿子。
辛亥(十五日),高欢在广阿大破尔朱兆,俘获敌军五千余人。
十一月,乙未,上幸同泰寺,讲《般若经》,七日而罢。
十一月,乙未(二十九日),梁武帝临幸同泰寺,向僧众宣讲《般若经》,持续了七天才结束。
庚辰,魏高欢引兵攻邺,相州刺史刘诞婴城固守。
庚辰(十四日),北魏高欢率军攻打邺城,相州刺史刘诞据城固守。
是岁,魏南兖州城民王乞得劫刺史刘世明,举州来降。
世明,芳之族子也。
上以侍中元树为镇北将军、都督北讨诸军事,镇谯城。
以世明为征西大将军、郢州刺史,加仪同三司。
世明不受,固请北归,上许之。
世明至洛阳,奉送所持节,归乡里,不仕而卒。
这一年,北魏南兖州城百姓王乞得劫持南兖州刺史刘世明,率全州前来投降梁朝。
刘世明是刘芳的同族兄弟之子。
梁武帝任命侍中元树为镇北将军、都督北讨诸军事,镇守谯城。
又任命刘世明为征西大将军、郢州刺史,加封仪同三司。
刘世明不接受,坚决请求回到北朝,梁武帝答应了他的请求。
刘世明到了洛阳后,向朝廷奉还了随身带着的符节,回到家乡,不再做官,直到去世。
四年(壬子、532)
四年(壬子,公元532年)
春,正月,丙寅,以南平王伟为大司马,元法僧为太尉,袁昂为司空。
春季,正月,丙寅(初一),梁武帝任命南平王萧伟为大司马,任命元法僧为太尉,袁昂为司空。
立西丰侯正德为临贺王。
正德自结于朱异,上既封昭明诸子,异言正德失职,故王之。
梁武帝立西丰侯萧正德为临贺王。
萧正德结纳朱异,武帝即已加封了昭明太子等几个儿子,朱异便进言说萧正爵位太低,所以梁武帝便将萧正德封为王。
以太子右卫率薛法护为司州牧,卫送魏王悦入洛。
梁武帝任命太子右卫率薛法护为司州牧,派他护送魏王元悦到洛阳。
庚午,立太子纲之长子大器为宣城王。
庚午(初五),梁武帝立太子萧纲的长子萧大器为宣城王。
魏高欢攻邺,为地道,施柱而焚之,城陷入地。
壬午,拔邺,擒刘诞,以杨为行台右丞。
时军国多事,文檄教令,皆出于及开府谘议参军崔。
,逞之五世孙也。
北魏高欢攻打邺城,挖好地道,将支撑地道顶部的柱子点火烧掉,于是城墙坍塌,陷入地中。
壬午(十七日),攻下了邺城,擒获了刘诞,高欢任命杨为行台右丞。
当时很多军国大事,文告檄文命令等,都出自杨和开府谘义参军崔之手。
崔是崔逞的五世孙。
二月,以太尉元法僧为东魏王,欲遣还北,兖州刺史羊侃为军司马,与法僧偕行。
二月,梁武帝任命太尉元法僧为东魏王,想让他回到北朝,兖州刺史羊侃为军司马,与元法僧同行。
扬州刺史邵陵王纶遣人就市赊买锦彩丝布数百匹,市人皆闭邸店不出;少府丞何智通依事启闻。
纶被责还弟,乃遣防阁戴子高等以槊刺智通于都巷,刃出于背。
智通识子高,取其血以指画车壁为“邵陵”字,乃绝,由是事觉。
庚戌,纶坐免为庶人,锁之于弟,经二旬,乃脱锁,顷之复封爵。
扬州刺史邵陵王萧纶派人到市场上赊购锦彩丝布几百匹,商人们都闭店不出;少府丞何智通将此事报告了朝廷。
结果萧纶被责令回到府第,于是萧纶便派防阁戴子高等人在京城的一条巷子中用槊刺杀何智通,槊刃从背部刺出。
何智通认识戴子高,他用手指蘸着身上的血在车壁上写下了“邵陵”二字之后才死去,因此这件事才被人发觉。
庚戌(十五日),萧纶因犯罪被黜为平民,将他锁禁于府第之中,过了二十天,才去掉锁,很快又恢复了封爵。
辛亥,魏安定王追谥敬宗曰武怀皇帝,甲子,以高欢为丞相、柱国大将军、太师;三月,丙寅,以高澄为骠骑大将军。
丁丑,安定王帅百官入居于邺。
辛亥(十六日),北魏安定王元朗追谥孝庄帝为武怀皇帝。
甲子(二十九日),任命高欢为丞相、柱国大将军、太师。
三月丙寅(初二),任命高澄为骠骑大将军。
丁丑(十三日),安定王率文武百官入居邺城。
尔朱兆与尔朱世隆等互相猜阻,世隆卑辞厚礼谕兆,欲使之赴洛,唯其所欲,又请节闵帝纳兆女为后;兆乃悦,并与天光、度律更立誓约,复相亲睦。
尔朱兆与尔朱世隆等人彼此相互猜疑、牵制,尔朱世隆低声下气,派人带着厚礼对尔朱兆进行调停、劝解,想让尔朱兆到洛阳,一切都由他。
尔朱世隆又请节闵帝纳尔朱兆的女儿为皇后。
尔朱兆这才高兴起来,并且和尔朱天光、尔朱度律等人又立下了誓约,重新互相亲睦。
斛斯椿阴谓贺拔胜曰:“天下皆怨毒尔朱,而吾等为之用,亡无日矣,不如图之。”胜曰:“天光与兆各据一方,欲尽去之甚难,去之不尽,必为后患,奈何?”椿曰:“此易致耳。”乃说世隆追天光等赴洛,共讨高欢。
世隆屡征天光,天光不至,使椿自往邀之,曰:“高欢作乱,非王不能定,岂可坐视宗族夷灭邪!”天光不得已,将东出,问策于雍州刺史贺拔岳,岳问:“王家跨据三方,士马殷盛,高欢乌合之众,岂能为敌!但能同心戮力,往无不捷。
若骨肉相疑,则图存之不暇,安能制人!如下官所见,莫若且镇关中以固根本,分遣锐师与众军合势,进可以克敌,退可以自全。”天光不从。
闰月,壬寅,天光自长安,兆自晋阳,度律自洛阳,仲远自东郡皆会于邺,众号二十万,夹洹水而军,节闵帝以长孙稚为大行台,总督之。
斛斯椿私下里对贺拔胜说:“如今天下之人都痛恨尔朱氏,而我们却还在为他们卖命,灭亡之日不远了,不如想办法对付尔朱氏。”贺拔胜说道:“尔朱天光与尔朱兆各自占据一方,要想全部除掉他们很难,如果不能全部除掉他们,一定会成为后患,怎么办呢?”斛斯椿道:“这容易做到。”于是斛斯椿便劝说尔朱世隆督促尔朱天光等人到洛阳来,共同讨伐高欢。
尔朱世隆多次征召尔朱天光,尔朱天光却不来,于是尔朱世隆便派斛斯椿亲自前往邀请尔朱天光。
斛斯椿对尔朱天光说道:“高欢发动叛乱,只有大王您才能平定,您怎么能够坐视自己宗族遭受夷灭而不顾呢!”尔朱天光不得已,将要率军向东出发,问计于雍州刺史贺拔岳,贺拔岳说道:“大王您一家雄据三方,兵马强盛,高欢乃一群乌合之众,怎能与您对抗!只要能够同心协力,大王您将无往而不胜。
如果兄弟之间相互疑猜,那么连存身自保尚且来不及,又怎能制服敌人呢!照我看来,您不如暂且镇守关中地区以稳固住自己的根本,然后分路派遣精锐部队与其他众人的部队联合,这样的话,进可以战胜敌人,退可以保全自己。”尔朱天光没有采纳贺拔岳的建议。
闰月,壬寅(初九),尔朱天光从长安出发,尔朱兆从晋阳出发,尔朱度律从洛阳出发,尔朱仲远从东郡出发,几路人马都会聚于邺城,军队号称二十万,沿洹水两岸驻扎下来。
节闵帝任命长孙稚为大行台,总督各路大军。
高欢令吏部尚书封隆之守邺,癸丑,出顿紫陌,大都督高敖曹将乡里部曲王桃汤等三千人以从。
欢曰:“高都督所将皆汉兵,恐不足集事,欲割鲜卑兵千余人相杂用之,何如?”敖曹曰:“敖曹所将,练习已久,前后格斗,不减鲜卑。
今若杂之,情不相洽,胜则争功,退则推罪,不烦更配也。”
高欢命吏部尚书封隆之镇守邺城,癸丑(二十日),高欢率军出邺城驻扎于紫陌,大都督高敖曹率领乡里部曲王桃汤等三千人跟随。
高欢对高敖曹说道:“高都督所统率的都是汉兵,恐怕不足以成事,我打算拨给你一千多鲜卑兵,跟汉兵混杂在一起使用,你看怎么样?”高敖曹说:“我所率领的部队,已训练了很长时间,前后几次作战,并不比鲜卑兵弱。
现在如果混杂起来,彼此情感会不融洽,打了胜仗都要争功,打了败仗便会互相推罪于对方,所以不必混杂在一起。”
庚申,尔朱兆帅轻骑三千夜袭邺城,叩西门,不克而退。
壬戌,欢将战马不满二千,步兵不满三万,众寡不敌,乃于韩陵为圆陈,连系牛驴以塞归道,于是将士皆有死志。
兆望见欢,遥责欢以叛己,欢曰:“本所以戮力者,其辅帝室。
今天子何在?”兆曰:“永安枉害天柱,我报仇耳。”欢曰:“我昔闻天柱计,汝在户前立,岂得言不反邪!且以君杀臣,何报之有!今日义绝矣。”遂战。
欢将中军,高敖曹将左军,欢从父亲岳将右军。
欢战不利,兆等乘之,岳以五百骑冲其前,别将斛律敦收散卒蹑其后,敖曹以千骑自栗园出横击之,兆等大败,贺拔胜与徐州刺史杜德于陈降欢。
兆对慕容绍宗抚膺曰:“不用崐公言,以至于此!”欲轻骑西走,绍宗反旗鸣角,收散卒成军而去。
兆还晋阳,仲远奔东郡。
尔朱彦伯闻度律等败,欲自将兵守河桥,世隆不从。
庚申(二十七日),尔朱兆率三千轻骑夜袭邺城,攻打西门,未能成功,败退下来。
壬戌(二十九日),高欢率不满二千的骑兵和不满三万的步兵,因与敌人众寡悬殊,于是便在韩陵布成了一个圆阵,将牛驴等牲畜用绳索连系起来堵塞了归路,于是将士们个个都有拼死战斗的意志。
尔朱兆望见高欢,远远地责骂他背叛自己,高欢道:“我原来与你同心协力,是为了共同辅佐皇帝,现在皇帝何在?”尔朱兆说道:“孝庄帝冤杀天柱大将军,我是为了报仇罢了。”高欢道:“我过去听说了天柱大将军的阴谋,你当时就在门前站着,怎能说不是反叛呢!况且君杀臣是天经地义的事,你又有什么仇可报的?你我今日一切情义都断绝了。”于是两军便大战起来。
高欢统帅中军,高敖曹统帅左军,高欢的堂弟高岳统帅右军。
高欢的部队作战不利,尔朱兆等乘机进攻高军。
高岳率五百名骑兵从正面冲击尔朱兆军,别将斛律敦将失散了的士卒聚集起来从后面打击尔朱兆军,高敖曹则率一千骑兵从栗园出发横击尔朱兆。
尔朱兆等大败,贺拔胜和徐州刺史杜德于阵前投降了高欢。
尔朱兆摸着胸口对慕容绍宗说道:“没有采纳您的建议,才到了这个地步!”尔朱兆想率轻骑向西逃奔晋阳,慕容绍宗调转大旗,吹响号角,把逃散的士兵收聚成一支部队带着他们逃跑了。
尔朱兆逃回晋阳,尔朱仲远逃奔东郡。
尔朱彦伯闻知尔朱度律等战败,打算亲自率军镇守河桥,尔朱世隆不同意。
度律、天光将之洛阳,大都督斛斯椿谓都督贾显度、贾显智曰:“今不先执尔朱氏,吾属死无类矣。”乃夜于桑下盟,约倍道先还。
世隆使其外兵参军阳叔渊驰赴北中,简阅败卒,以次内之。
椿至,不得入城,乃诡说叔渊曰:“天光部下皆是西人,闻欲大掠洛邑,迁都长安,宜先内我以为之备。”叔渊信之。
夏,四月,甲子朔,椿等入据河桥,尽杀尔朱氏之党。
度律、天光欲攻之,会大雨昼夜不止,士马疲顿,弓矢不可施,遂西走,至陂津,为人所擒,送于椿所。
椿使行台长孙稚诣洛阳奏状,别遣贾显智、张欢帅骑掩袭世隆,执之。
彦伯时在禁直,长孙稚于神虎门启陈:“高欢义功既振,请诛尔朱氏。”节闵帝使舍人郭崇报彦伯,彦伯狼狈走出,为人所执,与世隆俱斩于阊阖门外,送其首并度律、天光于高欢。
尔朱度律、尔朱天光将前往洛阳,大都督斛斯椿对都督贾显度、贾显智说:“现在如果不先抓获尔朱氏的话,我们这些人就要全都死光了。”于是几个人夜间便在桑树下盟誓,约定好兼程抢先返回洛阳。
尔朱世隆派他的外兵参军阳叔渊飞马赶奔北中郎府城,选拔检阅那些败兵,分批进入洛阳城。
斛斯椿赶到洛阳,未能进入城中,便哄骗阳叔渊说:“尔朱天光的部下都是西部人,我听说他们打算要大肆掠抢洛阳城,之后迁都到长安,你应先让我进城,做好准备。”阳叔渊相信了斛斯椿的话。
夏季,四月,甲子朔(初一),斛斯椿等占据河桥,将尔朱氏的党羽全部杀掉了。
尔朱度律、尔朱天光想攻打河桥,赶上天下大雨,昼夜不停,兵马疲惫困顿,弓箭施展不开,于是只好向西逃去,逃到陂津时,被人擒获,送到了斛斯椿处。
斛斯椿派行台长孙稚到洛阳向朝廷报告,另外又派贾显智、张欢率骑兵袭击尔朱世隆,将其抓获。
尔朱彦伯当时正在宫中,长孙稚在神虎门向节闵帝启请道:“高欢义军已经成功,请陛下诛杀尔朱氏。”节闵帝派舍人郭崇将这一情况通报了尔朱彦伯,尔朱彦伯狼狈逃出宫中,被人抓获,与尔朱世隆一起被斩首于阊阖门外,又将尔朱彦伯、尔朱世隆的首级连同尔朱度律、尔朱天光一起送到高欢处。
节闵帝使中书舍人卢辩劳欢于邺,欢使之见安定王,辩抗辞不从,欢不能夺,乃舍之。
辩,同之兄子也。
节闵帝派中书舍人卢辩到邺城慰劳高欢,高欢让卢辩见安定王,卢辩高声抗议不见安定王,高欢不能使他屈服,只好放了他。
卢辩是卢同哥哥的儿子。
辛未,骠骑大将军、行济州事侯景降于安定王,以景为尚书仆射、南道大行台、济州刺史。
辛未(初八),骠骑大将军、行济州事侯景投降了安定王,安定王任命侯景为尚书仆射、南道大行台、济州刺史。
尔朱仲远来奔。
仲远帐下都督乔宁、张子期自滑台诣欢降。
欢责之曰:“汝事仲远,擅其荣利,盟契百重,许同生死。
前仲远自徐州为逆,汝为戎首;今仲远南走,汝复叛之。
事天子则不忠,事仲远则无信,犬马尚识饲之者,汝崐曾犬马之不如!”遂斩之。
尔朱仲远前来投降梁朝。
尔朱仲远的部将都督乔宁、张子期从滑台到高欢处请降。
高欢斥责他们说:“你们侍奉尔朱仲远,享尽了荣华富贵,与尔朱仲远信誓旦旦,答应和他同生共死。
以前尔朱仲远在徐州叛乱,你们是首要分子,现在尔朱仲远失势南逃,你们又背叛了他。
你们对天子不忠,对尔朱仲远不讲信义,犬马还不忘记饲养它的主人,你们连犬马都不如!”于是便杀掉了乔宁和张子期。
尔朱天光之东下也,留其弟显寿镇长安,召秦州刺史侯莫陈悦欲与之俱东。
贺拔岳知天光必败,欲留悦共图显寿以应高欢,计未有所出。
宇文泰谓岳曰:“今天光尚近,悦未必有贰心,若以此告之,恐其惊惧。
然悦虽为主将,不能制物,若先说其众,必人有留心;悦进失尔朱之期,退恐人情变动,乘此说悦,事无不遂。”岳大喜,即令泰入悦军说之,悦遂与岳俱袭长安。
泰帅轻骑为前驱,显寿弃城走,追至华阴,擒之。
欢以岳为关西大行台,岳以泰为行台左丞,领府司马,事无巨细皆委之。
尔朱天光率军东下之时,留下了他的弟弟尔朱显寿镇守长安城,召请秦州刺史侯莫陈悦和他一起东下洛阳。
贺拔岳知道尔朱天光肯定会失败,便想留住侯莫陈悦共同对付尔朱显寿以响应高欢,但却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宇文泰对贺拔岳说道:“现在尔朱天光并没有走远,侯莫陈悦未必会有二心,如果把这计划告诉了他,恐怕侯莫陈悦会惊慌恐惧。
但侯莫陈悦虽然是主将,却不能控制人,如果先劝说他的部队,一定会人人都愿留下来,侯莫陈悦如果东进,便误了尔朱天光约定的日期;如果后退,则又担心人心浮动,发生变乱,如果乘这个时候劝说侯莫陈悦,事情肯定会成功。”贺拔岳非常高兴,便命宇文泰到侯莫陈悦军中去劝说他,侯莫陈悦于是便和贺拔岳一起袭击长安城。
宇文泰率轻骑为前锋,尔朱显寿弃城而逃,被追到华阴抓获。
高欢任命贺拔岳为关西大行台,贺拔岳任命宇文泰为行台左丞、领府司马,无论大事小事都交与他处理。
尔朱世隆之拒高欢也,使齐州行台尚书房谟募兵趣四渎,又使其弟青州刺史弼趣乱城,扬声北渡,为掎角之势。
及韩陵既败,弼还东阳,闻世隆等死,欲来奔,数与左右割臂为盟。
帐下都督冯绍隆,素为弼所信待,说弼曰:“今方同契阔,宜更割心前之血以盟众。”弼从之,大集部下,披胸令绍隆割之,绍隆因推刃杀之,传首洛阳。
尔朱世隆抵抗高欢的时候,派齐州行台尚书房谟招募士兵赶奔四渎,又派房谟的弟弟房弼赶赴乱城,扬言要北渡黄河,构成犄角之势。
等到韩陵失败后,房弼回到东阳,听说尔朱世隆等人已死,便打算前来投奔梁朝,多次与部下割臂盟誓。
房弼的帐下都督冯绍隆,一直深受房弼信赖,冯绍隆劝说房弼:“现在正是辛苦困难的时候,您应该进一步刺出胸前之血和众人盟誓。”房弼采纳了他的建议,于是将部下召集起来,敞开前胸令冯绍隆刺血,冯绍隆趁机用刀杀了房弼,将他的首级送到了洛阳。
丙子,安东将军辛永以建州降于安定王。
丙子(十三日),安东将军辛永率建州投降了安定王。
辛巳,安定王至邙山。
高欢以安定王疏远,使仆射魏兰根慰谕洛邑,且观节闵帝之为人,欲复奉之。
兰根以帝神采高明,恐于后难制,与高乾兄弟及黄门侍郎崔共劝欢废之。
欢集百官问所宜立,莫有应者,太仆代人綦毋俊盛称节闵帝贤明,宜主社稷,欢欣然是之。
作色曰:“若言贤明,自可待我高王,徐登大位。
广陵既为逆胡所立,何得犹为天子!若从俊言,王师何名义举?”欢遂幽节闵帝于崇训佛寺。
辛巳(十八日),安定王到了邙山。
高欢因安定王与皇族嫡系比较疏远,于是派仆射魏兰根前往洛阳慰问,同时观察一下节闵帝的为人,打算再推奉他为帝。
魏兰根认为节闵帝神气高扬,担心以后难以驾驭,便与高乾兄弟及黄门侍郎崔等一起劝高欢废掉节闵帝。
高欢召集百官向大家征询应该立谁为帝,没人作声,太仆代郡人綦毋俊盛赞节闵帝贤明,认为应该立他做社稷之王,高欢很高兴,觉得綦毋俊说得很对。
崔正言厉色地说道:“如果要说贤明,自然应该等待我们高王,慢慢登上皇位。
广陵王既然是由叛乱的胡人所立,怎能还让他做天子!如果听从了綦毋俊的话,大王您的队伍怎么称得上是义举?”高欢于是便将节闵帝幽禁在崇训佛寺中。
欢入洛阳,斛斯椿谓贺拔胜曰:“今天下事,在吾与君耳,若不先制人,将为人所制。
高欢初至,图之不难。”胜曰:“彼有功于时,害之不祥。
比数夜与欢同宿,序往昔之怀,兼荷兄恩意甚多,何苦惮之!”椿乃止。
高欢进入洛阳之时,斛斯椿对贺拔胜说道:“当今天下之事,全在于我和您了,如果我们不先发制人的话,将会被别人所制。
高欢现在刚到洛阳,对付他还不难。”贺拔胜说道:“高欢有功于国家,杀害了他不吉祥。
近几夜我与高欢同住,叙谈往昔之情,同时他又很感谢你的恩义,为什么要怕他呢!”斛斯椿这才作罢。
欢以汝南王悦,高祖之子,召欲立之,闻其狂暴无常,乃止。
因为汝南王元悦是孝文帝的儿子,高欢便将元悦召来想立他为帝,但又听说元悦暴戾无常,便只好作罢。
时诸王多逃匿,尚书左仆射平阳王修,怀之子也,匿于田舍。
欢欲立之,使斛斯椿求之。
椿见修所亲员外散骑侍郎太原王思政,问王所在,思政曰:“须知问意。”椿曰:“欲立为天子。”思政乃言之。
椿从思政见修,修色变,谓思政曰:“得无卖我邪?”曰:“不也。”曰:“敢保之乎?”曰:“变态百端,何可保也!”椿驰报欢。
欢遣四百骑迎修入毡帐,陈诚,泣下沾襟,修让以寡德,欢再拜,修亦拜。
欢出备服御,进汤沐,达夜严警。
昧爽,文武执鞭以朝,使斛斯椿奉劝进表。
椿入帐门,磬折延首而不敢前,修令思政取表视之,曰:“便不得不称朕矣。”乃为安定王作诏策而禅位焉。
当时北魏诸王大多逃走藏匿了起来,尚书左仆射平阳王元修,是元怀的儿子,躲藏在乡间田舍中。
高欢想立元修为帝,便派斛斯椿去寻找元修。
斛斯椿找到元修所亲信的员外散骑侍郎太原人王思政,向他打听元修的下落,王思政说:“我要知道您为何找他。”斛斯椿道:“想立他为皇帝。”王思政这才说出元修在什么地方。
斛斯椿随王思政去见元修,元修见了他们脸色大变,对王思政说道:“你不是要出卖我吧?”王思政道:“当然不是。”元修又说:“你敢保证么?”王思政答道:“事情千变万化,怎么能保证呢!”斛斯椿飞马向高欢作了汇报,高欢派四百名骑兵将元修接入毛毡大帐之中,向元修表达了自己的诚挚之心,言谈之际泪落沾襟。
元修以寡德为由推让再三,高欢又拜了两拜,元修也拜了一拜。
高欢出帐,准备好皇帝的服装、用品让元修沐浴更衣,彻夜严加警戒。
第二天早晨,因军中无法备朝服,所以文武百官执鞭朝拜元修,高欢让斛斯椿进奉劝进表。
斛斯椿进入帷门,弯腰施礼伸着头不敢进到元修跟前,元修命王思政接过劝进表,看过之后,说道:“我也只好即位称朕了。”高欢于是为安定王作诏书禅位于元修。
戊子,孝武帝即位于东郭之外,用代都旧制,以黑毡蒙七人,欢居其一,帝于毡上西向拜天毕,入御太极殿,群臣朝贺,升阊阖门大赦,改元太昌。
以高欢为大丞相、天柱大将军、太师,世袭定州刺史。
庚寅,加高澄侍中、开府仪同三司。
戊子(二十五日),北魏孝武帝元修在洛阳东郭外即皇帝位,采用鲜卑旧制,将黑毡蒙在七个人身上,高欢便是其中一人。
元修在毡上向西拜过天之后,便入御太极殿,群臣朝拜庆贺。
孝武帝元修登上阊阖门,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太昌。
任命高欢为大丞相、天柱大将军、太师、世袭定州刺史。
庚寅(二十七日),加封高澄为侍中、开府仪同三司。
初,欢起兵信都,尔朱世隆知司马子如与欢有旧,自侍中、骠骑大将军出为南岐州刺史。
欢入洛,召子如为大行台尚书,朝夕左右,参知军国。
广州刺史广宁韩贤,素为欢所善,欢入洛,凡尔朱氏所除官爵例皆削夺,唯贤如故。
当初,高欢从信都起兵之时,尔朱世隆知道司马子如跟高欢有老交情,于是将司马子如从侍中、骠骑大将军的职位上撤下将他调离洛阳到南岐州任刺史。
高欢进入洛阳后,征召司马子如为大行台尚书,从此司马子如朝夕在高欢身边,参与军国大事。
广州刺史广宁郡人韩贤,一直很受高欢赏识,高欢进到洛阳后,凡是尔朱氏所任命的官职爵位都撤销废除了,只有韩贤的官爵还和过去一样。
以前御史中尉樊子鹄兼尚书左仆射,为东南道大行台,与徐州刺史杜德追尔朱仲远;仲远已出境,遂攻元树于谯。
北魏任命前御史中尉樊子鹄兼任尚书左仆射,为东南道大行台,与徐州刺史杜德一起追击尔朱仲远,尔朱仲远已逃出境外,于是便到谯城攻打元树。
丞相欢征贺拔岳为冀州刺史,岳畏欢,欲单马入朝。
行台右丞薛孝通说岳曰:“高王以数千鲜卑破尔朱百万之众,诚亦难敌。
然诸将或素居其上,或与之等夷,屈首从之,势非获已。
今或在京师,或据州镇,高王除之则失人望,留之则为腹心之疾。
且吐万人虽复败走,犹在并州,高王方内抚群雄,外抗敌,安能去其巢穴,与公争关中之地乎!今关中豪俊皆属心于公,愿效其智力。
公以华山为城,黄河为堑,进可以兼山东,退可以封函谷,奈何欲束手受制于人乎!”言未卒,岳执孝通手曰:“君言是也。”乃逊辞为启而不就征。
丞相高欢征召贺拔岳为冀州刺史,贺拔岳畏惧高欢,便打算单人匹马入朝接受任命。
行台右丞薛孝通劝贺拔岳道:“高欢以几千鲜卑军队打败了尔朱氏的百万大军,您确实很难与他相匹敌。
但各位将领有的过去一直职位在他之上,有的跟他职位相当,俯首屈从于他,其势乃迫不得已。
现在这些将领有的在京师洛阳,有的占据着州镇,高欢若除掉他们则会失去人心,若留着他们则会成为他的心腹之患。
况且尔朱兆虽然败逃,却仍在并州,高欢正在内抚群雄,外抗强敌,怎能离开老窝,与您争夺关中之地呢!现在关中的英雄豪杰,都倾心于您,愿意为您效力。
您若以华山当作城墙,以黄河作为沟堑,进可以兼并崤山以东的区域,退可以封锁函谷关,为什么要捆住自己的手脚,受制于别人呢!”话还未说完,贺拔岳便握住薛孝通的手说:“您说得对。”于是客气地给高欢写了封信加以推辞,未应召到京接受任命。
壬辰,丞相欢还邺,送尔朱度律、天光于洛阳,斩之。
壬辰(二十九日),丞相高欢回到邺城,将尔朱度律、尔朱天光送到洛阳杀掉了。
五月,丙申,魏主鸩节闵帝于门下外省,诏百司会丧,葬用殊礼。
五月,丙申(初三),北魏国主在门下省用药酒毒死了节闵帝,之后下诏各部门大办丧事,用隆重的葬礼埋葬节闵帝。
以沛郡王欣为太师,赵郡王谌为太保,南阳王宝炬为太尉,长孙稚为太傅。
宝炬,愉之子也。
丞相欢固辞天柱大将军,戊戌,许之。
己酉,清河王为司徒。
任命沛郡王元欣为太师,赵郡王元谌为太保,南阳王元宝炬为太尉,任命长孙稚为太傅。
元宝炬是元愉的儿子。
丞相高欢坚决推辞不当天柱大将军,戊戌(初五),孝武帝元修同意了他的请求。
己酉(十六日),任命清河王元为司徒。
侍中河南高隆之,本徐氏养子,丞相欢命以为弟,恃欢势骄公卿,南阳王宝炬殴之,曰:“镇兵何敢尔!”魏主以欢故,六月,丁卯,黜宝炬为骠骑大将军,归第。
侍中河南人高隆之,本是徐氏的养子,丞相高欢认他为弟,高隆之倚仗高欢的权势对公卿们的态度很骄横,南阳王元宝炬将他痛打了一顿,骂道:“镇兵竟敢如此狂妄!”孝武帝元修因高欢的缘故,于六月丁卯(初五),将元宝炬贬黜为骠骑大将军,令其回到家中去。
魏主避广平武穆王之讳,改谥武怀皇帝曰孝庄皇帝,庙号敬宗。
北魏孝武帝为避广平武穆王之讳,将武怀皇帝的谥号改为孝庄皇帝,庙号为“敬宗。”。
秋,七月,庚子,魏复以南阳王宝炬为太尉。
秋季,七月,庚子(初八),北魏又重新任命南阳王元宝炬为太尉。
壬寅,魏丞相欢引兵入滏口,大都督库狄干入井陉,击尔朱兆。
庚戌,魏主使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高隆之帅步骑十万会丞相欢于太原,因以隆之为丞相军司。
欢军于武乡,尔朱兆大掠晋阳,北走秀容。
并州平。
欢以晋阳四塞,乃建大丞相府而居之。
壬寅(初十),北魏丞相高欢率兵入滏口,大都督库狄干率兵入井陉,攻打尔朱兆。
庚戌(十八日),北魏孝武帝派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高隆之率步兵骑兵十万人与高欢在太原会师,于是任命高隆之为丞相军司。
高欢驻军于武乡,尔朱兆大肆抢掠晋阳,向北逃奔秀容县。
从此并州平定。
因晋阳四面有山为屏障,高欢于是在晋阳建立了大丞相府,住在那里。
魏夏州迁民郭迁据青州反,刺史元嶷弃城走;诏行台侯景等讨之,拔其城。
迁来奔。
北魏夏州移民郭迁占据了青州反叛朝廷,青州刺史元嶷弃城而逃。
朝崐廷诏令行台侯景等人讨伐郭迁,攻下了青州。
郭迁前来投奔梁朝。
魏东南道大行台樊子鹄围元树于谯城,分兵攻取蒙县等五城,以绝援兵之路。
树请帅众南归,以地还魏,子鹄等许之,与之誓约。
树众半出,子鹄击之,擒树及谯州刺史朱文开以归。
羊侃行至官竹,闻树败而还。
九月,树至洛阳,久之,复欲南奔,魏人杀之。
北魏东南道大行台樊子鹄在谯城包围了元树,分兵攻取了蒙县等五座县城,以断绝元树的援兵之路。
元树向樊子鹄请求率军南归梁朝,将占据的地盘还给北魏,樊子鹄等同意了这一请求,并与元树订立了盟约。
元树的部队一半人马刚出城,樊子鹄突然袭击,抓获了元树和谯州刺史朱文开,把他们带了回来。
羊侃率军行至官竹这个地方时,听说元树已兵败,便又回去了。
九月,元树被押送到了洛阳,过了一段时间,元树又打算南奔梁朝,结果被北魏人杀掉了。
乙巳,以司空袁昂领尚书令。
乙巳(十四日),梁朝任命司空袁昂兼任尚书令。
冬,十一月,丁酉,日南至,魏主祀圜丘。
冬季,十一月,丁酉(初七),这天是冬至,北魏孝武帝在圜丘祭天。
甲辰,魏杀安定王朗、东海王晔。
甲辰(十四日),北魏杀安定王元朗和东海王元晔。
己酉,以汝南王悦为侍中、大司马。
己酉(十九日),北魏朝廷任命汝南王元悦为侍中、大司马。
魏葬灵太后胡氏。
北魏为灵太后胡氏举行葬礼。
上闻魏室已定,十二月,庚辰,复以太尉元法僧为郢州刺史。
梁武帝听说北魏朝廷已经安定,十二月,庚辰(二十一日),再次任命太尉元法僧为郢州刺史。
魏主以汝南王悦属近地尊,丁亥,杀之。
北魏孝武帝因汝南王元悦与自己亲属关系近而且地位又高,丁亥(二十八日),杀了元悦。
魏大赦,改元永兴,以与太宗同号,复改永熙。
北魏实行大赦,改年号为永兴,因为与太宗年号相同,便又改为永熙。
魏主纳丞相欢女为后,命太常卿李元忠纳币于晋阳。
欢与之宴,论及旧事,元忠曰:“昔日建议,轰轰大乐,比来寂寂无人问。”欢抚掌笑曰:“此人逼我起兵。”元忠戏曰:“若不与侍中,当更求建义处。”欢曰:“建义不虑无,止畏如此老翁不可遇耳。”元忠曰:“止为此翁难遇,所以不去。”因捋欢须大笑。
欢悉其雅意,深重之。
北魏孝武帝娶丞相高欢的女儿为皇后,命太常卿李元忠将彩礼送至晋阳高欢处。
高欢与李元忠宴饮,谈到过去的往事,李元忠说道:“昔日您兴兵起义的时候,热热闹闹,欢欢乐乐,近来却静悄悄地没人来问候了。”高欢拍手大笑,说道:“你这人是在逼我起兵啊。”李元忠开玩笑地说:“如果不把权力交给侍中(高澄),我就再找一处能够起兵的地方。”高欢道:“起兵的人不用担心没有,只是恐怕象我这样的老头儿你不会再遇到了。”李元忠说道:“正因为这老头儿难以遇到,所以我是不会离开的。”于是捋着高欢的胡须大笑起来。
高欢知道李元忠平素的想法,因此很是看重他。
尔朱兆既至秀容,分守险隘,出入寇抄。
魏丞相欢扬声讨之,师出复止者数四,兆意怠。
欢揣其岁首当宴会,遣都督窦泰以精骑驰之,一日一夜行三百里,欢以大军继之。
尔朱兆到了秀容县后,分兵把守险要隘口,四出侵犯抢掠。
北魏丞相高欢扬言要讨伐尔朱兆,军队已经出发然而又停止讨伐,这样搞了多次,于是尔朱兆心里便懈怠下来了。
高欢估计尔朱兆在年初可能要举行宴会,于是便派都督窦泰率精锐骑兵飞速行军,一天一夜行军三百里,高欢率领大军随后进发。
梁纪十二 高祖武皇帝十二中大通五年(癸丑、533)
梁纪十二 梁武帝中大通五年(癸丑,公元533年)
春,正月,辛卯,上祀南郊,大赦。
春季,正月,辛卯(初二),梁武帝在南郊祭天,大赦天下。
魏窦泰奄至尔朱兆庭,军人因宴休惰,忽见泰军,惊走,追破之于赤岭,众并降散。
兆逃于穷山,命左右西河张亮及苍头陈山提斩己首以降,皆不忍;兆乃杀所乘白马,自缢于树。
欢亲临,厚葬之。
慕容绍宗携尔朱荣妻子及兆余众诣欢降,欢以义故,待之甚厚。
兆之在秀容,左右皆密通款于欢,唯张亮无启疏,欢嘉之,以为丞相府参军。
北魏窦泰率领军队突然攻到尔朱兆大本营的厅堂,军中的人因为正在摆宴而疏于防守,忽然看见窦泰的军队,连忙惊慌地逃跑,后来在赤岭被窦泰追上击溃,不是投降就是逃散了。
尔朱兆逃到荒山中,命令在身旁侍奉的西河人张亮以及仆隶陈山提砍下自己的头颅投降,张亮与陈山提都不忍心这么做。
尔朱兆就杀掉自己所骑的白马,自己吊死在树上。
高欢亲自来到尔朱兆自杀的地方,为他举行了隆重的葬礼。
慕容绍宗带着尔朱容的妻子、孩子以及尔朱兆剩余的人马向高欢投降,高欢看在过去的交情上,给予他们很优厚的待遇。
尔朱兆在秀容的时候,他的近臣们都悄悄地向高欢表示投靠之意,唯独张亮没有写信联系。
高欢对他很赞许,任命他为丞相府的参军。
魏罢诸行台。
北魏罢免了各位行台。
辛亥,上祀明堂。
辛亥(二十二日),梁武帝在明堂举行祭祀典礼。
丁巳,魏主追尊其父为武穆帝,太妃冯氏为武穆后,母李氏为皇太妃。
丁巳(二十八日),北魏国主孝武帝分别追认他的父亲为武穆帝,太妃冯氏为武穆后,母亲李氏为皇太妃。
劳州刺史曹凤、东荆州刺史雷能胜等举城降魏。
劳州刺史曹凤、东荆州刺史雷能胜等人率领全城投降北魏。
魏侍中斛斯椿闻乔宁、张子期之死,内不自安,与南阳王宝炬、武卫将军元毗、王思政密劝魏主图丞相欢。
毗,遵之玄孙也。
舍人元士弼又言欢受诏不敬,帝由是不悦。
椿劝帝置内都督部曲,又增武直人数,自直已下,员别数百,皆选四方骁勇者充之。
帝数出游幸,椿自部勒,别为行陈,由是朝政、军谋,帝专与椿决之。
帝以关中大行台贺拔岳拥重兵,密与相结,又出侍中贺拔胜为都督三荆等七州诸军事,欲倚胜兄弟以敌欢,欢益不悦。
北魏侍中斛斯椿听到乔宁、张子期的死讯,心里无法安宁,他与南阳王元宝炬、武卫将军元毗、王思政一道秘密劝说孝武帝除掉丞相高欢。
元毗是元遵的玄孙。
舍人元士弼又告诉孝武帝,说高欢对皇帝颁下的诏书不恭不敬,孝武帝因此不大愉快。
斛斯椿劝说孝武帝设置了负责皇宫守卫的内都督部曲,又在皇帝居住的朱华阁里增添了值勤侍卫的人数,在这些侍卫下面,还有定额以外的侍卫几百人。
充当卫士的都是从各地精选出的骁勇善战的人。
孝文帝几次外出巡游,斛斯椿亲自部署,在卫士以外另外排列队伍。
因此,有关朝政、军机方面的大事,孝武帝只与斛斯椿商议决定。
由于关中大行台贺拔岳手中掌握重兵,孝武帝就与他秘密联系,又派遣侍中贺拔胜担任统管三荆等七州军事的都督,想倚仗贺拔胜兄弟的力量与高欢抗衡,高欢心里更加不高兴。
侍中、司空高乾之在信都也,遭父丧,不暇终服。
及孝武帝即位,表请解职行丧,诏听解侍中,司空如故。
乾虽求退,不谓遽见许,既去内侍,朝政多不关预,居常怏怏。
帝既贰于欢,冀乾为己用,尝于华林园宴罢,独留乾,谓之曰:“司空奕世忠良,今日复建殊效,相与虽则君臣,义同兄弟,宜共立盟约,以敦情契。”殷勤逼之。
乾对曰:“臣以身许国,何敢有贰。”时事出仓猝,且不谓帝有异图,遂不固辞,亦不以启欢。
及帝置部曲,乾乃私谓所亲曰:“主上不亲勋贤而招集群小,数遣元士弼、王思政往来关西与贺拔岳计议,又出贺拔胜为荆州,外示疏忌,内实树党,令其兄弟相近,冀据有西方。
祸难将作,必及于我。”乃密启欢。
欢召乾诣并州,面论时事,乾因劝欢受魏禅,欢以袖掩其口曰:“勿妄言!今令司空复为侍中,门下之事一以相委。”欢屡崐启请,帝不许。
乾知变难将起,密启欢求为徐州;二月,辛酉,以乾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徐州刺史,以咸阳王坦为司空。
担任侍中、司空的高乾在信都的时候,正赶上父亲去世,没有来得及服丧期满。
等到孝武帝登上皇位的时候,他上书请求解除自己的职务以便为父亲守孝。
孝武帝颁下诏书免去他的侍中职务,但依旧让他担任司空。
高乾虽然要求解除职务,但想不到孝武帝会立即批准,这一下既然丢掉了侍中的位置,就不能多插手朝中的事务,住在家里常常怏怏不乐。
孝武帝对高欢有了二心,希望高乾能够为自己所用,他曾经在华林园的酒宴结束后单独留下高乾,对他说:“司空,你们一家世代都是忠良,现在你又建立了显赫的功业,我与你相处名义上是君臣关系,但在情义上就好象兄弟一样,我们应该一道订立盟约,使我们的情义更加深厚。”说着,孝武帝很殷勤地催促高乾立约。
高乾回答说:“我把整个身体都给了国家,哪敢不一心一意呢?”这件事情发生得很突然,再说也没有想到孝武帝这样做是别有意图的,因此高乾就没有坚决推辞,也没有把这一件事向高欢禀报。
直到孝武帝设置部曲的时候,高乾才私下对他亲近的人说:“皇上不与有功的贤良的大臣亲近,而是纠集了一群小人,还多次派遣元士弼、王思政来往于关西之间,与贺拔岳密谋,又派出贺拔胜掌管荆州,表面上显示出疏远贺拔胜的样子,实质上是在拉帮结派,使贺拔胜兄弟靠得近些,希望这样来占据西方。
现在灾难将要降临了,而且必定要殃及到我的身上。”这才把孝武帝拉拢他的事秘密告诉了高欢。
高欢把高乾叫到并州,同他当面讨论时事。
高乾劝说高欢迫使孝武帝禅让帝位,高欢用袖子掩住高乾的嘴巴说道:“不要瞎说!现在就让司空你重新担任侍中,门下省的事全部委托给你了。”高欢屡次上书,请求让高乾复职,孝武帝都不允许。
高乾知道灾难将要发生,就悄悄地请高欢给自己谋求徐州刺史的官职。
二月,辛酉(初三),孝武帝任命高乾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徐州刺史,另外任命咸阳王元坦为司空。
癸未,上幸同泰寺,讲《般若经》,七日而罢,会者数万人。
癸未(二十五日),梁武帝驾临同泰寺,讲解《般若经》,持续了七天才结束,到会的多达几万人。
魏正光以前,阿至罗常附于魏。
及中原多事,阿至罗亦叛,丞相欢招抚之,阿至罗复降,凡十万户。
三月,辛卯,诏复以欢为大行台,使随宜裁处。
欢与之粟帛,议者以为徒费无益,欢不从;及经略河西,大收其用。
在北魏正光年间以前,阿至罗国经常依附于北魏。
等到中原一带战事纷繁的时候,阿至罗国也反叛了。
北魏的丞相高欢进行招抚后,阿至罗国又投降了,一共带了十万户人家。
三月,辛卯(初三),北魏孝武帝颁下诏书,重新任命高欢为大行台,授权他可以随机裁决处理有关事务。
高欢要给予阿至罗国一批粮食和绢帛,参与讨论此事的人都认为这是白费财物,不可能有什么收益,高欢没有听他们的话。
等到高欢征伐河西地区的时候,得到了阿至罗人的大力支持。
高乾将之徐州,魏主闻其漏泄机事,乃诏丞相欢曰:“乾邕与朕私有盟约,今乃反覆两端。”欢闻其与帝盟,亦恶之,即取乾前后数启论时事者遣使封上,帝召乾,对欢使责之,乾曰:“陛下自立异图,乃谓臣为反覆,人主加罪,其可辞乎!”遂赐死。
帝又密敕东徐州刺史潘绍业杀其弟敖曹,敖曹先闻乾死,伏壮士于路,执绍业,得敕书于袍领,遂将十馀骑奔晋阳。
欢抱其首哭曰:“天子枉害司空。”敖曹兄仲密为光州刺史,帝敕青州断其归路,仲密亦间行奔晋阳。
仲密名慎,以字行。
高乾将要去徐州上任,北魏孝武帝听说了他泄漏机密的事情,就写了诏书对丞相高欢说:“高乾跟我私下有过盟约,如今他在你和我两边翻来覆去。”高欢一听高乾与孝武帝曾经订过盟约,也对他产生了恶感,于是立即找来高乾以前给他的几件评论时事的文书,加以密封,派遣使者送给孝武帝。
孝武帝召见高乾,当着高欢使者的面斥责高乾,高乾回答说:“陛下您自己有别的企图,才说我反复无常,做帝王的要将罪行硬加到一个人头上,难道还可以推卸得了吗!”于是,孝武帝赐高乾死。
孝武帝又写密信给东徐州刺史潘绍业,命令他杀掉高乾的弟弟高敖曹,高敖曹已经提前得到了高乾的死讯,因此在路旁埋伏了精壮的士卒,捉住了潘绍业,从他衣袍的领子里搜到了孝武帝的诏书。
于是,高敖曹就带着十几个人骑马直奔晋阳。
高敖曹到达晋阳之后,高欢抱崐住他的头痛哭道:“皇上屈杀了高司空。”高敖曹的哥哥高仲密是光州刺史,孝武帝命令青州的兵马切断他回去的道路,高仲密也从小路跑到了晋阳。
高仲密名叫高慎,通常用表字。
魏太师鲁郡王肃卒。
北魏的太师鲁郡王元肃去世。
丙辰,南平元襄王伟卒。
丙辰(二十八日),梁朝的南平元襄王萧伟去世。
丁巳,魏以赵郡王谌为太尉,南阳王宝炬为太保。
丁巳(二十九日),北魏任命赵郡王元谌为太尉,南阳王元宝炬为太保。
魏尔朱兆之入洛也,焚太常乐库,钟磬俱尽。
节闵帝诏录尚书事长孙稚、太常卿祖莹等更造之,至是始成,命曰《大成乐》。
北魏的尔朱兆在进入洛阳之后,焚烧了太常府的乐器库房,钟磬等等都给烧得一干二净。
节闵帝元恭颁下诏书,命令录尚书事长孙稚、太常卿祖莹等人重新制造,到这个时候才完成,它们被命名为《大成乐》。
魏青州民耿翔聚众寇掠三齐,胶州刺史裴粲,专事高谈,不为防御;夏,四月,翔掩袭州城。
左右白贼至,粲曰:“岂有此理!”左右又言已入州门,粲乃徐曰:“耿王来,可引之听事,自馀部众,且付城民。”翔斩之,送首来降。
北魏青州的百姓耿翔聚集了一帮盗匪在三齐大肆掠夺,胶州刺史裴粲只会高谈阔论,不设防御。
夏季,四月,耿翔带着人马突然袭击了胶州州城。
裴粲身旁的部下向他禀告说贼兵冲过来了,他却回答:“岂有此理!”部下们又过来报告说贼兵已经进入城门了,裴粲才慢慢地说道:“耿王来了,你们可以带到厅堂来,他下面的那些人马,都交给城中的百姓。”耿翔杀了裴粲,带着他的脑袋来向梁朝投降。
五月,魏东徐州民王早等杀刺史崔庠,以下邳来降。
五月,北魏东徐州的百姓王早等人杀了刺史崔庠,献出下邳向梁朝投降。
六月,壬申,魏以骠骑大将军樊子鹄为青、胶大使,督济州刺史蔡俊等讨耿翔。
秋,七月,魏师至青州,翔弃城来奔,诏以为兖州刺史。
六月,壬申(十五日),北魏任命骠骑大将军樊子鹄为赴青州、胶州的特别使节,督促济州刺史蔡俊等人讨伐耿翔。
秋季,七月,北魏的军队攻到了青州,耿翔放弃了青州城赶来投奔梁朝,梁武帝颁下诏书,任命他为兖州刺史。
壬辰,魏以广陵王欣为大司马,赵郡王谌为太师,庚戌,以前司徒贺拔允为太尉。
壬辰(初六),北魏任命广陵王元欣为大司马,赵郡王元谌为太师。
庚戌(二十四日),又任命前司徒贺拔允为太尉。
初,贺拔岳遣行台郎冯景诣晋阳,丞相欢闻岳使至,甚喜,曰:“贺拔公讵忆吾邪!”与景歃血,约与岳为兄弟。
景还,言于岳曰:“欢奸诈有余,不可信也。”府司马宇文泰自请使晋阳,以观欢之为人,欢奇其状貌,曰:“此儿视瞻非常。”将留之,泰固求复命;欢既遣而悔之,发驿急追,至关不及而返。
起初,贺拔岳派遣行台郎冯景到晋阳,丞相高欢听说贺拔岳的使者来了,非常高兴,说道:“贺拔公岂不是想念我了?”然后与冯景歃血为盟,约定与贺拔岳结为兄弟。
冯景回去后,对贺拔岳说:“高欢奸诈有余,真诚不足,不可信任。”府司马宇文泰自告奋勇,请求出使晋阳,以便观察高欢的为人到底如何。
高欢见了宇文泰,对他的相貌感到惊奇,说道:“这个年轻人的仪表看起来不同寻常。”因此要留下宇文泰,宇文泰坚决要求回去复命;高欢让宇文泰走了之后又觉得后悔,急忙派人骑驿马追赶,一直追到潼关还没有追上,只好返回。
泰至长安,谓岳曰:“高欢所以未篡者,正惮公兄弟耳;侯莫陈悦之徒,非所忌也。
公但潜为之备,图欢不难。
今费也头控弦之骑不下一万,夏州刺史斛拔弥俄突胜兵三千余人,灵州刺史曹泥、河西流民纥豆陵伊利等各拥部众,未知所属。
公若引军近陇,扼其要害,震之以威,怀之以惠,可收其士马以资崐吾军。
西辑氐、羌,北抚沙塞,还军长安,匡辅魏室,此桓、文之举也。”岳大悦,复遣泰诣洛阳请事,密陈其状。
魏主喜,加泰武卫将军,使还报。
八月,帝以岳为都督雍·华等二十州诸军事、雍州刺史,又割心前血,遣使者齐赍以赐之。
岳遂引兵西屯平凉,以牧马为名。
斛拔弥俄突、纥豆陵伊利及费也头万俟受洛干、铁勒斛律沙门等皆附于岳,唯曹泥附于欢。
秦、南秦、河、渭四州刺史同会平凉,受岳节度。
兵以夏州被边要重,欲求良刺史以镇之,众举宇文泰,岳曰:“宇文左丞,吾左右手,何可废也!”沈吟累日,卒表用之。
宇文泰回到长安后,对贺拔岳说:“高欢之所以还没有篡夺帝位,正是因为忌惮你们兄弟,而侯莫陈悦等人,并不是他所猜忌的对象。
您只要悄悄地进行准备,算计高欢是不难的。
现在费也头部族善于射箭的骑兵不下一万人,夏州刺史斛拔弥俄突的精兵有三千多人,灵州刺史曹泥、河西流民纥豆陵伊利等人各自都拥有一帮人马,还不知道自己要归属哪一方。
您要是带着军队逼近陇地,扼守该地的要害之处,用威势来震慑他们,同时再用恩惠对他们进行安抚,就可以收伏他们的兵马来壮大我军的力量。
此外,西边亲睦氐、羌部落,北边抚慰沙漠塞外之民,然后挥师返回长安,辅助魏国皇室,这是足以跟齐桓公、晋文公的功业相比的举动呀。”贺拔岳听了非常高兴,又派遣宇文泰到洛阳向孝武帝请示有关事宜,秘密陈述有关情况。
孝文帝也很欢喜,加封宇文泰为武卫将军,叫他回去向贺拔岳汇报。
八月,孝武帝任命贺拔岳为都督雍、华等二十州诸军事及雍州刺史,又割破自己心口前的皮肉,取出一些鲜血,派遣使者赐送给贺拔岳。
贺拔岳于是带领兵马向西挺进,以牧马的名义驻扎在平凉。
斛拔弥俄突、纥豆陵伊利以及费也头的万俟受洛干、铁勒斛律沙门等人都依附于贺拔岳,只有曹泥还依附于高欢。
秦、南秦、河、渭四州的刺史一同汇集在平凉,接受贺拔岳的指挥调度。
贺拔岳因为夏州地处边境,地形重要,想要寻找一位出色的刺史来镇守,大家都推举宇文泰,贺拔岳说道:“宇文左丞是我的左右手,怎么可以离开我!”他反复考虑了好几天,最终还是上书孝武帝,请求任用宇文泰为夏州刺史。
九月,癸酉,魏丞相欢表让王爵,不许;请分封邑十万户颁授勋义,从之。
九月,癸酉(疑误),北魏的丞相高欢上书请求让掉自己的王爵,孝武帝没有允许;高欢又请求将自己封地里的十万户人家作为奖赏,分赏给从信都跟他起义讨伐尔朱氏有功勋的人,孝武帝答应了。
冬,十月,庚申,以尚书右仆射何敬容为左仆射,吏部尚书谢举为右仆射。
冬季,十月,庚申(初五),梁武帝任命尚书右仆射何敬容为左仆射,吏部尚书谢举为右仆射。
十一月,癸巳,魏以殷州刺史中山邸珍为徐州大都督、东道行台、仆射,以讨下邳。
十一月,癸巳(初九),北魏任命殷州刺史中山人邸珍为徐州大都督、东道行台、仆射,派他来讨伐下邳。
十二月,丁巳,魏主狩于嵩高,己巳,幸温汤,丁丑,还宫。
十二月,丁巳(初三),北魏孝武帝在嵩高狩猎;己巳(十五日),又到温泉洗浴;丁丑(二十三日),返回宫中。
魏荆州刺史贺拔胜寇雍州,拔下迮戍,扇动诸蛮;雍州刺史庐陵王续遣军击之,屡为所败,汉南震骇。
胜又遣军攻冯翊、安定、沔阳、城,皆拔之。
续遣电威将军柳仲礼屯谷城以拒之,胜攻之,不克,乃还;于是沔北荡为丘墟矣。
仲礼,庆远之孙也。
北魏荆州刺史贺拔胜进犯雍州,攻克了下迮戍所,煽动蛮民们归附北魏,梁朝雍州刺史庐陵王萧续派遣军队攻击贺拔胜,屡次被对方打败,汉水以南地区都震惊恐惧起来。
贺拔胜又派遣军队进攻冯翊、安定、沔阳、城四郡,都攻了下来。
庐陵王萧续又派遣电威将军柳仲礼驻军谷城,以抵御贺拔胜,贺拔胜攻打谷城没有成功,就带着兵马返回;于是沔北地区都被扫荡成了一片土丘废墟。
柳仲礼是柳庆远的孙子。
魏丞相欢患贺拔岳、侯莫陈悦之强,右丞翟嵩曰:“嵩能间之,使其自相屠灭。”欢遣之。
欢又使长史侯景招抚纥豆陵伊利,伊利不从。
北魏的丞相高欢对贺拔岳和侯莫陈悦的强大感到害怕,右丞翟嵩对高崐欢说:“我能够离间他们,使他们相互屠杀灭亡。”高欢就派他去办理此事。
高欢又派遣长史侯景去招抚纥豆陵伊利,纥豆陵伊利没有听从。
六年(甲寅、534)
六年(甲寅,公元534年)
春,正月,壬辰,魏丞相欢击伊利于河西,擒之,迁其部落于河东。
魏主让之曰:“伊利不侵不叛,为国纯臣,王忽伐之,讵有一介行人先请之乎!”
春季,正月壬辰(初九),北魏的丞相高欢在五原河西部地区袭击了纥豆陵伊利,抓住了他,并且将他的部落迁移到五原河以东地区。
北魏孝武帝责难高欢说道:“纥豆陵伊利既没有入侵,也没有叛变,是我们魏国忠贞的臣子,您突然讨伐他,难道有一个使者事先来请示过吗?”
魏东梁州民夷作乱,二月,诏以行东雍州事丰阳泉企讨平之。
企世为商、洛豪族,魏世祖以其曾祖景言为本县令,封丹水侯,使其子孙袭之。
北魏东梁州的百姓夷人叛乱,二月,孝武帝颁下诏书,命令兼管东雍州事务的丰阳人泉企讨伐平定这场叛乱。
泉企一家世世代代是商、洛一带的豪门大族。
太武帝曾经任命泉企的曾祖父泉景言为本县的县令,还封他为丹水侯,并让他的子孙世袭这个爵位。
壬戌,魏大赦。
壬戌(初九),北魏大赦天下。
癸亥,上耕藉田;大赦。
癸亥(初十),梁武帝在籍田耕作,同时大赦天下。
魏永宁浮图灾,观者皆哭,声振城阙。
北魏永宁寺佛塔失火,看到灾情的人无不痛哭,哭声振动了城门两边的楼观。
魏贺拔岳将讨曹泥,使都督武川赵贵至夏州与宇文泰谋之,泰曰:“曹泥孤城阻远,未足为忧。
侯莫陈悦贪而无信,宜先图之。”岳不听,召悦会于高平,与共讨泥。
悦既得翟嵩之言,仍谋取岳。
岳数与悦宴语,长史武川雷绍谏,不听。
岳使悦前行,至河曲,悦诱岳入营坐,论军事,悦阳称腹痛而起,其婿元洪景拔刀斩岳。
岳左右皆散走,悦遣人谕之云:“我别受旨,止取一人,诸君勿怖。”众以为然,皆不敢动。
而悦心犹豫,不即抚纳,乃还入陇,屯水洛城。
岳众散还平凉,赵贵诣悦请岳尸葬之,悦许之。
岳既死,悦军中皆相贺,行台郎中薛私谓所亲曰:“悦才略素寡,辄害良将,吾属今为人虏矣,何贺之有!”,真度之从孙也。
北魏的贺拔岳将要讨伐曹泥,派了都督武川人赵贵到夏州先与宇文泰商量,宇文泰说:“曹泥掌握的是一座孤城,隔的距离又远,不足以成为我们忧虑的对象。
侯莫陈悦贪心而又不讲信义,应该先收拾他。”贺拔岳没有听从宇文泰的建议,而是召请侯莫陈悦在高平与自己会合,共同讨伐曹泥。
侯莫陈悦听了翟嵩的话以后,就图谋除掉贺拔岳。
贺拔岳多次与侯莫陈悦随便聊天说话,担任长史的武川人雷绍劝告他,他听不进去。
贺拔岳叫侯莫陈悦走在前面,到了河曲,侯莫陈悦引诱贺拔岳到他的军营去坐,一同谈论军事,谈着谈着,侯莫陈悦假装说自己肚子疼,站起身来,他的女婿元洪景拔出腰刀杀了贺拔岳,贺拔岳身边的人都纷纷逃散,侯莫陈悦派人告诉他们说:“我奉了朝廷密旨,只取贺拔岳一个人的性命,各位都不要害怕。”大家都认为侯莫陈悦的话是真的,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侯莫陈悦自己的心里还犹豫不决,不敢安抚招纳贺拔岳的部属,于是就回到陇地,驻扎在水洛城。
贺拔岳离散的部属回到平凉,赵贵来到侯莫陈悦处请求由他安葬贺拔岳的遗体,侯莫陈悦答应了他。
贺拔岳死了之后,侯莫陈悦军队里的官兵都相互庆贺,行台郎中薛悄悄地对他亲近的人说:“侯莫陈悦向来缺乏才识谋略,总是杀害良将,我们这些人现在已注定被人俘虏了,有什么可以庆贺的!”薛是薛真度的侄孙子。
岳众未有所属,诸将以都督武川寇洛年最长,推使总诸军;洛素无威略,不能齐众,乃自请避位。
赵贵曰:“宇文夏州英略冠世,远近归心,赏罚严明,士卒用命,若迎而奉之,大事济矣。”诸将或欲南召贺拔胜,或欲东告魏朝,犹豫不决。
都督盛乐杜朔周曰:“远水不救近火,今日之事,非宇文夏州无能济者,赵将军议是也。
塑周请轻骑告哀,且迎之。”众乃使朔周驰至夏州召泰。
贺拔岳的部下们都还没有归属,各位将领考虑到担任都督的武川人寇洛年崐龄最大,就推举他总管所有的军队,寇洛一向没有威望谋略,不能把大家管理好,就自己请求让位,赵贵说道:“夏州刺史宇文泰的才略天下第一,远近的人心都向着他,他赏罚严明,士兵们都愿意听从他的命令,如果将他迎接来,拥戴他作为我们的统帅,大事就可以成功了。”各位将领中有的想去南方叫贺拔胜来收拾残局,有的想去东方把情况禀告北魏的朝廷,一时间犹豫不决。
担任都督的盛乐人杜朔周说道:“远水救不了近火,今天这样的事情,除了宇文泰外,没有任何人能够办成功,赵将军的一番议论是正确的。
请允许我朔周骑上快马向宇文泰报告噩耗,并且迎接他到这儿来。”大家就让杜朔周作为使者赶往夏州请宇文泰来。
泰与将佐宾客共议去留,前太中大夫颍川韩褒曰:“此天授也,又何疑乎!侯莫陈悦,井中蛙耳,使君往,必擒之。”众以为:“悦在水洛,去平凉不远,若已有贺拔公之众,则图之实难,愿且留以观变。”泰曰:“悦既害元帅,自应乘势直据平凉,而退据水洛,吾知其无能为也。
夫难得易失者,时也。
若不早赴,众心将离。”
宇文泰与他的将领、幕僚、宾客一同商议是去是留,前太中大夫、颍川人韩褒说道:“这是上天授命给您,还有什么可以疑虑的呀!侯莫陈悦不过是只井中之蛙,如果您去的话,一定能够捉住他。”众人都认为:“侯莫陈悦所处的水洛距离平凉不远,如果他已经拥有贺拔岳留下的兵马,再算计他就非常困难了,希望暂且留下来观察时局的变化。”宇文泰说:“侯莫陈悦既然杀害了贺拔岳元帅,自然应该乘这个势头直接占据平凉,而他却退了一步占据了水洛,由此我知道他没有能耐再干什么了。
难以得到而又容易失去的是时机,假如我不早点去的话,人心将会离散。”
夏州首望都督弥姐元进阴谋应悦,泰知之,与帐下都督高平蔡谋执之,曰:“元进会当反噬,不如杀之。”泰曰:“汝有大决。”乃召元进等人计事,泰曰:“陇贼逆乱,当与诸人戮力讨之,诸人似有不同者,何也?”即被甲持刀直入,嗔目谓诸将曰:“朝谋夕异,何以为人!今日必断奸人首!”举坐皆叩头曰:“愿有所择。”乃叱元进,斩之,并诛其党,因与诸将同盟讨悦。
泰谓曰:“吾今以尔为子,尔其以我为父乎?”
都督弥姐元进的家族是夏州首屈一指的名门望族,他阴谋策应侯莫陈悦,宇文泰知道了这一情况后,与担任帐下都督的高平人蔡谋划如何捉住他,蔡说道:“弥姐元进会反咬一口的,不如杀掉他。”宇文泰夸奖他说:“你有作重要决策的能力。”于是就召请弥姐元进等人到府中商量事情,宇文泰说:“陇州的贼寇进行叛乱,我理所应当和各位一道齐心协力讨伐他们,可是你们之中好象有想法不同的人,这是为什么呀?”话刚落音,身披铠甲手持钢刀的蔡一直走进来,瞪大眼睛对各位将领说:“早上想好的主意晚上就改变,还做人干什么?今天一定要砍掉奸贼的脑袋!”在座的人都跪下叩头说:“希望将军区别忠奸。”蔡就大声喝斥弥姐元进,接着杀掉了他,还诛灭了他的党羽,这样就与各位将领结成同盟一道讨伐侯莫陈悦。
宇文泰对蔡说:“我从今以后把你当成我的儿子,你愿意认我作你的父亲吗?”
泰与帐下轻骑驰赴平凉,令杜朔周帅众先据弹筝峡。
时民间惶惧,逃散者多,军士争欲掠之,朔周曰:“宇文公方伐罪讨民,奈何助贼为虐乎!”抚而遣之,远近悦附;泰闻而嘉之。
朔周本姓赫连,曾祖库多汗避难改焉,泰命复其旧姓,名之曰达。
宇文泰与手下的轻骑兵一起快速地赶赴平凉,命令杜朔周带领兵马先占领弹筝峡。
此时老百姓都很惊惶恐惧,逃散的人很多,士兵们争先恐后地要掠夺他们的财物,杜朔周对士兵们说:“宇文泰大人正在征伐罪人,使百姓安享太平,你们怎么还帮助奸贼做坏事呀?”他对百姓进行安抚并把他们发送回去,远近的人因此都高兴地归附过来;宇文泰听到这一消息后嘉奖了他。
杜朔周本姓赫连,他的曾祖父库多汗为了避难而改姓杜,宇文泰叫杜朔周恢复他的旧姓,给他起名为赫连达。
丞相欢使侯景招抚岳众,泰至安定遇之,谓曰:“贺拔公虽死,宇文泰尚存,卿何为者!”景失色曰:“我犹箭耳,唯人所射。”遂还。
北魏的丞相高欢派侯景去招纳安抚贺拔岳的兵马,宇文泰走到安定的时候遇见了他,对他说:“贺拔岳虽然已经去世,但我宇文泰还活着,你想要干什么!”侯景大惊失色,回答说:“我不过是一枝箭,人家把我射到哪儿我就到崐哪儿。”于是便返回了。
泰至平凉,哭岳甚恸,将士皆悲喜。
宇文泰到达平凉之后,非常悲痛地哭吊贺拔岳,将士们都又悲又喜。
欢复使侯景与散骑常侍代郡张华原、义宁太守太安王基劳泰,泰不受,欲劫留之,曰:“留则共享富贵,不然,命在今日。”华原曰:“明公欲胁使者以死亡,此非华原所惧也。”泰乃遣之。
基还,言“泰雄杰,请及其未定击灭之。”欢曰:“卿不见贺拔、侯莫陈乎!吾当以计拱手取之。”
高欢又派侯景与散骑常侍代郡人张华原、义宁太守太安人王基去慰劳宇文泰,宇文泰没有接受,还想把他们扣留下来,说:“你们留下来我们就一同享受富贵,不然的话,你们的性命就在今日完结。”张华原回答说:“您用死亡来威胁使者,这可不是我张华原所惧怕的。”宇文泰无奈,就让他们回去了。
王基到晋阳后,对高欢说:“宇文泰是一位英雄杰出的人,请您趁他还没有稳定就攻击消灭他。”高欢回答说:“你不是看见贺拔岳与侯莫陈悦之间的情况了嘛!我会使用计谋拱手取他的性命。”
魏主闻岳死,遣武卫将军元毗慰劳岳军,召还洛阳,并如侯莫陈悦。
毗至平凉,军中已奉宇文泰为主;悦既附丞相欢,不肯应召。
泰因元毗上表称:“臣岳忽罹非命,都督寇洛等令臣权掌军事。
奉诏召岳军入京,今高欢之众已至河东,侯莫陈悦犹在水洛,士卒多是西人,顾恋乡邑,若逼令赴阙,悦蹑其后,欢邀其前,恐败国殄民,所损更甚。
乞少赐停缓,徐事诱导,渐就东引。”魏主乃以泰为大都督,即统岳军。
北魏国主孝武帝听到贺拔岳的死讯,派遣武卫将军元毗去慰问贺拔岳的军队,把他们召回洛阳,并且宣召侯莫陈悦。
元毗到了平凉,部队里面已经拥戴宇文泰作为首领;侯莫陈悦已经归附了高欢,因此不愿意接受孝武帝的宣召。
宇文泰通过元毗给孝武帝递送了表章,说:“大臣贺拔岳突然死于非命,都督寇洛等人要我暂且掌握这儿的军事权力。
我已经接到您宣召贺拔岳的军队进京城的诏书,但是现在高欢的兵马已经到了五原河以东地区,侯莫陈悦还在水洛,我手下的士兵大多数是西部人,留恋自己的家乡,如果硬逼着叫他们赶赴京城,侯莫陈悦在后面追击,高欢在前面拦截,恐怕会产生国家遭殃百姓被杀的后果,受到的损失更大。
请您允许我们稍微停一停缓一缓,慢慢地进行诱导,渐渐地将他们带到东部地区。”孝武帝就任命宇文泰为大都督,就统率贺拔岳的部队。
初,岳以东雍州刺史李虎为左厢大都督,岳死,虎奔荆州,说贺拔胜使收岳众,胜不从。
虎闻宇文泰代岳统众,乃自荆州还赴之,至阌乡,为丞相欢别将所获,送洛阳。
魏主方谋取关中,得虎甚喜,拜卫将军,厚赐之,使就泰。
虎,歆之玄孙也。
当初,贺拔岳任用东雍州刺史李虎为左厢大都督,贺拔岳死后,李虎直奔荆州,劝说贺拔胜来接收贺拔岳手下的人马,贺拔胜没有接受他的意见。
李虎听说宇文泰已经代替贺拔岳统率全体将士,便从荆州往回赶,路过阌乡的时候,被丞相高欢手下的将领俘虏,然后给送到了洛阳。
孝武帝正准备谋取关中地区,得到李虎欣喜万分,任命他为卫将军,赐给他一大笔财物,派他到宇文泰那里。
李虎是李歆的玄孙。
泰与悦书,责以“贺拔公有大功于朝廷。
君名微行薄,贺拔公荐君为陇右行台,又高氏专权,君与贺拔公同受密旨,屡结盟约;而君党附国贼,共危宗庙,口血未干,匕首已发。
今吾与君皆受诏还阙,今日进退,唯君是视:君若下陇东迈,吾亦自北道同归;若首鼠两端,吾则指日相见!”
宇文泰写给侯莫陈悦一封书信,用这样的话谴责他:“贺拔公曾为朝廷立过大功。
你声名微不足道并且品行低下,贺拔公却推荐你为陇右地区的行台。
又赶上高欢独揽大权,你与贺拔公一同接受了皇上的秘密旨意,相互屡次缔结盟约;而你甘愿成为国贼的附庸,当他的同党,共同危害国家。
你与贺拔公盟誓时口中含的血还没干,手中的匕首就已经刺向他。
现在我与你都接到了命令我们返回京城的诏书,今天是进是退,就看你的了:你要是能从陇山撤下来而东还,我也就从北道出发与你一同回去;如果你瞻前顾后,迟疑不决,那我们就在不久之后以兵刃相见!”
魏主问泰以安秦、陇之策,泰表言:“宜召悦授以内官,或处以瓜、凉一藩;不然,终为后患。”北魏孝武帝向宇文泰询问安定秦、陇地区的策略,宇文泰呈上奏折,说:“应该召回侯莫陈悦,授予他京城中的官职,或者将瓜、凉二州中的一个州分封给他,不然的话,他终究要成为一个后患。”
原州刺史史归,素为贺拔岳所亲任,河曲之变,反为悦守。
悦遣其党王伯和、成次安将兵二千助归镇原州,泰遣都督侯莫陈崇帅轻骑一千袭之。
崇乘夜将十骑直抵城下,馀众皆伏于近路;归见骑少,不设备。
崇即入,据城门,高平令陇西李贤及弟远穆在城中,为崇内应。
于是,中外鼓噪,伏兵悉起,遂擒归及次安、伯和等归于平凉。
泰表崇行原州事。
三月,泰引兵击悦,至原州,众军毕集。
原州刺史史归,向来是贺拔岳亲近信任的人,河曲事变之后,反而变成了侯莫陈悦的官员。
侯莫陈悦派遣他的同党王伯和、成次安率领两千人马帮助史归镇守原州,宇文泰派了都督侯莫陈崇统领一千名轻装骑兵去袭击他们。
侯莫陈崇带了十名骑兵,乘着黑夜,一直抵达城下,其余的人马都埋伏在附近的道路上;史归看见来的骑兵人数少,没有进行防备。
侯莫陈崇立即冲了进去,占据了城门,担任高平县令的陇西人李贤和他的弟弟李远穆在城里做侯莫陈崇的内应。
于是,城里城外同时擂鼓呐喊,埋伏的人马都一拥而起,就这样捉住了史归以及成次安、王伯和,并把他们带回了平凉。
宇文泰上书孝武帝,请求让侯莫陈崇兼管原州的事务。
三月,宇文泰率领人马攻打侯莫陈悦,到了原州,各路的军队都集结在一起。
夏,四月,癸丑朔,日有食之。
夏季,四月,癸丑朔(初一),出现日食。
魏南秦州刺史陇西李弼说侯莫陈悦曰:“贺拔公无罪而公害之,又不抚纳其众,今奉宇文夏州以来,声言为主报仇,此其势不可敌也,宜解兵以谢之!不然,必及祸。”悦不从。
任北魏南秦州刺史的陇西人李弼劝侯莫陈悦道:“贺拔公无罪而您杀害了他,您又不安抚收纳他的部属,现在他们奉宇文泰为主将领兵而来,声言要为他们的主人报仇,看他们的势头是无法抵挡的,您应该放下武器向他们谢罪,不然的话,必定引来大祸。”侯莫陈悦没有按照他的意见去做。
宇文泰引兵上陇,留兄子导为都督,镇原州。
泰军令严肃,秋毫无犯,百姓大悦。
军出木狭关,雪深二尺,泰倍道兼行,出其不意。
悦闻之,退保略阳,留万人守水洛,泰至,水洛即降。
泰遣轻骑数百趣略阳,悦退保上召李弼与之拒泰。
弼知悦必败,阴遣使诣泰,请为内应。
悦弃州城,南保山险,弼谓所部曰:“侯莫陈公欲还秦州,汝辈何不装束!”弼妻,悦之姨也,众咸信之,争趣上。
弼先据城门以安集之,遂举城降秦,秦即以弼为秦州刺史。
其夜,悦出军将战,军自惊溃。
悦性猜忌,既败,不听左右近已,与其二弟并子及谋杀岳者七八人弃军迸走,数日之中,桓往来,不知所趣。
左右劝向灵州依曹泥,悦从之,自乘骡,令左右皆步从,欲自山中趣灵州。
宇文泰使原州都督贺拔颖追之,悦望见追骑,缢死于野。
宇文泰率领军队向陇地进发,留下兄长的儿子宇文导以都督的身份镇守原州。
宇文泰军令严肃,一路上部队秋毫无犯,老百姓都非常高兴。
出了木狭关之后,大雪厚达二尺,宇文泰还是带着队伍日夜兼行,准备给侯莫陈悦来个出其不意。
侯莫陈悦得到消息后,退到略阳进行防守,只留下一万人留守水洛。
宇文泰一到,水洛的人马就投降了。
宇文泰派了几百名轻装骑兵赶往略阳,侯莫陈悦又撤退到上,要李弼来和他一道抵御宇文泰。
李弼知道侯莫陈悦必定失败,暗中派遣使者到宇文泰那儿,请求做他的内应。
侯莫陈悦又放弃了州城,向南撤退,占据山中险要的地方而自保。
李弼对侯莫陈悦的部属说:“侯莫陈公准备返回秦州,你们这些人为什么还不整理行装!”李弼的妻子是侯莫陈悦的姨,大家都听信了李弼的话,争相赶往上。
李弼抢先占据了城门来保证这一带的的安定,随后带着全城人马投降了宇文泰,宇文泰马上任命李弼为秦州刺史。
当天晚上,侯莫陈悦派出队伍准备迎战,但是兵士们无心作战,人人自危,因而自行溃散了。
侯莫陈悦生性喜欢猜疑别人,吃了败仗之后,不敢再相信周围的人,不让他们靠近自己,就和两位弟弟,还有儿子以及谋杀贺拔岳的人,一共七八个人,抛弃大队人马飞奔而去,他们好几天盘旋往来,不知道应该去哪里。
旁边的人劝他到灵州去依附曹泥,侯莫陈悦答应了,他自己骑上骡子,命令手下的人都徒步跟随,准备穿过山路赶到灵州。
宇文泰叫原州的都督崐贺拔颖在后面追赶。
侯莫陈悦望见追上来的骑兵,便在荒野之中上吊自杀了。
泰入上,引薛为记室参军。
收悦府库,财物山积,泰秋毫不取,皆以赏士卒;左右窃一银瓮以归,泰知而罪之,即剖赐将士。
宇文泰进入上,引荐薛为记室参军。
没收侯莫陈悦府中的仓库,财物堆积如山,宇文泰自己一点也不要,全都用来犒赏士兵;身边的人偷偷地拿了一只银瓮回来,宇文泰知道后惩处了他,随即将银瓮剖开分给了将士。
悦党豳州刺史孙定儿据州不下,有众数万,泰遣都督中山刘亮袭之。
定儿以大军远,不为备;亮先竖一纛于近城高岭,自将二十骑驰入城。
定儿方置酒,猝见亮至,骇愕,不知所为,亮麾兵斩定儿,遥指城外纛,命二骑曰:“出召大军!”城中皆慑服,莫敢动。
侯莫陈悦的同党豳州刺史孙定儿还占据着该州不投降,手下共有几万人马。
宇文泰派出中山人都督刘亮去袭击豳州。
孙定儿以为敌人的军队离自己还远,没有进行准备。
刘亮先在州城附近的山头竖起一杆大旗,自己带领二十名骑兵飞奔进城。
孙定儿正在设置酒宴,突然看见刘亮赶到,又惊又怕,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刘亮指挥士兵砍死了孙定儿,然后遥指城外的大旗,命令两位骑兵道:“出去叫大部队进来。”城中的人都惧怕得服服贴贴,没有一个人敢动。
先是,故氐王杨绍先乘魏乱逃归武兴,复称王。
凉州刺史李叔仁为其民所执,氐、羌、吐谷浑所在蜂起,自南岐至瓜、鄯,跨州据郡者不可胜数。
宇文泰令李弼镇原州,夏州刺史拔也恶蚝镇南秦州,渭州刺史可朱浑道元镇渭州,卫将军赵贵行秦州事,征豳、泾、东秦、岐四州之粟以给军。
杨绍先惧,称藩送妻子为质。
先前,过去的氐王杨绍先乘北魏混乱之机逃回了武兴,重新自立为王。
凉州刺史李叔仁被他管辖的百姓捉住后,氐、羌、吐谷浑各族所在的地方叛乱蜂拥而起,从南岐一直到瓜、鄯地区,跨州据郡的现象数不胜数。
宇文泰命令李弼镇守原州,夏州刺史拔也恶蚝镇守南秦州,渭州刺史可朱浑道元镇守渭州,卫将军赵贵兼管秦州的事务,征收豳、泾、东秦、岐四个州的粮食供给军队。
杨绍先害怕了,自称是北魏的藩属,表示屈服,并送来妻子、儿子作为人质。
夏州长史于谨言于泰曰:“明公据关中险固之地,将士骁勇,土地膏腴。
今天子在洛,迫于群凶,若陈明公之恳诚,算时事之利害,请都关右,挟天子以令诸侯,奉王命以讨叛乱,此桓、文之业,千载一时也!”泰善之。
夏州长史于谨对宇文泰说:“您占据了关中险要而容易固守的地方,将士们骁勇善战,土地肥沃富饶。
现在皇上在洛阳,身受一群凶恶之徒的胁迫,如果对他陈述您的诚心诚意,讲明时事对他的利害关系,请他将都城迁到关西地区,这样您就可以挟天子而令诸侯,禀承皇帝的命令来讨伐叛乱,建立齐桓公、晋文公那样的大业,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呀!”宇文泰认为他言之有理。
丞相欢闻泰定秦、陇,遣使甘言厚礼以结之,泰不受,封其书,使都督济北张轨献魏主。
斛斯椿问轨曰:“高欢逆谋,行路皆知之,人情所恃,唯在西方,未知宇文何如贺拔?”轨曰:“宇文公文足经国,武能定乱。”椿曰:“诚如君言,真可恃也。”
丞相高欢听说宇文泰平定了秦、陇地区,就派遣使者用甜言蜜语和丰厚的礼品来结交宇文泰,宇文泰没有接受,而是封好高欢的书信,派担任都督的济北人张轨去献给孝武帝。
斛斯椿问张轨:“高欢的叛逆之心路人皆知,众望所归,唯有西边的宇文泰了,不知道宇文泰的才能与贺拔岳相比如何?”张轨回答说:“宇文公论文足以管理国家,论武能够平定叛乱。”斛斯椿说道:“果真象你说的那样,宇文泰真是可以依靠的对象。”
魏主命泰发二千骑镇东雍州,助为势援,仍命泰稍引军而东。
泰以大都督武川梁御为雍州刺史,使将步骑五千前行。
先是,丞相欢遣其都督太安韩轨将兵一万据蒲反以救侯莫陈悦,雍州刺史贾显度以舟迎之。
梁御见显度,说使从泰,显度即出迎御,御入据长安。
北魏孝武帝命令宇文泰派出二千名骑兵镇守东雍州,作为增援力量,仍然命令宇文泰逐渐率领部队向东部进发。
宇文泰委任原籍武川的大都督梁御为雍州刺史,派他带着五千名骑兵与步兵走在前面。
先前,丞相高欢派他的都督太安人韩轨率领一万人马占据蒲反地区来救侯莫陈悦,雍州刺史贾显度用船迎接了他。
梁御见到贾显度,便劝说他追随宇文泰,贾显度随即出城迎接梁御,梁崐御进入并占领了长安。
魏主以泰为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关西大都督、略阳县公,承制封拜。
泰乃以寇洛为泾州刺史,李弼为秦州刺史,前略阳太守张献为南岐州刺史。
南岐州刺史卢待伯不受代,泰遣轻骑袭而擒之。
北魏孝武帝任用宇文泰为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关西大都督、略阳县公,可以按皇帝的旨意自行封官。
宇文泰就任命寇洛为泾州刺史,李弼为秦州刺史,前略阳太守张献为南岐州刺史。
南岐州刺史卢待伯不接受由张献替代他职务的决定,宇文泰派了轻装骑兵偷袭捉住了他。
侍中封隆之言于丞相欢曰:“斛斯椿等今在京师,必构祸乱。”隆之与仆射孙腾争尚魏主妹平原公主,公主归隆之,腾泄其言于椿,椿以白帝。
隆之惧,逃还乡里,欢召隆之诣晋阳。
会腾带仗入省,擅杀御史,惧罪,亦逃就欢。
领军娄昭辞疾归晋阳。
帝以斛斯椿兼领军,改置都督及河南、关西诸刺史。
华山王鸷在徐州,欢使大都督邸珍夺其管钥。
建州刺史韩贤,济州刺史蔡俊,皆欢党也;帝省建州以去贤,使御史举俊罪,以汝阳王叔昭代之。
欢上言:“俊勋重,不可解夺,汝阳懿德,当受大藩;臣弟永宝,猥任定州,宜避贤路。”帝不听。
五月,丙子,魏主增置勋府庶子,厢别六百人;又增骑官,厢别二百人。
侍中封隆之对丞相高欢说:“斛斯椿等人如今待在京城,必定构成灾祸混乱。”由于封隆之与仆射孙腾曾争着做孝武帝的妹妹平原公主的驸马,公主跟了封隆之,孙腾便把他的话泄露给斛斯椿,斛斯椿又告诉了孝武帝。
封隆之害怕了,逃回了家乡,高欢将他叫到了晋阳。
恰好孙腾由于带着兵器闯入皇宫禁地,擅自杀死了御史,因而惧罪而逃,也跑到了高欢那里。
领军娄昭以生病作为托辞跑回了晋阳。
孝武帝派斛斯椿兼任领军,另行安排都督以及河南、关西各地的刺史。
华山王元鸷在徐州,高欢派大都督邸珍夺去了他的城门钥匙。
建州刺史韩贤,济州刺史蔡俊都是高欢的党羽。
孝武帝通过撤销建州的办法免去了韩贤的职务,叫御史列举蔡俊的罪状,让汝阳王元叔昭取代了他。
高欢向孝武帝上书说:“蔡俊功勋卓著,决不可以解除他的职位剥夺他的权力;汝阳王有着美好的德行,应当封他为大藩国的国王;我的弟弟高永宝现任定州刺史,应该避让开,进用有才能的人。”孝武帝没有听他的话。
五月,丙子(疑误),孝武帝增设了勋府庶子,每厢有六百人;又增设了骑官,每厢有二百人。
魏主欲伐晋阳,辛卯,下诏戒严,云“欲自将伐梁”。
发河南诸州兵,大阅于洛阳,南临洛水,北际邙山,帝戎服与斛斯椿临观之。
六月,丁巳,魏主密诏丞相欢,称“宇文黑獭、贺拔胜颇有异志,故假称南伐,潜为之备;王亦宜共为形援。
读讫燔之。”欢表以为“荆、雍将有逆谋,臣今潜勒兵马三万,自河东渡,又遣恒州刺史库狄干等将兵四万自来违津渡,领军将军娄昭等将兵五万以讨荆州,冀州刺史尉景等将山东兵七万、突骑五万以讨江左,皆勒所部,伏听处分。”帝知欢觉其变,乃出欢表,令群臣议之,欲止欢军。
欢亦集并州僚佐共议,还以表闻,仍云:“臣为嬖佞所间,陛下一旦赐疑。
臣若敢负陛下,使身受天殃,子孙殄绝。
陛下若垂信赤心,使干戈不动,佞臣一二人愿斟量废出。”
孝武帝想要讨伐高欢所住的晋阳,辛卯(初十),颁下诏书命令戒严,说“要亲自带兵讨伐梁”。
他征调河南各州的兵马,在洛阳进行大规模的检阅仪式,部队的南端挨着洛水,北端靠近邙山,孝武帝身穿盔甲与斛斯椿一道亲临视察。
六月,丁巳(初六),孝武帝秘密写给丞相高欢一封诏书,假称:“宇文黑獭、贺拔胜颇有叛变篡位的意图,所以我假装说要讨伐南方,暗中进行准备;您也应该一同做出增援的样子。
读后请将诏书烧掉。”高欢上书给孝武帝,说:“荆州的贺拔胜、雍州的宇文泰将要实施叛逆的阴谋,我现在暗中带领三万兵马,从河东渡河,又派遣恒州刺史库狄干等人统领四万兵马从来违津渡河,领军将军娄昭等人统领五万兵马讨伐荆州,冀州刺史尉景等人统领七万山东兵、五万惯于冲锋陷阵的精锐骑兵讨伐江东地区,他们都已率领自己的部属,恭敬地聆听您的吩咐。”孝武帝知道高欢已经觉察自己要制造事变,就亮出高欢的奏章,叫大臣们对它进行评议,想要制止高欢出兵。
高欢也召集并州的官佐属吏共同商议,然后又一次递上奏章,仍然说:“我受到一群奸臣的挑拨离间,陛下因此一时对我产生了怀疑。
我要是胆敢辜负陛下,就让上天将灾难降临到我的身上,断子绝孙。
陛下如果相信我的赤胆忠心,免动干戈,我就希崐望您能考虑把一两位奸臣从您的身边赶出去。”
丁卯,帝使大都督源子恭守阳胡,汝阳王暹守石济,又以仪同三司贾显智为济州刺史,帅豫州刺史斛斯元寿东趣济州。
元寿,椿之弟也。
蔡俊不受代,帝愈怒。
辛未,帝复录洛中文武议意以答欢,且使舍人温子升为敕赐欢曰:“朕不劳尺刃,坐为天子,所谓生我者父母,贵我者高王。
今若无事背王,规相攻讨,则使身及子孙,还如王誓。
近虑宇文为乱,贺拔应之,故戒严,欲与王俱为声援。
今观其所为,更无异迹。
东南不宾,为日已久,今天下户口减半,未宜穷兵极武。
朕既暗昧,不知佞人为谁。
顷高乾之死,岂独朕意!王忽对昂言兄枉死,人之耳目何易可轻!如闻库狄干语王去:‘本欲取懦弱者为主,无事立此长君,使其不可驾御。
今但作十五日行,自可废之,更立馀者。
’如此议论,自是王间勋人,岂出佞臣之口!去岁封隆之叛,今年孙腾逃去,不罪不送,谁不怪王!王若事君尽诚,何不斩送二首!王虽启云‘西去’,而四道俱进,或欲南度洛阳,或欲东临江左,言之者犹应自怪,闻之者宁能不疑!王若晏然居北,在此虽有百万之众,终无图彼之心;王若举旗南指,纵无匹马只轮,犹欲奋空拳而争死。
朕本寡德,王已立之,百姓无知,或谓实可。
若为他人所图,则彰朕之恶;假令还为王杀,幽辱粉,了无遗恨!本望君臣一体,若合符契,不图今日分疏至此!”
丁卯(十六日),孝武帝派大都督源子恭镇守阳胡,汝阳王元暹镇守石济,又任命仪同三司贾显智为济州刺史。
带领豫州刺史斛斯元寿赶往东部的济州。
斛斯元寿是斛斯椿的弟弟。
蔡俊不接受让别人替代他的职位,孝武帝更加恼怒。
辛未(二十日),孝武帝再次采纳洛阳文武官员的建议答复高欢,并且派舍人温子升替自己撰写诏书送给高欢,说:“朕连短刀都不用动一下,就这么坐着成为了天子,说起来生我的是父母,而使我尊贵起来的却是高王您,现在如果我无缘无故背叛您,打算和您相互进攻讨伐,那么也让灾难降临到我和我的子孙身上,跟您的誓言中说的一样。
近来由于担心宇文泰犯上作乱,以及贺拔岳响应他,所以采取了戒严措施,想和您相互声援。
如今观察他们的所作所为,没有一点叛逆的迹象。
东南方不服从我们的情况已经持续很久了,眼下天下的户口减了一半,所以不宜再穷尽兵力好战不厌了。
朕既然昏暗不明,所以不知道奸臣是谁。
不久前高乾之死,难道仅仅是朕的意思吗!您突然对高昂说他的兄长死得冤枉,人的眼睛与耳朵哪 能这样容易被欺骗?听说库狄干对您讲过:‘本来想找一个懦弱无能的人当皇帝,可是却无缘无故立了一个年长的国君,弄得无法驾御。
现在只需出兵十五日,自然就可以废掉他,从其他的人中另立一位。
’象这样的议论,自然出自于您处的亲近勋贵,难道是出自我身边的奸臣的口中!去年封隆之叛变,今年孙腾逃去,您不惩处他们,不把他们送过来,有谁对您不感到奇怪。
您要是为君主做事尽心尽力,为什么不斩了他们的头颅送给我!您虽然在奏折中声称‘往西攻打宇文泰’,而实际上却四路进发,有的想往南渡河到洛阳,有的想要到达江东地区,说这些话的人自己也应该感到奇怪,那么听的人怎么能够不怀疑?您是要静静地呆在北方,我即使手中有百万大军,最终也不会有算计您的心思;您要是举起旗帜指向南方,我纵然没有一匹马一只车轮,也还要以赤手空拳斗争到死。
我本来没有什么仁德,您已经立了我为皇帝,老百姓无知,有的人还说我完全可以。
我要是受到别人的算计,那就显出了我的罪恶。
假使我最终还是被您杀掉的话,那我就是受尽污辱,粉身碎骨,也没有一点遗恨!我本来希望我们君臣能成为一体,犹如合起来的符信契约一样,没想到如今相互之间分歧、疏远到这种程度!”
中军将军王思政言于魏主曰:“高欢之心,昭然可知。
洛阳非用武之地,宇文泰乃心王室,今往就之,还复旧京,何虑不克?”帝深然之,遣散骑侍郎河东柳庆见泰于高平,共论时事。
泰请奉迎舆驾,庆复命,帝复私谓庆曰:“朕欲向荆州何如?”庆曰:“关中形胜,宇文泰才略可依。
荆州地非要害,南迫梁寇,臣愚未见其可。”帝又问内都督宇文显和,显和亦劝帝西幸。
时帝广征州郡兵,东郡太守河东裴侠帅所部诣洛阳,王思政问曰:“今权臣擅命,王室日卑,奈何?”侠曰:“宇文泰为三军所推,居百二之地,所谓己操戈矛,宁肯授人以柄!虽欲投之,恐无异避汤入火也。”思政曰:“然则如何而可?”侠曰:“图欢有立至之忧,西巡有将来之虑,且至关右徐思其宜耳。”思政然之,乃进侠于帝,授左中郎将。
中军将军王思政对孝武帝说:“高欢的心思昭然若揭,谁都知道。
洛阳不崐是英雄用武的地方,宇文泰的心是向着皇室的,现在朝廷迁到他那儿去,将来再光复旧的都城,还怕不成功吗?”孝武帝觉得他的话很正确,便派遣河东人散骑侍郎柳庆到高平会见宇文泰,一同讨论时事。
宇文泰请求去迎接孝武帝的车驾,柳庆完成使命后回到京城报告了情况,孝武帝又悄悄地对柳庆说:“我想到荆州去,你看怎么样?”柳庆回答说:“关中的地形占据优势,宇文泰的才能胆略可以依靠。
荆州所处不是要害之地,南面又接近强敌梁国,依我愚见,没有可以去的理由。”孝武帝又征求内都督宇文显和的意见,宇文显和也劝孝武帝去西边。
这时,孝武帝从各州、郡广泛征招兵马,河东人东郡太守裴侠率领他的部属到达洛阳,王思政问他:“如今大权在握的官员自作主张,皇室日趋卑微,应该怎么办?”裴侠回答说:“宇文泰被三军推崇,占据着以二万人就足以抵挡百万人的这块险固的地方。
这正象人们所说的那样,自己手持着戈矛,哪肯将把柄授给别人?所以,虽然想去投靠他,但是恐怕无异于避开了沸水又走进了火坑。”王思政又问道:“那么怎样做才好呢?”裴侠说道:“算计高欢则有近忧,到西部去则有远虑,比较之下,还是暂且先去关西地区,然后再慢慢想一个合适的方案吧。”王思政认为裴侠言之有理,于是把他推荐给孝武帝,孝武帝授予他左中郎将的职位。
初,丞相欢以洛阳久经丧乱,欲迁都于邺,帝曰:“高祖定鼎河、洛,为万世之基;王既功存社稷,宜遵太和旧事。”欢乃止。
至是复谋迁都,遣三千骑镇建兴,益河东及济州兵,拥诸州和粟,悉运入邺城。
帝又敕欢曰:“王若厌伏人情,杜绝物议,唯有归河东之兵,罢建兴之戍,送相州之粟,追济州之军,使蔡俊受代,邸珍出徐,止戈散马,各事家业,脱须粮廪,别遣转输,则谗人结舌,疑悔不生,王高枕太原,朕垂拱京洛矣。
王若马首南向,问鼎轻重,朕虽不武,为社稷宗庙之计,欲止不能。
决在于王,非朕能定,为山止篑,相为惜之。”欢上表极言宇文泰、斛斯椿罪恶。
当初,丞相高欢因为洛阳久经兵火战乱,想要把国都迁到邺城,孝武帝说:“孝文帝定都河、洛地区,开创了我们魏国流传万代的基业,高王您既然是国家的功臣,就应该遵照太和年间订立的旧制办事。”高欢这才放弃了这一念头。
到了这时,他又一次谋划迁都的事,派遣了三千名骑兵镇守建兴,又增加河东以及济州的兵马,掌握了各州摊派购买的粮食,把它们全部运进邺城。
孝武帝又颁下诏书给高欢说:“高王您要是想平服人心,杜绝众人的非议,只有撤回河东的兵马,停止在建兴的军事行动,送走相州屯积的粮食,再追回济州的军队,让蔡俊同意由别人取代他的职务,让邸珍离开徐州,放下干戈,解散兵马,每人从事家庭生产,如果需要粮食,另外派人输送,做了这些事之后,说您坏话的人就会张口结舌,不再产生怀疑,高王您从此在太原可以高枕无忧,我在京城洛阳垂衣拱手不用操心了。
您要是挥师南下,想篡夺皇位,朕虽然在干戈军旅方面没有什么才能,但是为国家、宗庙考虑,我就是想罢休也不能,决定权在您那里,而不是我。
缺了最后一筐土,还不成一座山,咱们都为此感到可惜。”高欢又向孝武帝递送奏折,竭力数说宇文泰、斛斯椿的罪恶。
帝以广宁太守广宁任祥兼尚书左仆射加开府仪同三司,祥弃官走,渡河,据郡待欢。
帝乃敕文武官北来者任其去留,遂下制书数欢咎恶,召贺拔胜赴行在所。
胜以问太保掾范阳卢柔,柔曰:“高欢悖逆,公席卷赴都,与决胜负,生死以之,上策也。
北阻鲁阳,南并旧楚,东连兖、豫,西引关中,带甲百万,观衅而动,中策也。
举三荆之地,庇身于梁,功名皆去,下策也。”胜笑而不应。
孝武帝宣布让在原籍广宁担任太守的任祥兼任尚书左仆射加开府仪同三司,任祥弃官逃走,渡过黄河,占据了郡城等待高欢前来。
孝武帝就颁下诏书规定文武百官中凡是来自北方的可以随意离开或者留下,另一份诏书中又数说了高欢的罪恶,征召贺拔胜赶赴京城。
贺拔胜就此事询问范阳人太保掾卢柔,卢柔回答说:“高欢倒行逆施,您率领大军赶赴都城,与他决一胜负,不论生死都坚持,这是上策。
您在北面阻隔鲁阳,在南面吞并从前的楚国土地,在东面连接兖、豫地区,在西面与关中之主结好,带着百万人马,相机而动,这是中策。
以三荆的土地作为资本,投靠梁国,功业名誉都失去,这是下策。”贺拔胜听后笑了起来,没作回答。
帝以宇文泰兼尚书仆射,为关西大行台,许妻以冯翊长公主,谓泰帐内都督秦郡杨荐曰:“卿归语行台,遣骑迎我!”以荐为直将军。
泰以前秦州刺崐史骆超为大都督,将轻骑一千赴洛,又遣荐与长史宇文侧出关候接。
孝武帝让宇文泰兼任尚书仆射,出任关西大行台,还答应将冯翊长公主许配给他做妻子。
他对宇文泰的帐内都督、秦郡人杨荐说:“你回去告诉你们行台,让他派骑兵来迎接我!”又任命杨荐为直将军。
宇文泰任命以前的秦州刺史骆超为大都督,率领一千名轻装骑兵前往洛阳,又派遣杨荐与长史宇文侧一道到关外迎候孝武帝。
丞相欢召其弟定州刺史琛使守晋阳,命长史崔暹佐之。
暹,挺之子也。
欢勒兵南出,告其众曰:“孤以尔朱擅命,建大义于海内,奉戴主上,诚贯幽明;横为斛斯椿谗构,以忠为逆,今者南迈,诛椿而已。”以高敖曹为前锋。
宇文泰亦移檄州郡,数欢罪恶,自将大军发高平,前军屯弘农。
贺拔胜军于汝水。
丞相高欢召来他的弟弟定州刺史高琛,让他镇守晋阳,命令长史崔暹辅佐他。
崔暹是崔挺的儿子。
高欢带领部队向南方进发,并告诉他的部属们:“因为尔朱氏自作主张不服从命令,所以我在海内伸张正义,拥戴皇上,真诚之心,贯通幽明,谁知由此而横遭斛斯椿的谗言谄害,我一片忠心,却被他们视为叛逆。
现在我们向南方进军,不过是要杀掉斛斯椿而已。”他任命高敖曹为先锋官。
宇文泰也在各州、郡传布声讨文书,列举高欢的罪恶,并且亲自带领大军前往高平,先头部队屯驻在弘农。
贺拔胜的军队驻扎在汝水。
秋,七月,己丑,魏主亲勒兵十馀万屯河桥,以斛斯椿为前驱,陈于邙山之北。
椿清帅精骑二千夜渡河掩其劳弊,帝始然之;黄门侍郎杨宽说帝曰:“高欢以臣伐君,何所不至!今假兵于人,恐生他变。
椿若渡河,万一有功,是灭一高欢,生一高欢矣。”帝遂敕椿停行,椿叹曰:“顷荧惑入南斗,今上信左右间构,不用吾计,岂天道乎!”宇文泰闻之,谓左右曰:“高欢数日行八九百里,此兵家所忌,当乘便击之。
而主上以万乘之重,不能渡河决战,方缘津据守。
且长河万里,捍御为难,若一处得渡,大事去矣。”即以大都督赵贵为别道行台,自蒲反济,趣并州,遣大都督李贤将精骑一千赴洛阳。
秋天,七月,己丑(初九),北魏孝武帝亲自带领十万兵马屯驻在河桥地区,以斛斯椿为先锋,陈兵在邙山的北面。
斛斯椿请求率领两千名精锐骑兵渡过黄河,乘敌军疲劳困乏处于不利状态的时候发动突然袭击,孝武帝开始同意他的计划,但黄门侍郎杨宽劝告孝武帝说:“高欢以臣子的身份讨伐君王,还有什么做不出的!现在把兵马借给别人,怕会发生其它的变故。
斛斯椿渡河之后,万一有功的话,那就成了灭除了一个高欢,又生出一个高欢。”孝武帝于是颁下诏书,命令斛斯椿停止行动。
斛斯椿叹息道:“近来火星进入南斗,现在皇上相信他身边的人的离间陷害,不采用我的计谋,岂不是天意呀!”宇文泰听了这话之后,对身边的部下说:“高欢几天之中行军八九百里路,这是兵家所忌讳的事情,应当乘这个机会袭击他。
而皇上以万乘之重,不能渡过河去与高欢决一死战,倒是靠着渡口一味防守。
而且长河足有万里,防御起来困难,如果有一个地方让高欢的军队渡过,总的局势就完了。”他立刻任命大都督赵贵为别道行台,从蒲反渡河,向并州进军,又派大都督李贤率领一千名精锐骑兵赶往洛阳。
帝使斛斯椿与行台长孙稚、大都督颍川王斌之镇虎牢,行台长孙子彦镇陕,贾显智、斛斯元寿镇滑台。
斌之,鉴之弟;子彦,稚之子也。
欢使相州刺史窦泰趣滑台,建州刺史韩贤趣石济。
窦泰与显智遇于长寿津,显智阴约降于欢,引军退。
军司元玄觉之,驰还,请益师,帝遣大都督侯几绍赴之,战于滑台东,显智以军降,绍战死。
北中郎将田怙为欢内应,欢潜军至野王,帝知之,斩怙。
欢至河北十余里,再遣使口申诚款;帝不报。
丙午,欢引军渡河。
孝武帝派斛斯椿与行台长孙稚、大都督颍川王元斌之镇守虎牢,派行台长孙子彦镇守陕城,派贾显智、斛斯元寿镇守滑台。
元斌之是元鉴的弟弟。
长孙子彦是长孙稚的儿子。
高欢让相州刺史窦泰进军滑台,建州刺史韩贤进军石济。
窦泰与贾显智在长寿津相遇,贾显智暗中与窦泰约定要投降高欢,带着部队撤退了。
军司元玄觉察到了这一点,飞马奔回去,要求增派部队,孝武帝派遣大都督侯几绍赶到那里,在滑台的东部与窦泰交战,贾显智领着他的人马投降了。
侯几绍战死沙场。
北中郎将田怙是高欢的内应,高欢偷偷进军到野王的时候,孝武帝知道了田怙的阴谋,杀掉了他。
高欢到达黄河北岸十余里的地方,再一次派遣使者当面向孝武帝申明他的诚意;孝武帝不作答复。
丙午(二十六日),高欢指挥部队渡过了黄河。
魏主问计于群臣,或欲奔梁,或云南依贺拔胜,或云西就关中,或云守洛口死战,计未决。
元斌之与斛斯椿争权,弃椿还,绐帝云:“高欢兵已至!”丁未,帝遣使召椿还,遂帅南阳王宝炬、清河王、广阳王湛以五千骑宿于西,南阳王别舍沙门惠臻负玺持千牛刀以从。
众知帝将西出,其夜,亡者过半,、湛亦逃归。
湛,深之子也。
武卫将军云中独孤信单骑追帝,帝叹曰:“将军辞父母,捐妻子而来,‘世乱识忠臣’,岂虚言也!”戊申,帝西奔长安,李贤遇帝于崤中。
己酉,欢入洛阳,舍于永宁寺,遣领军娄昭等追帝,请帝东还。
长孙子彦不能守陕,弃城走。
高敖曹帅劲骑追帝至陕西,不及。
帝鞭马长骛,糗浆乏绝,三二日间,从官唯饮涧水。
至湖城,有王思村民以麦饭壶浆献帝,帝悦,复一村十年。
至稠桑,潼关大都督毛鸿宾迎献酒食,从官始解饥渴。
孝武帝向各位大臣询问计策,有人说投奔南方梁朝,有的人说到南方依靠贺拔胜,有的人说去西部的关中地区,有的人说坚守洛口死战一场,计划定不下来。
元斌之与斛斯椿争权夺利,他丢下斛斯椿回来,欺骗孝武帝说:“高欢的兵马已经到了!”丁未(二十七日),孝武帝派遣使者召回斛斯椿,然后就率领南阳王元宝炬、清河王元、广阳王元湛带着五千名骑兵在水的西部宿营,寄居在南阳王舍下的出家人惠臻背着玉玺手持千牛刀跟随着。
大家都知道孝武帝将要出发到西部去,这一天夜间,逃亡的人超过一半,清河王元、广阳王元湛也逃了回去。
元湛是元深的儿子。
武卫将军云中人独孤信单人匹马追赶孝武帝。
孝武帝感叹地说道:“将军你辞别父母,舍弃妻子而来,有言道:‘世道大乱的时候能够识别出忠臣’,这可不是瞎话呀!”戊申(二十八日),孝武帝奔往西部的长安,李贤在崤县境内与孝武帝相遇。
己酉(二十九日),高欢进入洛阳,住在永宁寺,派遣领军娄昭等人追赶孝武帝,请他东还。
长孙子彦不能守住陕城,弃城逃跑了。
高敖曹率领着精锐的骑兵追赶孝武帝一直到达陕城以西,终于没有赶上。
孝武帝鞭打着马长时间地奔驰,粮浆乏绝。
两三天里面,跟随孝武帝的官员只能喝山涧的水充饥,到了湖城,当地王思村中的农民献给孝武帝麦饭与壶浆,孝武帝感到很高兴,免除了全村十年的徭役。
到了稠桑,潼关大都督毛鸿宾迎接孝武帝,送上了酒与食物,跟随的官员才开始解除了饥渴。
八月,甲寅,丞相欢集百官谓曰:“为臣奉主,匡救危乱,若处不谏争,出不陪从,缓则耽宠争荣,急则委之逃窜,臣节安在!”众莫能对,兼尚书左仆射辛雄曰:“主上与近习图事,雄等不得预闻。
及乘舆西幸,若即追随,恐迹同佞党;留待大王,又以不从蒙责,雄等进退无所逃罪。”欢曰:“卿等备位大臣,当以身报国,群佞用事,卿等尝有一言谏争乎?使国家之事一朝至此,罪欲何归!”乃收雄及开府仪同三司叱列延庆、兼吏部尚书崔孝芬、都官尚书刘、兼度支尚书天水杨机、散骑常侍元士弼,皆杀之。
孝芬子司徒从事中郎猷间行入关,魏主使以本官奏门下事。
欢推司徒清河王为大司马,承制决事,居尚书省。
八月,甲寅(初四),丞相高欢召集文武百官,对他们说:“做臣子侍奉皇上,要解救危难,消除混乱,假如在朝中不进行诤谏,皇上出门时不陪同跟随,没有急事时一心争宠幸求荣耀,一旦遇上急事就自己抱头逃窜,你们做臣子的气节在哪里!”大家都不能回答,兼任尚书左仆射的辛雄说道:“皇上与他宠信的近臣们谋划商量事情,我们这些人事先都不知道。
等到皇上的车子到西边去的时候,我们要是立即追随,恐怕行为就相同于奸党;而我们留下来等待大王您,您又以不追随皇上这一点责难我们,我们这些人进退都无法逃脱罪责了。”高欢说道:“你们身为高级官员,本来应当用自己的身体来报效国家,但是在一群奸臣当权的时候,你们中间有人说过一句规劝抗争的话吗?使国家大事一朝之间糟到这种地步,你们的罪责还能归到谁的身上!”说完,就下令收审辛雄以及开府仪同三司叱列延庆、兼任吏部尚书崔孝芬、都官尚书刘、兼任度支尚书天水人杨机、散骑常侍元士弼,将他们一个个都杀了。
崔孝芬的儿子司徒从事中郎崔猷抄小道进入关中地区,孝武帝授他以本官奏门下事。
高欢推荐原任司徒的清河王元出任大司马,承接旨意,决断事务,主持尚书省政务。
宇文泰使赵贵、梁御帅甲骑二千奉迎,帝循河西行,谓御曰:“此水东流,而朕西上,若得复见洛阳,亲诣陵庙,卿等功也。”帝及左右皆流涕。
泰备崐仪卫迎帝,谒见于东阳驿,免冠流涕曰:“臣不能式遏寇虐,使乘舆播迁,臣之罪也。”帝曰:“公之忠节,著于遐迩。
朕以不德,负乘致寇,今日相见,深用厚颜。
方以社稷委公,公其勉之!”将士皆呼万岁。
遂入长安,以雍州廨舍为宫,大赦,以泰为大将军、雍州刺史,兼尚书令,军国之政,咸取决焉。
别置二尚书,分掌机事,以行台尚书毛遐、周惠达为之。
时军国草创,二人积粮储,治器械,简士马,魏朝赖之。
泰尚冯翊长公主,拜驸马都尉。
宇文泰派赵贵、梁御率领两千名戴盔披甲的骑兵前去恭迎孝武帝,孝武帝沿着黄河向西行进,对梁御说:“这条河的水向东流,而朕却往西去,如果有一天我能够重见洛阳,亲自到皇陵宗庙祭祀,那可都是你们的功劳呀。”说着,孝武帝和他身旁的人都流下了眼泪。
宇文泰备好了仪仗与卫队迎接孝武帝,在东阳驿进行了参拜。
宇文泰摘去帽子流着眼泪说道:“我没能遏制住贼寇的侵犯迫害,致使皇上颠簸迁徙,这都是我的罪过。”孝武帝说道:“你的忠心与气节,远近闻名。
朕因为缺乏足够的德行,而身居尊位,结果招致贼寇肆意横行,今天与你相见,实在是太惭愧了。
我现在就把国家的重担托付给你,你好好勉力吧!”将士们都高呼万岁。
孝武帝于是进入长安,将雍州的官署作为宫殿,大赦天下,任命宇文泰为大将军、雍州刺史兼尚书令,国家军政大事的安排都取决于他。
孝武帝还另外设置了两名尚书,分别掌管军机大事,让行台尚书毛遐、周惠达担任了这两个职务。
此时,长安政权刚刚创立,两人积攒粮食储备起来,制造各种器械,精选士兵战马,整个魏朝都依靠他们。
宇文泰与冯翊长公主成婚,被封为驸马都尉。
先是,荧惑入南斗,去而复还,留止六旬。
上以谚云“荧惑入南斗,天子下殿走,”乃跣而下殿以禳之,及闻魏主西奔,惭曰:“虏亦应天象邪!”
先前,火星进入南斗,离开了又回来共停留了六十天。
梁武帝根据谚语所说:“荧惑入南斗,皇帝下殿走”,就赤着脚走下殿祈祷消灾。
等到听说北魏孝武帝奔往西边了,梁武帝羞惭地说道:“这个胡人也能上应天象吗!”
己未,武兴王杨绍先为秦、南秦二州刺史。
己未(初九),武兴王杨绍先出任秦、南秦二州的刺史。
辛酉,魏丞相欢自追迎魏主。
戊辰,清河王下制大赦。
欢至弘农,九月,癸巳,使行台仆射元子思帅侍官迎帝;己酉,攻潼关,克之,擒毛鸿宾,进屯华阴长城,龙门都督薛崇礼以城降欢。
辛酉(十一日),北魏的丞相高欢亲自追赶孝武帝要迎他回来。
戊辰(十八日),清河王元传下诏书大赦天下。
高欢到了弘农,九月,癸已(十三日),他派了行台仆射元子思带领侍官迎接孝武帝;己酉(二十九日),攻打潼关并拿下了它,捉住了毛鸿宾,部队进驻在华阴长城,龙门都督薛崇礼率领全城军民投降了高欢。
贺拔胜使长史元颖行荆州事,守南阳,自帅所部西赴关中。
至淅阳,闻欢已屯华阴,欲还,行台左丞崔谦曰:“今帝室颠覆,主上蒙尘,公宜倍道兼行,朝于行在,然后与宇文行台同心戮力,唱举大义,天下孰不望风响应!今舍此而退,恐人人解体,一失事机,后悔何及!”胜不能用,遂还。
贺拔胜派长史元颖兼管荆州事务,守卫南阳,自己率领所属部队向西赶赴关中地区。
他到了淅阳郡,听说高欢的军队已经驻扎在华阴,就准备回去,行台左丞崔谦对他说道:“如今皇室遭到颠覆,皇上流亡在外蒙受风尘,您应该日夜兼行,到皇上所在的地方进行朝拜,然后再和宇文行台一道同心协力,弘扬正义,天下的人有谁不望风而响应呢?现在您舍弃这义举而退却,恐怕人人都会离散而去,一旦失去了这样的好时机,就后悔莫及!”贺拔胜不采纳崔谦的意见而回去了。
欢退屯河东,使行台长史薛瑜守潼关,大都督库狄温守封陵,筑城于蒲津西岸,以薛绍宗为华州刺史,使守之,以高敖曹行豫州事。
高欢退到河东地区驻扎下来,派遣行台长史薛瑜镇守潼关,大都督库狄温镇守封陵,并在蒲津的西岸建筑一座新城,让薛绍宗出任华州刺史,守卫新城,又叫高敖曹兼管豫州的事务。
欢自发晋阳,至是凡四十启,魏主皆不报。
欢乃东还,遣行台侯景等引兵向荆州,荆州民邓诞等执元颖以应景。
贺拔胜至,景逆击之,胜兵败,帅数百骑来奔。
高欢从离开晋阳到这个时候,一共递交了四十份奏折,孝武帝都不作答复崐。
高欢就往东返回,他派遣行台侯景等人带领兵马开往荆州,荆州的百姓邓诞等人捉住了元颖来策应侯景。
贺拔胜也赶到了,侯景进行迎击,贺拔胜的兵马被打败,只好带领几百名骑兵来投奔南梁。
魏主之在洛阳也,密遣内都督河南赵刚召东荆州刺史冯景昭帅兵入援,兵未及发,魏主西入关。
景昭集府中文武议所从,司马冯道和请据州待北方处分。
刚曰:“公宜勒兵赴行在所。”久之,更无言者。
刚抽刀投地曰:“公若欲为忠臣,请斩道和;如欲从贼,可速见杀!”景昭感悟,即帅众赴关中。
侯景引兵逼穰城,东荆州民杨祖欢等起兵,以其众邀景昭于路,景昭战败,刚没蛮中。
北魏孝武帝在洛阳的时候,曾秘密派遣内都督河南人赵刚召东荆州刺史冯景昭率领部队到洛阳援助,冯景昭的兵马还没来得及出发,孝武帝就向西流亡进入关中地区。
冯景昭召集府中的文武官员一同商议应该跟随哪一方,司马冯道和请求冯景昭据守东荆州,然后等待北方高欢作出处理。
赵刚却对冯景昭说道:“您应该带领人马赶赴皇上所在的地方。”等了很久,再也没有一个人说话。
赵刚将腰刀抽出来扔在地上对冯景昭说道:“您要是想做忠臣的话,请杀掉冯道和;如果想要跟随高欢这个奸贼的话,就可以马上杀掉我。”冯景昭被赵刚的话感动,觉悟过来,立即统率大队人马赶赴关中地区。
侯景带领部队逼近穰城,东荆州的百姓杨祖欢等人拉起了武装,在路上阻挡冯景昭,冯景昭吃了败仗,赵刚逃入本州蛮人地区。
冬,十月,丞相欢至洛阳,又遣僧道荣奉表于孝武帝曰:“陛下若远赐一制,许还京洛,臣当帅勒文武,式清宫禁。
若返正无日,则七庙不可无主,万国须有所归,臣宁负陛下,不负社稷。”帝亦不答。
欢乃集百官耆老,议所立,时清河王出入已称警跸,欢丑之,乃托以“孝昌以来,昭穆失序,永安以孝文为伯考,永熙迁孝明于夹室,业丧祚短,职此之由。”遂立清河王世子善见为帝,谓曰:“欲立王,不如立王之子。”不自安,轻骑南走,欢追还之。
丙寅,孝静帝即位于城东北,时年十一,大赦,改元天平。
冬季,十月,丞相高欢到达洛阳,又派遣僧人道荣将一份奏折交给孝武帝,里面说道:“陛下如果在远方恩赐给我们一份诏书,答应返回京城洛阳,我将率领、约束文武百官,清扫干净您居住的宫殿,恭侯您的归来。
如果您不定下一个返回的日子,那么七庙就不能没有主人,天下邦国必须有所归附。
届时,我宁可辜负陛下,也不辜负国家。”孝武帝对此也不作答复。
高欢就召集文武百官和元老,商议立谁做皇帝合适,此时清河王元已经在自己进出时按皇帝的规格严加戒备,断绝行人,高欢对他感到厌恶,就借口说:“孝昌年间以来,宗庙的辈份次序开始混乱,永安年间孝武帝只把孝文帝尊为他的伯父,永熙年间孝武帝又将孝明帝的牌位移到了宗庙内的夹室之中,近来的皇帝基业丧失,在位的时间短,原因都在于继承帝位的人辈份不对。”于是拥立清河王的嫡长子元善见为新的皇帝,并对元说道:“要拥立您的话,还不如拥立您的儿子。”元为此而心中感到不安,骑上轻装的快马向南方出走,高欢追赶上去劝回了他。
丙寅(十七日),孝静帝在洛阳城的东北部登上了皇位,当时年龄才十一岁。
孝静帝下令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天平。
魏宇文泰进军攻潼关,斩薛瑜,虏其卒七千人,还长安,进位大丞相。
东魏行台薛义等渡河据杨氏壁;魏司空参军河东薛端纠帅村民击却东魏,复取杨氏,丞相泰遣南汾州刺史苏景恕镇之。
西魏宇文泰进军攻打潼关,杀掉了薛瑜,俘虏他手下的士兵共七千人,回到长安之后,进升为大丞相。
东魏行台薛义等人渡过黄河占领了杨氏壁。
西魏的司空参军河东人薛端纠集了一帮村民击退了东魏的人马,重新占据了杨氏壁,丞相宇文泰派遣南汾州的刺史苏景恕前去镇守。
丁卯,以信武将军元庆和为镇北将军,帅众伐东魏。
丁卯(十八日),梁武帝任命信武将军元庆和为镇北将军,率领部队讨伐东魏。
初,魏孝武即与丞相欢有隙,齐州刺史侯渊、兖州刺史樊子鹄、青州刺史东莱王贵平阴相连结,以观时变;渊亦遣使通于欢所。
及孝武帝入关,清河王承制,以汝阳王暹为齐州刺史。
暹至城西,渊不时纳。
城民刘桃符等潜引暹入城,渊帅骑出走,妻子部曲悉为暹所虏。
行及广里,会承制以渊行青州事。
欢遗渊书曰:“卿勿以部曲单少,惮于东行,济人浇薄,唯利是从,齐州崐尚能迎汝阳王,青州岂不能开门待卿也。”渊乃复东,暹归其妻子部曲。
贵平亦不受代,渊袭高阳郡,克之,置累重于城中,自帅轻骑游掠于外。
贵平使其世子帅众攻高阳,渊夜趣东阳,见州民馈粮者,绐之曰:“台军已至,杀戮殆尽。
我,世子之人也,脱走还城,汝何为复往!”闻者皆弃粮走。
比晓,复谓行人曰:“台军昨夜已至高阳,我是前锋,今至此,不知侯公竟在何所!”城民惧,遂执贵平出降。
戊辰,渊斩贵平,传首洛阳。
在此以前,北魏孝武帝与丞相高欢产生隔阂之后,齐州刺史侯渊、兖州刺史樊子鹄、青州刺史东莱王元贵平,相互秘密地结成一派,共同观察形势的变化,侯渊也派遣使者到高欢住的地方进行联系。
等到孝武帝流亡到关中地区之后,清河王元以皇帝的名义任命汝阳王元暹为齐州刺史。
元暹来到齐州城的西面,侯渊并不及时迎接他进去。
城中的百姓刘桃符等人悄悄地领着元暹进了城。
侯渊率领骑兵连忙出走,他的妻子、儿子以及部下都被元暹俘虏了。
侯渊走到了广里地区,刚好赶上清河王元以皇帝的名义让他兼管青州事务。
高欢在给侯渊的书信中写道:“你不要因为自己手下的部曲势单力薄人少,不敢东进,齐地的人薄情寡义,只知追逐财利,齐州的人都还会迎接汝阳王,青州的人难道就不会打开城门等待你吗?”于是,侯渊就重新东进,汝阳王元暹把他的妻子、儿子以及部曲都还给了他。
东莱王元贵平也不接受由侯渊取代他的职务的命令,侯渊袭击了高阳郡并攻下了它。
侯渊把妨碍行动的东西放在城中,自己带领轻装骑兵在城外游掠。
元贵平派他的嫡长子率领大队人马攻打高阳城,侯渊连夜赶到东阳城,看到该州送粮食的百姓,就欺骗他们说:“朝廷派遣的部队已经赶到了,把人都快杀光了。
我是东莱王嫡长子手下的人,从那里逃脱后回到城里,你们怎么还要再去送命呀!”听到这些话的人都丢下粮食逃跑了。
到了拂晓,他又对路上的行人说道:“朝廷派来的军队昨晚上已经赶到高阳城,我是先锋官,现在来到这里,不知道侯公究竟在什么地方!”城里的百姓心里恐惧,于是便捉住了东莱王元贵平出来投降。
戊辰(十九日),侯渊斩了元贵平,把他的脑袋送到了洛阳。
庚午,东魏以赵郡王谌为大司马,咸阳王坦为太尉,开府仪同三司高盛为司徒,高敖曹为司空。
坦,树之弟也。
庚午(二十一日),东魏任命赵郡王元谌为大司马,咸阳王元坦为太尉,开府仪同三司高盛为司徒,高敖曹为司空。
元坦是元树的弟弟。
丞相欢以洛阳西逼西魏,南近梁境,乃议迁邺,书下三日即行。
丙子,东魏主发洛阳,四十万户狼狈就道。
收百官马,尚书丞郎已上非陪从者,尽令乘驴。
欢留后部分,事毕,还晋阳。
改司州为洛州,以尚书令元弼为洛州刺史,镇洛阳。
以行台尚书司马子如为尚书左仆射,与右仆射高隆之、侍中高岳、孙腾留邺,共知朝政。
诏以迁民赀产未立,出粟一百三十万石以赈之。
丞相高欢认为洛阳的西面接近西魏、南面接近梁朝,就提议将国都迁往邺城,他的文书颁下刚刚三天迁都就开始进行了。
丙子(二十七日),东魏孝静帝从洛阳出发,四十万户人家狼狈地踏上了路途。
朝廷征收了文武百官的马匹,尚书丞、郎以上不是陪同跟随孝静帝的,都被命令骑驴。
高欢留在后面布置安排,等到事情结束以后,回到了晋阳。
朝廷将司州改名为洛州,任命尚书令元弼为洛州刺史,镇守洛阳。
又任命行台尚书司马子如为尚书左仆射,与右仆射高隆之、侍中高岳、孙腾一道留在邺城,共同主持朝中的政务。
孝静帝颁下诏书表示考虑到移民因受搬迁的影响,家产不能马上建立,特地拿出一百三十万石粮食赈济他们。
十一月,兖州刺史樊子鹄据瑕丘以拒东魏,南青州刺史大野拔帅众就之。
十一月,兖州刺史樊子鹄占据了瑕丘来抗拒东魏,南青州刺史大野拔率领一帮人马投奔了他。
庚寅,东魏主至邺,居北城相州之廨,改相州刺史为司州牧,魏郡太守为魏尹。
是时,六坊之众从孝武帝西行者不及万人,余皆北徙,并给常廪,春秋赐帛以供衣服,乃于常调之外,随丰稔之处,折绢粟以供国用。
庚寅(十二日),东魏国主孝静帝到达了邺城,居住在相州的官府里面,把相州刺史改称为司州牧,魏郡太守改称为魏尹。
此时,分为六坊的皇城警卫部队中跟随孝武帝到西边去的不到一万人,其余的都迁徙到了北方,并常年供给他们俸禄,春秋两季皇帝还要送绸缎供给他们做衣服用,除了正常赋调崐之外,在庄稼丰收的地区,将绢帛折价买进粮食供国家使用。
十二月,魏丞相泰遣仪同李虎、李弼、赵贵击曹泥于灵州。
十二月,西魏丞相宇文泰派遣仪同李虎、李弼、赵贵在灵州袭击了曹泥。
闰月,元庆和克濑乡而据之。
闰月,元庆和攻克并占据了濑乡。
魏孝武帝闺门无礼,从妹不嫁者三人,皆封公主。
平原公主明月,南阳王宝炬之同产也;从帝入关,丞相泰使元氏诸王取明月杀之;帝不悦,或时弯弓,或时椎案,由是复与泰有隙。
癸巳,帝饮酒遇鸩而殂。
泰与群臣议所立,多举广平王赞。
赞,孝武之兄子也。
侍中濮阳王顺,于别室垂涕谓泰曰:“高欢逼逐先帝,立幼主以专权,明公宜反其所为,广平冲幼,不如立长君而奉之。”泰乃奉太宰南阳王宝炬而立之。
顺,素之曾孙也。
殡孝武帝于草堂佛寺,谏议大夫宋球恸哭呕血,浆粒不入口者数日,泰以其名儒,不之罪也。
西魏孝武帝在宫中失礼乱伦,堂妹中不出嫁的就有三个人,都被封为公主。
平原公主明月与南阳王元宝炬是同母兄妹,跟随孝武帝来到关中,丞相宇文泰叫元氏的各位亲王抓住并杀掉了明月;孝武帝对此感到不高兴,有时弯弓射箭,有时用铁椎锤击桌子,由此又和宇文泰产生了隔阂。
癸巳(十五日),孝武帝喝酒中毒身亡。
宇文泰和大臣们一同商议应该拥立谁为新皇帝,大多数人推举广平王元赞。
元赞是孝武帝兄长的儿子。
兼任侍中的濮阳王元顺在另外一个房间流着眼泪对宇文泰说:“高欢逼走了已故的皇上,拥立一位年幼的皇帝以便大权独揽,您应该反其道而行之。
广平王还年幼,所以不如拥立一位年长的君王。”于是,宇文泰就拥立兼任太宰的南阳王元宝炬为皇帝。
元顺是常山王元素的曾孙子。
孝武帝的灵柩被安放在草堂佛寺,谏议大夫宋球放声痛哭呕出了鲜血,几天里不喝一口水不吃一粒饭,宇文泰因他是一位著名儒生,没有怪罪他。
魏贺拔胜之在荆州也,表武卫将军独孤信为大都督。
东魏既取荆州,魏以信为都督三荆州诸军事、尚书右仆射、东南道行台、大都督、荆州刺史以招怀之。
北魏的贺拔胜在荆州的时候,曾上书请求任命武卫将军独孤信为大都督。
东魏取得荆州后,西魏任命独孤信为掌管三荆州军政事务的都督、尚书右仆射、东南道行台、大都督、荆州刺史,以此来招抚独孤信。
蛮酋樊五能攻破淅阳郡以应魏,东魏西荆州刺史辛纂欲讨之,行台郎中李广谏曰:“淅阳四面无民,唯一城之地,山路深险,表里群蛮。
今少遣兵,则不能制贼;多遣,则根本虚弱;脱不如意,大挫威名,人情一去,州城难保。”纂曰:“岂可纵贼不讨!”广曰:“今所忧在心腹,何暇治疥癣!闻台军不久应至,公但约勒属城,使完垒抚民以待之,虽失淅阳,不足惜也。”纂不从,遣兵攻之,兵败,诸将因亡不返。
蛮族的酋长樊五能攻破了淅阳郡来策应西魏,东魏西荆州刺史辛纂准备讨伐他们,行台郎中李广劝说道:“淅阳郡四面都没有百姓,只有一座城的地方,山上的路途深幽艰险,里外有为数不少的蛮人。
现在如果只派少量兵马的话,就不能制服贼兵,而派大部队去,那么我们的大本营就变得虚弱;倘若不能成功,就会大大影响威望名誉,而人心一旦失去,我们的州城就难以保住了。”辛纂说道:“怎么可以纵容贼兵不去讨伐呀!”李广回答说:“眼下我们的担忧在心腹要害之处,哪有功夫去治疗疥癣小毛病呢?听说朝廷派遣的军队不久就要到达,您只要约束住东荆州所辖的各座城,使它们完好无损,同时安抚百姓进行等待,这样虽说失去了淅阳,也没有什么可惜的。”辛纂不听李广的劝告,派兵攻打淅阳,遭到了失败,各位将领因此而逃亡不回。
城民密召独孤信。
信至武陶,东魏遣恒农太守田八能帅群蛮拒信于淅阳,又遣都督张齐民以步骑三千出信之后。
信谓其众曰:“今士卒不满千人,首尾受敌,若还击齐民,则土民必谓我退走,必争来邀我;不如进击八能,破之,齐民自溃矣。”遂击破八能,乘胜袭穰城;辛纂勒兵出战,大败,还趣城。
门未及阖,信令都督武川杨忠为前驱,忠叱门者曰:“大军已至,城中有应,尔等求生,何不避走!”门者皆散。
忠帅众入城,斩纂以徇,城中慑服。
信分兵定三荆。
居半岁,东魏高敖曹、侯景将兵奄至城下,信兵少不敌,与杨忠皆来奔。
城中的百姓秘密地请独孤信过来。
独孤信到达武陶的时候,东魏派遣恒农太守田八能率领一群蛮人将他挡在淅阳之外,又派遣都督张齐民带着三千名步兵与骑兵尾随在独孤信的后面。
独孤信对他的部下们说:“眼下我们的士兵还不满一千人,前后都受到敌人的威胁。
如果回过头来攻打张齐民,那么当地的土著百姓就一定会认为我们要撤退,将争着来拦击我们,不如进攻前面的田八能,要是打垮了他,张齐民自己就会溃败了。”于是他领兵击败了田八能,乘着胜利的势头袭击穰城;辛纂带领兵马出来迎战,被打得惨败后转身奔回了穰城。
城门还没来得及关上,独孤信命令都督武川人杨忠为先锋,杨忠对守卫城门的人大声喝道:“我们的大部队已经到了,城中还有人接应,你们要是想求一条生路的话,为什么还不避开逃跑!”守卫城门的人都逃散了。
杨忠率领人马冲到城里,杀掉了辛纂,城里的军民都吓得服服贴贴。
独孤信分开兵马平定了三荆地区,半年之后,东魏的高敖曹、侯景带领人马突然攻到城下,独孤信手下的兵少打不过对方,便和杨忠一道都来投奔梁朝。
梁纪十三 高祖武皇帝十三大同元年(乙卯、535)
梁纪十三 梁武帝大同元年(乙卯,公元535年)
春,正月,戊申朔,大赦,改元。
春季,正月,戊申朔(初一),梁武帝下令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大同。
是日,魏文帝即位于城西,大赦,改元大统,追尊父京兆王为文景皇帝,妣杨氏为皇后。
这一天,西魏文帝在长安城西郊祭天以后登上了皇位,随即下令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大统”,追尊他的父亲京兆王为文景皇帝,母亲杨氏为皇后。
魏渭州刺史可朱浑道元先附侯莫陈悦,悦死,丞相泰攻之,不能克,与盟而罢。
道元世居怀朔,与东魏丞相欢善,又母兄皆在邺,由是常与欢通。
泰欲击之,道元帅所部三千户西北渡乌兰津抵灵州,灵州刺史曹泥资送至云州。
欢闻之,遣资粮迎侯,拜车骑大将军。
原北魏渭州刺史可朱浑道元起先依附于侯莫陈悦,侯莫陈悦死后,西魏的丞相宇文泰对他发起了进攻,没能取得胜利,便与他订立盟约,自己放弃了占领渭州的念头。
可朱浑道元一家世代居在怀朔,本人与东魏的丞相高欢关系密切,又因为母亲、哥哥都在邺城,所以常常与高欢进行联系。
宇文泰想要攻打他,可朱浑道元就率领手下的三千户人家从西北的乌兰津渡河到达灵州,灵州的刺史曹泥出资将他送到了云州。
高欢听到了这一消息,派人准备好粮食、财物前去迎接。
还授予他车骑大将军的职衔。
道元至晋阳,欢始闻孝武帝之丧,启请举哀制服。
东魏主使群臣议之,太学博士潘崇和以为:“君遇臣不以礼则无反服,是以汤之民不哭,周武之民不服纣。”国子博士卫既隆、李同轨议以为:“高后于永熙离绝未彰,宜为之服。”东魏从之。
可朱浑道元来到晋阳之后,高欢才知道孝武帝已经去世,他就上书孝静帝请求为孝武帝举哀服丧。
东魏国主孝静帝叫各位大臣商议此事,太学博士潘崇和认为:“君主如果对臣子不以礼相待,在他死后,臣子就不用为他服丧,所以商汤的百姓不哭吊夏朝的王,周武王的百姓也不为商朝的纣王服丧。”国子博士卫既隆、李同轨建议,认为:“高皇后与孝武帝断绝联系的事没有公布过,应该为孝武帝服丧。”孝静帝采纳了他们的意见。
魏骁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李虎等招谕费也头之众,与之共攻灵州,凡四旬,曹泥请降。
西魏骁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李虎等人招抚费也头的兵马,与他们一道攻打灵州,共持续了四十天,曹泥坚守不住,请求投降。
己酉,魏进丞相略阳公泰为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大行台,封安定王;泰固辞王爵及录尚书,乃封安定公。
以尚书令斛斯椿为太保,广平王赞为司徒。
己酉(初二),西魏提升丞相略阳公宇文泰为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大行台,还封他为安定王。
宇文泰坚决推辞掉王爵与录尚书的职务,西魏文帝就封他为安定公,还任命斛斯椿为太保、广平王元赞为司徒。
乙卯,魏主立妃乙弗氏为皇后,子钦为皇太子。
后仁恕节俭,不妒忌,帝甚重之。
乙卯(初八),西魏文帝把他的妃子乙弗氏立为皇后,儿子元钦立为皇太子。
皇后仁爱宽厚,勤俭节约,从不妒忌,文帝非常敬重她。
稽胡刘蠡升,自孝昌以来,自称天子,改元神嘉,居云阳谷;魏之边境常被其患,谓之“胡荒”。
壬戌,东魏丞相欢袭击,大破之。
稽胡部落的刘蠡升,从孝昌年间以来,就自封为皇帝,将年号改为“神嘉”,居住在云阳谷;魏国的边境地区经常受到他的侵扰,被称为“胡荒”。
壬戌(十五日),东魏丞相高欢对刘蠡升发起袭击,将他们打得大败。
勃海世子澄通于欢妾郑氏,欢归,一婢告之,二婢为证;欢杖澄一百而幽之,娄妃亦隔绝不得见。
欢纳魏敬宗之后尔朱氏,有宠,生子,欢欲立之。
澄求救于司马子如。
子如入见欢,伪为不知者,请见娄妃;欢告其故。
子如曰:“消难亦通子如妾,此事正可掩覆。
妃是王结发妇,常以父母家财奉王;王在怀朔被杖,背无完皮,妃昼夜供侍;后避葛贼,同走并州,贫困,妃然马矢崐自作靴;恩义何可亡也!夫妇相宜,女配至尊,男承大业。
且娄领军之勋,何宜摇动!一女子如草芥,况婢言不必信邪!”欢因使子如更鞫之。
子如见澄,尤之曰:“男儿何意畏威自诬!”因教二婢反其辞,胁告者自缢,乃启欢曰:“果虚言也 。”欢大悦,召娄妃及澄。
妃遥见欢,一步一叩头,澄且拜且进,父子、夫妇相泣,复如初。
欢置酒曰:“全我父子者,司马子如也!”赐之黄金百三十斤。
勃海王高欢的嫡长子高澄与他的小妾郑氏私通。
高欢袭击稽胡之后回来,一个婢女把这一情况告诉了他,还有两个婢女在一旁作证。
高欢打了高澄一百大棍,并把他关押起来。
娄妃也被隔离开来,不允许她见高欢。
高欢以前把孝庄帝的皇后尔朱氏收纳为妾,非常宠爱她,他们生了一个儿子叫高,高欢想要立他做自己的继承人。
高澄就向司马子如求救。
司马子如来到王府拜见高欢,假装不知道内情,请求见一见娄妃,高欢就把详细情况告诉了司马子如。
司马子如说道:“消难也和我的小妾私通了,这件事只能掩盖起来。
娄妃是王爷的结发妻子,当初经常把父母亲家里的财物拿出来给您。
您在怀朔的时候被人用木杖责打,背上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娄妃在旁边不分白天黑夜地侍侯您,后来为了躲避葛荣这个奸贼,你们一同出走到并州,生活贫困,王妃点燃马粪作饭,亲自制作靴子;这样的恩义怎么可以忘掉呀?你们夫妇二人相互适合,所生的女儿嫁给了最尊贵的皇帝,儿子高澄则继承了您的大业,况且王妃的弟弟娄领军功勋突出,怎么可以轻易动摇得了呢?一个女人就象小草一样,没有必要多么看重,何况婢女的话也没有必要去相信!”高欢听后,就叫司马子如重新查问这件事情。
司马子如见到高澄,便责怪他道:“你身为男子汉,怎么可以因为害怕威严就自己诬蔑自己!”与此同时,他又教那两位婢女推翻自己的证词,胁迫告状的婢女上吊自杀,然后向高欢报告说:“那些话果然是无中生有。”高欢听了非常高兴,派人去叫娄妃和高澄。
娄妃远远看见高欢,便走一步叩一个头,高澄也是一边跪拜一边向前,父亲与儿子,丈夫与妻子相互都流下了眼泪,从此又和好如初。
高欢安排了酒宴,说道:“成全我们父子两人关系的,是司马子如呀!”于是便赠给司马子如一百三十斤黄金。
甲子,魏以广陵王欣为太傅,仪同三司万俟寿洛干为司空。
甲子(十七日),西魏任命广陵王元欣为太傅,仪同三司万俟寿洛干为司空。
己巳,东魏以丞相欢为相国,假黄铖,殊礼;固辞。
己巳(二十二日),东魏任命丞相高欢为相国,让他可以使用皇帝的仪仗,赐以特殊礼遇,高欢坚决推辞不受。
东魏大行台尚书司马子如帅大都督窦泰、太州刺史韩轨等攻潼关,魏丞相泰军于霸上。
子如与轨回军,从蒲津宵济,攻华州。
时修城未毕,梯倚城外,比晓,东魏人乘梯而入。
刺史王罴卧尚未起,闻阁外匈匈有声,袒身露髻徒跣,持白梃大呼而出,东魏人见之惊却。
罴逐至东门,左右稍集,合战,破之,子如等遂引去。
东魏的大行台尚书司马子如率领大都督窦泰、太州刺史韩轨等人攻打潼关,西魏的丞相宇文泰在不远的霸上驻扎了军队。
司马子如与韩轨带着人马回过头来,从蒲津连夜渡河,攻打华州。
此时,华州城还没有修筑完毕,云梯倚在城墙的外边,拂晓,东魏的将士攀着云梯突袭进城。
刺史王罴躺在床上还没起来,听到屋外一片喧扰声,顾不上穿衣服,包发髻,赤着双脚,手持白色大棒,就大叫着冲了出去,东魏的将士见了他连忙惊慌地退却。
王罴一直追逐到东门,部下渐渐集结起来,双方交战,打垮了敌人的进攻,于是司马子如人等便带领部队撤退。
二月,辛巳,上祀明堂。
二月,辛巳(初四),梁武帝在明堂举行祭祀典礼。
壬午,东魏以咸阳王坦为太傅,西河王为太尉。
壬午(初五),东魏任命咸阳王元坦为太傅,西河王元为太尉。
东魏使尚书右仆射高隆之发十万夫撤洛阳宫殿,运其材入邺。
东魏指派尚书右仆射高隆之征调十万民工拆除洛阳的宫殿,将拆下的材料运到邺城。
丁亥,上耕藉田。
丁亥(初十),梁武帝举行亲耕藉田的仪式。
东魏仪同三司娄昭等攻兖州,樊子鹄使前胶州刺史严思达守东平,昭攻拔之。
遂引兵围瑕丘,久不下,昭以水灌城;已丑,大野拔见子鹄计事,因斩其首以降。
始,子鹄以众少,悉驱老弱为兵,子鹄死,各散走。
诸将劝娄昭尽捕诛之,昭曰:“此州不幸,横被残贼,望官军以救涂炭,今复诛之,民将谁诉!”皆舍之。
东魏的仪同三司娄昭等人攻打兖州,樊子鹄派遣以前的胶州刺史严思达守卫东平,娄昭攻克了该城。
然后,他又指挥部队包围了瑕丘,由于很长时间攻不下来,便用水灌城;己丑(十二日),大野拔乘樊子鹄议事之机,便砍掉他的脑袋向娄昭投降。
最初,樊子鹄因为部队人数少,把年老体弱的人都赶来当兵,樊子鹄一死,他们各自都散开逃走了。
众位将领都劝娄昭把他们全都抓来杀掉,娄昭回答说:“这个州不幸,横遭残害,人们都踮起脚尖,盼望官家的军队把他们从水火之中解救出来,今天再杀掉他们,百姓将向谁申诉?”大家听了这番话,都放弃了追杀的打算。
戊戌,司州刺史陈庆之伐东魏,与豫州刺史尧雄战,不利而还。
戊戌(二十一日),梁朝司州刺史陈庆之讨伐东魏,与东魏豫州刺史尧雄交战,失利后返回。
三月,辛酉,东魏以高盛为太尉,高敖曹为司徒,济阴王晖业为司空。
三月,辛酉(十五日),东魏任用高盛为太尉,高敖曹为司徒,济阴王元晖业为司空。
东魏丞相欢伪与刘蠡升约和,许以女妻其太子。
蠡升不设备,欢举兵袭之,辛酉,蠡升北部王斩蠡升首以降。
余众复立其子南海王,欢进击,擒之,俘其皇后、诸王、公卿以下四百余人,华、夷五万余户。
东魏的丞相高欢假装与刘蠡升订立和约,答应让自己的女儿做他的太子的妻子。
刘蠡升没有进行防备,高欢大举进兵袭击了他,辛酉(十五日),刘蠡升手下的北部王将刘蠡升斩首向高欢投降。
刘蠡升残余的将士又拥立他的儿子南海王为皇帝,高欢再加攻击,捉住了南海王,俘虏皇后、各位藩王、公卿以及以下的官员共达四百余人,另外还有华、夷各族的百姓五万余户。
壬申,欢入朝于邺,以孝武帝后妻彭城王韶。
壬申(二十六日),高欢来到邺城的皇宫朝拜孝静帝,将自己的女儿即孝武帝的皇后许配给彭城王元韶作妻子。
魏丞相泰以军旅未息,吏民劳弊,命所司斟酌古今可以便时适治者,为二十四条新制,奏行之。
西魏的丞相宇文泰考虑到战事得不到平息,官吏百姓已经疲劳,就命令有关部门斟酌参照古往今来既利于目前情况、又适合于治理天下的制度,制订出二十四项新的法令,上书得到文帝的批准后开始实行。
泰用武功苏绰为行台郎中,居岁馀,泰未之知也,而台中皆称其能,有疑事皆就决之。
泰与仆射周惠达论事,惠达不能对,请出议之。
出,以告绰,绰为之区处,惠达入白之,泰称善,曰:“谁与卿为此议者?”惠达以绰对,且称绰有王佐之才,泰及擢绰为著作郎。
泰与公卿如昆明池观渔,行至汉故仓池,顾问左右,莫有知者。
泰召绰问之,具以状对。
泰悦,因问天地造化之始,历代兴亡之迹,绰应对如流。
泰与绰并马徐行,至池,竟不设网罟而还。
遂留绰至夜,问以政事,卧而听之;绰指陈为治之要,泰起,整衣危坐,不觉膝之前席,语遂达曙不厌。
诘朝,谓周惠达曰:“苏绰真奇士,吾方任之以政。”即拜大行台左丞,参典机密,自是宠遇日隆。
绰始制文案程式朱出、墨入及计帐、户籍之法,后人多遵用之。
宇文泰任用武功人苏绰为行台郎中,一年多之后,宇文泰自己对苏绰还不大了解,但是行台官署中的人都称赞苏绰能力强,遇上有疑难的事情都去请他帮助决策。
宇文泰与仆射周惠达讨论一件事,周惠达不能回答宇文泰的问题,就请求允许他出去跟别人一起商议此事。
周惠达出门后,把情况告诉了苏绰,苏绰为周惠达作了分析解答,周惠达进去后按照苏绰的意见作出回答。
宇文泰认为周惠达回答的非常好,问道:“谁和你一道作出了这番议论?”周惠达说出了苏绰的名字,并且称赞苏绰具有辅佐君王成就大业的才能,宇文泰便提拔苏绰为著作郎。
宇文泰与公卿一起去昆明池观赏捕鱼,走到汉代传下来的仓池时,回过头来询问身旁的人,他们中没有一个知道仓池的情况。
宇文泰就把苏绰叫来,向他提问,苏绰把一件件事都讲得绘声绘色。
宇文泰很高兴,就一直娢实教斓乜即丛旎庇惺裁淳跋螅耸⒂朊鹜龅木绾危沾率贾对答如流。
宇文泰与苏绰一道骑着马慢慢地并行,到了昆明池,竟然没有撤网就返回了。
在丞相府,宇文泰将苏绰一直留到晚上,就一些军政大事征求苏绰的意见,苏绰讲述,宇文泰躺着倾听。
当苏绰指出治理国家有哪些关键之处的时候,宇文泰从睡榻上起来,整理好衣服端正地坐着,不知不觉他的膝头已经在席子上往前移动,苏绰的话从晚上又持续到第二天清晨,宇文泰还听得不满足。
第二天早上,宇文泰对周惠达说:“苏绰真是个奇特的人,我这就让他管理重要的政务。”他随即任命苏绰为大行台左丞,让他参与掌管处理机密大事,从此苏绰越来越受到宇文泰的宠信。
苏绰开始制订处理文书的程序如用红笔批出,用黑笔签收,还有关于计帐、户籍的一些办法,这些程序、办法后来的人大多遵照沿用了。
东魏以封延之为青州刺史,代侯渊。
渊既失州任而惧,行及广川,遂反,夜,袭青州南郭,劫掠郡县。
夏,四月,丞相欢使济州刺史蔡俊讨之。
渊部下多叛,渊欲南奔,于道为卖浆者所斩,送首于邺。
东魏任用封延之为青州刺史,取代侯渊。
侯渊失去了一州长官的职务后心里惧怕,走到广川的时候就造反了。
在夜间,他袭击了青州城南的外城,又到郡县大肆抢劫掠夺,夏季,四月,丞相高欢派遣济州刺史蔡俊讨伐侯渊。
侯渊的部下大多数都背叛了他,他自己想要跑到南方去,在路上让一个卖浆的人杀死,首级被送到邺城。
元庆和攻东魏城父,丞相欢遣高敖曹帅三万人趣项,窦泰帅三万人趣城父,侯景帅三万人趣彭城,以任祥为东南道行台仆射,节度诸军。
梁朝的元庆和攻打东魏的城父城,东魏丞相高欢派遣高敖曹统率三万人马赶往项县,窦泰统率三万人赶往城父城,侯景统率三万人马赶往彭城,又任命任祥为东南道行台仆射,统一指挥管辖这几支军队。
五月,魏加丞相泰柱国。
五月,西魏加封丞相宇文泰为柱国大将军。
元庆和引兵逼东魏南兖州,东魏洛州刺史韩贤拒之。
六月,庆和攻南顿,豫州刺史尧雄破之。
元庆和指挥兵马逼近东魏的南兖州,东魏洛州刺史韩贤领兵抵抗。
六月,元庆和又进攻南顿,东魏豫州刺史尧雄打败了他。
秋,七月,甲戌,魏以开府仪同三司念贤为太尉,万俟寿洛干为司徒,开府仪同三司越勒肱为司空。
秋季,七月,甲戌(三十日),西魏任命开府仪同三司念贤为太尉,万俟寿洛干为司徒,开府仪同三司越勒肱为司空。
益州刺史鄱阳王范、南梁州刺史樊文炽合兵围晋寿,魏东益州刺史傅敬和来降。
范,恢之子;敬和,竖眼之子也。
梁朝益州刺史鄱阳王萧范、南梁州刺史樊文炽带领部队联合行动,包围了晋寿,西魏的东益州刺史傅敬和前来投降。
萧范是萧恢的儿子。
傅敬和是傅竖眼的儿子。
魏下诏数高欢二十罪,且曰:“朕将亲总六军,与丞相扫除凶丑。”欢亦移檄于魏,谓宇文黑獭、斛斯椿为逆徒,且言“今分命诸将,领兵百万,刻期西讨。”
西魏文帝颁下诏书,历举了高欢的二十条罪行,并且声明:“朕将亲自统领六军,与宇文丞相一道扫除凶恶的国贼。”高欢也向西魏传布声讨文书,说宇文黑獭、斛斯椿是叛徒,并且扬言:“现在我将分头命令各位将领,率领百万人马,定下日期西讨逆贼。”
东魏遣行台元晏击元庆和。
东魏派遣行台元晏袭击梁朝的元庆和。
或告东魏司空济阴王晖业与七兵尚书薛贰于魏,八月,辛卯,执送晋阳,皆免官。
有人告发东魏的司空济阴王元晖与七兵尚书薛与西魏有勾结,八月,辛卯(十七日),他们被捉住并且押送到晋阳,高欢将二人的官职都免去了。
甲午,东魏发民七万六千人作新宫于邺,使仆射高隆之与司空胄曹参军辛术共营之,筑邺南城周二十五里。
术,琛之子也。
甲午(二十日),东魏征调七万六千名民工在邺城建造新的皇宫,叫崐仆射高隆之与司空胄曹参军辛术一道负责营建,在邺城的南面又修筑起一座周长二十五里的新城。
辛术是辛琛的儿子。
赵刚自蛮中往见东魏东荆州刺史赵郡李愍,劝令附魏,愍从之,刚由是得至长安。
丞相泰以刚为左光禄大夫。
刚说泰召贺拔胜、独孤信等于梁,泰使刚来请之。
赵刚从蛮人住的地方去见东魏的东荆州刺史赵郡人李愍,规劝他归附西魏。
李愍听从了赵刚的规劝,赵刚因此得到机会去长安。
丞相宇文泰任命赵刚为左光禄大夫。
赵刚劝说宇文泰将贺拔胜、独孤信等人从梁朝召回来,宇文泰委托赵刚前去邀请。
九月,丁巳,东魏以开府仪同三司襄城王旭为司空。
九月,丁巳(十四日),东魏任命开府仪同三司襄城王元旭为司空。
冬,十月,魏太师上党文宣王长孙稚卒。
冬季,十月,西魏的太师上党文宣王长孙稚去世。
魏秦州刺史王超世,丞相泰之内兄也,骄而黩货,泰奏请加法,诏赐死。
西魏的秦州刺史王超世是丞相宇文泰的内兄,他骄横自大而且贪污财物,宇文泰上书请求绳之以法,西魏文帝颁下诏书命令王超世自杀。
十一月,丁未,侍中、中卫将军徐勉卒。
勉虽骨鲠不及范云,亦不阿意苟合,故梁世言贤相者称范、徐云。
十一月,丁未(初五),梁朝的侍中、中卫将军徐勉去世。
徐勉的骨气虽然还不象范云那么硬,但是也从不阿谀奉承,所以有此一说:“梁一代够得上贤相的只有范云和徐勉二人。”
癸丑,东魏主祀圜丘。
癸丑(十一日),东魏的孝静帝在圜丘祭天。
甲午,东魏阊阖门灾。
门之初成也,高隆之乘马远望,谓其匠曰:“西南独高一寸。”量之果然。
太府卿任忻集自矜其巧,不肯改。
隆之恨之,至是谮于丞相欢曰:“忻集潜通西魏,令人故烧之。”欢斩之。
甲午(疑误),东魏的阊阖门发生了火灾。
阊阖门刚刚建成的时候,高隆之骑着马从远处一望,就对修门的工匠说:“西南面比其它地方高了一寸。”一量果然如此。
但是太府卿任忻集很看重这个门的精巧,不肯改动。
因此,高隆之便怀恨在心,到火灾发生后便去丞相高欢那儿进谗言,说:“任忻集暗中与西魏联络,故意叫人烧掉了阊阖门。”于是,高欢就下令杀掉了任忻集。
北梁州刺史兰钦引兵攻南郑,魏梁州刺史元罗举州降。
梁朝的北梁州刺史指挥将士攻打南郑,西魏的梁州刺史元罗率领全州军民投降。
东魏以丞相欢之子洋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封太原公。
洋内明决而外如不慧,兄弟及众人皆嗤鄙之;独欢异之,谓长史薛曰:“此儿识虑过吾。”幼时,欢尝欲观诸子意识,使各治乱丝,洋独抽刀斩之,曰:“乱者必斩!”又各配兵四出,使都督彭乐帅甲骑伪攻之,兄澄等皆怖桡,洋独勒众与乐相格,乐免胄言情,犹擒之以献。
东魏任命丞相高欢的儿子高洋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并封他为太原公。
高洋内心既果断而又精明,可是外表上看起来好象智力不够,他的兄弟以及其他的许多人都嗤笑鄙视他,唯独高欢认为他与众不同,曾经对长史薛说:“这孩子的见识与思考问题的能力都超过我。”还在高洋幼小的时候,高欢曾经想观察一下各位儿子的智能如何,让他们各自整理一团乱丝,唯独高洋一人抽出刀来砍断了乱丝,说:“乱的东西就一定要砍断!”高欢还给儿子们各自配备了兵力让他们四面出击,又叫都督彭乐率领戴盔裹甲的骑兵假装进攻,长兄高澄等人都害怕得乱了阵脚,只有高洋布置兵力与彭乐对抗,彭乐脱去盔甲叙述情况时,高洋还擒拿了彭乐,将他献给高欢。
初,大行台右丞杨从兄岐州刺史幼卿,以直言为孝武帝所杀,同列郭秀害其能,恐之曰:“高王欲送卿于帝所。”惧,变姓名逃于田横岛。
久之,欢闻其尚在,召为太原公开府司马,顷之,复为大行台右丞。
当初,大行台右丞杨的堂兄、岐州刺史杨幼卿,因为言语直率,被孝武帝下令杀害。
同僚郭秀妒嫉杨的才能,就吓唬杨说:“高王要把您送到皇上那里去。”杨害怕了,便更改了姓名逃到田横岛。
很久以后,高欢听说他崐还在人世,把他叫了回来,任命他为太原公开府司马,没有多少时间,又恢复了他的大行台右丞的职务。
十二月,甲午,东魏文武官量事给禄。
十二月,甲午(二十二日),东魏根据文武百官承担事务的轻重,给予相应的俸禄。
魏以念贤为太傅,河州刺史梁景睿为太尉。
西魏任命念贤为太傅,河州刺史梁景睿为太尉。
是岁,鄱阳妖贼鲜于琛改元上愿,有众万余人。
鄱阳内史吴郡陆襄讨擒之,按治党与,无滥死者。
民歌之曰:“鲜于平后善恶分,民无枉死赖陆君。”
这一年,鄱阳地区的妖贼鲜于琛将年号改为“上愿”,他的属下共有一万多人。
梁朝鄱阳内史吴郡人陆襄前去讨伐,捉住了鲜于琛,并按照罪行大小分别惩治了他的同伙,没有出现滥杀无辜的现象。
老百姓都歌唱道:“鲜于平后善恶分,民无枉死赖陆君。”
柔然头兵可汁求婚于东魏,丞相欢以常山王妹为兰陵公主,妻之。
柔然数侵魏,魏使中书舍人库狄峙奉使至柔然,与约和亲,由是柔然不复为寇。
柔然的头兵可汗向东魏求婚,丞相高欢封常山王的妹妹为兰陵公主,将她许配给头兵可汗作妻子。
柔然多次侵扰西魏,西魏委派中书舍人库狄峙带着使命到达柔然,与头兵可汗订立了和亲条约,从此柔然不再入侵西魏。
二年(丙辰、536)
二年(丙辰,公元536年)
春,正月,辛亥,魏祀南郊,改用神元皇帝配。
春季,正月辛亥(初九),西魏文帝在南郊祭天,改以神元皇帝配享。
甲子,东魏丞相欢自将万骑袭魏夏州,身不火食,四日而至,缚为梯,夜入其城,擒刺史斛拔俄弥突,因而用之,留都督张琼将兵镇守,迁其部落五千户以归。
甲子(二十二日),东魏丞相高欢亲自率领一万名骑兵袭击西魏的夏州,一路急行军,没有停下生火做饭,跑了四天便赶到了目的地,他们将长矛绑起来结成云梯,连夜攻入城中,抓住了刺史斛拔俄弥突,高欢设法把斛拔俄弥突争取过来后又起用了他。
接着,高欢留下都督张琼领兵镇守夏州,又下令迁移斛拔俄弥突部落中的五千户人家,由自己带着返回晋阳。
魏灵州刺史曹泥与其婿凉州刺史普乐刘丰复叛降东魏,魏人围之,水灌其城,不没者四尺。
东魏丞相欢发阿至罗三万骑径度灵州,绕出魏师之后,魏师退。
欢帅骑迎泥及丰,拔其遗户五千以归,以丰为南汾州刺史。
西魏的灵州刺史曹泥与他的女婿凉州刺史普乐人刘丰又投降了东魏,西魏的兵马包围了他们,用水灌他们的州城,城外积水只差四尺就要淹过城头了。
东魏丞相高欢派阿至罗三万名骑兵越过灵州,绕到西魏军队的背后出击,西魏的军队撤退了。
高欢率领骑兵迎接曹泥与刘丰,并把他们遗留下的五千户人家迁到晋阳。
高欢任命刘丰为南汾州的刺史。
东魏加丞相欢九锡;固让而止。
东魏孝静帝赐给丞相高欢九锡,高欢坚决推让,于是作罢。
上为文帝作皇基寺以追福,命有司求良材。
曲阿弘氏自湘州买巨材东下,南津校尉孟少卿欲求媚于上,诬弘氏为劫而杀之,没其材以为寺。
梁武帝为了使他已故的父亲文皇帝祈求冥福,准备给他建造一座皇基寺,于是命令有关的官员去寻找上等的木材。
曲阿人弘氏从湘州买了巨型木材往东边运送,南津校尉孟少卿想用这些木材向梁武帝献媚,就诬蔑弘氏是抢劫犯,杀掉了他,将他的木材没收后用来建造寺庙。
二月,乙亥,上耕藉田。
二月,乙亥(初四),梁武帝在藉田耕作。
东魏勃海世子澄,年十五,为大行台、并州刺史,求入邺辅朝政,丞相欢不许;丞相主簿乐安孙搴为之请,乃许之。
丁酉,以澄为尚书令,加领军、京畿大都督。
魏朝虽闻其器识,犹以年少期之;既至,用法严峻,事无凝滞,中外震肃。
引并州别驾崔暹为左丞、吏部郎,亲任之。
东魏勃海王高欢的嫡长子高澄,年仅十五岁,就已经成为大行台、并州刺史。
他要求到国都邺城辅助处理朝中的政务,丞相高欢没有答应,丞相主簿乐安人孙搴替高澄请求,高欢这才同意。
丁酉(二十六日),孝静帝任命高姵挝惺榱罴媪炀⒕╃艽蠖级健N撼舷滤淙欢荚潘牟拍苡胧都瑣但还是把他看成孩子,没想到高澄上任之后,执法严厉,办起事来雷厉风行,朝廷内外的人们都为此感到震惊,同时肃然起敬。
高澄引荐并州别驾崔暹为左丞、吏部郎,非常亲近信任他。
司马子如、高季式召孙搴剧饮,醉甚而卒。
丞相欢亲临其丧。
子如叩头请罪,欢曰:“卿折我右臂,为我求可代者!”子如举中书郎魏收,欢以收为主簿。
收,子建之子也。
他日,欢谓季式曰:“卿饮杀我孙主簿,魏收治文书不如我意;司徒尝称一人谨密者为谁?”季式以司徒记室广宗陈元康对,曰:“是能夜中暗书,快吏也。”召之,一见,即授大丞相功曹,掌机密,迁大行台都官郎。
时军国多务,元康问无不知。
欢或出,临行,留元康在后,马上有所号令九十馀条,元康屈指数之,尽能记忆。
与功曹平原赵彦深同知机密,时人谓之陈、赵。
而元康势居赵前,性又柔谨,欢甚亲之,曰:“如此人,诚难得,天赐我也。”彦深名隐,以字行。
司马子如、高季式叫了孙搴一同痛饮,孙搴醉得不省人事,一命呜呼。
丞相高欢亲自到孙搴的灵堂哀悼。
司马子如向高欢叩头请罪,高欢说道:“你折断了我的右臂,现在得替我找一个能够代替他的人!”司马子如举荐中书郎魏收,高欢便任命魏收为丞相主簿。
魏收是魏子建的儿子。
有一天,高欢对高季式说道:“你喝酒时害死了我的孙主簿,眼下魏收处理公文不合我的意,司徒曾经说一个人办事谨慎、严密,指的是谁?”高季式回答说是司徒记室广宗人陈无康,还介绍道:“他能够在夜间昏暗无光的情况下撰写公文,是一个办事麻利、效率很高的官员。”高欢把陈元康叫来,一见面就授予他大丞相功曹的官职,让他掌握机密要事,很快又提升为大行台都官郎。
当时,国家的军政事务繁多,只要问到陈元康,陈元康没有不知道的。
高欢有一次外出,临行前把陈元康带在身后,自己在马上下达了九十多条指示,陈元康屈着指头一一道来,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与功曹平原人赵彦深一同掌握重要机密,当时的人们把他们称作陈、赵。
陈元康的地位在赵彦深的前头,而且陈元康生性又很柔顺严谨,所以高欢跟他非常亲近,曾感叹道“这样一个人实在难得,是上天恩赐给我的。”赵彦深名叫赵隐,通常用表字。
东魏丞相欢令阿至罗逼魏秦州刺史万俟普,欢以众应之。
东魏丞相高欢命令阿至罗进逼西魏的秦州刺史万俟普,高欢本人又率领了大队人马策应阿至罗。
三月,戊申,丹杨陶弘景卒。
弘景博学多艺能,好养生之术。
仕齐为奉朝请,弃官,隐居茅山。
上早与之游,及即位,恩礼甚笃,每得其书,焚香虔受。
屡以手敕招之,弘景不出。
国家每有吉凶征讨大事,无不先谘之,月中尝有数信,时人谓之“山中宰相”。
将没,为诗曰:“夷甫任散诞,平叔坐论空。
岂悟昭阳殿,遂作单于宫!”时士大夫竞谈玄理,不习武事,故弘景诗及之。
三月,戊申(初七),梁朝的丹阳人陶弘景去世。
陶弘景学识渊博,多才多艺,对养生术有特殊的兴趣。
他在南齐担任过奉朝请的官职,后来又主动放弃,在茅山隐居起来。
梁武帝早年曾经和他一同游处,等到登上皇位以后,总是给予他很不寻常的恩惠与礼遇,每次收到他的信,都要点上香后才虔诚地阅读。
梁武帝多次亲自写信邀请陶弘景到朝廷做官,陶弘景始终没有出山。
每当国家出现吉祥或不祥的征兆的时候,或有出征、讨伐这样大事的时候,梁武帝必定要先向他咨询,有时一个月里面两人要通好几封信,当时的人们称他是“山中宰相”。
陶弘景去世之前,写了这样一首诗:“王衍任情放诞,何晏议论虚空。
岂能想到昭阳殿,竟然作了单于宫。”那个时代,大小官员都竞相谈论玄理,不愿意学习练兵打仗方面的东西,所以陶弘景写诗用魏晋时期的事情来影射梁朝。
甲寅,东魏以华山王鸷为大司马。
甲寅(十三日),东魏任命华山王元鸷为大司马。
魏以凉州刺史李叔仁为司徒,万俟洛为太宰。
西魏任命凉州史李叔仁为司徒,万俟洛为太宰。
夏,四月,乙未,以骠骑大将军、开府同三司之仪元法僧为太尉。
夏季,四月,乙未(二十五日),梁朝任命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之仪元法僧为太尉。
尚书右丞考城江子四上封事,极言政治得失,五月,癸卯,诏曰:“古人有言,‘屋漏在上,知之在下。
’朕有过失,不能自觉,江子四等封事所言,尚书可时加检括,于民有蠹患者,宜速详启!”
梁朝尚书右丞考城人江子四向梁武帝呈上用袋封好的秘密奏折,里面详尽地论述了国家在政治方面的得失。
五月,癸卯(初三),梁武帝颁下诏书,说:“古人有一句话,叫做‘屋顶上漏雨,屋下人察觉’,我有过失的话,自己不一定察觉得到,江子四等人在密封的奏折中说到的情况,尚书可时时加以检查,凡是于人民有害的事,应该及时启奏。”
戊辰,东魏高盛卒。
戊辰(二十八日),东魏的高盛去世。
魏越勒肱卒。
西魏的越勒肱去世。
魏秦州刺史万俟普与其子太宰洛、豳州刺史叱干宝乐、右卫将军破六韩常及督将三百人奔东魏,丞相泰轻骑追之,至河北千余里,不及而还。
西魏的秦州刺史万俟普与他担任太宰的儿子万俟洛、豳州的刺史叱干宝乐、右卫将军破六韩常以及他们所督率的将领三百人一起投奔了东魏,丞相宇文泰带着轻装的骑兵追赶,一直追到黄河以北一千多里的地方,但是没有追上,只好返回。
秋七月,庚子,东魏大赦。
秋季,七月,庚子(初一),东魏孝静帝下令大赦天下。
上待魏降将贺拔胜等甚厚,胜请讨高欢,上不许。
胜等思归,前荆州大都督抚宁史宁谓胜曰:“朱异言于梁主无不从,请厚结之。”胜从之。
上许胜、宁及卢柔皆北还,亲饯之于南苑。
胜怀上恩,自是见禽兽南向者皆不射之。
行至襄城,东魏丞相欢遣侯景以轻骑邀之,胜等弃舟自山路逃归,从者冻馁,道死者太半。
既至长安,诣阙谢罪,魏主执胜手欷曰:“乘舆播越,天也,非卿之咎。”丞相泰引卢柔为从事中郎,与苏绰对掌机密。
梁武帝给予北魏降将贺拔胜等人优厚的待遇,贺拔胜请求带兵讨伐高欢,梁武帝没有允许。
贺拔胜等人想回到北方去,前荆州大都督抚宁人史宁对贺拔胜说:“凡是朱异讲的话,皇上没有不听从的,请你好好地结交他。”贺拔胜接受了他的意见。
后来,梁武帝允许贺拔胜、史宁以及卢柔都返回北方,还亲自在南苑为他们饯行。
贺拔胜牢记着梁武帝的大恩,从此再看见往南面去的飞禽走兽,都不放箭射杀。
他们路过襄城的时候,东魏的丞相高欢派遣侯景带着轻装骑兵前来拦截,贺拔胜等人丢弃了木船沿着小路逃了回去,跟随的人又冷又饿,有一大半死在了路上。
他们历尽千辛万苦,到达长安之后,去皇宫请罪,西魏文帝拉住贺拔胜的手,一边抽泣一边说:“朕流离颠沛,这是天意,不是你们自己的过错。”丞相宇文泰推荐卢柔为从事中郎,与苏绰一道掌握重要机密。
九月,壬寅,东魏以定州刺史侯景兼尚书右仆射、南道行台,督诸将入寇。
九月,壬寅(初四),东魏任命定州刺史侯景兼任尚书右仆射、南道行台,督率各位将领侵犯梁朝。
魏以扶风王孚为司徒,斛斯椿为太傅。
西魏任命扶风王元孚为司徒,斛斯椿为太傅。
冬,十月,乙亥,诏大举伐东魏。
东魏侯景将兵七万寇楚州,虏刺史桓和;进军淮上,南、北司二州刺史陈庆之击破之,景弃辎重走。
十一月,己亥,罢北伐之师。
冬季,十月,乙亥(初八),梁武帝颁下诏书命令大举讨伐东魏。
东魏的侯景统率七万兵马入侵楚州,俘虏了刺史桓和;接着又向淮河的上游地区进军,南、北司二州的刺史陈庆之击败了这支东魏部队,侯景丢弃了各种不便随身携带的军用物资,逃跑了。
十一月己亥(初二),梁武帝下令让讨伐北方的部队停止进军。
魏复改始祖神元皇帝为太祖,道武皇帝为烈祖。
西魏又重新改为尊始祖神元皇帝为太祖,道武皇帝为烈祖。
十二月,东魏以并州刺史尉景为太保。
十二月,东魏任命并州刺史尉景为太保。
壬申,东魏遣使请和,上许之。
壬申(初六),东魏派遣使者去梁朝求和,梁武帝答应了。
东魏清河文宣王卒。
东魏的清河文宣王元去世。
丁丑,东魏丞相欢督诸军伐魏,遣司徒高敖曹趣上洛,大都督窦泰趣潼关。
丁丑(十一日),东魏的丞相高欢督率各路军队讨伐西魏,派遣司徒高敖曹前往上洛,大都督窦泰前往潼关。
癸未,东魏以咸阳王坦为太师。
癸未(十七日),东魏任命咸阳王元坦为太师。
是岁,魏关中大饥,人相食,死者什七八。
这一年,西魏的关中地区发生了大饥荒,出现了人吃人的现象,每十人之中就七八个死去。
三年(丁巳、537)
三年(丁巳,公元537年)
春,正月,上祀南郊,大赦。
春季,正月,梁武帝在国都的南郊祭天,大赦天下。
东魏丞相欢军蒲坂,造三浮桥,欲渡河。
魏丞相泰军广阳,谓诸将曰:“贼掎吾三面,作浮桥以示必渡,此欲缀吾军,使窦泰得西入耳。
欢自起兵以来,窦泰常为前锋,其下多锐卒,屡胜而骄,今袭之,必克,克泰,则欢不战自走矣。”诸将皆曰:“贼在近,舍而袭远,脱有蹉跌,悔何及也!不如分兵御之。”丞相泰曰:“欢再攻潼关,吾军不出灞上,今大举而来,谓吾亦当自守,有轻我之心,乘此袭之,何患不克!贼虽作浮桥,未能径渡,不过五日,吾取窦泰必矣!”行台左丞苏绰、中兵参军代人达奚武亦以为然。
庚戌,丞相泰还长安,诸将意犹异同。
丞相泰隐其计,以问族子直事郎中深,深曰:“窦泰,欢之骁将,今大军攻蒲坂,则欢拒守而泰救之,吾表里受敌,此危道也。
不如选轻锐潜出小关,窦泰躁急,必来决战,欢持重未即救,我急击泰,必可擒也。
擒泰则欢势自沮,回师击之,可以决胜。”丞相泰曰:“此吾心也。”乃声言欲保陇右,辛亥,谒魏主而潜军东出,癸丑旦,至小关。
窦泰猝闻军至,自风陵渡,丞相泰出马牧泽,击窦泰,大破之,士众皆尽,窦泰自杀,传首长安。
丞相欢以河冰薄,不得赴救,撤浮桥而退,仪同代人薛孤延为殿,一日斫十五刀折,乃得免。
丞相泰亦引军还。
东魏的丞相高欢把部队驻扎在蒲坂,建造了三座浮桥,准备渡黄河。
西魏的丞相宇文泰把部队驻扎在广阳,他对手下的各位将领说:“贼兵从三个方向牵制我们,又建造了浮桥来表明他们一定要渡河,其实他们的用意不过是想在这里牵制我军,使窦泰得以西进。
高欢自从起兵以来,窦泰经常充当他的先锋,手下有许多精锐的士兵,他们打了几次胜仗以后已变得骄傲起来,现在要是进行袭击的话,一定能够打败他们,而打垮了窦泰,高欢就会不战而撤逃。”各位将领都说:“贼兵就在近处,我们舍弃近处的敌人而去袭击远处的,假如出现失误,那就后悔莫及了!不如分兵抵御他们。
“丞相宇文泰又说道:“高欢第二次攻打潼关的时候,我们的军队始终没有离开灞上,现在他们向我们发起大规模的进攻,会认为我们当然也要作自我防守,由此产生轻视我们的心意,借这个机会袭击他们,还怕不能取得胜利吗?贼兵虽然搭起了浮桥,但还不能径直渡河,用不了五天,我将一定捉住窦泰!”行台左丞苏绰、中兵参军代州人达奚武也认为宇文泰的话很有道理。
庚戌(十四日),丞相宇文泰返回长安,各位将领中有同意宇文泰意见的,也有不同意的。
丞相宇文泰先不提自己的计谋,而是找到担任直事郎中的侄子宇文深,问他有什么打退敌军的办法,宇文深回答说:“窦泰是高欢手下骁勇的将领,如今我们的大军要是攻打蒲坂,高欢坚守不出,窦泰前来救援,那么我们就会出现里外受敌人威胁的局面,这是一条危险的道路。
不如选出一支轻装的精锐部队悄悄地从小关出去,窦泰性格急躁,必定要来同我们进行决战,而高欢老成持重不会立即救援,这样的话,我们迅速出击窦泰,就一定能够捉住他。
捉住了窦泰,高欢的进攻自然就被阻止,我们再调过头来袭击他们,就一定可以取得胜利。”丞相宇文泰听了之后说道:“这也是我的想法。”于是他就声称要保住陇右地区,辛亥(十五日),拜见了西魏文帝后悄悄地带领部队从东面出去了,癸丑(十七日)早娚希酱锪诵」亍q继┩蝗惶档芯搅耍Υ臃缌甓晒嘶坪樱┫嘤钗泰出兵马牧泽,攻击窦泰,打得他一败涂地,全军覆没,最后窦泰自杀了,宇文泰叫人把他头颅送到了长安。
东魏的丞相高欢因为黄河上的冰太薄,无法赶去救援,只好拆除浮桥撤退,仪同代州人薛孤延担任全军后卫,一天之内连续激战,砍坏了十五把战刀,才得以撤回。
西魏的丞相宇文泰也率领部队返回长安。
高敖曹自商山转斗而进,所向无前,遂攻上洛。
群人泉岳及弟猛略与顺阳人杜等谋翻城应之,洛州刺史泉企知之,杀岳及猛略。
杜走归敖曹,敖曹以为乡导而攻之。
敖曹被流矢,通中者三,殒绝良久,复上马,免胄巡城,企固守旬馀,二子元礼、仲遵力战拒之,仲遵伤目,不堪复战,城遂陷。
企见敖曹曰:“吾力屈,非心服也。”敖曹以杜为洛州刺史。
敖曹创甚,曰:“恨不见季式作刺史。”丞相欢闻之,即以季式为济州刺史。
高敖曹从商山边战边进,一路所向无敌,于是他就攻打上洛。
本郡人泉岳和他弟弟泉猛略,还有顺阳人杜等密谋翻城出去响应高敖曹,洛州刺史泉企知道了这一情况后,杀了泉岳和泉猛略。
杜逃跑后归附了高敖曹,高敖曹以他为向导攻打上洛。
高敖曹中了流箭,射穿身体的有三支,他昏死过去很久,醒来后骑上马,没有穿戴盔甲就巡视全城。
泉企坚守了十几天,他的两个儿子泉元礼、泉仲遵奋力战斗抵抗敌人的进攻,后来泉仲遵的眼睛受伤,无法继续打仗,于是上洛城陷落了。
泉企见到高敖曹时说;“我是没有力量而屈服,不是心服。”高敖曹任用杜为洛州刺史。
高敖曹的伤势很重,他说道:“遗憾的是我见不到我的弟弟季式当刺史了。”丞相高欢闻讯之后,立即任命高季式为济州刺史。
敖曹欲入蓝田关,欢使人告曰:“窦泰军没,人心恐动,宜速还,路险贼盛,拔身可也。”敖曹不忍弃众,力战全军而还,以泉企、泉元礼自随,泉仲遵以伤重不行。
企私戒二子曰:“吾馀生无几,汝曹才器足以立功,勿以吾在东,遂亏臣节。”元礼于路逃还。
泉、杜虽皆为土豪,乡人轻杜而重泉。
元礼、仲遵阴结豪右,袭,杀之,魏以元礼世袭洛州刺史。
高敖曹想要进入蓝田县,高欢派人告诉他说:“窦泰全军覆没,人心恐怕会有所浮动,现在你应该迅速返回,道路险峻,贼兵势大,你独自脱身就可以了。”高敖曹不忍心丢下大家,经过奋力拼杀,终于带着全部人马回来。
他让泉企、泉元礼跟着自己,泉仲遵因为伤势严重没有让他同行。
泉企曾经暗中告诫两个儿子:“我这一辈子剩不下几年了,以你们俩的才能,足以建功立业,你们不要因为我在东魏,就缺少做臣子的气节。”泉元礼在途中逃了回去。
泉企、杜虽然都是本地豪强,但是乡里人都轻视杜而尊重泉企。
后来,泉元礼、泉仲遵兄弟暗中联络一批豪门大族,袭击杜,并且杀掉了他,西魏就让泉元礼一家世袭洛州刺史。
二月,丁亥,上耕藉田。
二月,丁亥(二十二日),梁武帝在藉田耕作。
己丑,以尚书左仆射何敬容为中权将军,护军将军萧渊藻为左仆射,右仆射谢举为右光禄大夫。
己丑(二十四日),梁武帝任命尚书左仆射何敬容为中权将军,护军将军萧渊藻为左仆射,右仆射谢举为右光禄大夫。
魏槐里获神玺,大赦。
西魏的槐里县得到一块神玺,文帝下令大赦天下。
三月,辛未,东魏迁七帝神主入新庙,大赦。
三月,辛未(疑误),东魏将七位已故皇帝的灵位移进了新庙,大赦天下。
魏斛斯椿卒。
西魏的斛斯椿去世。
夏,五月,魏以广陵王欣为太宰,贺拔胜为太师。
夏季,五月,西魏任命广陵王元欣为太宰,贺拔胜为太师。
六月,魏以扶风王孚为太保,梁景睿为太傅,广平王赞为太尉,开府仪同三司武川王盟为司空。
六月,西魏任命扶风王元孚为太保,梁景睿为太傅,广平王元赞为太尉,开府仪同三司、武川王元盟为司空。
东魏丞相欢游汾阳之天池,得奇石,隐起成文曰“六王三川”。
以问娦刑ɡ芍醒粜葜栽唬骸傲撸笸踔郑煌跽撸蓖跆煜隆:印⒙濉⒁廖三川,泾、渭、洛亦为三川。
大王若受天命,终应奄有关、洛。”欢曰:“世人无事常言我反,况闻此乎!慎勿妄言!”休之,固之子也。
行台郎中中山杜弼承间劝欢受禅,欢举杖击走之。
东魏的丞相高欢游玩汾阳的天池时,得到了一块奇异的石头,隐隐约约形成文字“六王三川”。
他向行台郎中阳休之询问其意,阳休之回答说:“‘六’是指大王您的表字;‘王’的意思是应该统治天下。
河、洛、伊是三条河流,泾、渭、洛也是三条河流。
大王您要是接受上天赋予你的使命,终究应该拥有关、洛的大片土地。”高欢听后说道:“世上的人们在没事的时候,都常常说我要谋反,何况听了这番话之后!请你慎重些,不要胡说!”阳休之是阳固之子。
行台郎中中山人杜弼乘机劝说高欢接受禅让,高欢举起棒子打跑了他。
东魏遣兼散骑常侍李谐来聘,以吏部郎卢元明、通直侍郎李业兴副之。
谐,平之孙;元明,旭之子也。
秋,七月,谐等至建康,上引见,与语,应对如流。
谐等出,上目送之,谓左右曰:“朕今日遇敌。
卿辈尝言北间全无人物,此等何自而来!”是时邺下言风流者,以谐及陇西李神俊、范阳卢元明、北海王元景、弘农杨遵彦、清河崔赡为首。
神俊名挺,宝之孙;元景名昕,宪之曾孙也;皆以字行。
赡,之子也。
东魏派遣兼任散骑常侍的李谐为正使,吏部郎卢元明、通直侍郎李业兴为副使,出使梁朝。
李谐是李平的孙子,卢元明是卢昶的儿子。
秋季,七月,李谐等人抵达建康,梁武帝接见了他们,并和他们作了交谈,他们都对答如流。
李谐等人出门了,梁武帝目送着他们远去后,对身旁的人说道:“我今天可遇上了劲敌,你们这些人曾经说北方没有一个象样的人物,那么现在这几位是从哪里来的呢?”当时,东魏的国都邺城内够得上称作“风流人物”的,要以李谐以及陇西人李神俊、范阳人卢元明、北海人王元景、弘农人杨遵彦、清河人崔赡为首。
李神俊的名字叫李挺,是李宝的孙子;王元景的名字叫王昕,是王宪的曾孙子;他们通常都用表字。
崔赡是崔悛的儿子。
时南、北通好,务以俊义相夸,衔命接客,必尽一时之选,无才地者不得与焉。
每梁使至邺,邺下为之倾动,贵胜子弟盛饰聚观,礼赠优渥,馆门成市。
宴日,高澄常使左右觇之,一言制胜,澄为之拊掌。
魏使至建康亦然。
此时,南方与北方已经沟通和好,在交往中,务必要让对方夸己方的人贤能,所以奉命出使或接待客人的,必定是精选出的当时最杰出的人,才能门第不高的参与不了这些事情。
每当梁朝的使者来到邺城的时候,城内为之轰动,那些高门贵族家庭的子弟都要打扮得珠光宝气,聚集在一起围观,赠送给对方的都是优厚的礼品,宾馆的门口简直变成了集市。
举行宴会的日子,高澄经常叫身旁的人看他们,每当有惊人妙语压倒了来使,高澄就为他们鼓掌。
东魏的使者到梁朝的建康时也是这样。
独孤信求还北,上许之。
信父母皆在山东,上问信所适,信曰:“事君者不敢顾私亲而怀贰心。”上以为义,礼送甚厚。
信与杨忠皆至长安,上书谢罪。
魏以信有定三荆之功,迁骠骑大将军,加侍中、开府仪同三司,余官爵如故。
丞相泰爱杨忠之勇,留置帐下。
独孤信要求回到北方,梁武帝允许了。
独孤信的父母都在山东,梁武帝问他将去哪里,他回答说:“为君王服务的人不敢因顾念自己的亲人而对君王三心二意。”梁武帝听了认为独孤信很忠义,送给他非常丰厚的礼物。
独孤信与杨忠都到了长安,向西魏文帝呈上请罪的文书。
文帝认为独孤信有平定三荆地区的功劳,晋升他为骠骑大将军,加侍中、开府仪同三司,其余的官爵跟过去一样。
丞相宇文泰喜爱杨忠的勇猛,将他留在自己的身边。
魏宇文深劝丞相泰取恒农,八月,丁丑,泰帅李弼等十二将伐东魏,以北雍州刺史于谨为前锋,攻盘豆,拔之。
戊子,至恒农,庚寅,拔之,擒东魏陕州刺史李徽伯,俘其战士八千。
西魏的宇文深劝说丞相宇文泰夺取恒农,八月,丁丑(十四日),宇文泰统率李弼等十二位将领讨伐东魏,任命北雍州刺史丁谨担任先锋,攻打并占领了盘豆。
戊子(二十五日),到达恒农,庚寅(二十七日),攻下了该城,捉住了东魏的陕州刺史李徽伯,俘虏了他的八千名士兵。
时河北诸城多附东魏,左丞杨自言父猛尝为邵郡白水令,知其豪杰,请崐往说之,以取邵郡;泰许之,乃与土豪王覆怜等举兵,收邵郡守程保及县令四人,斩之,表覆怜为郡守,遣谍说谕东魏城堡,旬月之间,归附甚众。
东魏以东雍州刺史司马恭镇正平,司空从事中郎闻喜裴邃欲攻之,恭弃城走,泰以杨行正平郡事。
当时,黄河以北地区的各城大多依附于东魏,左丞杨自称他的父亲杨猛曾经当过邵郡的白水县令,与那里的一些豪杰有交结,所以请求去游说他们,以便夺取邵郡;宇文泰答应了。
杨就与土豪王覆怜等人开始起兵,捉住了邵郡的郡守程保以及四位县令,把他们都杀了。
杨上书请求任命王覆怜为郡守,让王覆怜带着西魏的文告去游说东魏的城堡,不到一个月,归附西魏的城堡非常多,东魏派东雍州刺史司马恭镇守正平,司空从事中郎闻喜人裴邃准备攻打正平,司马恭弃城而逃,宇文泰叫杨兼管正平郡的事务。
上修长干寺阿育王塔,出佛爪发舍利。
辛卯,上幸寺,设无碍食,大赦。
梁武帝派人修缮长干寺的阿育王塔时,挖出了佛爪佛发和舍利。
辛卯(二十八日),梁武帝来到长干寺,设置无碍食,大赦天下。
九月,柔然为魏侵东魏三堆,丞相欢击之,柔然退走。
九月,柔然人替西魏入侵东魏的三堆,东魏的丞相高欢发起攻击后,柔然人撤退了。
行台郎中杜弼以文武在位多贪污,言于丞相欢,请治之。
欢曰:“弼来,我语尔!天下贪污,习俗已久。
今督将家属多在关西,宇文黑獭常相招诱,人情去留未定;江东复有吴翁萧衍,专事衣冠礼乐,中原士大夫望之以为正朔所在。
我若急正纲纪,不相假借,恐督将尽归黑獭,士子悉奔萧衍,人物流散,何以为国!尔宜少待,吾不忘之。”
行台郎中杜弼发现文武百官中的许多人在位时都贪污公家的财产,就将这一情况告诉了丞相高欢,请他好好管一管。
高欢说道:“杜弼你过来,我对你讲吧!天下的官员贪污公家的财物,很久以前就已经成为一种习俗。
眼下都督、将军们的家属大多数在西魏的关西地区,宇文黑獭经常对他们进行招抚和引诱,从他们的内心来说,以后是离开还是留在这里都还确定不了;江东地区还有老头儿萧衍,他专门倡导推行儒家礼乐,以致中原地区的士大夫们产生 向往之情,认为他那里才是正统之所在。
假如我操之过急地整顿法制,不采取宽容态度的话,那么都督、将军们都得归附宇文黑獭,士大夫们全去投奔萧衍,人材都失去了,还怎么成为一个国家呀?你最好暂且等待一段时间,我不会忘掉你的提议的。”
欢将出兵拒魏,杜弼请先除内贼。
欢问内贼为谁,弼曰:“诸勋贵掠夺百姓者是也。”欢不应,使军士皆张弓注矢,举刀,按,夹道罗列,命弼冒出其间,弼战栗流汗。
欢乃徐谕之曰:“矢虽注不射,刀虽举不击,虽按不刺,尔犹亡魄失胆。
诸勋人身犯锋镝,百死一生,虽或贪鄙,所取者大,岂可同之常人也!”弼乃顿首谢不及。
高欢将要出兵抵抗西魏,杜弼请求先请除内部的奸贼。
高欢问他谁是内部的奸贼,杜弼回答说:“就是那些掠夺老百姓的功勋权贵们。”高欢听了没有吭声,转身吩咐士兵们拉开弓,搭上箭,举起刀,握住矛,排成面对面的两行,又叫杜弼从他们中间通过,杜弼吓得浑身发抖,冷汗直流。
高欢这才慢慢地告诉他:“箭虽然安在弓上但还没有发射,刀虽然举起但还没攻击,矛虽然握在手里但还没有刺出,你就已经吓得失魂落魄,胆战心惊。
而那些立下战功的人身体要和刀锋和箭头打交道,真是百死一生,他们中间有的人确实贪婪卑鄙,使用他们所取的是大处,怎么可以象要求普通人那样要求他们呢?”杜弼连忙向高欢叩头谢罪。
欢每号令军士,常令丞相属代郡张华原宣旨,其语鲜卑则曰:“汉民是汝奴,夫为汝耕,妇为汝织,输汝粟帛,令汝温饱,汝何为陵之?”其语华人则曰:“鲜卑是汝作客,得汝一斛粟、一匹绢,为汝击贼,令汝安宁,汝何为疾之?”
高欢每次向将士们发布命令的时候,常常叫丞相属代郡人张华原宣读他的旨意,要是面对鲜卑人就说:“汉人是你们的奴隶,男人为你们耕作,妇女为你们纺织,输送给你们粮食和绢帛,让你们得到温饱,你们为什么还欺侮他们?”要是面对汉族人就说:“鲜卑人是你们的佃客,得到你们十斗粮食,一匹娋畈臀忝谴蚧鞯腥耍媚忝腔竦冒材忝俏裁椿挂春匏牵俊*
时鲜卑共轻华人,唯惮高敖曹;欢号令将士,常鲜卑语,敖曹在列,则为之华言。
敖曹返自上洛,欢复以为军司、大都督,统七十六都督。
以司空侯景为西道大行台,与敖曹及行台任祥、御史中尉刘贵、豫州刺史尧雄、冀州刺史万俟洛同治兵于虎牢。
敖曹与北豫州刺史郑严祖握槊,贵召严祖,敖曹不时遣,枷其使者。
使者曰:“枷则易,脱则难。”敖曹以刀就枷刎之,曰:“又何难!”贵不敢校。
明日,贵与敖曹坐,外白治河役夫多溺死,贵曰:“一钱汉,随之死!”敖曹怒,拔刀斫贵;贵走出还营,敖曹鸣鼓会兵,欲攻之,侯景、万俟洛共解谕,久之乃止。
敖曹尝诣相府,门者不纳,敖曹引弓射之,欢知而不责。
当时鲜卑人普遍轻视汉族人,但是唯独害怕高敖曹;高欢向将士们发布号令的时候,经常说的是鲜卑话,不过只要高敖曹在队列里,就专门为他说汉话。
高敖曹从上洛返回以后,高欢又任命他为军司、大都督,让他统领七十六都督。
同时任命司空侯景为西道大行台,与高敖曹以及行台任祥、御史中尉刘贵、豫州刺史尧雄、冀州刺史万俟洛一同在虎牢整顿部队。
高敖曹与北豫州刺史郑严祖闲着没事,玩“握槊”游戏,刘贵派人来叫郑严祖,高敖曹没立即放他,还把刘贵的使者用木枷锁住了。
使者说道:“用木枷锁上我容易,到您想要给我开枷时就难了。”听到这话,高敖曹就拔出刀来,顺着木枷砍断了使者的脖子,然后说道:“这又有什么难的?”刘贵对此不敢计较。
第二天,刘贵与高敖曹坐在一起,外面有人说治理黄河的民工有很多都淹死了,刘贵说道:“只值一个钱的汉人,死就死了吧!”高敖曹一听非常愤怒,拔出刀就向刘贵砍去,刘贵赶紧跑开,返回了营寨。
高敖曹下令敲响军鼓,集合部队,准备攻打刘贵,侯景、万俟洛一同劝解了很久,高敖曹才没有发兵。
以前,高敖曹曾有一次去丞相府,守门的人不放他进去,高敖曹就拉弓射死了他,高欢知道后也不责怪高敖曹。
闰月,甲子,以武陵王纪为督益·梁等十三州诸军事、益州刺史。
闰月,甲子(初二),梁武帝任命武陵王萧纪为都督益、梁等十三州诸军事及益州刺史。
东魏丞相欢将兵二十万自壶口趣蒲津,使高敖曹将兵三万出河南。
时关中饥,魏丞相泰所将将士不满万人,馆谷于恒农五十馀日,闻欢将济河,乃引兵入关,高敖曹遂围恒农。
欢右长史薛言于欢曰:“西贼连年饥馑,故冒死来入陕州,欲取仓粟。
今敖曹已围陕城,粟不得出,但置兵诸道,勿与野战,比及麦秋,其民自应饿死,宝炬、黑獭何忧不降!愿勿渡河。”侯景曰:“今兹举兵,形势极大,万一不捷,猝难收敛。
不如分为二军,相继而进,前军若胜,后军全力;前军若败,后军承之。”欢不从,自蒲津济河。
东魏的丞相高欢统领二十万兵马从壶口赶往蒲津,又叫高敖曹率领三万人马从河南出发。
此时关中地区发生饥荒,西魏丞相宇文泰所率领的将士还不到一万人,在恒农吃住了五十多天,听说高欢将要渡过黄河,就带领部队进入关中,于是高敖曹开始包围恒农。
高欢的右长史薛对高欢说:“西魏敌人连年饥饿,所以这次冒死的危险来到陕州,想要取得仓库中的粮食。
现在高敖曹已经包围了陕城,粮食无法再运出去,所以我们只要在各条道路上布置兵力,而不要和他们在旷野作战,待到麦子熟了的时候,他们的百姓很自然地要饿死,这一下我们还愁元宝炬、宇文黑獭不投降吗?希望丞相您不要下令渡黄河。”侯景则对高欢说:“我们眼下这一次出兵,规模非常大,万一不能取得胜利,就很难控制住局面了。
不如分成两支部队,相继前进,如果前面的部队得胜,后面的就全力支持;如果前面的部队失败,后面的就顶替它上去。”高欢没有听从他们的劝告,从蒲津渡过了黄河。
丞相泰遣使戒华州刺史王罴,罴语使者曰:“老罴当道卧,貉子那得过!”欢至冯翊城下,谓罴曰:“何不早降!”罴大呼曰:“此城是王罴冢,死生在此。
欲死者来!”欢知不可攻,乃涉洛,军于许原西。
西魏的丞相宇文泰派遣使者向华州刺史王罴发布命令,王罴对使者说道:“有老罴我在道路中间躺着,狗獾哪里能够通过?”高欢到达冯翊城下以后,对王罴说道:“你为什么不尽早投降?”王罴大声喊道:“这座城就是我王罴的坟墓,生死都在这里。
想要送死的就来吧!”看到这种情况,高欢知道无法进攻,就渡过洛河,在许原的西部安营扎寨。
泰至渭南,征诸州兵,皆未会。
欲进击欢,诸将以众寡不敌,请待欢更西以观其势。
泰曰:“欢若至长安,则人情大扰;今及其远来新至,可击也。”即造浮桥于渭,令军士赍三日粮,轻骑渡渭,辎重自渭南夹渭而西。
冬,十月,壬辰,泰至沙苑,距东魏军六十里。
诸将皆惧,宇文深独贺。
泰问其故,对曰:“欢镇抚河北,甚得众心,以此自守,未易可图。
今悬师渡河,非众所欲,独欢耻失窦泰,愎谏而来,所谓忿兵,可一战擒也。
事理昭然,何为不贺!愿假深一节,发王罴之兵邀其走路,使无遗类。”泰遣须昌县公达奚武觇欢军,武从三骑,皆效欢将士衣服,日暮,去营数百步下马,潜听得其军号,因上马历营,若警夜者,有不如法,往往挞之,具知敌之情状而还。
达渭河南岸,向各州征召兵马,可是他们都没有到来。
他想要进 攻高欢到U>,手下的将领们都认为敌众我寡,无法打击对方,请求等高欢再往西进时,观察一下动向再作打算。
宇文泰对他们说:“高欢如果到了长安,那么人们的心绪就会受到很大干扰;现在他刚刚从远道而来,我们可以出击。”他立即下令在渭河建造浮桥,又叫将士们准备三天的干粮,然后带着他们骑着马轻装渡过渭河,辎重物资则让人从渭河南岸沿着渭河往西运送。
冬季,十月,壬辰(初一),宇文泰到达沙苑,离开东魏的部队仅仅六十里路。
各位将领都感到恐惧,唯独宇文深表示祝贺。
宇文泰问为什么要祝贺,宇文深回答说:“高欢镇守安抚河北一带,很得人心,假如他凭借这一点守卫原有的疆土,倒还不容易算计他。
但是眼下他率领一支孤军渡过黄河深入我方,这并不是许多人所愿意的,唯独高欢一人对失去窦泰一事觉得耻辱,不接受劝告坚持要来,这就是所谓的愤怒之师,只要一次交战即可擒拿。
这道理明明白白,为什么不祝贺呢?希望丞相您能够授予我一个符节,让我作为使者去调王罴的部队,要他们在高欢逃跑的路上拦截,不叫一个东魏的人漏网。”听完宇文深的话,宇文泰派须昌县公达奚武去侦察高欢的军队,达奚武带领三名骑兵,都穿上跟高欢的将士一样的衣服。
傍晚,他们在距离敌营几百步的地方下了马,偷偷听到了对方的军中口令,然后就上马穿越军营,好象是夜间执行警戒任务的,发现有不守军规的士兵,往往上去抽打一顿,通过这种方式详细了解了敌情之后返回了。
欢闻泰至,癸巳,引兵会之。
候骑告欢军且至,泰召诸将谋之。
开府仪同三司李弼曰:“彼众我寡,不可平地置陈,此东十里有渭曲,可先据以待之。”泰从之,背水东西为陈,李弼为右拒,赵贵为左拒,命将士皆偃戈于苇中,约闻鼓声而起。
晡时,东魏兵至渭曲,都督太安斛律羌举曰:“黑獭举国而来,欲一死决,譬如狗,或能噬人;且渭曲苇深土泞,无所用力,不如缓与相持,密分精锐径掩长安,巢穴既倾,则黑獭不战成擒矣。”欢曰:“纵火焚之,何如?”侯景曰:“当生擒黑獭以示百姓,若众中烧死,谁复信之!”彭乐盛气请斗,曰:“我众贼寡,百人擒一,何忧不克!”欢从之。
东魏兵望见魏兵少,争进击之,无复行列。
兵将交,丞相泰鸣鼓,士皆奋起,于谨等六军与之合战,李弼帅铁骑横击之,东魏兵中绝为二,遂大破之,李弼弟,身小而勇,每跃马陷陈,隐身鞍甲之中,敌见皆曰:“避此小儿!”泰叹曰:“胆决如此,何必八尺之躯!”征虏将军武川耿令贵杀伤多,甲裳尽赤,泰曰:“观其甲裳,足知令贵之勇,何必数级!”彭乐乘醉深入魏陈,魏人刺之,肠出,内之复战。
丞相欢欲收兵更战,使张华原以簿历营点兵,莫有应者,还,白欢曰:“众尽去,营皆空矣!”欢犹未肯去。
阜城侯斛律金曰:“众心离散,不可复用,宜急向河东。”欢据鞍未动,金以鞭拂马,乃驰去,夜,渡河,船去岸远,欢跨橐驼就船,乃得渡,丧甲士八万人,弃铠仗十有八万。
丞相泰追欢至河上,选留甲士二万余人,余悉纵归。
都督李穆曰:“高欢破胆矣,速追之,可获。”泰不听,还军渭南,所征之兵甫至,乃于战所人植柳一株以旌武功。
高欢听到了宇文泰已经来临的消息,癸巳(初二),指挥兵马准备与宇文泰交战。
西魏军队那边,外出侦察的骑兵回来报告说高欢的部队快要到达,宇文泰马上召集各位将领商量对策。
开府仪同三司李弼说道:“眼下敌众我寡,所以我们不能在平坦的地方布置战阵,此处以东十里地有一个叫渭曲的地方,可以先占据那里等待高欢的人马。”宇文泰根据李弼的意见,在渭曲背靠河水的东西两面布置了战阵,由李弼指挥右边的方阵,赵贵指挥左边的方阵,同时命令将士们持长兵器隐蔽在芦苇丛中,约定听到鼓声响起之后再起来。
大约快到傍晚的时候,东魏的兵马来到了渭曲,都督太安人斛律羌举对高欢说道:“崐宇文黑獭把全国的部队都差不多带了出来,要和我们决一死战,就好象一条疯狗一样,有时候也能咬人一口,况且渭曲这个地方芦苇丛深,烂泥淤积,无法用力,我们还不如暂缓与他们相持,先秘密地分出精锐部队径直突袭长安,一旦他们的老窝翻倒之后,则宇文黑獭可以不战而擒。”高欢问道:“放火焚烧芦苇丛,怎么样?”侯景接上去说道:“我们应当活捉宇文黑獭,把他带到老百姓面前展示,如果他被烧死在人群中,谁会相信他真的完了?”彭乐更是盛气凌人地请求出战,他说:“我们人多,敌军人少,一百人抓一个人,还有什么必要担心打败不了他们?”高欢接受了他的意见。
东魏的士兵看到西魏的士兵人数少,便争先恐后的冲上前去袭击对方,原来的队列已经乱哄哄不成样子。
等两方的人马刚要交战的时候,西魏的丞相宇文泰敲响了战鼓,战士们都奋勇而起,于谨等人的六支部队与敌兵交锋作战,李弼率领裹着铁甲的骑兵横向打击敌军。
东魏部队的中间被切开,成为两部分,于是一败涂地。
李弼的弟弟李虽然身材瘦小而勇猛异常,他屡屡跃马冲入敌阵,把自己的身体隐藏在鞍甲之中,敌兵看见了都要叫道:“避开这个小孩子!”宇文泰感叹道:“胆量、决心都大到这种程度,何必还非得要八尺高的身躯呀!”征虏将军武川人耿令贵杀伤的人数很多,铠甲与衣裳都成了红颜色,宇文泰说道:“光看他的铠甲与战袍,就足以使人知道耿令贵的勇敢,何必再数他砍下的头颅呢?”彭乐带着酒意深入到西魏的军阵之中,西魏人刺伤了他的腹部,肠子都流了出来,但是他把肠子塞回腹中,继续作战。
东魏的丞相高欢准备暂且收兵再战,于是派遣张华原带着登记簿穿梭在各个军营之中清点官兵人数,可是没有答应之声,只好回去向高欢报告:“大家都已经跑光,各处军营全空了!”高欢还是不肯离去。
阜城侯斛律金劝高欢,说:“众人的心已经离散,无法再利用了,我们应该尽快赶往河东。”高欢依然坐在马鞍上一动不动,斛律金干脆挥鞭抽打他的马,高欢这才迅速离开。
夜间,开始渡黄河,船距离河岸较远,高欢骑着骆驼挨到船边,这才得以渡过黄河。
这一仗,高欢丧失了八万名士兵,丢弃了十八万副盔甲与兵器。
西魏的丞相宇文泰追赶高欢一直到了黄河边上,他在被打散的东魏的军人中挑选留下了二万多名士兵,其余的都释放回去。
都督李穆对宇文泰说:“高欢这下子吓破胆了,我们迅速追赶的话,可以俘虏他。”宇文泰没有听取李穆的意见,带领军队回到了渭河以南,那些被征的士兵刚到,就让他们在交战的地方每人栽种一棵柳树,以纪念这场战役的胜利。
侯景言于欢曰:“黑獭新胜而骄,必不为备,愿得精骑二万,径往取之。”欢以告娄妃,妃曰:“设如其言,景岂有还理!得黑獭而失景,何利之有!”欢乃止。
侯景对高欢说道:“宇文黑獭新近取得了胜利,难免会有些骄傲,肯定不会进行防备,我愿意率领二万名精锐的骑兵,径直去捉住他。”高欢将侯景的话讲给他的妻子娄妃听,娄妃说道:“假如结果真的能够象侯景所说的那样,他哪里还有回来的道理,得到了宇文黑獭而失去侯景,能有什么好处?”高欢就没有让侯景出兵。
魏加丞相泰柱国大将军,李弼十二将皆进爵增邑有差。
西魏加封丞相宇文泰为柱国大将军,李弼等十二位将领则根据功劳的大小,分别进爵增邑。
高敖曹闻欢败,释恒农,退保洛阳。
高敖曹听到高欢战败的消息,放弃了恒农,退后一步守护洛阳。
己酉,魏行台宫景寿等向洛阳,东魏洛州大都督韩贤击走之。
州民韩木兰作乱,贤击破之。
一贼匿尸间,贤自按检收铠仗,贼起斫之,断胫而卒。
己酉(十八日),西魏的行台宫景寿等人出兵向洛阳,东魏的洛州大都督韩贤带兵出击,赶走了他们。
该州的百姓韩木兰领人作乱,韩贤打败了他们。
一个贼人躲藏在尸体之间,韩贤亲自检查验收铠甲兵器,贼人忽然跳起来向韩贤砍去,韩贤脖颈被砍断而死。
魏复遣行台冯翊王季海与独孤信将步骑二万趣洛阳,洛州刺史李显趣三荆,贺拔胜、李弼围蒲坂。
西魏再次派遣冯翊王元季海与独孤信一起率领二万名步兵和骑兵出兵向洛阳,洛州刺史李显出兵向三荆,贺拔胜、李弼围攻蒲坂。
东魏丞相欢之西伐也,蒲坂民敬珍谓其从祖兄祥曰:“高欢迫逐乘舆,天崐下忠义之士皆欲刃于其腹;今又称兵西上,吾欲与兄起兵断其归路,此千载一时也。”祥从之,纠合乡里,数日,有众万余。
会欢自沙苑败归,祥、珍帅众邀之,斩获甚众。
贺拔胜、李弼至河东,祥、珍帅猗氏等六县十余万户归之,丞相泰以珍为平阳太守,祥为行台郎中。
东魏的丞相高欢前去讨伐西魏的时候,蒲坂的百姓敬珍对他的族兄敬祥说道:“高欢赶起了皇上,天下的忠义之士都想把刀刺进他的腹部,现在他又向西大举进兵,我想和兄长您一道起兵,切断他回归的路途,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敬祥接受了敬珍的建议,他们便在邻近的乡村召集人马,几天里面,响应他们的已经有一万多人。
刚好遇上高欢在沙苑吃了败仗后回来,敬祥、敬珍率领兵马在路上截击,结果杀死、俘虏了许多人。
贺拔胜、李弼到达河东地区之后,敬祥、敬珍又带着猗氏等六个县的十几万户百姓归附了他们,西魏的丞相宇文泰任命敬珍为平阳太守,敬祥为行台朗中。
东魏泰州刺史薛崇礼守蒲坂,别驾薛善,崇礼之族弟也,言于崇礼曰:“高欢有逐君之罪,善与兄衣冠绪余,世荷国恩,今大军已临,而犹为高氏固守,一旦城陷,函首送长安,署为逆贼,死有余愧,及今归款,犹为愈也。”崇礼犹豫不决。
善与族人斩关纳魏师,崇礼出走,追获之。
丞相泰进军蒲坂,略定汾、绛,凡薛氏预开城之谋者,皆赐五等爵。
善曰:“背逆归顺,臣子常节,岂容阖门大小俱叨封邑!”与其弟慎固辞不受。
东魏的秦州刺史薛崇礼负责卫蒲坂,他手下的别驾薛善是他的同族弟弟。
薛善对薛崇礼说:“高欢犯有驱逐君王的大罪,我薛善和兄长列于高门大族,世世代代都得到国家给予的恩惠,现在大军已经来临,而我们还替姓高的努力防守。
这座城一旦被攻破的话,我们的脑袋就得被人用匣子装了送到长安,外面还得被定为叛贼,那可真是死而有愧。
现在我们弃暗投明,还不晚呀。”薛崇礼听了有些犹豫不决。
薛善就和他同族的人杀掉守卫关卡的将士迎接西魏的部队,薛崇礼逃跑了,后来又被追上抓获。
西魏的丞相宇文泰进军蒲坂,攻占平定了汾、绛两地,他对所有参与打开城门这一计划的薛氏家族的人,都封了五等爵位。
薛善对宇文泰说:“背弃叛逆者,归附君王,这是做臣子的必须具备的节操,怎么能允许我们所有的人都接受封地呢?”他和他的弟弟薛慎坚决推辞不接受。
东魏行晋州事封祖业弃城走,仪同三司薛义追至洪洞,说祖业还守。
祖业不从;义还据晋州,安集固守。
魏仪同三司长孙子彦引兵至城下,义开门伏甲以待之;子彦不测虚实,遂退走。
丞相欢以义为晋州刺史。
东魏兼管晋州事务的封祖业丢弃州城逃跑,仪同三司薛义追他一直追到洪洞,劝他回去守城,但是他没有听从。
于是薛义回兵占据晋州,安定百姓稳固防守。
西魏的仪同三司长孙子彦指挥人马攻到城下,薛义打开城门,埋伏了将士等待对方;长孙子彦摸不透城中的虚实,就撤走了。
东魏的丞相高欢 任命薛义为晋州刺史。
独孤信至新安,高敖曹引兵北渡河。
信逼洛阳,洛州刺史广阳王湛弃城归邺,信遂据金墉城。
孝武之西迁也,散骑常侍河东裴宽谓诸弟曰:“天子既西,吾不可以东附高氏。”帅家属逃于大石岭;独孤信入洛,乃出见之。
时洛阳荒废,人士流散,惟河东柳虬在阳城,裴诹之在颍川,信俱征之,以虬为行台郎中,诹之为开府属。
独孤信到达新安,高敖曹则指挥部队北渡黄河。
接着,独孤信逼近洛阳,担任洛州刺史的广阳王元湛丢弃了州城逃到国都邺城,独孤信就这么占据了金墉城。
孝武帝当初迁往西边的时候,散骑常侍河东人裴宽对他弟弟们说:“皇上既然已经去了西面,我就不能去东面归附高欢。”于是带着全家逃到了大石岭;独孤信进入洛州之后,裴宽才出来与他相见。
此时洛阳已经荒废,名门士族流亡离散,只有河东籍的柳虬还在阳城,裴诹之还在颍川,独孤信都征召他们,任命柳虬为行台郎中,裴诹之为开府属。
东魏颍州长史贺若统执刺史迄,举城降魏,魏都督梁迥入据其城。
前通直散骑侍郎郑伟起兵陈留,攻东魏梁州,执其刺史鹿永吉。
前大司马从事中郎崔彦穆攻荥阳,执其太守苏淑,与广州长史刘志皆降于魏。
伟,先护之子也。
丞相泰以伟为北徐州刺史,彦穆为荥阳太守。
东魏的颍州长史贺若统抓住了刺史田迄,率领全城军民投降西魏,西魏的都督梁迥进入并占据了这座州城,以前的通直散骑侍郎郑伟在陈留起兵,攻打东崐魏的梁州,捉住了梁州刺史鹿永吉。
从前的大司马从事中郎崔彦穆攻打荥阳,捉住了荥阳太守苏淑,接着与广州长史刘志一起投降了西魏。
郑伟是郑先护的儿子。
西魏丞相宇文泰任命郑伟为北徐州刺史,崔彦穆为荥阳太守。
十一月,东魏行台任祥帅督将尧雄、赵育、是云宝攻颍川,丞相泰使大都督宇文贵、乐陵公辽西怡峰将步骑二千救之。
军至阳翟,雄等军已去颍川三十里,祥帅众四万继其后。
诸将咸以为“彼众我寡,不可争锋。”贵曰:“雄等谓吾兵少,必不敢进。
彼与任祥合兵攻颍川,城必危矣。
若贺若统陷没,吾辈坐此何为!今进据颍川,有城可守,又出其不意,破之必矣。”遂疾趋,据颍川,背城为陈以待。
雄等至,合战,大破之,雄走,赵育请降,俘其士卒万余人,悉纵遣之。
任祥闻雄败,不敢进,贵与怡峰乘胜逼之,祥退保宛陵;贵追及,击之,祥军大败。
是云宝杀其阳州刺史那椿,以州降魏。
魏以贵为开府仪同三司,是云宝、赵育为车骑大将军。
十一月,东魏行台任祥率领督将尧雄、赵育、是云宝攻打颍川。
西魏丞相宇文泰派遣大都督宇文贵、乐陵公辽西人怡峰带着二千名步、骑兵前去救援。
西魏部队到达阳翟的时候,尧雄等人的部队已距颍川只三十里远近了,任祥率四万兵马紧继其后。
西魏的将领们都认为“敌军人多,我方人少,所以不可交战”。
宇文贵则对大家说:“尧雄等人觉得我们的部队人数少,一定不敢进攻他们。
要是让他们和任祥联合起来攻打颍川,这座城必定危险了。
如果贺若统真的落了个城破人亡的结局,那我们坐在这儿干什么?现在我们要是能够占领颍川的话,有城可以防守,又能够出乎敌人的意料,这样我们就一定能够打败他们。”说罢,他便指挥部队快速进军,占领了颍川,然后背靠城墙,严阵以待。
尧雄等人的部队来到,宇文贵的部队迎战,使敌人遭到了惨败。
尧雄逃跑,赵育请求投降,这一仗共俘虏了一万多名东魏的士兵,宇文贵把他们全部遣散了。
任祥听到尧雄失败的消息,不敢继续前进,宇文贵与怡峰乘胜向他发起进攻,任祥撤退到宛陵进行防守;宇文贵追到了宛陵,向任祥发起进攻,任祥的部队被打得一败涂地。
是云宝杀掉了他所在的阳州刺史那椿,和全州军民一道投降了西魏。
西魏任命宇文贵为开府仪同三司,是云宝、赵育为车骑大将军。
都督杜陵韦孝宽攻东魏豫州,拔之,执其行台冯邕。
孝宽名叔裕,以字行。
梁朝都督杜陵人韦孝宽攻打东魏的豫州,占领了州城,俘虏了行台冯邕。
韦孝宽本名为韦叔裕,以字行于世。
丙子,东魏以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万俟普为太尉。
丙子(十五日),东魏任命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万俟普为太尉。
司农张乐皋等聘于东魏。
梁朝司农张乐皋等人到东魏聘问。
十二月,魏行台杨白驹与东魏阳州刺史段粲战于蓼坞,魏师败绩。
十二月,西魏行台杨白驹与东魏阳州刺史段粲在蓼坞交战,西魏的军队大败。
魏荆州刺史郭鸾攻东魏东荆州刺史清都慕容俨,俨昼夜拒战,二百馀日,乘间出击鸾,大破之。
时河南诸州多失守,唯东荆获全。
西魏荆州刺史郭鸾攻打东魏东荆州刺史清都人慕容俨,慕容俨日夜抵抗,持续了二百多天之后,他乘机出击,打垮了郭鸾。
当时东魏黄河以南地区的各个州大多数失守了,唯独东荆州得以保全。
河间邢磨纳、范阳卢仲礼、仲礼从弟仲裕等皆起兵海隅以应魏。
河间人邢磨纳、范阳人卢仲礼,还有卢仲礼的堂弟卢仲裕等人都在海边起兵,策应西魏。
东魏济州刺史高季式有部曲千余人,马八百匹,铠仗皆备。
濮阳民杜灵椿等为盗,聚众近万人,攻城剽野,季式遣骑三百,一战擒之,又击阳平贼路文徒等,悉平之,于是远近肃清。
或谓季式曰:“濮阳、阳平乃畿内之郡,不奉诏命,又不侵境,何急而使私军远战!万一失利,岂不获罪乎!”季式曰:“君何言之不忠也!我与国家同安共危,岂有见贼而不讨乎!且贼知台军猝不能来,又不疑外州有兵击之,乘其无备,破之必矣。
以此获罪,吾亦无恨。”
东魏济州刺史高季式有部曲一千多人,战马八百匹,铠甲与兵器统统齐备。
濮阳的百姓杜灵椿等人干起了强盗勾当,纠集了将近一万人,又是攻城又是在野外抢劫。
高季式派出三百名骑兵一仗就捉住了杜灵椿,又袭击了阳平的盗贼路文徒等人,将那些盗贼一一平定,于是远近的盗贼都被肃清了。
有人对崐高季式说:“濮阳、阳平的两个郡属于京城管辖,你没有得到讨伐盗贼的命令,盗贼也没有侵犯济州的土地,你为什么这么着急,派出私家军队出远门作战,万一失利的话,岂不是要白白承担罪责?”高季式回答说:“您怎么会说出这种不忠的话来?我和国家同安危,共命运,哪有见到盗贼不去讨伐的道理?而且盗贼知道朝廷军队仓促间不会到来,又不疑心别的州郡的官兵会攻击他们,所以乘他们没有作准备,我们一定能够消灭他们。
即使因为这事而承担罪责,那我也没有什么遗憾的。”
梁纪十四 高祖武皇帝十四大同四年(戊午、538)
梁纪十四 梁武帝大同四年(戊午,公元538年)
春,正月,辛酉朔,日有食之。
春季,正月,辛酉朔(初一),发生日食。
东魏砀郡获巨象,送邺。
丁卯,大赦,改元元象。
东魏的砀郡捕获到一头巨象,将它送往国都邺城。
丁卯(初七),孝静帝下令大赦天下,并把年号改为“元象。”
二月,已亥,上耕藉田。
二月,已亥(初十),梁武帝在藉田耕作。
东魏大都督善无贺拔仁攻魏南汾州,刺史韦子粲降之,丞相泰灭子粲之族。
东魏大行台侯景等治兵于虎牢,将复河南诸州,魏梁迥、韦孝宽、赵继宗皆弃城西归。
侯景攻广州,未拔,闻魏救兵将至,集诸将议之,行洛州事卢勇请进观形势。
乃帅百骑至大隗山,遇魏师。
日已暮,勇多置幡旗于树颠,夜,分骑为十队,鸣角直前,擒魏仪同三司程华,斩仪同三司王征蛮而还。
广州守将骆超遂以城降东魏,丞相欢以勇行广州事。
勇,辩之从弟也。
于是南汾、颍、豫、广四州复入东魏。
东魏大都督善无人贺拔仁攻打西魏南汾州,南汾州刺史韦子粲向贺拔仁投降,西魏丞相宇文泰听到这一消息后,屠杀了韦子粲的全部家族。
东魏大行台侯景等人在虎牢整顿部队,准备收复黄河以南的各州,看到势头不对,西魏的梁迥、韦孝宽、赵继宗都放弃他们所守的城跑回西部地区。
侯景攻打广州,没有取得成功,他听说西魏的救兵将要赶到,就召集全体将领一道商议对策。
兼管洛州事务的卢勇请求去前方观察形势,在征得侯景同意后,他便带领一百名骑兵来到大隗山,在这里,他们遇上了西魏的部队。
当时已是黄昏时刻,卢勇叫人在树木的顶端插上许多旗帜,表示兵力很多,等到夜里,他把手下的骑兵分成十队,大家吹着号角直向前冲去,抓获了西魏的仪同三司程华,杀死了仪同三司王征蛮,然后返回。
广州的守将骆超于是打开城门向东魏投降,东魏的丞相高欢下令让卢勇再兼管广州的事务。
卢勇是卢辩的堂弟。
从此,南汾、颖、豫、广这四个州重新划入东魏的版图。
初,柔然头兵可汗始得返国,事魏尽礼。
及永安以后,雄据北方,礼渐骄倨,虽信使不绝,不复称臣。
头兵尝至洛阳,心慕中国,乃置侍中、黄门等官;后得魏汝阳王典签淳于覃,亲宠任事,以为秘书监,使典文翰。
及两魏分裂,头兵转不逊,数为边患。
魏丞相泰以新都关中,方有事山东,欲结婚以抚之,以舍人元翌女为化政公主,妻头兵弟塔寒。
又言于魏主,请废乙弗后,纳头兵之女。
甲辰,以乙弗后为尼,使扶风王孚迎头兵女为后。
头兵遂留东魏使者元整,不报其使。
当初,柔然国的头兵可汗刚被放回国的时候,对北魏毕恭毕敬,礼仪周全。
到了永安年间之后,头兵可汗在他所占据的北方开始称雄,于是对北魏渐渐地变得傲慢起来,虽然仍旧和北魏保持书信与使者来往,但是不再自己称臣了。
头兵可汗曾经到过洛阳,心里仰慕中原,就按照北魏的官制设置了侍中、黄门等官职;后来他得到了北魏汝阳王的典签淳于覃,非常亲近宠信,十分重用,委任为秘书监,使其主管文书。
在北魏分裂成东魏、西魏之后,头兵可汗变得更加傲慢放肆,多次在边境地区制造事端。
西魏的丞相宇文泰考虑到刚在关中地区建立新都,同时正和东魏发生摩擦,就想用联姻的办法来安抚头兵可汗。
请文帝将舍人元翌的女儿封为化政公主,让她嫁给头兵可汗的弟弟塔寒为妻。
宇文泰又劝说文帝,请他废掉乙弗皇后,娶头兵可汗的女儿。
甲辰(十五日),文帝叫乙弗皇后削发为尼,又派遣扶风王元孚去迎接头兵可汗的女儿来当西魏的新皇后。
头兵可汗于是扣留了东魏的使者元整,不派使者回报。
三月,辛酉,东魏丞相欢以沙苑之败,请解大丞相,诏许之;顷之,复故。
三月,辛酉(初二),东魏的丞相高欢由于沙苑战役失利,请求解除他的大丞相职务,孝静帝颁下诏书,表示同意;没过多久,高欢又重新担任大丞相。
柔然送悼后于魏,车七百乘,马万匹,驼二千头。
至黑盐池,遇魏所遣崐卤簿仪卫。
柔然营幕,户席皆东向,扶风王孚请正南面,后曰:“我未见魏主,固柔然女也。
魏伏南面,我自东向。”丙子,立皇后郁久闾氏。
丁丑,大赦。
以王盟为司徒。
丞相泰朝于长安,还屯华州。
柔然国终于将悼后送往西魏,陪嫁品有七百辆车、一万匹马、二千头骆驼。
到达黑盐池的时候,遇上了西魏派来迎接新皇后的仪仗队与侍卫队。
柔然人宿营时,门户与席子都朝向东方,扶风王元孚请他们朝向正南方,悼后说道:“我还没有见到魏主,依然算是柔然国的女子,你们魏国的仪仗队面向南方,我自己面向东方。”丙子(十七日),文帝正式册封郁久闾氏为皇后。
丁丑(十八日),大赦天下。
封王盟为司徒。
丞相宇文泰来到长安朝拜文帝之后,又返回华州屯兵。
夏,四月,庚寅,东魏高欢朝于邺;壬辰,还晋阳。
夏季,四月,庚寅(初二),东魏的高欢来到邺城朝拜孝静帝。
壬辰(初四),高欢返回晋阳。
五月,甲戌,东魏遣兼散骑常侍郑伯猷来聘。
五月,甲戌(十六日),东魏派遣兼散骑常侍郑伯猷到梁朝聘问。
秋,七月,东魏荆州刺史王则寇淮南。
秋季,七月,东魏荆州刺史王则侵犯淮河以南地区。
癸亥,诏以东冶徒李胤之得如来舍利,大赦。
癸亥(初六),由于东治的犯人李胤之得到了如来佛的舍利,梁武帝颁下诏书,大赦天下。
东魏侯景、高敖曹等围魏独孤信于金墉,太师欢帅大军继之;景悉烧洛阳内外官寺民居,存者什二三。
魏主将如洛阳拜园陵,会信等告急,遂与丞相泰俱东,命尚书左仆射周惠达辅太子钦守长安,开府仪同三司李弼、东骑大将军达奚武帅千骑为前驱。
东魏的侯景、高敖曹等人在金墉包围了西魏的独孤信,太师高欢率领大军跟在后头;侯景放火焚烧了洛阳城内外所有的官衙与居民住宅,只有十分之二三的房子得以幸存。
西魏的文帝正要去洛阳祭拜列祖列宗的园陵,刚好收到独孤信等人的告急文书,就和丞相宇文泰一道东行。
文帝命令尚书左仆射周惠达辅佐太子元钦守卫长安,又令开府仪同三司李弼、车骑大将军达奚武率领一千名骑兵作为先头部队。
八月,庚寅,丞相泰至城,侯景等欲整陈以待其至,仪同三司太安莫多娄贷文请帅所部击其前锋,景等固止之。
贷文勇而专,不受命,与可朱浑道元以千骑前进,夜,遇李弼、达奚武于孝水。
弼命军士鼓噪,曳柴扬尘,贷文走,弼追斩之,道元单骑获免,悉俘其众送恒农。
八月,庚寅(初三),西魏丞相宇文泰到达城,侯景等人准备排列好军阵等待宇文泰前来,仪同三司太安人莫多娄贷文请求带领自己的部属去袭击宇文泰的先遣部队,侯景等人坚决阻止了他。
莫多娄贷文生性勇敢而执拗,不接受上司的命令,和可朱浑道元两人领着一千名骑兵向前方进发。
夜间,他们在孝水遇见了李弼、达奚武。
李弼命令士兵们擂鼓呐喊,在地上拖树枝扬起尘土,莫多娄贷文以为对方是大部队,转身逃跑,李弼追上去杀掉了他。
可朱浑道元单人匹马逃了回去,手下的人都被俘虏,被送往恒农。
泰进军东,侯景等夜解围去。
辛卯,泰帅轻骑追景至河上,景为陈,北据河桥,南属邙山,与泰合战。
泰马中流矢惊逸,遂失所之。
泰坠地,东魏兵追及之,左右皆散,都督李穆下马,以策泰背骂曰:“笼东军士!尔曹王何在,而独留此?”追者不疑其贵人,舍之而过。
穆以马授泰,与之俱逸。
宇泰进军水东部地区,侯景等人在夜里解除了金墉之围离去。
辛卯(初四)宇文泰统率轻装骑兵追击侯景直到黄河边上,侯景布置军阵,在北面占据了河桥,在南面连接邙山,与宇文泰交战。
宇文泰的战马中了流箭,受了惊,于是胡乱地狂奔起来。
宇文泰从马上跌了下来,东魏的士兵追到跟前,身边的人都逃散了。
都督李穆见到这种情景,跳下马来,挥鞭抽打宇文泰的后背,骂道:“你这狼狈不堪的小兵,你们的头子在哪里,为什么你一个人呆在这儿?”追赶的东魏兵也就没想到宇文泰是贵人,放弃了他从旁边过去。
李穆将自己的马让宇文泰骑上,两人一起逃掉了。
魏兵复振,击东魏兵,大破之。
东魏兵北走。
京兆忠武公高敖曹,意轻泰,建旗盖以陵陈,魏人尽锐攻之,一军皆没,敖曹单骑走投河阳南城。
守将北娫ブ荽淌犯哂览郑吨幼嫘肿右玻氚讲苡性梗彰挪皇堋0讲苎龊羟笊不得,拔刀穿阖未彻而追兵至。
敖曹伏桥下,追者见其从奴持金带,问敖曹所在,奴指示之。
敖曹知不免,奋头曰:“来!与汝开国公。”追者斩其首去。
高欢闻之,如丧肝胆,杖高永乐二百,赠敖曹太师、大司马、太尉。
泰赏杀敖曹者布绢万段,岁岁稍与之,比及周亡,犹未能足。
魏又杀东魏西兖州刺史宋显等,虏甲士万五千人,趟河死者以万数。
部队重新振作之后,又向东魏的部队发起了攻击,东魏遭到了惨败,将士们纷纷逃往北方。
京兆忠武公高敖曹心里轻视宇文泰,他树起旗盖以显示军阵的威风,西魏的将士们都迅猛地攻过去,打得对方全军覆没,高敖曹单人匹马跑去投奔河阳南城。
该城的守将北豫州刺史高永乐,是高欢族兄的儿子,与高敖曹有怨仇,关紧城门不放高敖曹进去。
高敖曹仰头大喊要求上面放一根绳子下来,见不被理睬,就拔出腰刀凿门,可是门还没有凿开,追兵就赶到了,高敖曹只好趴到桥的下面。
追赶的西魏兵看见他的奴仆手里拿着一条金带,就问高敖曹的下落,奴仆指出了主人藏的地方。
高敖曹知道自己已无法免除一死,便昂起脑袋对追兵说道:“来吧!送给你一个当开国公的机会。”追兵砍下他的脑袋离去了。
高欢听到这个噩耗,好象丧失了肝胆一样,打了高永乐二百大棍,又追封高敖曹为太师、大司马、太尉。
宇文泰奖赏杀高敖曹的人一万段布匹与绢帛,每年给他一部分,一直到北周灭亡的时候,还没有给足。
西魏的部队又杀死了东魏西兖州的刺史宋显等人,俘虏士兵一万五千人,至于淹死在黄河里的东魏兵更是数以万计。
初,欢以万俟普尊老,特礼之,尝亲扶上马。
其子洛免冠稽首曰:“愿出死力以报深恩。”及邙山之战,诸军北渡桥,洛独勒兵不动,谓魏人曰:“万俟受洛干在此,能来可来也!”魏人畏之而去,欢名其所营地为回洛。
当初,高欢因为万俟普爵位高年龄大,所以给予他特殊的礼遇,曾经亲自扶他上马。
万俟普的儿子万俟洛摘下帽子向高欢叩头,说:“我愿出死力来报答您的大恩大德。”在邙山战役中,其他部队都跨过河桥向北方逃跑,唯独万俟洛命令自己的部属停留在原地,他对西魏的将士们喊道:“我万俟受洛干在此,你们能过来的就来吧!”西魏的将士都感到害怕,离开了。
后来,高欢将万俟洛安营扎寨的地方命名为回洛。
是 西魏的日,东、西魏置陈既大,首尾悬远,从旦至未,战数十合,氛雾四塞,莫能相知。
魏独孤信、李远居右,赵贵、怡峰居左,战并不利;又未知魏主及丞相泰所在,皆弃其卒先归。
开府仪同三司李虎、念贤等为后军,见信等退,即与俱去。
泰由是烧营而归,留仪同三司长孙子彦守金墉。
这一天,东、西魏布置的军阵都非常庞大,头尾相距很远,从早晨到晚上,双方一共交战了几十次,直打得烟雾尘土四处弥漫,相互都看不清楚。
西魏的独孤信、李远处在右面,赵贵、怡峰处在左面,交战过程中都失利了;他们又不知道文帝与丞相宇文泰在哪里,于是都扔下了自己率领的士兵先跑回来。
开府仪同三司李虎、念贤等人属于后续部队,看到独孤信等人退却,就和他们一道离开了战场。
宇文泰因此只好烧掉营帐返回,留下仪同三司长孙子彦镇守金墉。
王思政下马,举长左右横击,一举辄踣数人。
陷陈既深,从者尽死,思政被重创,闷绝,会日暮,敌亦收兵。
思政每战常著破衣弊甲,敌不知其将帅,故得免。
帐下督雷五安于战处哭求思政,会其已苏,割衣裹创,扶思政上马,夜久,始得还营。
王思政跳下马来,举起长矛左右出击,一抬手就得倒下几个人。
慢慢地,他陷入敌人的军阵已经很深,跟随着他的人都死光了,他自己也身受重伤,昏迷过去。
此刻已临近夜晚,敌人也开始收兵了。
王思政每一次打仗都穿着破旧的衣袍与盔甲,敌人看不出他是将帅,因此他幸免于难。
他的帐下督雷五安在战场上哭着寻找他,刚好他也已经苏醒过来,雷五安就从衣服上割下一块布,为他包扎好伤口,然后扶他上马,入夜很久了,他们才返回营地。
平东将军蔡下马步斗,左右劝乘巴以备仓猝,怒曰:“丞相爱我如子,今日岂惜生乎!”帅左右十馀人合声大呼,击东魏兵,杀伤甚众。
东魏围之十余重,弯弓持满,四面拒之。
东魏人募厚甲长刀者直进取之,去可三十步,左右劝射之,曰:“吾曹之命,在此一矢,岂可虚发!”将至十步,乃射之,应弦而倒,东魏兵稍却,徐引还。
平东将军蔡跳下马徒步格斗,身边的部属都劝他再上马,以便遇上紧急情况时赶紧离开,蔡怒气冲冲地说道:“宇文丞相就象爱他自己的儿子一样爱我,今天我怎么能在乎自己的性命!”说罢,他带着身边的十几个人齐声大喊着,向东魏的将士冲击,杀伤了许多人。
东魏的部队把他们围了足足十几层,蔡拉弓搭箭,抵抗四面八方的敌人。
东魏出重金悬赏,身穿厚甲手持长刀的人一直向前猛冲,想要捉住他们,大约只有三十步远了,蔡身边的部属都劝他放箭,蔡回答说:“我们的性命,全在这一枝箭上头,怎么可以随便射出去?”直到敌人离他只有十步远的时候,蔡才将箭射出,随着弓弦一动,打头的东魏兵倒在地上,后面的人向后退了一些,蔡慢慢地带领自己的部下返回营地。
魏主至恒农,守将已弃城走,所虏降卒在恒农者相与闭门拒守,丞相泰攻拔之,诛其魁首数百人。
西魏的文帝来到恒农的时候,守将已经放弃该城逃跑了,城里原来被西魏俘虏的东魏兵一同关闭城门,进行抵抗,西魏丞相宇文泰攻下了该城,杀掉了几百名领头的人。
蔡追及泰于恒农,夜,见泰,泰曰:“承先,尔来,吾无忧矣。”泰惊不得寝,枕股,然后安。
每从泰战,常为士卒先,战还,诸将皆争功,终无所言。
泰每叹曰:“承先口不言勋,我当代其论叙。”泰留王思政镇恒农,除侍中、东道行台。
到处寻找宇文泰的蔡一直追到了恒农,在晚上终于见到宇文泰,宇文泰叫着蔡的表字说道:“承先,你一来,我就没有什么可忧虑的了。”宇文泰由于受到惊吓无法入睡,枕了蔡的大腿之后才平静地进入梦乡。
蔡每次跟随宇文泰作战,总是身先士卒,打仗回来,其他将领都争着邀功请赏,而蔡不说一句表现自己的话。
宇文泰常常感慨地说:“承先嘴里不提自己的功劳,可我应当替他把一切谈明白。”宇文泰留下王思政镇守恒农,任命他为侍中、东道行台。
魏之东伐,关中留守兵少,前后所虏东魏士卒散在民间,闻魏兵败,谋作乱。
李虎等至长安,计无所出,与太尉王盟、仆射周惠达等奉太子钦出屯渭北。
百姓互相剽掠,关中大扰。
于是沙苑所虏东魏都督赵青雀、雍州民于伏德等遂反,据长安子城,伏德保咸阳,与咸阳太守慕容思庆各收降卒以拒还兵。
长安大城民相帅以拒青雀,日与之战,大都督侯莫陈顺击贼,屡破之,贼不敢出。
顺,崇之兄也。
西魏这次东伐,在关中地区留守的兵员很少,前前后后俘虏的东魏士兵都被分散在民间,他们一听说西魏的部队遭到了失败,纷纷图谋作乱。
李虎等人来到长安,想不出好的对策,便和太尉王盟、仆射周惠达等人侍奉太子元钦出城,到渭北地区驻防。
百姓们相互掠夺,关中地区惊扰得非常厉害。
在沙苑战役中被俘虏的东魏都督赵青雀,雍州的百姓于伏德等人趁机造反,占据了长安所属的小城,于伏德又占有了咸阳,与咸阳太守慕容思庆各自召集东魏的降兵,以便抵抗从战场上返回的西魏将士。
长安主城中的百姓互相组织起来,共同抵抗赵青雀,每天同他交战。
大都督侯莫陈顺袭击了东魏的那些降兵,多次打败他们,吓得降兵们不敢出城。
侯莫陈顺是侯莫陈崇的兄长。
扶风公王罴镇河东,大开城门,悉召军士谓曰:“今闻大军失利,青雀作乱,诸人莫有固志。
王罢受委于此,以死报恩。
有能同心者可共固守;必恐城陷,任自出城。”众感其言,皆无异志。
镇守河东的扶风公王罴大开城门,叫来所有的将士,对他们说道:“今天我听说咱们的大部队在前线失利,赵青雀在京城作乱,许多人已经丧失了信心,而我王罴受委托守卫河东,决心以死来报答皇上与宇文丞相的恩德。
你们中间能够跟我同心协力的人可以和我一道坚守此城;实在害怕本城陷落的可以随便出城。”大家都被他的话感动了,就一心与他守城。
魏主留阌乡。
丞相泰以士马疲弊,不可速进,且谓青雀等乌合,不能为患,曰:“我至长安,以轻骑临之,必当面缚。”通直散骑常侍吴郡陆通谏曰:“贼逆谋久定,必无迁善之心,蜂虿有毒,安可轻也!且贼诈言东寇将至,今若以轻骑临之,百姓谓为信然,益当惊扰。
今军虽疲弊,精锐尚多,以明公之威,总大军以临之,何忧不克!”泰从之,引兵西入。
父老见泰至,莫不悲喜,士女相贺。
华州刺史宇文导引入咸阳,斩思庆,禽伏德,南渡渭,与泰会,崐攻青雀,破之。
太保梁景睿以疾留长安,与青雀通谋,泰杀之。
西魏的文帝留在阌乡。
丞相宇文泰考虑到士兵与马匹都已经疲惫不堪,不再能快速前进,并且认为赵青雀等人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不会成为大的祸患,就说道:“我到达长安,让轻装的骑兵直冲进去,赵青雀这些人一定会自缚而降,向我当面请罪。”通直散骑常侍吴郡人陆通劝告说:“那些奸贼很久之前就已图谋叛乱,一定没有改恶从善的心意,蜂、蝎是有毒的,怎么可以轻视?况且那些贼寇欺骗百姓,说东魏人将要到达,我们现在如果派轻装骑兵冲进城去,老百姓就会觉得情况真的象那些贼寇说的那样,于是就会更加惊慌不安。
眼下我们的部队虽然已经疲劳,但是精锐兵马还比较多,凭着您的威望,带着大部队进长安城,哪里用得着忧虑打败不了敌人呢?”宇文泰听从了陆通的意见,带领部队向西入城。
城里的父老们看见宇文泰回来了,没有一个不是悲喜交加,男男女女们都相互庆贺。
华州刺史宇文导带领人马攻进咸阳,杀掉了慕容思庆,捉住了于伏德,又南渡渭河,与宇文泰汇合,然后向赵青雀发起了进攻,挫败了对方。
西魏的太保梁景睿因病留在长安,与赵青雀一同密谋叛乱,宇文泰杀掉了他。
东魏太师欢自晋阳七千骑至孟津,未济,闻魏师已遁,遂济河,遣别将追魏师至崤,不及而还。
欢攻金墉,长孙子彦弃城走,焚城中室屋俱尽,欢毁金墉而还。
东魏的太师高欢带领七千名骑兵从晋阳赶到孟津,还没有开始渡黄河,就听说西魏的部队已经逃走,于是立即渡过黄河,又派遣其他将领追击西魏的兵马,一直追到崤县还没有赶上,这才返回。
高欢向金墉发起了进攻,长孙子彦放弃该城逃跑,临行前把城里的房屋烧得干干净净,高欢拆毁了金墉城之后回到东魏。
东魏之迁邺也,主客郎中裴让之留洛阳;独孤信之败也,让之弟诹之随丞相泰入关,为大行台仓曹郎中。
欢囚让之兄弟五人,让之曰:“昔诸葛亮兄弟,事吴、蜀各尽其心,况让之老母在此,不忠不孝,必不为也。
明公推诚待物,物亦归心;若用猜忌,去霸业远矣。”欢皆释之。
东魏将国都迁往邺城的时候,主客郎中裴让之留在洛阳;独孤信在邙山之战中失败以后,裴让之的弟弟裴诹之跟随西魏的丞相宇文泰进入关中,被任命为大行台仓曹郎中。
高欢囚禁了裴让之兄弟五人,裴让之对高欢说:“昔日诸 葛亮兄弟二人,一个帮助吴国,一个为蜀国服务,各自都尽心尽力。
何况我裴让之还有老母亲在这里,不忠不孝之事我是绝对不会干的。
您要是诚心诚意地对待一个人,他自然也会把心交给您;如果您喜欢猜疑人,那么就很难建立起霸业。”高欢听罢,将裴让之兄弟都释放了。
九月,魏主入长安,丞相泰还屯华州。
九月,西魏文帝返回长安,丞相宇文泰也回到华州屯兵。
东魏大都督贺拔仁击邢磨纳、卢仲礼等,平之。
东魏的大都督贺拔仁袭击并消灭了邢磨纳、卢仲礼等人的兵马。
卢景裕本儒生,太师欢释之,召馆于家,使教诸子。
景裕讲论精微,难者或相诋诃,大声厉色,言至不逊,而景裕神采俨然,风调如一,从容往复,无际可寻。
性清静,历官屡有进退,无得失之色;弊衣粗食,恬然自安,终日端严,如对宾客。
卢景裕本是一位读书人,太师高欢释放他之后,把他叫到家里,让他开设书塾,教自己的几个儿子。
卢景裕的讲解议论精辟入微,和他辩论的人有的诋毁呵斥他,大声嚷嚷,表情严厉,言语很不礼貌,但是卢景裕依然神情庄严,风度不变,从容不迫地辩论,看不出一点情绪受到影响的痕迹。
他生性喜欢清静,为官生涯中多次被提升或降职,可从来不表露出得意或失意的样子;平时,他穿劣质的衣服,吃粗陋的食物,恬淡安然,整天端庄严肃,好象老在面对宾客一样。
冬,十月,魏归高敖曹、窦泰、莫多娄贷文之首于东魏。
冬季,十月,西魏将高敖曹、窦泰、莫多娄贷文的头颅归还给东魏。
散骑常侍刘孝仪等聘于东魏。
梁朝散骑常侍刘孝仪等人到东魏聘问。
十二月,魏是云宝袭洛阳,东魏洛州刺史王元轨弃城走。
都督赵刚袭广州,拔之。
于是自襄、广以西城镇复为魏。
十二月,西魏的是云宝向洛阳发起攻击,东魏洛州刺史王元轨丢弃该城逃跑了。
都督赵刚袭击广州并攻克了该城。
于是,襄州、广州以西的城镇重新归属西魏。
魏自正光以后,四方多事,民避赋役,多为僧尼,至二百万人,寺有三万余区。
至是,东魏始诏“牧守、令长,擅立寺者,计其功庸,以枉法论。”
北魏自从正光年间之后,四面八方经常发生各种事端,百姓为了躲避赋税与徭役,许多人出家当了和尚与尼姑。
整个国家的出家人达到二百万,寺庙也足有三万多处。
到此时,东魏颁下诏书给各级地方官,凡是擅自建立寺庙的,根据所花费劳工的多少,以枉法论处。
初,魏伊川土豪李长寿为防蛮都督,积功至北华州刺史。
孝武帝西迁,长寿帅其徒拒东魏,魏以长寿为广州刺史。
侯景攻拔其壁,杀之。
其子延孙复收集父兵以拒东魏,魏之贵臣广陵王欣、录尚书长孙稚等皆携家往依之,延孙资遣卫送,使达关中。
东魏高欢患之,数遣兵攻延孙,不能克。
魏以延孙为为京南行台、节度河南诸军事、广州刺史。
延孙以澄清伊、洛为已任,魏以延孙兵少,更以长寿之婿京兆韦法保为东洛州刺史,配兵数百以助之。
法保名,以字行,既至,与延孙连兵置栅于伏流。
独孤信之入洛阳也,欲缮修宫室,使外兵郎中天水权景宣帅徒兵三千出采运。
会东魏兵至,河南皆叛,景宣间道西走,与李延孙相会,攻孔城,拔之,洛阳以南寻亦西附。
丞相泰即留景宣守张白坞,节度东南诸军应关西者。
是岁,延孙为其长史杨伯兰所杀,韦法保即引兵据延孙之栅。
当初,西魏伊川的当地豪强李长寿出任防蛮都督,后来积累了不少功劳,被提升为北华州刺史。
孝武帝西迁的时候,李长寿率领手下的步兵抵抗东魏的部队,西魏又任命他为广州刺史。
侯景攻克了他的营垒,杀掉了他。
他的儿子李延孙重新召集起他父亲的人马,继续抗拒东魏,西魏显贵的大臣广陵王元欣、录尚书长孙稚等人都携带了家眷前去投靠他,李延孙送给他们钱财,又派了卫队护送,使他们安全到达关中。
东魏的高欢对李延孙的存在感到忧虑,多次派遣部队攻打他,都没有取得功。
西魏任命李延孙为京南行台、节度河南诸军事、广州刺史。
李延孙将平定伊、洛地区作为自己的责任,西魏朝廷认为他的兵力不足,又委派李长寿的女婿、京兆人韦法保任东洛州刺史,配置数百名士兵来帮助李延孙。
韦法保的本名叫韦,通常以表字相称。
他到达东洛州之后,与李延孙把各自的部队合到一块,在伏流城安营扎寨。
独孤信进入洛阳的时候,曾经打算修缮已经荒废的宫殿,他派遣外兵郎中天水人权景宣带领三千名步兵出去采伐树木,然后运入洛阳城。
不久,东魏的部队赶到,河南各州郡都反叛了,权景宣抄小路向西逃跑,与李延孙会师。
他们一同攻打并占领了孔城,洛阳以南的州郡也都连续不断地归附西魏。
西魏丞相宇文泰随即留下权景宣镇守张白坞,让他统管东南地区的军队中响应关西的人马。
这一年,李延孙被他手下的长史杨伯兰杀害,韦法保马上指挥部队占据了李延孙的营盘。
东魏将段琛等据宜阳,遣阳州刺史牛道恒诱魏边民。
魏南兖州刺史韦孝宽患之,乃诈为道恒与孝宽书,论归款之意,使谍人遗之于琛营,琛果疑道恒。
孝宽乘其猜阻,出兵袭之,擒道恒及琛,崤、渑遂清。
东道行台王思政以玉壁险要,请筑城自恒农徙镇之,诏加都督汾·晋·并州诸军事、并州刺史,行台如故。
东魏将领段琛等人占据着宜阳,他们派遣阳州刺史牛道恒去引诱西魏边境地带的百姓。
西魏南兖州刺史韦孝宽对此感到忧虑,就伪造了一封牛道恒给自己的信,其中谈到有归附西魏的意思,又派间谍故意将信遗留在段琛的营地,段琛果然对牛道恒产生了怀疑。
韦孝宽趁他胡乱猜疑的时候,出兵袭击宜阳,活捉了牛道恒和段琛,于是崤山与渑水地区都得以平定。
东道行台王思政认为玉壁地势险要,请求在那里修筑新城,并要求从恒农前去镇守,文帝颁下诏书,加封他为都督汾、晋、并州诸军事,并州刺史,原先担任的行台职务不变。
东魏以高澄摄吏部尚书,始改崔亮年劳之制,铨擢贤能;又沙汰尚书郎,妙选人地以充之。
凡才名之士,虽未荐擢,皆引致门下,与之游宴、讲论、赋诗,士大夫以是称之。
东魏委任高澄代理吏部尚书的职务,他开始改变崔亮制定的按待选年限提拔官员的制度,根据品德与才能提拔官职,又淘汰原有的尚书郎,精选出门第才能合适的人来充当。
凡是有才能与声望的人士,即使没有推荐提拔,他娨捕及阉钦兄碌阶约旱拿畔拢胨且坏烙未σ疲倒诺澜瘢词鞲常士族官员因此都称赞他。
五年(己未、539)
五年(己未,公元539年)
春,正月,乙卯,以尚书左仆射萧渊藻为中卫将军,丹杨尹何敬容为尚书令,吏部尚书张缵为仆射。
缵,弘策之子也。
自晋、宋以来,宰相皆以文义自逸,敬容独勤簿领,日旰不休,为时俗所嗤鄙。
自徐勉、周既卒,当权要者,外朝则何敬容,内省则朱异。
敬容质悫无文,以纲维为己任;异文华敏洽,曲营世誉:二人行异而俱得幸于上。
异善伺候人主意为阿谀,用事三十年,广纳货赂,欺罔视听,远近莫不忿疾。
园宅、玩好、饮膳、声色穷一时之盛。
每休下,车马填门,唯王承、王稚及褚翔不往。
承、稚,之子;翔,渊之曾孙也。
春季,正月,乙卯(初一),梁武帝任命尚书左仆射萧渊藻为中卫将军,丹阳尹何敬容为尚书令,吏部尚书张缵为仆射。
张缵是张弘策的儿子。
从晋、宋以来,凡是担任宰相的,都以文章、义理而自娱,唯独何敬容勤勉于各种文书,日夜不停,受到当时的嗤笑鄙视。
自从徐勉、周去世以后,掌握国家大权的,在三公、卿、监、尚书这些外朝官员中要算何敬容,在门下省里则是朱异。
何敬容本性忠厚而缺少文才,以维护国家的法纪作为自己的责任;朱异文思敏捷,见多识广,善于用各种手段,博得世间的赞誉。
他们两个人的品行不同,但是都得到梁武帝的宠信。
朱异善于迎合皇帝的意思,进行阿谀奉承,在掌权的三十年里,广泛地收受别人的贿赂,欺上瞒下,远近没有不痛恨他的。
他的园林住宅的气派,古玩珍宝的华贵、饮食的精致、还有音乐与妻妾的美丽动人,都代表着当时的最高水准。
每到他从省中还家休息的日子,各类车马多得把家门都堵塞住了,只有王承、王稚以及褚翔不去他那里。
王承、王稚是王的儿子;褚翔是褚渊的曾孙子。
丁巳,御史中丞参礼仪事贺琛奏:“南、北二郊及藉田,往还并宜御辇,不复乘辂。”诏从之,祀宗庙仍乘玉辇。
琛,之弟子也。
丁巳(初三),梁朝御史中丞参礼仪事贺琛向梁武帝递上奏折,建议:“皇上往返都城南郊、北郊以及去藉田举行耕种仪式时,应该都乘坐辇而不应乘坐马车。”梁武帝同意了,去祭祀宗庙时仍旧乘坐玉辇。
贺琛是贺的侄子。
辛酉,东魏以尚书令孙腾为司徒。
辛酉(初七),东魏任命尚书令孙腾为司徒。
辛未,上祀南郊。
辛未(十七日),梁武帝在南郊祭天。
魏丞相泰于行台置学,取丞郎、府佐德行明敏者充学生,悉令旦治公务,晚就讲习。
西魏丞相宇文泰在行台设置了学堂,选拔丞郎、府佐中品德出众、思想灵敏的人充当学生,命令他们全都在白天处理公务,晚上去学堂听讲习。
东魏丞相欢,以徐州刺史房谟、广平太守羊敦、广宗太守窦瑗、平原太守许有政绩清能,与诸刺史书,褒称谟等以劝之。
东魏丞相高欢认为徐州刺史房谟、广平太守羊敦、广宗太守窦瑗、平原太守许政绩显著,廉洁而有能力,特地向各州刺史去信,信中表扬了房谟等人,以便对他们进行鼓励。
夏,五月,甲戌,东魏立丞相欢女为皇后;乙亥,大赦。
夏季,五月,甲戌(二十二日),东魏孝静帝策立丞相高欢的女儿为皇后;乙亥(二十三日),大赦天下。
魏以开府仪同三司李弼为司空。
秋,七月,以扶风王孚为太尉。
西魏任用仪同三司李弼为司空。
秋季,七月,又任用扶风王元孚为太尉。
九月,甲子,东魏发畿内十万人城邺,四十日罢。
冬,十月,癸亥,以新宫成,大赦,改元兴和。
九月,甲子(十四日),东魏征调了京畿内十万人修筑邺城,四十天完工。
冬季,十月癸亥(疑误),由于新的宫殿建成,孝静帝下令大赦天下,并改年号为“兴和”。
魏置纸笔于阳武门外以求得失。
西魏在阳武门外放置了纸与笔,让人们评论朝廷政治的得失。
十一月,乙亥,东魏使散骑常侍王元景、魏收来聘。
十一月,乙亥(二十六日),东魏派遣散骑常侍王元景、魏收出使梁朝。
东魏人以《正光历》浸差,命校书郎李业兴更加修正,以甲子为元,号曰《兴光历》,既成,行之。
东魏由于所采用的正光历渐渐出现了误差,就让校书郎李业兴进一步加以修正。
新历以甲子为元,命名为《兴光历》,制成之后,就开始实行了。
散骑常侍朱异奏:“顷来置州稍广,而小大不伦,请分为五品,其位秩高卑,参僚多少,皆以是为差。”诏从之。
于是上品二十州,次品十州,次品八州,次品二十三州,下品二十一州。
时上方事征伐,恢拓境宇,北逾淮、、汝,东距彭城,西开柯,南平俚洞,纷纶甚众,故异请分之。
其下品皆异国之人,徒有州名而无土地,或因荒徼之民所居村落置州及郡县,刺史守令皆用彼人为之,尚书不能悉领,山川险远,职贡罕通。
五品之外,又有二十馀州不知处所。
凡一百七州。
又以边境镇戍,虽领民不多,欲重其将帅,皆建为郡,或一人领二三郡太守,州郡虽多而户口日耗矣。
梁朝散骑常侍朱异向梁武帝呈上奏折,说道:“近来,州的建置稍微多了一些,而且还不分大小,现在请求皇上把各州分为五个等级,州长官地位俸禄的高低,参佐幕僚人数的多少,都根据各州的等级形成差别。”梁武帝颁下诏书,表示同意。
于是全国的各个州区分成:第一等级二十个,第二等级十个,第三等级八个,第四等级二十三个,第五等级二十一个。
此时,梁武帝正在进行征战讨伐,收复失土,拓展国境,在北方越过了淮、汝地区,在东方到达彭城,在西方开发了柯,在南方平定了俚洞,情况比较混乱无章,所以朱异请求区分各州的等级。
第五等州的居民都不是汉人,所以空有州名而没有土地,也有的在僻远蛮荒之地根据百姓所居住的村落设置州以及郡、县,刺史、郡守、县令都让当地的土人担任,尚书无法统管起来,由于山川险峻遥远,赋税贡品很难送到朝廷。
在五个等级以外,还有二十个州不知道设在什么地方。
梁朝共有一百零七个州。
又因为在边境地区驻兵守卫,虽然管理的百姓数量不多,但是为了显示对这些地方的的将帅的重视,就把不该建立郡的地方都建成郡,官员中有的一个人就担任两三个郡的太守,州郡虽然多,可是百姓的户口却日益减少了。
魏自西迁以来,礼乐散逸,丞相泰命左仆射周惠达、吏部郎中北海唐瑾损益旧章,至是稍备。
魏国自从迁到西边成为西魏以来,礼乐制度散失废弃,丞相宇文泰便命令左仆射周惠达、吏部郎中北海人唐瑾对旧的章程进行增减加工,到这时稍为具备。
六年(庚申、540)
六年(庚申,公元540年)
春,正月,壬申,东魏以广平公库狄干为太保。
春季,正月,壬申(二十三日),东魏任命广平公库狄干为太保。
丁丑,东魏主入新宫,大赦。
丁丑(二十八日),东魏孝静帝迁入新的皇宫,大赦天下。
魏扶风王孚卒。
西魏扶风王元孚去世。
二月,己亥,上耕藉田。
二月,己亥(二十一日),梁武帝来到藉田举行耕种仪式。
魏铸五铢钱。
西魏铸造五铢钱。
东魏大行台侯景出三鸦,将复荆州;魏丞相泰遣李弼、独孤信各将五千骑出武关,景乃还。
东魏大行台侯景从三鸦出发,准备收复荆州;西魏丞相宇文泰派遣李弼、独孤信各自率领五千名骑兵驰出武关增援,侯景这才返回。
魏文后既为尼,居别宫,悼后犹忌之,乃以其子武都王戊为泰州刺史,使文后随之官。
魏主虽限以大计,而恩好不忘,密令养发,有追还之意。
会柔然举国渡河南侵,时颇有言柔然以悼后故兴师者,帝曰:“岂有兴百万之众为一女子邪!虽然,致人此言,朕亦何颜见将帅!”乃遣中常侍曹宠赍手敕赐文后自崐尽。
文后泣谓庞曰:“愿至尊千万岁,天下康宁,死无恨也!”遂自杀;凿麦积崖而葬之,号曰寂陵。
西魏文后做了尼姑之后,居住在别宫之中,但悼后还妒忌她,于是朝廷就任用文后的儿子武都王元戊为泰州刺史,让她跟随儿子,到任职的地方去。
文帝虽然为了国家大计,废文后而立悼后,但是并没有忘记文后对自己的恩情好处,他悄悄地叫文后留长头发,表现出要把她接回来的意思。
此时刚好遇到柔然倾全国兵力都渡过黄河,而向南侵犯,当时不少人都说柔然人是因为悼后的缘故才兴师动众的,文帝听了说道:“哪有为了一个女子而征发百万人的事情呢?虽然如此,可是让人说出这样的话,我还有什么面目见将帅?”于是,他就派遣中常侍曹宠将他亲手写的诏书送给文后,叫她自尽。
文后哭对曹宠说道:“愿皇上活千万岁,天下得以平安,如果这一切都能实现,我死了也没有什么怨恨。”于是便自杀了。
文帝叫人在麦积崖上凿一个墓穴,将她埋葬了,并命名为寂陵。
夏,丞相泰召诸军屯沙苑以备柔然。
右仆射周惠达发士马守京城,堑诸街巷,召雍州刺史王罴议之,罴不应召,谓使者曰:“若蠕蠕至渭北者,王罴自帅乡里破之,不烦国家兵马,何为天子城中作如此惊扰!由周家小儿怯致此。”柔然至夏州而退。
未几,悼后遇疾殂。
夏季,西魏丞相宇文泰召集各路大军到沙苑驻守,防备柔然人入侵。
右仆射周惠达征调兵马守卫京城,他在大街小巷挖掘壕沟陷井,又叫雍州刺史王罴到长安商议对策,王罴没有服从命令,对使者说道:“如果柔然人真的攻到渭河北面的话,我王罴自己会率领乡里的父老兄弟去打败他们,不用麻烦国家的兵马,为什么要使使京城人心惶惶?这完全是因为姓周的小子怯懦才造成这样的局面。”柔然到达夏州之后开始后退。
没有多久,悼后生病去世。
五月,乙酉,魏行台宫延和、陕州刺史宫延庆降于东魏,东魏以河北马场为义州以处之。
五月,乙酉(疑误),西魏行台宫延河、陕州刺史宫延庆向东魏投降,东魏在黄河之北的马场建立了义州,派他们二人掌管。
东魏阳州武公高永乐卒。
东魏的阳州武公高永乐去世。
闰月,丁丑朔,日有食之。
闰月,丁丑朔(初一),发生日食。
己丑,东魏封皇兄景植为宜阳王,皇弟威为清河王,谦为颍川王。
己丑(十三日),东魏的孝静帝封他的哥哥元景植为宜阳王,弟弟元威为清河王,元谦为颍川王。
六月,壬子,东魏华山王鸷卒。
六月,壬子(初六),东魏的华山王元鸷去世。
秋,七月,丁亥,东魏使兼散骑常侍李象等来聘。
秋季,七月,丁亥(十二日),东魏派遣兼散骑常侍李象等人到梁朝聘问。
八月,戊午,大赦。
八月,戊午(十三日),梁朝大赦天下。
九月,戊戌,司空袁昂卒。
遗疏不受赠谥,敕诸子勿上行状及立铭志;上不许,赠本官,谥穆正公。
九月,戊戌(二十四日),梁朝司空袁昂去世,他留下一份呈给梁武帝的奏折,里面表示死后不接受任何赠谥,他还告诫几个儿子不要向朝廷递交描述他的生平和请求赠谥的材料,也不要立铭树碑;梁武帝没有允许,还是追赠他原来担任的职务,谥为穆正公。
冬,十一月,魏太师念贤卒。
冬季,十一月,西魏的太师念贤去世。
吐谷浑自莫折念生之乱,不通于魏。
伏连筹卒,子夸吕立,始称可汗,居伏俟城。
其地东西三千里,南北千馀里,官有王、公、仆射、尚书、郎中、将军之号。
是岁,始遣使假道柔然,聘于东魏。
吐谷浑自从莫折念生发动叛乱以来,不再与魏国进行联系。
伏连筹去世之后,他的儿子伏夸吕继承了他的位置,开始自称可汗,居住在伏俟城。
该国的土地从东到西有三千里,从南到北有一千多里,官职中有王、公、仆射、尚书、娎芍小⒔取U庖荒辏遣排汕彩拐呓璧廊崛唬蕉浩肝省*
七年(辛酉、541)
七年(辛酉,公元541年)
春,正月,辛巳,上祀南郊,大赦。
辛丑,祀明堂。
春季,正月,辛巳(疑误),梁武帝在南郊举行祭天典礼,大赦天下。
辛丑(二十九日),在明堂举行祭祀典礼。
宕昌王梁定为其下所杀,弟弥定立。
二月,乙巳,以弥定为河·梁二州刺史、宕昌王。
梁朝的宕昌王梁定被他的下属杀死,他的弟弟梁弥定继承了他的位置。
二月,乙巳(初三),梁武帝任命梁弥定为河、梁二州刺史,并封他为宕昌王。
辛亥,上耕藉田。
辛亥(初九),梁武帝来到藉田耕作。
魏幽州刺史顺阳王仲景坐事赐死。
西魏的幽州刺史顺阳王元仲景犯罪被文帝命令自杀。
三月,魏夏州刺史刘平伏据上郡反,大都督于谨讨禽之。
三月,西魏的夏州刺史刘平伏占据了上郡,在那里发动叛乱,大都督于谨前去讨伐,捉住了他。
夏,五月,遣兼散骑常侍明少遐等聘于东魏。
夏季,五月,梁武帝派遣兼散骑常侍明少遐等人到东魏聘问。
秋,七月,己卯,东魏宜阳王景植卒。
秋季,七月,己卯(初九),东魏的宜阳王元景植去世。
魏以侍中宇文测为大都督、行汾州事。
测,深之兄也,为政简惠,得士民心。
地接东魏,东魏人数来寇抄,测擒获之,命解缚,引与相见,为设酒淆,待以客礼,并给粮饩,卫送出境。
东魏人大惭,不复为寇,汾、晋之间遂通庆吊,时论称之。
或告测交通境外者,丞相泰怒曰:“测为我安边,我知其志,何得间我骨肉!”命斩之。
西魏委派侍中宇文测出任大都督,兼管汾州的事务。
宇文测是宇文深的兄长,他处理政务时讲究效率、仁慈,受到士人与普通百姓的拥戴。
他管辖的地域与东魏相连接,东魏人多次前来掠夺,宇文测抓住了他们之后,叫人给他们松绑,带他们来和自己见面,专门安排了美酒佳肴,象招待客人一样招待他们,还给他们粮食,派人护送他们出境。
东魏人觉得非常惭愧,不再与宇文测为敌,汾州与晋州两方居民如果遇上喜事或丧事时,还相互前去祝贺或吊丧,当时的舆论给予了好评。
有人控告宇文测交结联系国境以外的人,西魏丞相宇文泰听了愤怒地说:“宇文测替我安定边境地区,我了解他的心意,你怎么能够离间我们骨肉兄弟?”他下令杀掉了控告者。
魏丞相泰欲革易时政,为强国富民之法,大行台度支尚书兼司农卿苏绰尽其智能,赞成其事,减官员,置二长,并置屯田以资军国。
又为六条诏书,九月,始奏行之:一曰清心,二曰敦教化,三曰尽地利,四曰擢贤良,五曰恤狱讼,六曰均赋役。
泰甚重之,尝置诸坐右,又令百司习诵之,其牧守令长非通六条及计帐,不得居官。
西魏丞相宇文泰想要改革当时的政治,采取有利于国家强盛、人民富裕的制度,大行台度支尚书兼司农卿苏绰想尽自己的才智能力,支持宇文泰的改革,裁减了多余的官员,设置了两个令长,并且实行屯田,以便增加军用开支。
苏绰又撰写了六条诏书,在九月份经文帝同意后开始付诸实施。
这六条诏书的内容是:第一、纯洁心灵,第二、使政教风化归于谆原,第三、发挥土地资源效用,第四、提拔品德高尚的人才,第五、慎重对待刑案诉讼方面的事情,第六、公平地收纳赋税,指派劳役。
宇文泰对这六条诏书非常重视,曾经专门摆在自己座位的右边,又命令各个部门的官员学习背诵,并规定凡是担任牧守令长的,如果不熟悉这六条和户籍情况,不能再担任这些官职。
东魏诏群官于麟趾阁议定法制,谓之《麟趾格》,冬,十月,甲寅,颁行之。
东魏的孝静帝颁下诏书,叫文武百官在麟趾阁商议制定法律制度,命名为《麟趾格》。
冬季,十月,甲寅(十六日),新法开始颁布实行。
乙巳,东魏发夫五万筑漳滨堰,三十五日罢。
乙巳(疑误),东魏征调五万名民工修筑漳滨堰,三十五天完工。
十一月,丙戌,东魏以彭城王韶为太尉,度支尚书胡僧敬为司空。
僧敬名虔,以字行。
国珍之兄孙,东魏主之舅也。
十一月,丙戌(十八日),东魏任命彭城王元韶为太慰,度支尚书胡僧敬为司空。
胡僧敬本名叫胡虔,通常以表字相称,他是胡国珍的兄长的孙子,孝静帝的舅舅。
十二月,东魏遣兼散骑常侍李骞来聘。
十二月,东魏派遣兼散骑常侍李骞到梁朝聘问。
交趾李贲世为豪右,仕不得志。
同郡有并韶者,富于词藻,诣选求官,吏部尚书蔡撙以并姓无前贤,除广阳门郎;韶耻之。
贲与韶还乡里,会交州刺史武林侯谘以刻暴失众心,时贲监德州,因连结数州豪杰俱反;谘输贿于贲,奔还广州。
上遣谘与高州刺史孙、新州刺史卢子雄将兵击之。
谘,恢之子也。
梁朝交趾人李贲一家世世代代都是豪门大族,他本人在仕途上一直不大得志。
有位与他同郡的人叫作并韶,擅长赋诗作文,到吏部求取官职,吏部尚书蔡撙认为姓并有以前从未出过有名望的人,就授予他广阳门郎这样小小的官职,并韶对此感到耻辱。
李贲与并韶返回家乡时,正赶上交州刺史、武林侯萧谘由于苛刻残暴而失去民心。
当时李贲官居德州监,他就联合了几个州的豪杰一起造反;萧谘送给李贲财物之后,跑回了广州。
梁武帝派遣萧谘与高州刺史孙、新州刺史卢子雄一同率领部队攻打李贲。
萧谘是鄱阳王萧恢的儿子。
是岁,魏又益新制十二条。
这一年,西魏又增加了十二条新的制度。
东魏丞相欢以诸州调绢不依旧式,民甚苦之,奏令悉以四十尺为匹。
东魏丞相高欢发现各个州征调绢帛时,都不按照原来的规定办事,老百姓为此吃了许多苦头,就上书请求孝静帝颁布命令,规定一律以四十尺为一匹。
魏自丧乱以来,农商失业,六镇之民相帅内徙,就食齐、晋,欢因之以成霸业。
东西分裂,连年战争,河南州郡鞠为茂草,公私困竭,民多饿死。
欢命诸州滨河及津、梁皆置仓积谷以相转漕,供军旅,备饥馑,又于幽、瀛、沧、青四州傍海煮盐,军国之费,粗得周赡。
至是,东方连岁大稔,谷斛至九钱,山东之民稍苏息矣。
北魏从孝昌年间国内发生动乱以后,农民、商人失业,六镇的百姓相继向内地迁移,到齐、晋之地寻求生路,高欢因此成就了霸业。
北魏分裂成东魏、西魏之后,连年发生战争,在黄河以南的各个州郡,全都变为一片荒芜,公家和个人都贫困不堪,许多老百姓都饿死了。
高欢命令各州的河岸以及有渡口和桥梁的地方,都设置库储存粮食,然后通过水道转运,供应部队,准备应付饥荒,又在幽、瀛、沧、青四个州的海边煮盐。
由于采取了这些措施,军事和行政方面的开支,大致能够周转开了。
到现时,东部地区的庄稼连年好收成,一斛谷子的价格降到了九个钱,崤山以东的百姓在经历了长时间的困顿之后能够稍稍地休生养息了。
东魏尚书令高澄尚静帝妹冯翊长公主,生子孝琬,朝贵贺之,澄曰:“此至尊之甥,生贺至尊。”三日,帝幸其第,赐锦彩布绢万匹。
于是诸贵竞致礼遗,货满十室。
东魏的尚书令高澄与孝静帝的妹妹冯翊长公主结婚,生了一个儿子叫高孝琬,朝中的显贵们纷纷向他祝贺。
高澄回答说:“这孩子是皇上外甥,应该先向皇上祝贺。”三天之后,孝静帝来到高澄的家中,赠送给他一万匹织锦、彩缎、绵布与绢帛。
于是显贵们竞相前来赠送礼品,货物整整堆满了十个房间。
东魏临淮王孝友表曰:“令制百家为族,二十五家为闾,五家为比。
百家之内有帅二十五,征发皆免,苦乐不均,羊少狼多,复有蚕食,此之为弊久矣。
京邑诸坊,或七八百家唯一里正、二史,庶事无阙,而况外州乎!请依旧置三正之名不改,而每闾止为二比,计族省十一丁,赀绢、番兵,所益甚多。”事下尚书,寝不行。
东魏的临淮王元孝友上书给孝静帝说:“规定以一百户人家为一族,二十五户人家为一闾,五家为一比。
一百户人家里有族帅、闾帅、比帅共二十五人,都免除了兵役、劳役,他们与普通百姓相比苦乐不均,在这种羊少狼多的崐情况下,又有互相蚕食的现象,这一制度造成危害已经很久了。
京城的各个坊里,有的是七八百户人家才有一个里正,两个史,日常事务都做得不错,何况京城外的各个州呢?请求照旧设置三正,名称不作改动。
每个闾只设两个比,算起来一个族就减少十一丁,这样可以增加许多税帛和兵役。”孝静帝将此事交给尚书办理,但是没有得到实行。
安成望族刘敬躬以妖术惑众,人多信之。
安成的名门望族的刘敬躬用妖术迷惑众人,许多人都相信他。
八年(壬戌、542)八年(壬戌,公元542年)
春,正月,敬躬据郡反,改元永汉,署官属,进攻庐陵,逼豫章。
南方久不习兵,人情扰骇,豫章内史张绾募兵以拒之。
绾,缵之弟也。
二月,戊戌,江州刺史湘东王绎遣司马王僧辩、中兵曹子郢讨敬躬,受绾节度。
二月,戊辰,擒敬躬,送建康,斩之。
僧辩,神念之子也,该博辩捷,器宇肃然,虽射不穿札,而志气高远。
春季,正月,刘敬躬占据了安成郡发动叛乱,将年号改为永汉,任命了大小官员,又带兵攻打庐陵,随后逼近豫章。
南方地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战争,人心惶惶,无法安宁,豫章内史张绾招募士兵进行抵抗。
张绾是张缵的弟弟。
二月,戊戌(初二),江州刺史、湘东王萧绎派遣司马王僧辩、中兵曹子郢讨伐刘敬躬,接受张绾的指挥。
二月,戊辰(疑误),他们活捉了刘敬躬,把他押送到建康处死了。
王僧辩是神念的儿子,他学问渊博,辩才敏捷,气度肃然,虽然射箭不能穿透皮甲,但是志气高远,超群出众。
魏初置六军。
西魏开始设置六军。
夏,四月,丙寅,东魏使兼散骑常侍李绘来聘。
绘,元忠之从子也。
夏季,四月,丙寅(疑误),东魏派遣兼散骑常侍李绘到梁朝聘问。
李绘是李元忠的侄子。
东魏丞相欢朝于邺。
司徒孙腾坐事免;乙酉,以彭城王韶录尚书事,侍中广阳王湛为太尉,尚书右仆射高隆之为司徒。
初,太尉尉景与丞相欢同归尔朱荣,其妻,欢之姊也,自恃勋戚,贪纵不法,为有司所劾,系狱;欢三诣阙泣请,乃得免死,丁亥,降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欢往造之,景卧不起,大叫曰:“杀我时趣邪!”欢抚而拜谢之。
辛卯,以库狄干为太傅,以领军将军娄昭为大司马,封祖裔为尚书右仆射。
六月,甲辰,欢还晋阳 。
东魏丞相高欢到国都邺城朝拜孝静帝。
司徒孙腾正好工作失误被免去了职务;乙酉(疑误),孝静帝任命彭城王元韶为录尚书事,任命侍中、广阳王元湛为太尉,尚书右仆射高隆之为司徒。
当初,太尉尉景曾经与丞相高欢一同投靠尔朱荣,他的妻子就是高欢的姐姐。
尉景依仗自己是国家元勋的亲戚,贪婪放纵,不守法纪,被有关部门弹劾,关进了监狱;高欢连续三次来到宫中向皇帝求情,尉景这才得以免除一死。
丁亥(疑误),他被降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高欢来到尉景家中,他正卧床不起,大声喊叫:“杀我的时候快要到了呀!”高欢安慰和拜谢了他。
辛卯(疑误),孝静帝任命库狄干为太傅,任命领军将军娄昭为大司马,祖裔为尚书右仆射。
六月,甲辰(初十),高欢返回晋阳。
八月,庚戌,东魏以开府仪同三司、吏部尚书侯景为兼尚书仆射、河南道大行台,随机防讨。
八月,庚戌(十六日),东魏任命开府仪同三司、吏部尚书侯景为尚书侯景为尚仆射、河南道大行台,授权让他根据情况自行决定防守或讨伐。
魏以王盟为太保。
西魏任命王盟为太保。
东魏丞相欢击魏,入自汾、绛,连营四十里,丞相泰使王思政守玉壁以断其道。
欢以书招思政曰:“若降,当授以并州。”思政复书曰:“可朱浑道元降,何以不得?”冬,十月,己亥,欢围玉壁,凡九日,遇大雪,士卒饥冻,多死者,遂解围去。
魏遣太子钦镇蒲坂。
丞相泰出军蒲坂,至皂荚,闻欢退渡汾,追之,不及。
十一月,东魏以可朱浑道元为并州刺史。
东魏丞相高欢带兵攻打西魏,从汾、绛进入西魏的土地,营垒连结起来长达四十里,西魏丞相宇文泰命令王思政守卫玉壁,以便切断高欢的道路崐。
高欢写信给王思政,要招抚他,说:“你如果愿意投降的话,我就让你掌管并州。”王思政回信问道:“可朱浑道元已经向你投降,可他为什么没有得到并州呢?”冬季,十月,己亥(初六),高欢指挥部队包围了玉壁,一共持续了九天,遇上天降大雪,士兵们饥寒交迫,死了许多,于是东魏的部队解除包围撤退了。
西魏派皇太子元钦镇守蒲坂,丞相宇文泰带领部队赶往蒲坂,到达皂荚的时候,听说高欢已经撤退,正在渡汾河,就下令追赶,结果没有赶上。
十一月,东魏任命可朱浑道元为并州刺史。
十二月,魏主狩于华阴,大享将士,丞相泰帅诸将朝之。
起万寿殿于沙苑北。
十二月,西魏的文帝在华阴狩猎,安排盛大的酒宴招待将士,丞相宇文泰率领各位将领向文帝朝拜。
在沙苑北部盖起了一座万寿殿。
辛亥,东魏遣兼散骑常侍杨斐来聘。
辛亥(十九日),东魏派遣兼散骑常侍杨斐到梁朝聘问。
孙、卢子雄讨李贲,以春瘴方起,请待至秋;广州刺史新渝侯映不许,武林侯谘又趣之。
等至合浦,死者什六七,众溃而归。
映,之子也。
武林侯谘奏及子雄与贼交通,逗留不进,敕于广州赐死。
子雄弟子略、子烈、主帅广陵杜天合及弟僧明、新安周文育等帅子雄之众攻广州,欲杀映、谘,为子雄复冤。
西江督护、高要太守吴兴陈霸先帅精甲三千救之,大破子略等,杀天合,擒僧明、文育。
霸先以僧明、文育骁勇过人,释之,以为主帅。
诏以霸先为直将军。
梁朝的孙、卢子雄讨伐李贲,由于时值春天,瘴气正在弥漫,所以他们请求等到秋季再进军;广州刺史、新渝侯萧映不予同意,武林侯谘又催促出征。
孙等人到达合蒲时,因为瘴气的侵害,十个人中有六七个死去,部队溃散,只好返回。
萧映是萧的儿子。
武林侯萧谘上书梁武帝,说孙与卢子雄跟反贼勾结,逗留在原地不进军,梁武帝下令叫孙、卢子雄在广州自杀。
卢子雄的弟弟卢子略、卢子烈,主帅广陵杜天合以及他的弟弟杜僧明,还有周文育新安人等人率领卢子雄的兵马攻打广州,想杀死萧映、萧谘,为卢子雄报仇。
西江督护、高要太守吴兴人陈霸先率领三千精锐士兵前来营救,大败卢子略等人,杀掉了杜天合,活捉了杜僧明、周文育。
陈霸先因为杜僧明、周文育骁勇过人,就释放了他们,让他们担任主帅。
梁武帝颂下诏书,任命陈霸先为直将军。
魏丞相泰妻冯翊公主生子觉。
西魏丞相宇文泰的妻子冯翊公主生下了儿子宇文觉。
东魏以光州刺史李元忠为侍中。
元忠虽处要任,不以物务干怀,唯饮酒自娱。
丞相欢欲用为仆射,世子澄言其放达常醉,不可委以台阁。
其子搔闻之,请节酒,元忠曰:“我言作仆射不胜饮酒乐,尔爱仆射,宜勿饮酒。”
东魏任命光州刺史李元忠为侍中。
李元忠虽然担任着显要的官职,但是并不让各类事务干扰自己的心怀,成天以喝酒自娱。
丞相高欢想任用李元忠为仆射,他的嫡长子高澄说李元忠行为放纵,常常喝得酩酊大醉,不可以让他入尚书台辅佐皇帝。
李元忠的儿子李搔听到这句话以后,请求父亲节制喝酒的嗜好,李元忠回答说:“对我来说,当一个仆射可没有喝酒的快活,你喜欢仆射这种职位的话,就应该不喝酒。”
九年(癸亥、543)
九年(癸亥,公元543年)
春,正月,壬戌,东魏大赦,改元武定。
春季,正月,壬戌(初一),东魏大赦天下,改年号为“武定”。
东魏御史中尉高仲密取吏部崔暹之妹,既而弃之,由是与暹有隙。
仲密选用御史,多其亲戚乡党,高澄奏令改选;暹方为澄所宠任,仲密疑其构已,愈恨之。
仲密后妻李氏艳而慧,澄见而悦之,李氏不从,衣服皆裂,以告仲密,仲密益怨。
寻出为北豫州刺史,阴谋外叛。
丞相欢疑之,遣镇城奚寿兴典军事,仲密但知民务。
仲密置酒延寿兴,伏壮士,执之,二月,壬申,以虎牢叛,降魏。
魏以仲密为侍中、司徒。
东魏的御史中尉高仲密娶了吏部郎崔暹的妹妹作妻子,不久之后又将她遗弃了。
由于这一原因,高仲密与崔暹之间产生了矛盾。
高仲密选用的御史,许多是他的亲戚同乡,高澄将这一情况报告给孝静帝,孝静帝下令另外再挑选御史;此时崔暹正受到高澄的宠信,高仲密怀疑是他在罗织陷害自己,对崐他更加痛恨。
高仲密后来的妻子李氏美丽而又贤慧,高澄见了很喜欢她,想施行非礼。
李氏没有答应,在挣扎过程中衣服都被撕破了,她将这一切都对高仲密说了,高仲密心头的怨恨又深了一层。
很快他离开京城担任了北豫州刺史,暗中准备叛离。
丞相高欢对他产生了怀疑,派遣防城都督奚寿兴去主管北豫州的军事,高仲密只能负责一些民政事务。
高仲密安排酒宴与奚寿兴一同喝酒,暗中埋伏了精壮的武士,活捉了奚寿兴。
二月,壬申(十二日),高仲密占领虎牢反叛,投降了西魏。
西魏任命高仲密为侍中、司徒。
欢以仲密之叛由崔暹,将杀之,高澄匿暹,为之固请,欢曰:“我丐其命,须与苦手。”澄乃出暹,而谓大行台都官郎陈元康曰:“卿使崔暹得杖,勿复相见。”元康为之言于欢曰:“大王方以天下付大将军,大将军有一崔暹不能免其杖,父子尚尔,况于他人!”欢及释之。
高欢认为高仲密叛变的起因在崔暹身上,准备杀掉崔暹,高澄把崔暹隐藏起来,再三为他求情,高欢回答说:“我可以给他一次活命的机会,但是必须狠狠地打他一顿板子。”高澄这才交出崔暹,但是对大行台都官郎陈元康说道:“你要是让崔暹挨板子的话,那我们就不要再见面了。”陈元康听了这句话,就为高澄而劝高欢说道:“大王您刚刚把天下托付给大将军,大将军有这么一个崔暹,却不能使他免除一顿板子,在人们眼里,你们父亲与儿子之间相处都这样,何况对别人呢?”于是高欢就释放了崔暹。
高季式在永安戍,仲密遣信报之;季式走告欢,欢待之如旧。
高季式在永安驻防,高仲密写信给他,叙述了他自己投降的情况。
高季式跑去告诉了高欢,高欢待他跟以往一样。
魏丞相泰帅诸军以应仲密,以太子少傅李远为前驱,至洛阳,遣开府仪同三司于谨攻柏谷,拔之;三月,壬申,围河桥南城。
西魏丞相宇文泰统率各路大军来策应高仲密,让太子少傅李远担任先锋,到达洛阳之后,派遣开府仪同三司于谨攻打柏谷,夺取了该城。
三月,壬申(疑误),包围了河桥南城。
东魏丞相欢将兵十万至河北,泰退军上,纵火船于上流以烧河桥;斛律金使行台郎中张亮以小艇百馀载长锁,伺火船将至,以钉钉之,引锁向岸,桥遂获全。
东魏丞相高欢率领十万人马到达黄河北岸,宇文泰把部队撤到水的上游,从那里放出火船要烧掉河桥;斛律金派行台郎中张亮用一百多只小船装载着长锁链,待火船将要到来,就用钉子钉住它,然后牵拉锁链拖到岸边,桥梁就这样得以保全。
欢渡河,据邙山为陈,不进者数日。
泰留辎重于曲,夜,登邙山以袭欢。
侯骑白欢曰:“贼距此四十馀里,蓐食干饭而来。”欢曰:“自当渴死!”乃正阵以待之。
戊申,黎明,泰军与欢军遇。
东魏彭乐以数千骑为右甄,冲魏军之北垂,所向奔溃,遂驰入魏营。
人告彭乐叛,欢甚怒。
俄而西北尘起,乐使来告捷,虏魏侍中、开府仪同三司、大都督临洮王柬、蜀郡王荣宗、江夏王、钜鹿王阐、谯郡王亮、詹事赵善及督将僚佐四十八人。
诸将乘胜击魏,大破之,斩首三万余级。
高欢渡过黄河,占据了邙山布置军阵,连续几天没有进军。
宇文泰把辎重留在曲,夜里,指挥部队登上邙山,准备袭击高欢。
了望敌情的骑兵向高欢报告说:“贼兵距离这儿有四十多里,他们是清早吃了一顿干饭之后来的。”高欢说道:“他们一定会渴死的!”接着,他下令摆正阵势等待敌人的到来。
戊申(十八日),黎明,宇文泰的部队与高欢的部队遭遇了。
东魏的彭乐率领几千名骑兵作为右翼,冲击西魏部队的北边,冲到哪里,哪里就溃散,于是直驰入西魏的军营。
有人报告说彭乐反叛了,高欢非常恼怒。
没多久西北部尘土飞扬,彭乐的使者跑来报捷,说已经俘虏了西魏的侍中、开府仪同三司、大都督、临洮王元柬、蜀郡王元荣宗、江夏王元、钜鹿王元阐、谯郡王元亮、詹事赵善以及督将佐四十八人。
将领们乘胜追击西魏的人马,打得敌人一败涂地,共斩首三万多。
欢使彭乐追泰,泰窘,谓乐曰:“汝非彭乐邪?痴男子,今日无我,明日岂有汝邪!何不急还营,收汝金宝!”乐从其言,获泰金带一囊以归,言于欢曰:“黑獭漏刃,破胆矣!”欢虽喜其胜而怒其失泰,令伏诸地,亲其头,连顿之,并数以沙苑之败,举刃将下者三,噤良久。
乐曰:“乞五千骑,复为崐王取之。”欢曰:“汝纵之何意,而言复取邪?”命取绢三千匹压乐背,因以赐之。
高欢派彭乐追赶宇文泰,宇文泰的处境越来越危急,他对彭乐说:“你不是彭乐吗?真是痴汉子,今天要是没有我了,明天哪里还会有你!你为什么不赶快回到营地,收取属于你的金银财宝!”彭乐听取了他的意见,就获取了宇文泰遗留下来的一袋子金条返回,他对高欢说道:“宇文黑獭从我的刀刃下漏网,已经吓破胆了!”高欢虽然对彭乐取胜感到高兴,但同时也恼怒他没将宇文泰捉到手,就命令他趴到地上,自己亲手揪往他的头髻,连连往下磕,并且数落他在沙苑战役中失败的事。
高欢越说火气越大,三次举起刀子要向他劈去,直气得咬牙切齿,心中的愤怒持续很长时间不能平息下来。
彭乐告饶道:“求您拨给我五千名骑兵,我再去为大王您捉宇文泰。”高欢说道:“你放掉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怎么现在又对我说要再去捉?”接着,他叫人拿来三千匹绢压到彭乐的背上,就算是奖给他的。
明日,复战,泰为中军,中山公赵贵为左军,领军若于惠等为右军。
中军、右军合击东魏,大破之,悉俘其步卒。
欢失马,赫连阳顺下马以授欢。
欢上马走,从者步骑七人,追兵至,亲信都督尉兴庆曰:“王速去,兴庆腰有百箭,足杀百人。”欢曰:“事济,以尔为怀州刺史,若死,用尔子。”兴庆曰:“儿少,愿用兄。”欢许之。
兴庆拒战,矢尽而死。
第二天,双方又一次交战,宇文泰率领部队居于中间,中山公赵贵指挥左翼部队,领军若于惠等人指挥右翼部队。
中间部队与右翼部队联合攻击东魏的部队,狠狠打击了对方,俘虏了它的所有步兵。
战斗中高欢失去了座骑,赫连阳顺跳下马让高欢骑,高欢跨上马就跑,身后跟随的步、骑兵只有七个人,眼看追兵赶到了,高欢的亲信都督尉兴庆对高欢说:“王爷您快跑,我的腰间还挂着一百枝箭,足可以杀死一百个人。”高欢说道:“如果我能摆脱这次劫难,我就任命你为怀州刺史,要是你不幸战死,我就把这个职位给你的儿子。”尉兴庆回答说:“我的儿子年龄还小,您就任用我的兄长吧。”高欢表示同意。
尉兴庆上前抵抗,身上的箭用尽后被追兵杀死。
东魏军士有逃奔魏者,告以欢所在,泰募勇敢三千人,皆执短兵,配大都督贺拔胜以攻之。
胜识欢于行间,执槊与十三骑逐之,驰数里,槊刃垂及,因字之曰:“贺六浑,贺拔破胡必杀汝!”欢气殆绝,河州刺史刘洪微从傍射胜,中其二骑,武卫将军段韶射胜马,毙之,比副马至,欢已逸去。
胜叹曰:“今日不执弓矢,天也!”
东魏的将士中有逃跑到西魏部队里去的,他们说出了高欢所在的地方,宇文泰招募了三千名勇敢的壮士,让他们手持短兵器,由大都督贺拔胜率领着攻打高欢。
贺拔胜在队伍中间认出了高欢,就抓起长矛与十三名骑兵一道追赶上去,追了几里路后,长矛的尖头都快要触及到高欢的身体,就喊着高欢的鲜卑名字说:“贺六浑,贺拔破胡一定要杀掉你!”高欢吓得几乎背过气去。
河州刺史刘洪徽抓起弓箭向贺拔胜射去,射中了他的两名骑兵,武卫将军段韶射死了他的马。
等到贺拔胜的备用马赶到,高欢已经逃跑了。
贺拔胜叹息道:“今天我没有带弓箭,这是天意呀!”
魏南郢州刺史耿令贵,大呼,独入敌中,锋刃乱下,人皆谓已死,俄奋刀而还。
如果数四,当令贵前者死伤相继,乃谓左右曰:“吾岂乐杀人!壮士除贼,不得不尔。
若不能杀贼,又不为贼所伤,何异逐坐人也!”
西魏的南郢州刺史耿令贵大声喊叫着,一个人冲进了敌群中,敌人的刀剑向他身上乱砍乱刺,人们都以为他已经死去,可是一会儿功夫之后,他又举着刀返回自己的营地。
象这样来来去去多次,挡在他前头的敌人不断死伤。
他对身边的人说道:“我哪里乐意杀人?大丈夫杀贼,不能不这样。
如果不能够杀贼,又不能被贼兵打伤,那我跟那此靠舞文弄墨,谈天说地吃饭的人有什么两样?”
左军赵贵等五将战不利,东魏兵复振,泰与战,又不利。
会日暮,魏兵遂遁,东魏兵追之;独孤信、于谨收散卒自后击之,追兵惊扰,魏诸军由是得全。
若于惠夜引去,东魏兵追之;惠徐下马,顾命厨人营食,食毕,谓左右曰:“长安死,此中死,有以异乎!”乃建旗呜角,收散卒徐还,追骑疑有伏兵,不敢逼。
泰遂入关,屯渭上。
指挥左翼部队的赵贵等五位将领在战斗中遇到挫折,东魏的兵将又振作起来,宇文泰与他们交战,再次受挫。
恰好天黑下来了,因此西魏的人马撤退逃跑,东魏的将士乘胜追击;独孤信、于谨召集了一批掉队的士兵在东魏部队的后面进行袭击,使这些东魏的追兵受到惊扰,西魏的各路军队因此得以保全。
若于惠在夜间指挥部队逃跑,东魏的人马在后面追赶,若于惠慢慢地从马上下来,回头命令厨师埋锅做饭,吃完之后,他对身边的人说道:“在长安死还是在这里死,有什么不同吗?”于是,他就叫人竖起战旗,吹响号角,聚集起离散的士兵缓缓地返回。
追赶的东魏骑兵怀疑路上有埋伏,不敢逼近。
宇文泰于是进入关中,驻扎在渭河边上。
欢进至陕,泰遣开府仪同三司达奚武等拒之。
行台郎中封子绘言于欢曰:“混壹东西,正在今日。
昔魏太祖平汉中,不乘胜取巴、蜀,失在迟疑,后悔无及。
愿大王不以为疑。”欢深然之,集诸将议进止,咸以为“野无青草,人马疲瘦,不可远追。”陈元康曰:“两雄交争,岁月已久。
今幸而大捷,天授我也,时不可失,当乘胜追之。”欢曰:“若遇伏兵,孤何以济?”元康曰:“王前沙苑失利,彼尚无伏;今奔败若此,何能远谋!若舍而不追,必成后患。”欢不从,使刘丰生将数千骑追泰,遂东归。
高欢进入陕地,宇文泰派遣开府仪同三司达奚武等人进行抵抗。
东魏的行台郎中封子绘对高欢说:“将东魏、西魏合为一体的机会就在今天。
昔日道武帝平定汉中地区的时候,不乘胜占领巴、蜀,失误就失误在犹豫不决上,后悔也没有办法。
希望大王您不要对此怀疑。”高欢非常赞成他的意见,就召集各位将领商议是前进还是就此打住。
大家都认为:“野地里没有青草,人和马都已经疲乏消瘦,不能再作长距离的追赶。”陈元康说道:“两个强大的国家交战争斗,已经持续不少岁月。
现在我们有幸取得了辉煌的胜利,这是上天给予我们的好机会,不能够失去,我们应该乘胜追击他们。”高欢问道:“如果遇上埋伏,我将怎样取得成功?”陈元康回答说:“大王您以前在沙苑战役中失利的时候,他们都还没有埋伏;现在他们遭受惨败,正疲于奔命,怎么还能够深谋远虑?假如舍弃他们不进行追击,必然要留下后患。”高欢不以为然,仅仅派了刘丰生率领几千名骑兵追击宇文泰,自己向东返回。
泰召王思政于玉壁,将使镇虎牢,未至而泰败,乃使守恒农。
思政入城,令开门解衣而卧,慰勉将士,示不足畏。
后数日,刘丰生至城下,惮之,不敢进,引军还。
思政乃修城郭,起楼橹,营农田,积刍粟,由是恒农始有守御之备。
宇文泰在玉壁派人去召王思政,准备让他镇守虎牢。
王思政还没有赶到,宇文泰已经失败,他就派王思政镇守恒农。
王思政入城之后,下令打开城门,脱了衣服睡觉,又慰问勉励了将士们一番,表示眼下的情况没什么可怕的。
几天以后,刘丰生来到恒农城下,对眼前的一切感到害怕,不敢进去,带着部队回去了。
王思政就下令修筑内城与外城,建起用以侦察、防御的高台,经营农田,屯积草料与粮食,从这个时候起,恒农才开始有了防御设施。
丞相泰求自贬,魏主不许。
是役也,魏诸将皆无功,唯耿令贵与太子武卫率王胡仁、都督王文达力战功多。
泰欲以雍、岐、北雍三州授之,以州有优劣,使探筹取之,仍赐胡仁名勇,令贵名豪,文达名杰,用彰其功。
于是广募关、陇豪右以增军旅。
西魏丞相宇文泰请求降职,文帝没有答应。
在这一战役中,西魏的各位将领都没有功劳,只有耿令贵与太子武卫率王胡仁、都督王文达奋力拼搏,立下不少功劳。
宇文泰想把雍、岐、北雍三个州交给他们掌管,因为这三个州有好有坏,就让他们用摸筹的办法决定谁管哪个州,他还分别给他们三人起了新名字,将王胡仁叫作王勇,耿令贵叫作耿豪,王文达叫作王杰,以此来表彰他们的功绩。
于是西魏广泛召募关、陇地区豪门大族的子弟来增强部队的力量。
高仲密之将叛也,阴遣人扇动冀州豪杰,使为内应,东魏遣高隆之驰驿慰抚,由是得安。
高澄密书与降之曰:“仲密枝党与之俱西者,宜悉收其家属,以惩将来。”隆之以为恩旨既行,理无追改,若复收治,示民不信,脱致惊扰,所亏不细,乃启丞相欢而罢之。
高仲密准备叛变的时候,暗中派人去煽动冀州的豪杰,让他们响应自己。
东魏派遣高隆之骑着驿站的快马赶到那里,对他们进行慰问安抚,这一地区因此得以平安。
高澄给高隆之写了一封密信,说道:“高仲密的党徒中,凡是崐跟他一道叛变到西魏的,应该把他们的家属全部扣留,可以惩戒今后。”高隆之认为朝廷表明恩惠的旨意既然已经执行,按理不应该回过头来改变,如果再扣留、处置这些家属,就等于向百姓显示朝廷言而无信,假若因此引起人心动摇,这样损失就大了,于是他在启禀丞相高欢准许后,没按高澄的意思去做。
以太子詹事谢举为尚书仆射。
梁朝任命太子詹事谢举为尚书仆射。
夏,四月,林邑王攻李贲,贲将范破林邑于九德。
夏季,四月,梁朝的林邑王攻打李贲,李贲的部将范在九德击败了林邑王。
清水氐酋李鼠仁,乘魏之败,据险作乱;陇右大都督独孤信屡遣军击之,不克。
丞相泰遣典签天水赵昶往谕之,诸酋长聚议,或从或否;其不从者欲加刃于昶,昶神色自若,辞气逾厉,鼠仁感悟,遂相帅降。
氐酋梁道显叛,泰复遣昶谕降之,徙其豪帅四千馀人并部落于华州,泰即以昶为都督,使领之。
清水郡的氐族酋长李鼠仁乘西魏战败之机,占据了险要的地方造反作乱,陇右大都督独孤信多次派遣部队前去攻打,都没有取得成功。
丞相宇文泰派遣部队前去攻打,都没有取得成功。
丞相宇文泰派遣典签天水人赵昶前往清水告谕李鼠仁,各位酋长聚集在一起商议,有的人主张顺从西魏,有的人持否定态度;那些不愿顺从的人想要杀掉赵昶,赵昶表情泰然自若,言辞语气却越来越严厉,李鼠仁觉悟过来,就和别的酋长各自带领人马向西魏投降。
氐族酋长梁道显反叛了,宇文泰再次派遣赵昶前去劝告招降,并将他手下的部落四千多人连同他们的部落迁到华州,宇文泰随即任命赵昶为都督,让他管理这些氐族人。
泰使谍潜入虎牢,令守将魏光固守,侯景获之,改其书云:“宜速去。”纵谍入城,光宵遁。
景获高仲密妻子送邺,北豫、洛二州复入于东魏。
五月,壬辰,东魏以克复虎牢,降死罪已下囚,唯不赦高仲密家。
丞相欢以高乾有义勋,高昂死王事,季式先自告,皆为之请,免其从坐。
仲密妻李氏当死,高澄盛服见之曰:“今日何如?”李氏默然,遂纳之。
乙未,以侯景为司空。
宇文泰派遣间谍潜入虎牢,命令守城的将领魏光坚决防守,侯景捉住了这个间谍,把宇文泰的信改成这样:“应该尽快离开。”然后将间谍放进城去,魏光看到信以后连夜逃跑了。
侯景俘虏了高仲密的妻子、儿子,将他们送到邺城,北豫、洛这两个州又重为东魏所有。
五月,壬辰(初三),东魏由于收复了虎牢,对那些已判为死罪的囚犯作了宽大处理,唯独不赦免高仲密的家人。
丞相高欢考虑到当年高乾在信都起义拥戴自己,高阳战死在河阳,高季式先从永安戍跑来将情况告诉自己,就在孝静帝面前一一替他们说情,没让他们的家人连坐。
高仲密的妻子李氏本来应当被处死,高澄衣冠楚楚地接见她,问道:“今日怎么样?”李氏默默无语,于是高澄将她收纳为妾。
乙未(初六),东魏任命侯景为司空。
秋,七月,魏大赦。
以王盟为太傅,广平王赞为司空。
秋季,七月,西魏大赦天下,并任命王盟为太傅,广平王元赞为司空。
八月,乙丑,东魏以汾州刺史斛律金为大司马。
八月,乙丑(初八),东魏任命汾州刺史斛律金为大司马。
东魏遣兼散骑常侍李浑等来聘。
东魏派遣兼散常侍李浑等人出使梁朝。
冬,十一月,甲午,东魏主狩于西山;乙巳,还宫。
高澄启解侍中,东魏主以其弟并州刺史太原公洋代之。
冬季,十一月,甲午(初八),东魏的孝静帝来到西山狩猎;乙巳(十九日),返回皇宫。
高澄上书孝静帝,请求解除自己的侍中职务,孝静帝让高澄的弟弟并州刺史、太原公高洋代替他。
丞相欢筑长城于肆州北山,西自马陵,东至土,四十日罢。
丞相高欢下令在肆州的北山修建长城,这条长城西面从马陵开始,东面一直到达土,四十天完工。
魏诸牧守共谒丞相泰,泰命河北太守斐侠别立,谓诸牧守曰:“裴侠清慎奉公,为天下最,有如侠者,可与俱立!”众默然,无敢应者。
泰乃厚赐侠,朝野叹服,号为“独立君”。
西魏的各位州郡长官一同去进见丞相宇文泰,宇文泰命令河北太守裴侠单独站出来,并对其他牧守们说:“论清廉、审慎、尽职尽责,裴侠在天崐下可以排在第一位。
你们中间要是有跟裴侠一样的人,可以同他站在一起。”大家都默不作声,没有一个人敢回答宇文泰的话。
于是宇文泰就给了裴侠优厚的赏赐,朝廷与民间都对此而感叹服气,称裴侠为“独立君”。
十年(甲子、544)
十年(甲子,公元544年)
春,正月,李贲自称越帝,置百官,改元大德。
春季,正月,李贲自封为越帝,设置了文武百官,将年号改为“大德”。
三月,癸巳,东魏丞相欢巡行冀、定二州,校河北户口损益,因朝于邺。
三月癸巳(初九),东魏的丞相高欢巡视冀州、定州,查点河北地区的户口是增加还是减少了,因而来到邺城朝拜孝静帝。
甲午,上幸兰陵,谒建宁陵,使太子入守京城;辛丑,谒陵。
甲午(初十),梁武帝来到兰陵,拜谒了建宁陵,派太子入守京城;辛丑(十七日),又拜谒了陵。
丙午,东魏以开府仪同三司孙腾为太保。
丙午(二十二日),东魏任命开府仪同三司孙腾为太保。
己酉,上幸京口城北固楼,更名北顾;庚戌,幸回宾亭,宴乡里故老及所经近县迎候者,少长数千人,各赉钱二千。
己酉(二十五日),梁武帝来到京口城的北固楼,将北固楼改为北顾楼;庚戌(二十六日),又来到回宾亭,宴请家乡的父老乡亲以及所经过的附近县里前来迎接的人,男女老少达几千人,梁武帝赏给每个人两千铜钱。
壬子,东魏以高澄为大将军、领中书监,元弼为录尚书事,左仆射司马子如为尚书令,侍中高洋为左仆射。
壬子(二十八日),东魏任命高澄为大将军、领中书监,元弼为录尚书事,左仆射司马子如为尚书令,侍中高洋为左仆射。
丞相欢多在晋阳,孙腾、司马子如、高岳、高隆之,皆欢之亲党也,季以朝政,邺中谓之四贵,其权势熏灼中外,率多专恣骄贪。
欢欲损夺其权,故以澄为大将军、领中书监,移门下机事总归中书,文武赏罚皆禀于澄。
丞相高欢大部分时间呆在晋阳,孙腾、司马子如、高岳、高隆之都是高欢的亲信党羽,朝中的政务高欢交给他们去管理,邺城的人称他们为“四贵”。
这四个人权势在朝廷内外炙手可热,他们大都专横、放肆、骄蛮而又贪婪。
高欢想要削弱他们的权力,所以季任高澄为大将军、领中书监,将原来属于门下处理的机要大事统统移交给中书省,对文武百官进行奖赏与惩罚,事先都必须向高澄禀报。
孙腾见澄,不肯尽敬,澄叱左右牵下于床,筑以刀环,立之门外,太原公洋于澄有拜高隆之,呼为叔父;澄怒,骂之。
欢谓群公曰:“儿子浸长,公宜避之。”于是公卿以下,见澄无不耸惧。
库狄干,澄姑之婿也,自定州来谒,立于门外,三日乃得见。
孙腾见高澄时,不愿意表现得毕恭毕敬,高澄便命令左右把孙腾从床上拉下来,用刀环打他,让他立在门外。
太原公高洋当着高澄的面向高隆之跪拜,称他为叔父;高澄见了愤恕地责骂高洋。
高欢对王公大臣们说道:“我这个儿子渐渐长大了,你们应该避免与他冲突。”于是公卿以下的官员见了高澄,无不毛骨耸然感到惧怕。
高澄的姑父库狄干从定州到邺城来拜谒他,在门外站了三天才得到召见。
澄欲置腹心于东魏主左右,擢中兵参军崔季舒为中书侍郎。
澄每进书于帝,有所谏请,或文辞繁杂,季舒辄修饰通之。
帝报澄父子之语,常与季舒论之,曰:“崔中书,我乳母也。”季舒,挺之从子也。
高澄想在孝静帝的身边安插自己的心腹,就提拔中兵参军崔季舒为中书侍郎。
高澄经常向孝静帝递交奏折,进行劝谏、请示,有时奏折的文辞过于繁杂,崔季舒总是要为他修饰一番,才呈报给皇帝。
孝静帝回答高澄父子的批复,常和崔季舒一道议论,孝静帝说:“崔中书真是我的乳母啊。”崔季舒是崔挺的侄子。
夏,四月,乙卯,上还自兰陵。
夏季,四月,乙卯(初一),梁武帝从兰陵返回都城。
五月,甲申朔,魏丞相泰朝于长安。
五月,甲申朔(初一),西魏丞相宇文泰在长安朝拜文帝。
甲午,东魏遣散骑常侍魏季景来聘。
季景,收之族叔也。
甲午(十一日),东魏派遣散骑常侍魏季景来梁朝聘问。
魏季景是魏收的同族叔叔。
尚书令何敬容妾弟盗官米,以书属领军河东王誉,丁酉,敬容坐免官。
梁朝尚书令何敬容小妾的弟弟盗窃了官家的大米,何敬容写信给领军河东王萧誉说情;丁酉(十四日),何敬容受到牵连被免去官职。
东魏广阳王湛卒。
东魏广阳王元湛去世。
魏琅琊贞献公贺拔胜诸子在东者,丞相欢尽杀之,胜愤恨发疾而卒。
丞相泰常谓人曰:“诸将对敌神色皆动,唯贺拔公临陈如平时,真大勇也!”
西魏琅琊贞献公贺拔胜留在东魏的几个儿子,都被丞相高欢杀掉了,贺拔胜愤怒不已,发病而死。
西魏丞相宇文泰常常对人说:“各位将领面对敌人的时候,神色都会有所变化,唯独贺拔胜上战场时就跟平时一样,真可算是大勇啊。”
秋,七月,魏更权衡度量,命尚书苏绰损益三十六条之制,总为五卷,颁行之。
搜简贤才为牧守令长,皆依新制而遣焉。
数年之间,百姓便之。
秋季,七月,西魏的改革度量衡制度,尚书苏绰受命酌定在原来的二十四条制度的基础上,增补而成的三十六条制度,定为五卷,在全国颁布实行。
同时寻求挑选贤能的人才担任牧、守、令、长等地方官,都是按照新的制度被派遣的。
几年之中,百姓都从中得到了好处。
魏自正光以后,政刑弛纵,在位多贪污。
丞相欢启以司州中从事宋道为御史中尉,澄固请以吏部郎崔暹为之,以道为尚书左丞,澄谓暹、道曰:“卿一人处南台,一人处北省,当使天下肃然。”暹选毕义云等为御史,时称得人。
义云,众敬之曾孙也。
北魏自从正光年间以来,政务刑律松懈宽容,在位的官员大都贪污。
丞相高欢启奏孝静帝,要求任命司州中从事宋道为御史中尉,高澄坚决请求让吏部郎崔暹担任这一职务,让宋道任尚书左丞。
高澄对崔暹、宋道说道:“你们两人一个在南面的御史台,一个在北面的尚书省,将会使天下安定。”崔暹挑选了毕义云等人担任御史,当时人称用人得当。
毕义云是毕众敬的曾孙。
澄欲假暹威势,诸公在坐,令暹后至,通名,高视徐步,两人挈裾而入;澄分庭对揖,暹不让而坐,觞再行,即辞去。
澄留之食,暹曰:“适受敕在台检校。”遂不待食而去,澄降阶送之。
他日,澄与诸公出,之东山,遇暹于道,前驱为赤棒所击,澄回马避之。
高澄想要树立崔暹的权威,当各位王公大臣在座的时候,他让崔暹后到,按照高澄的吩咐,崔暹通报姓名之后,昂着头慢慢地迈步,两人提着崔暹的衣裾走进大厅,高澄面对面和崔暹互相作揖,崔暹不表示谦让便坐了下来。
酒才饮两杯,崔暹便起身告辞离去。
高澄留他吃饭,他回答说:“皇上刚刚下令,要我到御史台查核重要文书。”于是他不等吃过饭便离去了,高澄降阶相送。
还有一天,高澄与各位王公大臣外出到东山,在路上遇见了崔暹,前面的马被崔暹的随从用红棒击打,高澄马上掉转马头避开。
尚书令司马子如以丞相欢故人,当重任,意气自高,与太师咸阳王坦黩货无厌;暹前后弹子如、坦及并州刺史可朱浑道元等罪状,无不极笔。
宋道亦劾子如、坦及太保孙腾、司徒高隆之、司空侯景、尚书元羡等。
澄收子如系狱,一宿,发尽白,辞曰:“司马子如从夏州策杖投相王,王给露车一乘,牛犊,犊在道死,唯角存,此外皆取之于人。”丞相欢以书敕澄曰:“司马令,吾之故旧,汝宜宽之。”澄驻马行街,出子如,脱其锁,子如惧曰:“非作事邪?”八月,癸酉,削子如官爵。
九月,甲申,以济阴王晖业为太尉;太师咸阳王坦以王还第,元羡等皆免官,其余死黜者甚众。
久之,欢见子如,哀其憔悴,以膝承其首,亲为择虱,赐酒百瓶,羊五百口,米五百石。
尚书令司马子如因为自己是丞相高欢的老朋友,又肩负重任,就傲慢自大,与担任太师的咸阳王元坦一道无休止地贪污国家的财物。
崔暹先后多次弹劾司马子如、元坦以及并州刺史可朱浑道元等人的罪行,每一份奏折语气都很严厉。
宋道也弹劾司马子如、元坦以及太保孙腾、司徒高隆之、司空侯景、尚书元羡等人。
高澄将司马子如投入监狱,仅仅一个崐晚上,司马子如的头发就白了,他写信给高澄,说:“我司马子如从夏州拄杖投奔大王,大王给了我一辆上无篷盖,四边无车衣的车子,还有一只弯角的雌牛犊,牛犊在路上死了,只有这只牛犊的弯角我留了下来,除此以外的东西都是我从别人手中拿来的。”丞相高欢写信吩咐高澄:“司马尚书令是我的旧友,你应该对他宽大一些。”高澄于是把马停到街上,放出司马子如,打开了他的枷锁;司马子如惶恐地问道:“不是要干掉我吧?”八月,癸酉(二十一日),朝廷撤销了司马子如的官职与爵位。
九月,甲申(初三),任命济阳王元晖业为太尉;咸阳王元坦被罢免太师职务后,回到自己的府第只当他的王爷了。
元羡等人都失去了官职,其余被处死或被贬官的人很多。
过了许久之后,高欢见到司马子如面目憔悴,不禁怜悯起来,用自己的膝盖托住他的头,亲自为他捉虱子,又赐给他一百瓶酒,五百头羊,五百石米。
高澄对诸贵极言褒美崔暹,且戒属之。
丞相欢书与邺下诸贵曰:“崔暹居宪台,咸阳王、司马令皆吾布之旧,尊贵亲呢,无过二人,同时获罪,吾不能救,诸君其慎之!”
高澄在权贵们面前对崔暹赞不绝口,并告诫他们要接受崔暹的支配。
丞相高欢写信给邺城的权贵们,对他们说:“崔暹掌管着御史台,咸阳王、司马尚书令都是我当平民时的老朋友,要论尊贵以及和我的亲密程度,谁也无法超过这两个人,但是他们俩同时犯罪受到处理,而我却不能相救,你们都应该谨慎从事!”
宋道奏驳尚书违失数百条,省中豪吏王儒之徒并鞭斥之,令、仆已下皆侧目。
高隆之诬游道有不臣之言,罪当死。
给事黄门侍郎杨曰:“畜狗求吠;今以数吠杀之,恐将来无复吠狗。”道竟坐除名。
澄谓道曰:“卿早从我向并州,不尔,彼经略杀卿。”道从澄至晋阳,以为大行台吏部。
宋道上书孝静帝,列举了尚书省的数百条失误并进行批评,对尚书省强横的吏员王儒之流都加以鞭打,尚书令、仆射以下的官员也都对他侧目而视。
高隆之诬蔑他说过作为臣子不能说的话,犯了死罪。
给事黄门侍郎杨说道:“养狗就是为了让它叫,现在要是因为一条狗叫了几声便杀掉它,恐怕将来再也没有能叫的狗了。”宋道最终还是被革职除名了。
高澄对宋道说:“你趁早跟我到并州去,假如不这样的话,他们就会图谋杀掉你。”宋道跟随高澄来到晋阳,被任命为大行台吏部。
己丑,大赦。
己丑(初八),梁朝大赦天下。
东魏以丧乱之后,户口失实,徭赋不均,冬,十月,丁巳,以太保孙腾、大司徒高隆之为括户大使,分行诸州,得无籍之户六十余万,侨居者皆勒还本属。
十一月,甲申,以高隆之录尚书事,以前大司马娄昭为司徒。
东魏在经过丧乱之后,国家登记的户口数与实际情况已经不符,徭役与赋税也摊派得不平均。
冬季,十月,丁巳(初六),朝廷委派太保孙腾、大司徒高隆之出任括户大使,分别到各个州去。
经过查访,他们一共找到了六十多万户没有登记的家庭,侨居在外的人被安排回原来所属的地方。
十一月,甲申(初四),朝廷下令由高隆之为录尚书事,任命前大司马娄昭为司徒。
庚子,东魏主祀圆丘。
庚子(二十日),东魏孝静帝在圜丘祭天。
东魏丞相欢袭击山胡,破之,俘万馀户,分配诸州。
东魏丞相高欢派兵袭击山胡,并打败了他们,俘虏了一万多户人家,将他们分配到了各个州。
是岁,东魏以散骑常侍魏收兼中书侍郎,修国史。
自梁、魏通好,魏书每云:“想彼境内宁静,此率土安和。”上复书,去“彼”字而已。
收始定书云:“想境内清晏,今万里安和。”上亦效之。
这一年,东魏让散骑常侍魏收兼任中书侍郎,编修国史。
自从梁、魏两国相互往来友好之后,魏国的国书上总是写道:“料想彼境内安宁平静,此间平安祥和。”梁武帝复信时,仅仅去掉了一个“彼”字而已。
魏收起草国书才确定了这样的用语:“料想境内清明平静,如今天下平安祥和。”梁武帝在撰写国书时也仿效这句话。
梁纪十五 高祖武皇帝十五大同十一年(乙丑、545)
梁纪十五 梁武帝大同十一年(乙丑,公元545年)
春,正月,丙申,东魏遣兼散骑常侍李奖来骋。
春季,正月,丙申(十七日),东魏派兼任散骑常侍的李奖到梁朝聘问。
东魏仪同尔朱文畅与丞相司马任胄、都督郑仲礼等,谋因正月望夜观打簇戏作乱,杀丞相欢,奉文畅为主;事泄,皆死。
文畅,荣之子也;其姊,敬宗之后,及仲礼姊大车,皆为欢妾,有宠,故其兄弟皆不坐。
东魏仪同尔朱文畅和丞相司马任胄,都督郑仲礼等人,打算趁正月十五的晚上观看打簇戏的机会谋反叛乱,杀掉丞相高欢,推奉文畅为主上;事情泄露以后,他们全被处死。
文畅是尔朱荣的儿子;他的姐姐原来是敬宗的皇后,现在与郑仲礼的姐姐大车都是高欢的妾。
她们受到高欢的宠爱,所以她们的兄弟都没有受牵连。
欢上书言:“并州,军器所骤,动须女功,请置宫以处配没之口;又纳吐谷浑之女以招怀之。”丁未,置晋阳宫。
二月,庚申,东魏主纳吐谷浑可汗从妹为容华。
高欢向孝静帝上书说:“并州是聚集了众多军需武器的地方,随时都需要妇女工作。
请您设置宫室来安置被分配到当地籍没的女人,再请陛下纳吐谷浑的女子入宫,以便招降吐谷浑国,对它实施怀柔政策。”丁未(二十八日),东魏设置了晋阳宫。
二月,庚申(十一日),东魏孝静帝纳吐谷浑可汗的堂妹为妾,封她为容华。
魏丞相泰遣酒泉胡安诺陀始通使于突厥。
突厥本西方小国,姓何史那氏,世居金山之阳,为柔然铁工。
至其酋长土门,始强大,颇侵魏西边。
安诺陀至,其国人皆喜曰:“大国使者至,吾国其将兴矣。”
西魏丞相宇文泰派酒泉的胡安诺陀开始出使突厥,并与之沟通。
突厥原本是西方的小国,以阿史那氏为姓,世世代代居住在金山的南面,为柔然国充当打铁工。
到了酋长土门统治时期,突厥才开始强大起来。
它多次侵犯西魏西部边疆。
安诺陀来到突厥,突厥人都高兴地说:“大国的使者一来,我们国家就要兴盛了。”
三月,乙未,东魏丞相欢入朝于邺,百官迎于紫陌。
欢握崔暹手而劳之曰:“往日朝廷岂无法官,莫肯举劾。
中尉尽心徇国,不避豪强,遂使远迩肃清。
冲锋陷阵,大有其人;当官正色,今始见之。
富贵乃中尉自取,高欢父子无以相报。”赐暹良马。
暹拜,马惊走,欢亲拥之,援以辔。
东魏主宴于华林园,使欢择朝廷公直者劝之酒;欢降阶跪曰:“唯暹一人可劝,并请以臣所射赐物千段赐之。”高澄退,谓暹曰:“我尚畏羡,何况馀人!”
三月,乙未(十六日),东魏丞相高欢到邺都朝拜国主,文武百官在紫陌迎候他。
高欢握着崔暹的手慰劳他说:“以前朝廷里不是没有法官,但却没人能举报弹劾。
中尉你尽心尽力报效国家,不畏强暴,才使天下四方平安无事。
为国家的利益而冲锋陷阵大有人在;做官做得正派,这样的人我今天才见到。
今天的荣华富贵是中尉你自己取得的,我们高欢父子俩没有什么能相报的。”于是,赏赐给崔暹一匹好马。
崔暹连忙叩谢,不料马惊跑起来,高欢便亲自拦住它,拉过马头,把辔头交给崔暹。
东魏孝静帝在华林园设宴,让高欢在朝廷中选择一位正直的官员向他劝酒。
高欢退下一级台阶跪着说:“只有崔暹可以向您劝酒。
同时,请您把我射箭所得赏赐的千段绢帛转赐给他。”高澄从朝廷上退下之后对崔暹说:“我尚且对您非常敬畏,羡慕,何况其他人呢?”
然暹中怀颇挟巧诈。
初,魏高阳王斌有庶妹玉仪,不为其家所齿,为孙腾妓,腾又弃之;高澄遇诸涂,悦而纳之,遂有殊宠,封琅邪公主。
澄谓崔季舒曰:“崔暹必造直谏,我亦有以待之。”及暹咨事,澄不复假以颜色。
居三日,暹怀刺坠之于前。
澄问:“何用此为?”暹悚然曰:“未得通公主。”澄大悦,把暹臂,入见之。
季舒语人曰:“崔暹常忿吾佞,在大将军前,每言叔父可杀;及其自作,乃过于吾。”
然而崔暹内心却很奸诈。
当初,西魏高阳王元斌有一个庶出的妹妹玉仪,在元斌家里是个微不足道的人,做了孙腾的歌舞妓,后来孙腾又抛弃了她。
高崐澄在路上遇到了她,很喜爱她,便收她为妾,备受高澄宠爱,被封为琅邪公主。
高澄对崔季舒说:“崔暹一定会对我直言相谏,但是我也有办法对付他。”等到崔暹向他请示事情,高澄不再对他和颜悦色。
三天之后,崔暹怀里揣着名帖来见高澄,高澄问:“你何必带着名帖见我?”崔暹胆怯地说:“因为我还没有进见过公主。”高澄非常高兴,拉着崔暹的胳膊,把他带入室内与公主相见。
事后,崔季舒对别人说:“崔暹恨我奸佞,他每次在大将军面前时都说他的叔父应该被杀掉。
而他自己的所作所为,却早已超过我了。”
夏,五月,甲辰,东魏大赦。
夏季,五月,甲辰(二十六日),东魏大赦天下。
魏王盟卒。
西魏的王盟去世。
晋氏以来,文章竞为浮华,魏丞相泰欲革其弊。
六月,丁巳,魏主飨太庙。
泰命大行台度支尚书、领著作苏绰作《大诰》,宣示群臣,戒以政事;仍命“自今文章皆依此体。”
从晋朝以来,天下文章竞相以词藻繁富相夸,西魏丞相宇文泰想革除这一不良风气。
六月,丁巳(初十),西魏文帝到太庙祭祖。
宇文泰命令大行台度支尚书、领著作苏绰写了一篇《大诰》,宣读给文武大臣们听,劝诫大臣们勤于政事,西魏还下命令:“从今以后,文章都要按照这种方式来写。”
上遣交州刺史杨讨李贲,以陈霸先为司马;命定州刺史萧勃会于西江。
勃知军士惮远役,因诡说留。
集诸将问计,霸先曰:“交趾叛换,置由宗室,遂使溷乱数州,逋诛累岁。
定州欲偷安目前,不顾大计;节下奉辞伐罪,当死生以之,岂可逗桡不进,长寇沮众也!”遂勒兵先发。
以霸先为前锋。
至交州,贲帅众三万拒之,败于朱鸢,又败于苏历江口,贲奔嘉宁城,诸军围之。
勃,之子也。
梁武帝派遣交州刺史杨讨伐李贲,并让陈霸先担任司马;命令定州刺史萧勃领兵与杨的军队在西江会合,萧勃知道军中将士害怕远征打仗,就花言巧语劝说杨原地停止不前。
杨召集各位将领寻问计策,陈霸先说:“交趾郡的反叛,其罪责在于宗室,因而使许多州混乱不堪,随意捕人杀戮多年。
现在定州刺史只想苟且偷安于眼前,还顾不上有什么大的打算。
现在您奉皇上之命讨伐有罪之人,应当生死不顾,全力以赴,怎么可以逗留不进,长敌人志气而灭自己威风呢!”于是,陈霸先率自己的部队首先出发。
杨让陈霸先做先锋。
到了交州,李贲率领三万军队抵抗,在朱鸢被打败。
后来又在苏历江口被打败。
李贲逃往嘉宁城,各路军队将他围住。
萧勃,是萧的儿子。
魏与柔然头兵可汗谋连兵伐东魏,丞相欢患之,遣行台郎中杜弼使于柔然,为世子澄求婚。
头兵曰:“高王自娶则可。”欢犹豫未决。
娄妃曰:“国家大计,愿勿疑也。”世子澄、尉景亦劝之。
欢乃遣镇南将军慕容俨往聘之,号曰蠕蠕公主。
秋,八月,欢亲迎于下馆。
公主至,娄妃避正室以处之,欢跪而拜谢,妃曰:“彼将觉之,愿绝勿顾。”头兵使其弟秃突佳来送女,且报聘;仍戒曰:“待见外孙乃归。”公主性严毅,终身不肯华言。
欢尝病,不得往,秃突佳怨恚,欢舆疾就之。
西魏与柔然国头兵可汗密谋联合起兵讨伐东魏,东魏丞相高欢为此事很担心,便派行台郎中杜弼出使柔然国,替他的长子高澄求婚。
头兵可汗对使者说:“高丞相如果为自己娶亲就可以。”高欢犹豫不决。
娄妃对他说:“这是国家大事,希望您不要犹豫。”长子高澄与尉景也劝他。
高欢于是派遣镇南将军慕容俨前往柔然国去定亲,称柔然王的女儿为蠕蠕公主。
秋季,八月,高欢亲自在下馆迎接蠕蠕公主。
公主来到了东魏,娄妃将自己居住的正室让给蠕蠕公主住;高欢向娄妃跪拜感谢她,娄妃说:“公主会发现我们的关系,希望你和我断绝来往,不要再来看我。”头兵可汗派他的弟弟秃突佳前来护送他的女儿,并且作为对东魏的回访。
他又告诫公主说:“等到看见外孙之后你再回来。”公主性格严肃刚毅,终身不肯说汉语。
高欢有一次病了,不能前往她的住处,秃突佳很有怨气,高欢便立即抱病登车去公主那里。
冬,十月,乙未,诏有罪者复听入赎。
冬季,十月,乙未(疑误),梁朝颁下诏书:重新允许有罪的人交钱赎罪。
东魏遣中书舍人尉瑾来聘。
东魏派中书舍人尉瑾来梁朝聘问。
乙未,东魏丞相欢请释邙山俘囚桎梏,配以民间寡妇。
乙未(疑误),东魏丞相高欢请求释放邙山的战俘,把民间的寡妇许配给他们。
十二月,东魏以侯景为司徒,中书令韩轨为司空;戊子,以孙腾录尚书事。
十二月,东魏任命侯景为司徒,任命中书令韩轨为司空,戊子(十四日),任命孙腾为录尚书事。
魏筑圜丘于城南。
西魏在长安城南面建造了一个祭天的圆丘。
散骑常侍贺琛启陈四事:其一,以为“今北边稽服,正是生聚教训之时,而天下户口减落,关外弥甚。
郡不堪州之控总,县不堪郡之裒削,更相呼扰,惟事征敛,民不堪命,各务流移,此岂非牧守之过欤!东境户口空虚,皆由使命繁数,穷幽极远,无不皆至,每有一使,所属搔扰;驽困守宰,则拱手听其渔猎,桀黠长吏,又因之重为贪残,纵有廉平,郡犹掣肘。
如此,虽年降复业之诏,屡下蠲赋之恩,而民不得反其居也。”其二,以为“今天下所以贪残,良由风俗侈靡使之然也。
今之燕喜,相竞夸豪,积果如丘陵,列肴同绮绣,露台之产,不周一燕之资,而宾主之间,裁取满腹,未及下堂,已同臭腐。
又,畜妓之夫,无有等秩,为吏牧民者,致赀巨亿,罢归之日,不支数年,率皆尽于燕饮之物、歌谣之具。
所费事等丘山,为欢止在俄顷,乃更追恨向所取之少;如复傅翼,增其搏噬,一何悖哉!其馀淫侈,著之凡百,习以成俗,日见滋甚,欲使人守廉白,安可得邪!诚宜严为禁制,道以节俭,纠奏浮华,变其耳目。
夫失节之嗟,亦民所自患,正耻不能及群,故勉强而为之;苟以纯素为先,足正凋流之弊矣。”其三,以为“陛下忧念四海,不惮勤劳,至于百司,莫不奏事。
但斗筲之人,既得伏奏帷,便欲诡竞求进,不论国之大礼,心存明恕;惟务吹毛求疵,擘肌分理,以深刻为能;以绳逐为务。
迹虽似于奉公,事更成其威福,犯罪者多,巧避滋甚,长弊增奸,实由于此。
诚愿责其公平之效,黜其谗慝之心,则下安上谧,无徼幸之患矣。”其四,以为“今天下无事,而犹日不暇给,宜省事、息费,事省则民养,费息则财聚。
应内省职掌各检所部:凡京师治、署、邸、肆及国容、戎备,四方屯、传、邸治,有所宜除,除之,有所宜减,减之;兴造有非急者,征求有可缓者,皆宜停省,以息费休民。
故畜其财者,所以大用之也;养其民者,所以大役之也。
若言小事不足害财,则终年不息矣;以小役不足妨民,则终年不止矣。
如此,则难可以语富强而图远大矣。”
散骑常侍贺琛向梁武帝启奏了四件事:其一,认为“现在北方的东魏已经降服,该是让百姓繁衍后代,积蓄物资,对他们实行教育训导的时候了,而天下的户口却减少了,关外户口减少得更厉害。
郡不堪忍受州的催逼,县不堪忍受郡的搜刮,千方百计地互相骚扰,只知道横征暴敛,百姓不堪重压,各家纷纷流离失所,这难道不是州郡长官的过错吗?东部地区户口空虚,都是由于国家政令太繁多引起的,即使是偏僻边远的地方,也无所不至。
每次来一位使者,所属地区便受到骚扰,那些无能的地方官员,就只好拱手听命,让他们渔猎搜刮,强暴狡诈的地方长官,又趁机更加贪婪地剥削。
纵然遇到廉洁正直的官员,郡守还要加以阻挠。
象这样,朝廷尽管年年降旨要人民恢复生产,多次下令免除赋税,但百姓却不能回到他们原来的住所。”其二,认为“当今天下官吏之所以贪婪、残暴,确实是由于奢侈靡烂的风俗造成的。
当今,在喜庆饮酒的日子里,人们竟相攀比奢华;果品堆积得如同小山,美味佳肴摆在席上如同美丽的刺绣一样,百两黄金,还不够一次酒宴所用的钱。
来宾与主人所需要的只是吃饱,没等到走下殿堂,那些食物就当成腐烂发臭的东西抛弃掉。
再者,无论什么等级,都蓄养妓女。
而当官统治百姓的人,得到了巨大的财富,他们离职回家之后,这些银两也维持不了几年,全都用在操办饮酒、歌舞的花销中了。
他们所破费的东西象小山一样多,而寻欢作乐只在一时,于是他们更加悔恨以往在做官时向百姓索取得少了;如果能重新做官的话,他们便加倍地攫取、吞噬百姓的财物。
这是多么违背道义啊!其余淫侈之事,数不胜数,这种习惯渐渐成了风气,而且日渐滋长,一天比一天严重,要想使人们恪守廉正清白,怎么能办到呢?真应该严格制定禁止的措施,用节俭来引导人们,纠崐正虚浮不实的弊端,使其耳目一新。
对官吏失去节制的感叹,也是人们自己忧虑的,我正羞愧于不能使大家有这样的认识,所以要勉强去做,如果能以正直清白为前导,足能纠正那些凋残失节的弊病”。
其三,认为“陛下您忧国忧民,挂念天下,不畏辛劳,以至于各部门都直接向您奏事。
但是那些才短识浅气量狭小的人,既能靠近您,向您启奏,便想骗得您的信任,争相飞黄腾达,而不顾国家大局,不能心存宽恕,只一味地吹毛求疵,擘肌分理,过分苛细,以严酷为能干,把纠举别人过错并且呵斥驱逐人看成是自己的任务。
他们的作为,表面上虽然似乎在奉公办事,实际上是更实现了他的作威作福。
结果使犯罪者增多,用巧妙办法逃避罪责的人也很多,滋长了弊病,增加了邪恶,实际上就因为这个原因啊!我真诚地希望能达到公平的效果,革除奸佞小人妄进谗言的邪恶念头,那样,全国上下就会安定,就没有侥幸心理带来的忧患了。”其四,认为“现在天下太平无事,但仍没有一点空闲时间,应该马上精简事务,节省掉一些花费。
减少了事务,百姓就能修养生息,节省一些开销,国家就可以聚集资财。
各机构应该自己对照职责范围,分别检查下属部门:凡是京师的官府、衙门、官邸、市肆以及朝廷仪仗、武事装备,地方上的屯戍、驿传、地方官衙等,有应该革除的,就要革除它,有应该削减的,就要削减掉它。
兴建的工程有不急需的,征收的赋税劳役有可以暂缓的,都应该停止减省,以节约开销,让百姓得到休息。
因此,储蓄财货是为了能有大的作为,让人民休养生息是为了能让他们服大役。
如果说小事不足以破费多少钱财,就任意花费的话,那就终年不会停止了。
如果认为小的劳役不会妨碍百姓的话,那就会终年有劳役,百姓没有休息的时候了。
像这样,就很难谈到国富民强,并且图谋远大的事业了。”
启奏,上大怒,召主书于前,口授敕书以责琛。
大指以为:“朕有天下四十馀年,公车谠言,日关听览,所陈之事,与卿不异,每苦倥偬,更增惑。
卿不宜自同茸,止取名字,宣之行路,言‘我能上事,恨朝廷之不用。
’何不分别显言:某刺史横暴,某太守贪残,尚书、兰台某人奸猾,使者渔猎,并何姓名?取与者谁?明言其事,得以诛黜,更择材良。
又,士民饮食过差,若加严禁,密房曲屋,云何可知?傥家家搜检,恐益增苛扰。
若指朝廷,我无此事。
昔之牲牢,久不宰杀,朝中会同,菜蔬而已;若复减此,必有《蟋蟀》之讥。
若以为功德事者,皆是园中之物,变一瓜为数十种,治一菜为数十味;以变故多,何损于事!我自非公宴,不食国家之食,多历年所;乃至宫人,亦不食国家之食。
凡所营造,不关材官及以国匠,皆资雇借以成其事。
勇怯不同,贪廉各用,亦非朝廷为之傅翼。
卿以朝廷为悖,乃自甘之,当思致悖所以!卿云‘宜导之以节俭’,朕绝房室三十馀年,至于居处不过一床之地,雕饰之物不入于宫;受生不饮酒,不好音声,所以朝中曲宴,未尝奏乐,此群贤之所见也,朕三更出治事,随事多少,事少午前得竟,事多日昃方食,日常一食,若昼若夜;昔要腹过于十围,今之瘦削才二尺馀,旧带犹存,非为妄说。
为谁为之?救物故也。
卿又曰‘百司莫不奏事,诡竞求进’,今不使外人呈事,谁尸其任!专委之人,云何可得?古人云:‘专听生奸,独任成乱,’二世之委赵高,元后之付王莽,呼鹿为马,又可法欤?卿云‘吹毛求疵’,复是何人?‘擘肌分理’,复是何事?治、署、邸、肆等,何者宜除?何者宜减?何处兴造非急?何处征求可缓?各出其事,具以奏闻!富国强兵之术,息民省役之宜,并宜具列!若不具列,则是欺罔朝廷。
倚闻重奏,当复省览,付之尚书,班下海内,庶惟新之美,复见今日。”琛但谢过而已,不敢复言。
贺琛启奏之后,梁武帝勃然大怒,把主书召到面前,口授敕书指责贺琛。
大致内容是:“我有江山已四十多年,每天都耳闻目睹许多从公车官署中转来的臣民直言不讳的上书,他们所陈述的事情,与你所说的没有什么不同。
我常常苦于时间仓促,现在你的奏折更增添了我的糊涂和迷惑不解。
你不该把自己和才能低下的软弱之人混同在一起,只是图个虚名,向行路之人炫耀说:‘我可以向皇帝上书陈述意见。
遗憾的是朝廷不采纳。
’为什么不分别明着说:某位刺史横征暴敛,某位太守贪婪残酷,某位尚书、兰台奸诈虚滑;渔猎百姓的皇差姓什么叫什么?从谁那里夺取?给了谁?如果你能明白地指出这些,我就能杀掉、罢免他们,再选择好的人才。
还有,官吏百姓的饮食豪华过度,如果加以严格禁止,他们在密室里,你又怎么知道呢?倘若挨家挨户搜查,恐怕更增加了对百姓的骚扰。
如果你指的是朝廷中生活奢侈,我是没有这种情况的。
崐以前饲养的祭祀用的牲畜,很久没有宰杀了。
朝廷如有朝会,也只是吃一些蔬菜罢了。
如果再削减这些蔬菜,一定会被讥讽为是《诗经·蟋蟀》所讽刺的晋僖公那样的人。
如果你认为供佛、事佛奢侈,那些供品都是园子里的东西,把一种瓜改为几十个品种,把一种菜做成几十种味道。
只因为变着花样做才有了许多菜肴,对事物又有什么损害呢?我如果不是公宴,从不吃国家的酒食,已有很多年了。
甚至宫中的人,也不吃国家的粮食。
凡是营造的建筑,都与材官和国匠无关,都是用钱雇人来完成的。
官员们有勇敢的,也有胆怯的,有贪婪的也有廉正的,也不是朝廷为他们增添了羽翼。
你认为朝廷是有错误的,于是就自以为是。
你应该想一想导致错误的原因!你说:应该以节俭引导百姓,我已经三十多年没有房事,至于居住,不过只有能放下一张床的地方,宫中没有雕梁画柱;我平生不爱饮酒,不喜好声色。
因此,朝廷中设宴,不曾演奏过乐曲,这些都是诸位贤臣们所看到的。
我三更便起,治理国家大事,处理政务的时间依据国家事务的多少来定,事务不多时,中午之前就能把它们处理完,事务繁忙时太阳偏西时才能吃饭,常常每天只吃一顿饭,既象在过白天,又象在过黑夜。
往日,我的腰和腹超过了十围,现在瘦得才只有二尺多点,我以前围的腰带还保存着,不是乱说。
这是为了谁工作?是为了拯救万民的缘故。
你又说:‘官员们没有不凡事都向您禀奏的,一些人用尽伎俩想升官。
’要是从今不让外人奏报事情,那么谁来担负这个责任呢?委托管理国事的专人,怎么能够得到呢?古人说:‘只听一方面的话就会出现奸佞小人,专任一人必定要出祸乱。
’秦二世把国家大事委托给了赵高,元后把一切托付给了王莽,结果赵高指鹿为马,颠倒是非,又怎么能效法他们呢!你说:‘吹毛求疵’,又是指谁?‘擘肌分理’,又是指哪件事?官府、衙门、官邸、市肆等等,哪个应该革除,哪些该削减?哪些地方兴建的工程不急?哪些征收的赋税可以迟缓?你要分别举出具体事实,详细启奏给我听!用什么办法使国家富裕,军队强大,应该如何让百姓休养生息,减除劳役,这些都该具体地列出,如果不具体地一一列出,那你就是蒙蔽欺骗朝廷。
朕正在准备侧耳细听你按上述要求重新奏报,届时自当认真阅读,并把你的高见批转给尚书省,正式向全国颁布,只希望除旧布新的善政美德,能因此而出现在今世。”贺琛只是向梁武帝谢了罪,不敢再说什么。
上为人孝慈恭俭,博学能文,阴阳、卜筮、骑射、声律、草隶、围棋,无不精妙。
勤于政务,冬月四更竟,即起视事,执笔触寒,手为皴裂。
自天监中用释氏法,长斋断鱼肉,日止一食,惟菜羹、粝饭而已,或遇事繁,日移中则嗽口以过。
身衣布衣,木绵皂帐,一冠三载,一衾二年,后宫贵妃以下,衣不曳地。
性不饮酒,非宗庙祭祀、大飨宴及诸法事,未尝作乐。
虽居暗室,恒理衣冠,小坐、盛暑,未尝褰袒,对内竖小臣,如遇大宾。
然优假士人太过,牧守多浸渔百姓,使者干扰郡县。
又好亲任小人,颇伤苛察;多造塔庙,公私费损。
江南久安,风俗奢靡,故琛启及之。
上恶其触实,故怒。
梁武帝为人很守孝道,待人慈悲,彬彬有礼,生活又节俭。
他博学多才,善写文章,对阴阳、卜筮、骑射、声律、草、围棋无所不精。
他对国家事务很勤勉,冬天,四更一过,他就起来工作。
由于天气严寒,握笔的手都粗糙得裂口子了。
自从天监年间信仰释迦牟尼的佛教以来,长期斋戒吃素食,不再吃鱼肉。
每天只吃一顿饭,也只不过是些菜羹,粗米饭罢了。
有时遇到事务繁多,太阳移过头顶了,就漱一漱口算吃过饭了。
他身穿布衣,用的是木棉织的黑色帐子。
一顶帽子戴三年,被子盖二年才换一床。
后宫里贵妃以下,不穿拖地的衣裙。
他生性不喝酒,如果不是在宗庙举行祭祀,或是办大宴席以及进行其他的拜佛等活动,就不奏乐。
尽管他居住在幽暗的房子中,却一直衣冠楚楚,坐在宫中便座上,在酷暑的日子里,也没有袒胸露怀。
对待宫中太监小臣,象对待尊贵的宾客一样。
但是宽待士大夫太过分,牧守大多渔猎百姓,皇帝的使臣又干扰郡县。
梁武帝本人又爱亲近任用奸诈的小人,很失之于苛刻挑剔。
他还兴建了许多塔和庙,使公家和私人都破费损耗。
江南一带长期安定,形成了生活奢侈的风俗,所以贺琛在奏折中提到了此事。
武帝不喜欢他触及事实,所以大为恼怒。
臣光曰:梁高祖之不终也,宜哉!夫人君听纳之失,在于丛脞;人臣献替之病,在于烦碎。
是以明主守要道以御万机之本,忠臣陈大礼以格君心之非,故身不劳而收功远,言至约而为益大也。
观夫贺琛之谏未至于切直,而高祖赫崐然震怒,护其所短,矜其所长;诘贪暴之主名,问劳费之,条目,困以难对之状,责以必穷之辞。
自以蔬食之俭为盛德,日昃之勤为至治,君道已备,无复可加,群臣箴规,举不足听。
如此,则自馀切直之言过于琛者,谁敢进哉!由是奸佞居前而不见,大谋颠错而不知,名辱身危,覆邦绝祀,为千古所闵笑,岂不哀哉!
臣司马光曰:梁武帝不得善终,是应该的。
国君之所以在听取意见,接纳进谏方面出现过失,就是因为只注意了琐碎细小的事情而没有雄才大略。
大臣进谏时所犯的毛病,也在于烦琐。
因此贤明的君主要抓住最主要的问题以驾驭万事的根本,忠心的大臣要陈述大的方针政策来劝阻君主想得不对的地方,所以作为君主不需亲自动手操劳,就能取得大的功效,作为大臣说得简明扼要便收到很大的效益。
纵观贺琛的进谏,可以说还未达到直言极谏的地步,而梁武帝却已经勃然大怒,袒护自己的短处,夸耀自己的长处。
质问贺琛贪婪暴虐的官吏名字,追问徭役过重、费用铺张的具体项目,用难以回答的问题来困扰他,用无法对答的言辞来责备他。
梁武帝自认为每顿饭只吃蔬菜的节俭作风是极大的美德,忙到太阳偏西才吃饭这种勤勉的工作态度是最好的治国办法,为君之道他已具备,再没有什么需要增加的了,对于大臣的规劝,认为全不值得去听取。
象这样,那么其余比贺琛的进谏更恳切、直率、激烈的话,谁还敢去对他说呢!因此,奸佞小人在眼前也视而不见,重大决策颠倒错误也不知道,声名受辱,自身危亡,国家颠覆,祭祀断绝,被千古人怜悯讥笑,难道不很悲哀吗?
上敦尚文雅,疏简刑法,自公卿大臣,咸不以鞫狱为意。
奸吏招权弄法,货赂成市,枉滥者多。
大率二岁刑已上岁至五千人;徒居作者具五任,其无任者著升械;若疾病,权解之,是后囚徒或有优、剧。
时王侯子弟,多骄淫不法。
上年老,厌于万几。
又专精佛戒,每断重罪,则终日不怿;或谋反逆,事觉,亦泣而宥之。
由是王侯益横,或白昼杀人于都街,或暮夜公行剽劫,有罪亡命者,匿于王家,有司不敢搜捕。
上深知其弊,溺于慈爱,不能禁也。
梁武帝真心崇尚文章礼乐,对刑法则疏远忽视。
从公卿大臣以下,都不重视审判刑案。
奸佞的官吏便擅权弄法,受贿赂的东西多得象市场出售的商品一样,无辜受害扩大冤狱的事很多。
大约被判二年以上刑罚的人每年多达五千;判罚劳役的人各自运用技巧服役劳作,那些没有一技之长的人就要被套上枷锁;如果有人病了,就暂时为他解开枷锁,这以后,囚徒中有能力行贿的人借此得到优待,没有能力行贿的人就会加剧痛苦。
当时,王公贵族的子弟,大多骄奢淫逸,不遵守法规。
武帝年纪已老,满足于处理日常的各种事务,又专心研究佛教戒律,每次裁决了重大罪犯,就一天不高兴,有人密谋反叛朝廷,事情被发觉后,他也哭泣悲伤一番并且原谅了这个人。
由于这样,王公贵族们更加专横。
有人在都城街道于光天化日之下把人杀死,有人在夜晚时分公开抢劫,有罪在身的逃命之人,藏在王侯家中,有关官吏不敢前去搜捕。
梁武帝深深知道这些弊端,由于沉溺于慈悲仁爱,也不能禁止这些现象。
魏东阳王荣为瓜州刺史,与其婿邓彦偕行。
荣卒,瓜州首望表荣子康为刺史,彦杀康而夺其位;魏不能讨,因以彦为刺史,屡征不至,又南通吐谷浑。
丞相泰以道远难于动众,欲以计取之,以给事黄门侍郎申徽为河西大使,密令图彦。
西魏东阳王元荣任瓜州刺史,与他的女婿邓彦一同前往瓜州。
元荣死后,瓜州最有威望的大姓人家上表请求让元荣的儿子元康做刺史。
邓彦于是杀掉了元康,篡夺了这个职位。
西魏无力讨伐他,便任命邓彦为瓜州刺史。
但多次征召他,他都不来,又与南面的吐谷浑勾结。
西魏丞相宇文泰因为离瓜州路途遥远,很难兴师动众地讨伐他,便想用智谋征服邓彦。
他派给事黄门侍郎申徽担任河西大使,密令申徽算计邓彦。
徽以五十骑行,既至,止于宾馆;彦见徽单使,不以为疑。
徽遣人微劝彦归朝,彦不从;徽又使赞成其留计;彦信之,遂来至馆。
徽先与州主簿敦煌令狐整等密谋,执彦于坐,责而缚之;因宣诏慰谕吏民,且云“大军续至”城中无敢动者,遂送彦于长安。
泰以徽为都官尚书。
申徽带领五十名骑兵前往瓜州,来到了瓜州后,就住在宾馆里了。
邓彦见申徽没带什么随从,没有怀疑他。
申徽派人暗中劝说邓彦归顺朝廷,邓彦不听从劝告,申徽又派人表示赞成邓彦留在瓜州的计策。
邓彦听信了这些话,于是崐来到申徽住的宾馆。
申徽事先已与瓜州的主簿敦煌人令狐整等密谋策划好了,在座位上捉住了邓彦,把他捆绑了起来;接着就宣读诏书安抚百姓和官吏,并且说:“大批人马随后就要来到。”瓜州城里没有敢乱动的。
于是,申徽便把邓彦押送到了长安。
宇文泰任命申徽为都官尚书。
中大同元年(丙寅、546)
中大同元年(丙寅,公元546年)
春,正月,癸丑,杨等克嘉宁城,李贲奔新昌獠中,诸军顿于江口。
春季,正月,癸丑(初十),杨等人攻克了嘉宁城,李贲逃奔新昌的獠人地区,各路人马便停留在江口。
二月,魏以义州刺史史宁为凉州刺史;前刺史宇文仲和据州,不受代,瓜州民张保杀刺史成庆以应之,晋昌民吕兴杀太守郭肆,以郡应保。
丞相泰遣太子太保独孤信、开府仪同三司怡峰与史宁讨之。
二月,西魏任命义州刺史史宁为凉州刺史,前任刺史宇文仲和依然占据着凉州,不接受新刺史的取代。
瓜州人张保也杀掉了瓜州刺史成庆来与宇文仲和呼应。
晋昌郡人吕兴杀掉了太守郭肆,以此来响应张保。
丞相宇文泰派遣太子太保独孤信、开府仪同三司怡峰和史宁一同讨伐叛逆。
三月,乙巳,大赦。
三月,乙己(初三),梁朝大赦天下。
庚戌,上幸同泰寺,遂停寺省,讲《三慧经》。
夏,四月,丙戌,解讲,大赦,改元。
是夜,同泰寺浮图灾,上曰:“此魔也,宜广为法事。”群臣皆称善。
乃下诏曰:“道高魔盛,行善鄣生,当穷兹土木,倍增往日。”遂起十二层浮图;将成,值侯景乱而止。
庚戌(初八),梁武帝临幸同泰寺,就住在寺里的临时官署中,讲读《三慧经》。
夏季,四月,丙戌(十四日),梁武帝讲经结束,实行大赦,改换年号。
这天夜里,同泰寺的塔起火,梁武帝说:“这是魔鬼造成的,应该大规模地做一些佛事活动。”文武大臣们都说好。
于是,梁武帝下诏说:“道高魔盛,行善发生障碍,应该大兴土木,建造规模要超过以往。”于是便开始起造一座高十二层的佛塔;将要建成之时,正赶上侯景叛乱,便中止修建了。
魏史宁晓谕凉州吏民,率皆归附,独宇文仲和据城不下。
五月,独孤信使诸将夜攻其东北,自帅壮士袭其西南,迟明,克之,遂擒仲和。
西魏史宁慰问安抚凉州的百姓和官吏,全州吏民都归顺了他,唯有宇文仲和占据着凉州城不肯投降。
五月,独孤信派遣将领们在夜晚攻打城的东北角,自己统率壮士袭击城的西南角,黎明时分,攻克了凉州城。
擒获了宇文仲和。
初,张保欲杀州主簿令孤整,以其人望,恐失众心,虽外相敬,内甚忌之。
整阳为亲附,因使人说保曰:“今东军渐逼凉州,彼势孤危,恐不能敌,宜急分精锐以救之。
然成败在于将领,令孤延保,兼资文武,使将兵以往,蔑不济矣!”保从之。
当初,张保想要杀掉瓜州主簿令狐整,因令狐整很有声望,杀掉他会失去民心,所以张保尽管表面上尊敬令狐整,但在内心却非常忌恨他。
令狐整假装亲近,依附于张保,便派人劝张保说:“现在独孤信的军队正在渐渐逼近凉州,凉州的形势孤立无援,十分危险,恐怕不能抵挡住独孤信的军队。
应该赶快分派一些精锐部队援救凉州。
但是,成功或失败的关键在于将领的能力。
令狐整是个文武兼备的人才,如果派他率领军队前往凉州,没有不成的事。”张保采纳了令狐整的建议。
整行及玉门,召豪杰述保罪状,驰还袭之。
先克晋昌,斩吕兴;进击瓜州,州人素信服整,皆弃保来降。
保奔吐谷浑。
令狐整带领军队行军到了玉门,他召集起英雄豪杰,历数张保的罪状,带领骑兵返回瓜州袭击张保。
他先攻克了晋昌,斩除了吕兴。
然后攻打瓜州,当地人平素都信服令狐整,因此都叛离张保,向令狐整投降。
张保逃往吐谷浑。
众议推整为刺史,整曰:“吾属以张保逆乱,恐阖州之人俱陷不义,故相与讨诛之。
今复见推,是效尤也。”乃推魏所遣使波斯者张道义行州事,具以状闻。
丞相泰以申徽为瓜州刺史。
召整为寿昌太守,封襄武男。
整帅宗族乡里三千余人入朝,从泰征讨,累迁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侍中。
大家商议后,一致推举令狐整担任瓜州刺史。
令狐整对大家说:“我们因崐为张保叛逆作战,恐怕使全瓜州人都陷入了不义的境地,所以才共同讨伐他。
今天我又被大家推举为瓜州刺史,这是明知错误而加以仿效,会罪上加罪啊。”于是,他便推举西魏派来出使波斯的张道义暂且主持瓜州的日常事务,并将情况上报朝廷。
西魏丞相宇文泰让申徽担任瓜州刺史,召令狐整担任寿昌太守,加封为襄武男。
令狐整率领他的宗族、同乡共三千多人进京入朝,跟随宇文泰征讨叛逆,他逐步升官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又加官侍中。
六月,庚子,东魏以司徒侯景为河南大将军、大行台。
六月,庚子(二十九日),东魏任命司徒侯景为河南大将军和大行台。
秋,七月,壬寅,东魏遣散骑常侍元廓来聘。
秋季,七月,壬寅(初一),东魏派散骑常侍元廓来到梁朝聘问。
甲子,诏:“犯罪非大逆,父母、祖父母不坐。”
甲子(二十三日),梁武帝颁布诏书:“罪犯如果不犯有大逆不道的罪行,他的父母以及祖父母不被连坐。”
先是,江东唯建康及三吴、荆、郢、江、湘、梁、益用钱,其馀州郡杂以谷帛,交、广专以金银为货。
上自铸五铢及女钱,二品并行,禁诸古钱。
普通中,更铸铁钱。
由是民私铸者多,物价腾踊,交易者至以车载钱,不复计数。
又自破岭以东,八十为百,名曰“东钱”;江、郢以上,七十为百,名曰“西钱”;建康以九十为百,名曰“长钱”。
丙寅,诏曰:“朝四暮三,众狙皆喜,名实未亏而喜怒为用。
顷闻外间多用九陌钱,陌减则物贵,陌足则物贱,非物有贵贱,乃心有颠倒。
至于远方,日更滋甚,徒乱王制,无益民财。
自今可通用足陌钱!令书行后,百日为期,若犹有犯,男子谪运,女子质作,并同三年。”诏下而人不从,钱陌益少;至于季年,遂以三十五为百云。
在此以前,长江之南只有建康及三吴、荆州、郢州、江州、湘州、梁州、益州等地使用货币。
其他的州和郡杂用谷物或帛等实物交换。
交、广两地专门使用金银作为货币。
梁武帝自己铸造了五铢钱和女钱,让这两种货币一起在市场流通,并且禁止使用各种古代货币。
普通年间,又铸造了铁钱。
从此民间私下里铸造货币的人很多,造成物价沸腾猛涨。
做买卖的人竟至于用车来拉钱,而不再逐个算计。
还有,从破岭往东,每八十文折合一百文,人们称它为“东钱”。
江州、郢州以西每七十文折合一百文,被称为“西钱”。
建康地区每九十文折合一百文,被称为“长钱”。
丙寅(二十五日),梁武帝颁布诏书说:“朝四暮三,众猴便都高兴,名称不同而实际意思一样,但喜怒却不同。
近来我听说外界大多用九陌钱,这样钱减少了,那么物价就会昂贵,钱充足了,物价就会低贱。
并不是东西本身有贵有贱,而是人们的思想颠来倒去。
说到边远地区,那里货币混乱的状况更是一天比一天厉害。
这只能扰乱国家的制度,不会使百姓的财富增多。
从今以后,应该在全国通用足陌钱。
颁布命令的文书发出以后,以一百天为期限,在百日之外如果还有人违犯这一制度,就要服三年劳役。
男子被罚到边远地区搬运东西,女子要以身抵押服劳役。”诏书颁布下去之后,百姓却不按这种制度去做。
钱陌变得更少了。
到了末年竟以三十五文算做一百文了。
上年高,诸子心不相下,邵陵王纶为丹杨尹,湘东王绎在江州,武陵王纪在益州,皆权侔人主;太子纲恶之,常选精兵以卫东宫。
八月,以纶为南徐州刺史。
梁武帝年事已高,他的儿子们彼此互不相服,邵陵王萧纶任丹杨尹,湘东王萧绎任江州刺史,武陵王萧纪任益州刺史,他们的权力都跟皇帝一般;太子萧纲很忌恨他们,常常挑选一些精锐军队来保卫东宫。
八月,梁武帝任命萧纶担任南徐州刺史。
东魏丞相欢如邺。
高澄迁洛阳《石经》五十二碑于邺。
东魏丞相高欢前往邺城。
他的儿子高澄将洛阳五十二块刻有《石经》的石碑迁到了邺城。
魏徙并州刺史王思政为荆州刺史,使之举诸将可代镇玉壁者。
思政举晋州刺史韦孝宽,丞相泰从之。
东魏丞相欢悉举山东之众,将伐魏;癸巳,自邺会兵于晋阳;九月,至玉壁,围之。
以挑西师,西师不出。
西魏调并州刺史王思政担任荆州刺史,并让他从诸将中推举一位可以代替自己镇守并州州治玉壁的将领。
王思政推举了晋州刺史韦孝宽,丞相宇文泰采纳了他的意见。
东魏丞相高欢率领崤山以东的全部兵马将要讨伐西魏。
崐癸巳(二十三日),高欢便带兵从邺城出发,到晋阳与其他将领会师。
九月,到达了玉壁,将玉壁包围起来。
他们向西魏的军队挑战,西魏的军队却不出来应战。
李贲复帅众二万自獠中出,屯典澈湖,大造船舰,充塞湖中。
众军惮之,顿湖口,不敢进。
陈霸先谓诸将曰:“我师已老,将士疲劳;且孤军无援,入人心腹,若一战不捷,岂望生全!今藉其屡奔,人情未固,夷、獠乌合,易为摧殄。
正当共出百死,决力取之;无故停留,时事去矣!”诸将皆默然莫应。
是夜,江水暴起七丈,注湖中。
霸先勒所部兵乘流先进,众军鼓噪俱前;贲众大溃,窜入屈獠洞中。
李贲又率领两万人马从獠人居住区出发,把军队屯集在典澈湖一带。
他在那里建造了大量战船,充满了整个典澈湖。
进攻李贲的各路军队都害怕他的战船,便停在了典澈湖口,不敢进入湖内。
陈霸先对将领们说:“我军出征时间已经很长了,将士们疲惫不堪,况且我孤军无援,进入敌人的心脏地区,如果第一战打不胜的话,怎能指望活着回来!现在我们应该趁着他多次失利,人心没有稳定,而夷、獠都是些乌合之众,很容易被摧毁消灭,正应当共同出生入死,竭尽全力打败李贲。
如果无缘无故地停留在湖口,机会就要失去了!”将领们听完陈霸先的话,都默默无语,没有响应。
这天夜里,江水暴涨了七丈高,流到了典澈湖中。
陈霸先率领他的军队顺流先进入湖中,众多人马在鼓声中一起呐喊冲杀。
李贲的军队被打得惨败,逃进了屈獠洞里。
冬,十月,乙亥,以前东扬州刺史岳阳王为雍州刺史。
上舍兄弟而立太子纲,内尝愧之,宠亚诸子。
以会稽人物殷阜,故用兄弟迭为东扬州以慰其心。
兄弟亦内怀不平。
以上衰老,朝多秕政,遂蓄聚货财,折节下士,招募勇敢,左右至数千人。
以襄阳形胜之地,梁业所基,遇乱可以图大功。
乃克己为政,抚循士民,数施恩惠,延纳规谏,所部称治。
冬季,十月,己亥(初六),梁朝任命前东扬州刺史岳阳王萧为雍州刺史。
梁武帝没有选择萧他们几个兄弟,而立太子萧纲作为接班人,他在内心里觉得愧对萧,他对萧的宠爱仅次于对他的其他几个儿子。
由于会稽这一地区人口稠密,物产丰富,所以梁武帝让萧他们几个兄弟轮流担任东阳州刺史,用此来安抚他们。
萧几兄弟在心里也感到忿忿不平。
萧认为,皇帝人已经衰老,朝廷的政治中有许多毛病,于是,他便开始储备物资和财产,屈己下人,礼贤下士,在天下招募勇敢善战的人,他身边的人已达到几千人。
因为襄阳的地理优势很大,它是梁朝大业的根基,梁武帝就是从襄阳起兵才夺取天下的,所以如果遇到天下大乱,就可以在此图谋大业。
于是,萧便严格要求自己,抚慰、顺应百姓与官员们的心理,多次对他们实施恩惠,广泛听取大家的规劝和意见,他所管辖的地区被治理得井井有条。
东魏丞相欢攻玉壁,昼夜不息,魏韦孝宽随机拒之。
城中无水,汲于汾,欢使移汾,一夕而毕。
欢于城南起土山,欲乘之以入。
城上先有二楼,孝宽缚木接之,令常高于土山以御之。
欢使告之曰:“虽尔缚楼至天,我当穿地取尔。”乃凿地为十道,又用术士李业兴《孤虚法》,聚攻其北,北,天险也。
孝宽掘长堑,邀其地道,选战士屯堑上;每穿至堑,战士辄禽杀之。
又于堑外积柴贮火,敌有在地道内者,塞柴投火,以皮排吹之,一鼓皆焦烂。
敌以攻车撞城,车之所及,莫不摧毁,无能御者。
孝宽缝布为幔,随其所向张之,布既悬空,车不能坏。
敌又缚松、麻于竿,灌油加火以烧布,并欲焚楼。
孝宽作长钩,利其刃,火竿将至,以钩遥割之,松、麻俱落。
敌又于城四面穿地为二十道,其中施梁柱,纵火烧之,柱折,城崩。
孝宽于崩处竖木栅以捍之,敌不得入。
城外尽攻击之术,而城中守御有馀。
孝宽又夺据其土山。
欢无如之何,乃使仓曹参军祖说之曰:“君独守孤城而西方无救,恐终不能全,何不降也?”孝宽报曰:“我城池严固,兵食有馀。
攻者自劳,守者常逸,岂有旬朔之间已须救援!适忧尔众有不返之危。
孝宽关西男子,必不为降将军也!”复谓城中人曰:“韦城主受彼荣禄,或复可尔;自外军民,何事相随入汤火中!”乃射募格于城中云:“能斩城主降者,拜太尉,封开国郡公,赏帛万匹。”孝宽手题书背,返射城外云:“能斩高欢者准此。”,莹之子也。
东魏苦攻凡五十日,士卒战及病死者共七万人,共为一冢。
欢智力皆困,因而发疾。
有星坠欢营中,士卒惊惧。
十一月,庚子,解围去。
东魏丞相高欢的军队日夜不停地进攻玉壁,西魏的韦孝宽随机应变崐地抵抗东魏的进攻。
玉壁城中没有水源,城中的人要从汾河汲水,高欢于是派人在汾河上游把水决开,使汾河水远离玉壁城,他们在一个晚上便完成了这一移汾工程。
高欢在玉壁城的南面堆起了一座土山,想利用这座土山攻进城里。
玉壁城上原来就有两座城楼,韦孝宽让人把木头绑在楼上接高,让它的高度常常高于东魏堆的土山,以抵御东魏的进攻。
高欢见到这种情况,便派人告诉韦孝宽说:“即使你把木头绑在楼上,使楼高到天上,我还会凿地洞攻克你。”于是,高欢便派人掘地,挖了十条地道,又采用术士李业兴的“孤虚法”,调集人马,一齐进攻玉壁城北面。
城的北面,是山高谷深的非常险要的地方。
韦孝宽叫人挖了一条长长的大沟,以此长沟来阻截高欢挖的地道。
他挑选了精兵良将驻守在大沟上面,每当有敌人穿过地道来到大沟里,战士们便都能把他们抓住或杀掉。
韦孝宽又叫人在沟的外面堆积了许多木柴,贮备了一些火种,一旦地道里有敌人,便把柴草塞入地道,把火种投掷进去,并用皮排吹火。
一经鼓风吹火,地道里的敌人全部被烧得焦头烂额。
敌人又用一种坚固的攻城战车撞击城墙。
战车所到之处,没有不被摧毁撞坏的,西魏没有一种武器可以抵挡它。
韦孝宽便把布匹缝制成一条很大的幔帐,顺着攻车撞城的方向张开它,因为布是悬在空中的,攻车无法撞坏它。
敌军又把松枝和麻干之类的易燃物品绑在车前的一根长竿上,又在其中灌油,点起火,用来烧毁韦孝宽的幔帐,并且还想烧毁城楼。
韦孝宽便让人制造了一种很长的钩,并把它的刀刃磨得很锋利,等火竿快要到时,用长钩远远地切断它,附着在火竿上的松枝和麻干便都纷纷坠落。
敌人又在玉壁城墙下四面八方挖了二十条地道,并在地道中用木柱支撑地上的城墙,然后放火烧掉这些木柱。
于是城墙坍塌了。
韦孝宽在城墙坍塌的地方坚起一些木栅栏来保卫玉壁城,敌人无法攻进城去。
在城外,东魏攻打玉壁城的方法已经用尽,而在城内,韦孝宽抵御敌人的办法还绰绰有余。
他又从高欢手里夺占了那座堆起的土山。
高欢不知道怎么办好,就派仓曹参军祖劝说韦孝宽:“您独自一个人守卫这座孤城,西面又没有救兵,恐怕最终也不能保全它。
为什么不投降呢?”韦孝宽回答他说:“我的城池坚固无比,士兵和粮食都富富有余,进攻的人是白白辛苦,而守城的人却以逸待劳,哪有一个月之内就已需别人援助的。
我倒是担心你们这么多人有回不去的危险。
我韦孝宽是个关西男子汉,一定不会做投降的将军的!”祖又对城里的人说:“韦孝宽享受着西魏的荣华富贵和功名利禄,倒还可以这样做,但其余的士兵和百姓,为什么还要跟他一起赴汤蹈火呢?”于是,便向城里射去赏悬捉拿韦孝宽所定的报酬数额,上面写道:“凡是能斩杀韦孝宽而投降的人,就拜他为太尉,并且加封他为开国郡公,赏赐万匹绢帛。”韦孝宽便在它的背面提笔写字射回城外,上写:“能杀掉高欢的人,也能得到同样奖赏。”祖是祖莹的儿子。
东魏的军队对玉壁城苦苦攻打了五十天,战死以及病死的士兵总共达到七万人,全都埋在一个大坟墓里。
高欢的智谋用尽了,也未攻下玉壁城,又气又急,因此得了疾病。
这时,有颗流星坠落在高欢的军营中,东魏的士兵们都很惊怕。
十一月,庚子(初一),东魏军队解除了围攻,离开了这里。
先是,欢别使侯景将兵趣齐子岭,魏建州刺史杨镇车厢,恐其寇邵郡,帅骑御之。
景闻至,斫木断路六十馀里,犹惊而不安,遂还河阳。
原先,高欢曾另外派遣侯景率领军队进兵齐子岭。
西魏建州刺史扬正在镇守车厢这个地方。
他听到东魏向齐子岭进军的消息之后,害怕东魏侵犯邵郡,就率领骑兵前去抵御东魏军队。
侯景听说杨来到,就让人砍了许多树木堆在路上,阻断了六十多里道路,仍惴惴不安,于是便回到了河阳。
庚戌,欢使段韶从太原公洋镇邺。
辛亥,征世子澄会晋阳。
庚戌(十一日),东魏丞相高欢派遣段韶跟从太原公高洋镇守邺城。
辛亥(十二日),高欢召长子高澄到晋阳相会。
魏以韦孝宽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进爵建忠公。
时人以王思政为知人。
西魏任命韦孝宽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并晋升爵位为建忠公。
当时人们都认为王思政很能识人。
十一月,己卯,欢以无功,表解都督中外诸军,东魏主许之。
十一月,己卯(疑误),高欢认为此次出征没有取得战绩,就上书要求解除都督中外诸军的职务,东魏孝静帝同意了他的请求。
欢之自玉壁归也,军中讹言韦孝宽以定功弩射杀丞相;魏人闻之,因下令崐曰:“劲弩一发,凶身自陨。”欢闻之,勉坐见诸贵,使斛律金作《敕勒歌》,欢自和之,哀感流涕。
高欢从玉壁回到东魏之后,他的军中传言说韦孝宽用定功弩射杀了丞相高欢。
西魏的人听到这一传言后,便颁布命令说:“强劲的弩一射,元凶自己就死了。”高欢听到了这些话,勉强坐起来召见权贵们,他让斛律金作了一首《敕勒歌》,高欢自己也跟着乐曲和唱,悲哀之感油然而生,不禁痛哭流涕。
魏大行台度支尚书、司农卿苏绰,性忠俭,常以丧乱未平为己任,纪纲庶政;丞相泰推心任之,人莫能间。
或出游,常预署空纸以授绰;有须处分,随事施行,及还,启知而已。
绰常谓“为国之道,当爱人如慈父,训人如严师。”每与公卿论议,自昼达夜,事无巨细,若指诸掌,积劳成疾而卒。
泰深痛惜之,谓公卿曰:“苏尚书平生兼让,吾欲全其素志,恐悠悠之徒有所未达;如厚加赠谥,又乖宿昔相知之心;何为而可?”尚书令史麻瑶越次进曰:“俭约,所以彰其美也。”泰从之。
归葬武功,载以布车一乘,泰与群公步送出同州郭外。
泰于车后酹酒言曰:“尚书平生为事,妻子、兄弟所不知者,吾皆知之。
唯尔知吾心,吾知尔志,方与共定天下,遽舍吾去,奈何!”因举声恸哭,不觉卮落于手。
西魏大行台度支尚书、司农卿苏绰,秉性忠厚俭朴。
他常常把消除人民的死丧祸乱当做是自己的责任,每天处理许多国家大事。
丞相宇文泰对他推心置腹,非常信任,没有人能离间他们的关系。
有时宇文泰外出,常常预先把一些签上名的空白纸交给苏绰。
如果有必须要安排的事,可以根据情况加以处理,等宇文泰回来之后,苏绰告知宇文泰就行了。
苏绰常常说:“治国之道,应该象慈父爱护孩子一样爱护百姓,要象严师训导学生一样训导百姓。”他经常与王公大臣们商议国家政务,从白天谈到夜晚,无论国事是大是小,他都了如指掌。
最后积劳成疾而死。
宇文泰对他的死深感悲痛和惋惜。
他对王公大臣们说:“苏尚书一生廉洁谦让。
我想按照他平素的志向办理他的后事,只怕众多吏民不理解我的用意。
如果对他厚加追赠,又违背了我们以往的相知之心。
该怎么办才好呢?”尚书令史麻瑶越次序先进言说:“节俭办理他的后事,便是表彰苏尚书美德的最好办法。”宇文泰采纳了麻瑶的意见。
用一辆白色丧车载着苏绰的遗体,送回老家武功安葬,宇文泰和大臣们步行护送灵车走出同州城外。
宇文泰在灵车后面把酒洒向大地,他悲恸地说:“尚书一生做的事,你的妻儿、兄弟不知道的,我都知道。
这世上只有你最了解我的心意,也只有我了解你的志向,我正要与你一同平定天下,你却这么快就离开我而去,这如何是好!”于是便放声痛哭起来,不知不觉中,酒杯从手上滑落到地上。
东魏司徒、河南大将军、大行台侯景,右足偏短,弓马非其长,而多谋算。
诸将高敖曹、彭乐等皆勇冠一时,景常轻之,曰:“此属皆如豕突,势何所至!”景尝言于丞相欢:“愿得兵三万,横行天下,要须济江缚取萧衍老公,以为太平寺主。”欢使将兵十万,专制河南,杖任若己之半体。
东魏司徒、河南大将军、大行台侯景,右脚比左脚短,所以,骑马射箭对他来说并不擅长,但是他足智多谋。
高敖曹、彭乐等将领都是当时最勇猛的,侯景常常很轻视他们,对人说:“这些人就象受惊的猪一样横冲直撞,流窜侵扰,能撞到哪里去呢!”侯景曾对丞相高欢说:“我愿意率领三万人马,横扫天下,应当渡过长江把萧衍那老头子绑来,让他做太平寺的寺主。”高欢派他带领十万兵马,全权管理黄河以南地区,对他的依靠、任用,就好象他是自己的半个身体一样。
景素轻高澄,尝谓司马子如曰:“高王在,吾不敢有异;王没,吾不能与鲜卑小儿共事!”子如掩其口。
及欢疾笃,澄诈为欢书以召景。
先是,景与欢约曰:“今握兵在远,人易为诈,所赐书皆请加微点。”欢从之。
景得书无点,辞不至;又闻欢疾笃,用其行台郎颍川王伟计,遂拥兵自固。
侯景一贯轻视高澄,他曾对司马子如说:“高王在世的时候,我不敢存有异心。
如果高王去世了,我不能与那个鲜卑小子共事!”司马子如赶快捂住了侯景的嘴。
到了高欢已病入膏肓的时候,高澄便假借高欢的名义写了一封书信召侯景前来。
以前,侯景曾与高欢有过约定,他对高欢说:“现在我在远处掌握着军队,人们很容易从中搞鬼。
以后凡是您赐给我的书信都请您加一个小黑点。”高欢同意了侯景的要求。
现在,侯景拿到了高欢的书信后,信上却没有黑点,便推托没有去。
后来他又听说高欢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就采纳了他的行崐台郎颍川人王伟的计谋,聚集军队,巩固自己的势力。
欢谓澄曰:“我虽病,汝面更有馀忧,何也?”澄未及对,欢曰:“岂非忧侯景叛邪?”对曰:“然。”欢曰:“景专制河南,十四年矣,常有飞扬跋扈之志,顾我能畜养,非汝所能驾御也。
今四方未定,勿遽发哀。
库狄干鲜卑老公,斛律金敕勒老公,并性遒直,终不负汝。
可朱浑道元、刘丰生,远来投我,必无异心。
潘相乐本作道人,心和厚,汝兄弟当得其力。
韩轨少戆,宜宽借之。
彭乐心腹难得,宜防护之。
堪敌侯景者,唯有慕容绍宗,我故不贵之,留以遗汝。”又曰:“段孝先忠亮仁厚,智勇兼备,亲戚之中,唯有此子,军旅大事,宜共筹之。”又曰:“邙山之战,吾不用陈元康之言,留患遗汝,死不瞑目。”相乐,广宁人也。
高欢问高澄:“虽然是我病了,可你的脸上却有另外的忧虑,这是为什么?”没等到高澄回答,高欢又说:“莫不是担心侯景要反叛?”高澄回答说:“是的。”高欢又说:“侯景专制河南已有十四年了,他一直飞扬跋扈,有夺取天下的志向。
只有我能驾御他,你很难驾御他。
现在,天下还没有安定,如果我死了,你不要马上发丧。
库狄干这位鲜卑老人,斛律金这位敕勒老人,他们俩都是性格耿直、强劲有力的人,终不会对你负心的。
可朱浑道元、刘丰生他们俩远道前来投奔我,也一定没有背离我们的心意。
潘相乐原来是个道人,心地和善厚道,你们兄弟几个人会得到他的帮助的。
韩轨有点耿直愚鲁,你们应宽容待他。
彭乐的内心很难推测,应该提防他。
所有人中,能够与侯景对抗的,只有慕容绍宗一人。
我故意不让他得到富贵,就是要把他留下给你。”高欢接着又说:“段孝先这个人忠实、正直、坦白、仁慈、厚道,既有勇又有谋,在所有内外亲属中,只有这个人,军机大事要和他一起商量。”高欢又说道:“邙山战役时,我没有采纳陈元康的忠告,给你留下了隐患,我死不瞑目。”潘相乐是广宁人。
梁纪十六 高祖武皇帝十六太清元年(丁卯、547)
梁纪十六 梁武帝太清元年(丁卯,公元547年)
春,正月朔,日有食之,不尽如钩。
春季,正月朔(初一),发生日偏食,未被遮尽的太阳象钩一样。
壬寅,荆州刺史庐陵威王续卒。
以湘东王绎为都督荆·雍等九州诸军事、荆州刺史。
续素贪婪,临终,有启遣中录事参军谢宣融献金银器千余件,上方知其富,因问宣融曰:“王之金尽此乎?”宣融曰:“此之谓多,安可加也!大王之过如日月之食,欲令陛下知之,故终而不隐。”上意乃解。
壬寅(初四),荆州刺史庐陵威王萧续去世。
梁武帝任命湘东王萧绎为都督荆、雍等九州诸军事以及荆州刺史。
萧续平素很贪婪,临终之时,他给中录事参军萧宣融留下了一封信,献出一千多件金银器皿。
梁武帝这才知道萧续如此富有,便问谢宣融:“庐陵威王萧续的金银财宝只有这些吗?”谢宣融回答说:“这些已可以说是非常多了,怎么可以更多呢!大王的过失就象日食月食一样,是有目共睹的,他想让陛下您了解这一切,所以最终没有对您隐瞒。”梁武帝心里的疙瘩这才解开了。
初,湘东王绎为荆州剌史,有微过,续代之,以状闻,自此二王不通书问。
绎闻其死,入而跃,为之破。
当初,湘东王萧绎担任荆州刺史,犯下了一些小过错,萧续接替他以后,就把萧绎的过错汇报朝廷,从此以后,这两个藩王就彼此不通书信,互相不往来了。
萧绎听到萧续去世的消息,进门后高兴得跳了起来,连鞋都撑破了。
丙午,东魏勃海献武王欢卒。
欢性深密,终日俨然,人不能测,机权之际,变化若神。
制驭军旅,法令严肃。
听断明察,不可欺犯。
擢人受任,在于得才,苟其所堪,无问厮养,有虚声无实者,皆不任用。
雅尚俭素,刀剑鞍勒无金玉之饰。
少能剧饮,自当大任,不过三爵。
知人好士,全护勋旧;每获敌国尽节之臣,多不之罪。
由是文武乐为之用。
世子澄秘不发丧,唯行台左丞陈元康知之。
丙午(初八),东魏勃海献武王高欢去世。
高欢性格深沉谨细,一天到晚总是一副很庄严的样子,谁都不能猜测到他内心想些什么,在掌握机会和权变方面,他能千变万化,如有神助。
在治理、驾驭军队方面,又能做到法令严格。
他听取和断决事情,能做到明察秋毫,谁也不敢冒犯、欺骗他。
在选拔人才,提升任用官员时,只注重其才能,如果能担当此任,哪怕是仆人也不管;那些徒有虚名而无实际能力的,都不被任用。
高欢平时喜好节俭朴素,所用的刀、剑、马鞍以及缰绳都没用金银玉器装饰。
他年轻时很能饮酒,自从担当大任之后,饮酒便不超过三杯。
他了解下属,喜欢人才,对有功勋者和老部下都极力保护、成全;每次俘获到敌国的那些为本国尽忠尽节的大臣,大多不处罚他们。
由于这样,文武百官都乐意被他使用。
长子高澄封锁了高欢去世的消息,秘而不宣,只有行台左丞陈元康知道。
侯景自念己与高氏有隙,内不自安。
辛亥,据河南叛,归于魏,颍州刺史司马世云以城应之。
景诱执豫州刺史高元成、襄州刺史李密、广州刺史怀朔暴显等。
遣军士二百人载仗暮入西兖州,欲袭取之,刺史邢子才觉之,掩捕,尽获之,因散檄东方诸州,各为之备,由是景不能取。
侯景想到自己与高家有隔阂,心里感到惴惴不安。
辛亥(十三日),侯景依据河南而反叛东魏,归属了西魏,颍州刺史司马世云带领全城百姓响应他的行动。
侯景引诱并捉住了豫州刺史高元成、襄州刺史李密、广州刺史怀朔人暴显等人。
他派遣了二百人的军队,用战车载着刀、戟等兵器在黄昏时分进入了西兖州,想用偷袭的方法夺取这个州。
西兖州刺史邢子才发觉了,不动声色先发制人,侯景派出的二百人马全部被擒,于是邢子才向东方的各个州都散发了檄文,这些州各自都做了准备,因此侯景未能夺取这些地方。
诸将皆以景之叛由崔暹,澄不得已,欲杀暹以谢景。
陈元康谏曰:“今虽四海未清,纲纪已定;若以数将在外,苟悦其心,枉杀无辜,亏废刑典,岂直上负天神,何以下安黎庶!晁错前事,愿公慎之。”澄乃止。
遣司空韩轨督诸军讨景。
各位将领都认为侯景之所以反叛是由崔暹引起的,高澄出于不得已,想要崐杀掉崔暹,以此向侯景道歉。
陈元康劝谏高澄说:“现在虽然天下还未太平,但国家法纪已经确定。
如果因为几个将领外叛,为了讨得他们的欢心,便枉杀无辜、破坏刑典,岂止有负于上苍神灵,而且又用什么来安抚黎民百姓呢!汉朝晁错的事情是前车之鉴,希望大人您慎重处理此事。”高澄听完这番话,便打消了杀崔暹的念头。
高澄派遣了司空韩轨督率各路军队去讨伐侯景。
辛酉,上祀南郊,大赦;甲子,祀明堂。
辛酉(二十三日),梁武帝在南郊祭天,大赦天下;甲子(二十六日),在明堂祭祀。
三月,魏诏:“自今应宫刑者,直没官,勿刑。”
三月,西魏朝廷诏令:“从今开始,凡是应该受到宫刑处罚的人,只把犯罪者没收入官为奴,不再用刑。”
魏以开府仪同三司若干惠为司空,侯景为太傅、河南道行台、上谷公。
西魏任命开府仪同三司若干惠为司空,侯景为太傅、河南道行台、上谷公。
庚辰,景又遣其行台郎中丁和来,上表言:“臣与高澄有隙,请举函谷以来,瑕丘以西,豫、广、郢、荆、襄、兖、南兖、济、东豫、洛、阳、北荆、北扬等十三州内附,惟青、徐数州,仅须折简。
且黄河以南,皆臣所职,易同反掌。
若齐、宋一平,徐事燕、赵。”上召群臣廷议。
尚书仆射谢举等皆曰:“顷岁与魏通和,边境无事,今纳其叛臣,窃谓非宜。”上曰:“虽然,得景则塞北可清;机会难得,岂宜胶柱!”
庚辰(疑误),侯景又派遣他的行台郎中丁和前来梁朝,在上表中讲道:“我与高澄之间有隔阂,请允许我率领函谷关以东,瑕丘以西,豫州、广州、郢州、荆州、襄州、兖州、南兖州、济州、东豫州、洛州、阳州、北荆州、北扬州等十三个州来归附,而青州、徐州等几个州,我只要随便写封信过去就能来归降。
况且黄河以南,都是我管辖的范围,行动起来易如反掌。
倘若青州、徐州一旦平定,就可以随后慢慢攻取燕、赵之地了。”梁武帝召集大臣们来朝廷商议此事。
尚书仆射谢举等人都说:“近年来,我们与魏友好往来,边境地区一直平安无事,现在若要收留其叛逆之臣,我们私下都认为不太合适。”梁武帝回答说:“尽管如此,如果得到侯景的话,塞北就可以到手了;机会难得,怎么能胶柱鼓瑟而不知变通呢。”
是岁,正月,乙卯,上梦中原牧守皆以其地来降,兴朝称庆。
旦,见中书舍人朱异,告之,且曰:“吾为人少梦,若有梦必实。”异曰:“此乃宇宙混壹之兆也。”乃丁和至,称景定计以正月乙卯,上愈神上。
然意犹未决,尝独言:“我国家如金瓯,无一伤缺,今忽受景地,讵是事宜?脱致纷纭,悔之何及?”朱异揣知上意,对曰:“圣明御宇,南北归仰,正以事无机会,未达其心。
今侯景分魏土之半以来,自非天诱其衷,人赞其谋,何以至此!若拒而不内,恐绝后来之望。
此诚易见,愿陛下无疑。”上乃定议纳景。
这一年,正月,乙卯(十七日),梁武帝梦见中原地区的牧守们都献地来投降,举朝上下一片欢庆。
早晨起来,梁武帝遇见中书舍人朱异,便把做梦的事告诉了他,并说:“我这个人很少做梦,如果做了梦,梦中之事就一定会应验。”朱异忙说:“这是天下要统一的征兆。”等到丁和前来告诉梁武帝,说侯景定下计策要在正月乙卯(十七日)这天行动,梁武帝就更相信这个梦是天神的意志。
但是他的决心还没有完全定下,曾独自自言自语地说:“我的国家象金瓯一样,无一伤缺之处,现在忽然要接受侯景送来的土地,这难道是合乎事理的吗?倘若因此而引起混乱,后悔怎么来得及呢?”朱异揣摩到了梁武帝的心思,便对梁武帝说:“陛下圣明无比,君临天下,南北方的人都仰慕、归心于您,只是因为没有机会奉事您,所以其心意一直没有实现。
现在,侯景把魏的一半土地分割出来归附您,如果不是天意引导他的心,人们又赞助他的打算,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呢!如果拒绝侯景,不收留他,恐怕就会堵绝了随后准备来归降的人的希望。
这些实在是显而易见的,希望陛下您不要犹豫。”梁武帝听完这席话,于是决定接纳侯景。
壬午,以景为大将军,封河南王,都督河南·北诸军事、大行台,承制如邓禹故事。
平西谘议参军周弘正,善占候,前此谓人曰:“国家数年后当有兵起。”及闻纳景,曰:“乱阶在此矣!”
壬午(疑误),梁武帝任命侯景为大将军,封他为河南王,让他担任都督崐河南、北诸军事及大行台之职,并特意授权他可以如后汉的邓禹那样秉承皇帝的旨意发号施令。
平西谘议参军周弘正擅长观察天象变化而预测吉凶,他在侯景投奔梁朝之前曾对人说:“几年之后国内会有兵戈之乱。”等他听说梁武帝接纳了侯景,便说:“祸乱原因就在这里了。”
丁亥,上耕藉田。
丁亥(疑误),梁武帝耕种藉田。
三月,庚子,上幸同泰寺,舍身如大通故事。
三月,庚子(初三),梁武帝临幸同泰寺,举行舍身仪式,和大通元年那次一样。
甲辰,遣司州刺史羊鸦仁督兖州刺史桓和、仁州刺史湛海珍等,将兵三万趣悬瓠,运粮食应接侯景。
甲辰(初九),梁武帝派司州刺史羊鸦仁督率兖州刺史桓和、仁州刺史湛海珍等人,带领三万人马向悬瓠方向靠近,运送粮食以接应侯景。
魏大赦。
西魏大赦天下。
东魏高澄虑诸州有变,乃自出巡抚。
留段韶守晋阳,委以军事;以丞相功曹赵彦深为大行台都官郎中。
使陈元康豫作丞相欢条教数十纸付韶及彦深,在后以次行之。
临发,握彦深手泣曰:“以母、弟相托,幸明此心!”夏,四月,壬申,澄入朝于邺。
东魏主与之宴,澄起舞,识者知其不终。
东魏高澄担心各州会出现变故,便亲自外出巡视各地,安抚下属。
他让段韶留下守卫晋阳,并委以军事重任;又让丞相功曹赵彦深担任了大行台都官郎中。
并让陈元康把事先写在几十张纸上,以丞相高欢的名义发布的命令,交给段韶和赵彦深,让他们在高澄走后按顺次去执行。
临出发之前,高澄握住赵彦深的手,哭着对他说:“我把自己的母亲、弟弟托付给你了,希望你明白我的心意!”夏季,四月,壬申(初六),高澄到邺城去朝见。
东魏孝静帝设宴招待他,席间,高澄起身舞蹈,有识之士认为高澄父亲刚死就乐而忘哀,不会有好下场。
丙子,群臣奉赎。
丁亥,上还宫,大赦,改元,如大通故事。
丙子(初十),梁朝文武百官给佛门捐钱为梁武帝赎身。
丁亥(二十一日),梁武帝回到了皇宫,大赦天下,改换年号为“太清”,就象大通年间那次一样。
甲午,东魏遣兼散骑常侍李系来聘。
系,绘之弟也。
甲午(二十八日),东魏派兼散骑常侍李系来梁朝聘问。
李系是李绘 的弟弟。
五月,丁酉朔,东魏大赦。
五月,丁酉朔(初一),东魏大赦天下。
戊戌,东魏以襄城王旭为太尉。
戊戌(初二),东魏任命襄城王元旭为太尉。
高澄遣武卫将军元柱等将数万众昼夜兼行以袭侯景,遇景于颍川北,柱等大败。
景以羊鸦仁等军犹未至,乃退保颍川。
东魏高澄派遣武卫将军元柱等人率领几万大军日夜兼程去袭击侯景,在颍川北面与侯景相遇,结果元柱等人遭到惨败。
侯景因为羊鸦仁等人的军队还没有赶到,于是,便退守颍川。
甲辰,东魏以开府仪同三司库狄干为太师,录尚书事孙腾为太傅,汾州刺史贺拔仁为太保,司徒高隆之录尚书事,司空韩轨为司徒,青州刺史尉景为大司马,领军将军可朱浑道元为司空,仆射高洋为尚书令、领中书监,徐州刺史慕容绍宗为尚书左仆射,高阳王斌为右仆射。
戊午,尉景卒。
甲辰(十八日),东魏任命开府仪同三司库狄干为太师,录尚书事孙腾为太傅,汾州刺史贺拔仁为太保,司徒高隆之为录尚书事,司空韩轨为司徒,青州刺史尉景为大司马,领军将军可朱浑道元为司空,仆射高洋为尚书令、领中书监,徐州刺史慕容绍宗为尚书左仆射,高阳王元斌为右仆射。
戊午(二十二日),尉景去世。
韩轨等围侯景于颍川。
景惧,割东荆、北兖州、鲁阳、长社四城赂魏以求救。
尚书左仆射于谨曰:“景少习兵,奸诈难测,不如厚其爵位以观其变,未可遣兵也。”荆州刺史王思政以为:“若不因机进取,后悔无及。”即以崐荆州步骑万馀从鲁阳关向阳翟。
丞相泰闻之,加景大将军兼尚书令,遣太尉李弼、仪同三司赵贵将兵一万赴颍川。
韩轨等人率军把侯景包围在颍川。
侯景见这种状况,害怕了,便把东荆、北兖州、鲁阳、长社四座城割让给了西魏,用此来贿赂西魏,以便取得其援救。
西魏尚书左仆射于谨说:“侯景在少年时就习武练兵,为人奸诈,难以揣测,所以不如封以他高官厚禄,看看他的变化再说,先不要派兵去援救他。”荆州刺史王思政却认为:“如果不抓住时机进取,后悔就来不及了。”于是便派荆州的一万多名步兵和骑兵经鲁阳关向阳翟进发。
西魏丞相宇文泰知道情况之后便封侯景为大将军兼尚书令,并派遣太尉李弼、仪同三司赵贵率领一万人马赶赴颍川去为侯景解围。
景恐上责之,遣中兵参军柳昕奉启于上,以为:“王旅未接,死亡交急,遂求援关中,自救目前。
臣既不安于高氏,岂见容于宇文!但螫手解腕,事不得已,本图为国,愿不赐咎!臣获其力,不容即弃,令以四州之地为饵敌之资,已令宇文遣人入守。
自豫州以东,齐海以西,悉臣控压;见有之地,尽归圣朝,悬瓠、项城、徐州、南兖,事须迎纳。
愿陛下速敕境上,各置重兵,与臣影响,不使差互!”上报之曰:“大夫出境,尚有所专;况始创奇谋,将建大业,理须适事而行,随方以应。
卿诚心有本,何假词费!”
侯景怕梁武帝责怪他向西魏求援一事,便派中兵参军柳昕向梁武帝送去一封信,上面说道:“陛下您派出的军队还没有来到,而我这里生死攸关,情况十分危急,便向关中求援,以便挽救自己所面临的危机。
我既不能安处于高澄手下,又怎么会被宇文泰所容纳?但是手遭毒蛇螫咬而连手腕去掉,这是万不得已之事,本来想着为国,希望您不要怪罪我!我得到了关中的帮助,所以不能马上就背弃他们,现在我把四个州的地方当做引敌人上钩的诱饵,已经让宇文泰派了军队进入颍川,帮助我守卫这里。
从豫州以东到齐海以西的地区,都在我的控制范围之内;我的这些现在实有的土地,都归于梁朝所有,悬瓠、项城、徐州、南兖这些地方,只需要派人去加以接管就可以了。
希望陛下您迅速向边境下发命令,让他们各置重兵,与我呼应,相互之间不要发生差脱误会!”梁武帝回答说:“大夫离开国境,还有自做主张的权限呢,何况你始创奇谋,将建大业,理应根据事情的发展而行事,随机应变。
你一片诚意,心系朝廷,何须多加解释呢?”
魏以开府仪同三司独孤信为大司马。
西魏任命开府仪同三司独孤信为大司马。
六月,戊辰,以鄱阳王范为征北将军,总督汉北征讨诸军事,击穰城。
六月,戊辰(初三),西魏委任鄱阳王元范为征北将军,令他总督汉北征讨诸军事,去进攻穰城。
东魏韩轨等围颍川,闻魏李弼、赵贵等将至,乙巳,引兵还邺。
侯景欲因会执弼与贵,夺其军;贵疑之,不往。
贵欲诱景入营而执之,弼止之。
羊鸦仁遣长史邓鸿将兵至汝水,弼引兵还长安。
王思政入据颍川。
景阳称略地,引兵出屯悬瓠。
东魏的韩轨等人包围了颍川,得知西魏的李弼、赵贵等人将要领兵到来,乙巳(疑误),带领军队撤回了邺城。
侯景想趁机抓获李弼和赵贵二人,夺取他们的军队;赵贵对侯景产生了怀疑,不去颍川与侯景相会。
赵贵想把侯景诱入军营而趁机拘捕他,李弼制止了赵贵这一做法。
这时,羊鸦仁派长史邓鸿率领军队到了汝水,李弼便率领军队回到了长安。
王思政带兵占据了颍川。
侯景假称要攻取州郡,带领军队出颍川城,驻扎于悬瓠。
景复乞兵于魏,丞相泰使同轨防主韦法保及都督贺兰愿德等将兵助之。
大行台左丞蓝田王悦言于泰曰:“侯景之于高欢,始敦乡党之情,终定君臣之契,任居上将,位重台司;今欢始死,景遽外叛,盖所图甚大,终不为人下故也。
且彼能背德于高氏,岂肯尽节于朝廷!今益之以势,援之以兵,窃恐贻笑将来也。”泰乃召景入朝。
侯景又向西魏乞求援兵。
丞相宇文泰让同轨郡的防主韦法保以及都督贺兰愿德等人率领军队前去帮助他。
大行台左丞蓝田人王悦对宇文泰说:“侯景同高欢之间,开始是亲密的乡党关系,最终变成了君臣关系,侯景位居上将,权倾朝廷;而今高欢刚刚死去,侯景便很快外叛,这是因为他的图谋很大,终不甘居人下的缘故。
况且他能对高氏背信弃义,又怎么会为本朝尽忠尽节呢?现崐在您扩大他的势力,派兵去援助他,我私下担心这样会让后人耻笑的。”于是宇文泰便派人召侯景入朝。
景阴谋叛魏,事计未成,厚抚韦法保等,冀为己用,外示亲密无猜间。
每往来诸军间,侍从至少,魏军中名将,皆身自造谐。
同轨防长史裴宽谓法保曰:“侯景狡许,必不肯入关,欲托款于公,恐未可信。
若伏兵斩之,此亦一时功也。
如其不尔,即应深为之防,不得信其诳诱,自贻后悔。”法保深然之,不敢图景,但自为备而已;寻辞还所镇。
王思政亦觉其诈,密召贺兰愿德等还,分布诸军,据景七州、十二镇。
景果辞不入朝,遗丞相泰书曰:“吾耻与高澄雁行,安能比肩大弟!”泰乃遣行台郎中赵士宪悉召前后所遣诸军援景者。
景遂决意来降。
魏将任约以所部千余人降于景。
侯景暗中打算反叛西魏,但计划没有实现,便优抚韦法保等人,希望他们能替自己效力,表面上做出亲密无间的样子。
侯景每每来往于各个军队之间,带的侍从极少,对于西魏军队中的各个著名将领,他都亲自去拜访他们。
同轨防长史裴宽对韦法保说:“侯景为人奸诈狡猾,一定不肯应宇文丞相之召而入关,他肯定要通过您向朝廷讲情,恐怕不可以相信他。
如果埋伏兵士斩了他,这也是一时的功劳啊。
如果你不这样,我们就应该深深地提防他,不能轻信他的欺骗和引诱,以致为自己留下悔恨。”韦法保非常赞同裴宽的话,不敢杀掉侯景,只是自己加强了防卫罢了。
后来,他找了个借口便回自己的镇所去了。
王思政也觉得侯景在欺骗他,就秘密把贺兰愿德等人召回来,分别部署了各路军队,占领了侯景所管辖的七个州,十二个镇。
侯景果然推辞而不肯入朝,他在给宇文泰的信中说:“我耻于同高澄并行,又怎么能同大弟您比肩呢!”宇文泰收到了这封信后,便派行台郎中赵士宪将以前派去的救援侯景的各路军队全部召回。
于是,侯景便决心投降梁朝。
西魏将领任约带领所属的一千多名将士投降了侯景。
泰以所授景使持节、太傅、大将军、兼尚书令、河南大行台、都督河南诸军事回授王思政,思政并让不受;频使敦谕,唯受都督河南诸军事。
西魏丞相宇文泰把以前授给侯景的使持节、太傅、大将军、兼尚书令、河南大行台、都督河南诸军事等官职收回并转授给了王思政,王思政一并推辞不受;宇文泰频繁地派人敦促劝谕王思政走马上任,最后,王思政只接受了都督河南诸军事这一职务。
高澄将如晋阳,以弟洋为京畿大都督,留守于邺,使黄门侍郎高德政佐之。
德政,颢之子也。
丁丑,澄还晋阳,始发丧。
高澄将要去晋阳,便任命他的弟弟高洋为京畿大都督,让他留守邺城,并让黄门侍郎高德政来辅佐他。
高德政是高颢的儿子。
丁丑(十二日),高澄回到了晋阳,方才开始为高欢发丧。
秋,七月,魏长乐武烈公若干惠卒。
秋季,七月,西魏长乐武烈公若干惠去世。
丁酉,东魏主为丞相欢举哀,服缌,凶礼依汉霍光故事,赠相国、齐王,备九锡殊礼。
戊戌,以高澄为使持节、大丞相、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大行台、勃海王;澄启辞爵位。
壬寅,诏太原公洋摄理军国,遣中使敦谕澄。
丁酉(初二),东魏孝静帝为丞相高欢举行哀悼仪式,穿上了缌丧服。
丧礼依照汉代霍光去世时的规格而进行,追封高欢为相国、齐王,并备九锡之礼。
戊戌(初三),东魏孝静帝任命高澄为使持节、大丞相、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大行台、勃海王;高澄启奏孝静帝,请求辞去封给他的爵位。
壬寅(初七),孝静帝颁下诏书,令太原公高洋摄理军政大事,并派宦官敦促劝谕高澄,走马上任。
庚申,羊鸦仁入悬瓠城。
甲子,诏更以悬瓠为豫州,寿春为南豫州,改合肥为合州。
以鸦仁为司、豫二州刺史,镇悬瓠;西阳太守羊思达为殷州刺史,镇项城。
庚申(二十五日),羊鸦仁进入了悬瓠城。
甲子(二十九日),梁武帝诏令改悬瓠为豫州,改寿春为南豫州,改合肥为合州。
任命羊鸦仁为司、豫两州刺史,镇守悬瓠;任命西阳太守羊思达为殷州刺史,镇守项城。
八月,乙丑,下诏大举伐东魏。
遣南豫州刺史贞阳侯渊明、南兖州刺史南康王会理分督诸将。
渊明,懿之子;会理,续之子也。
始,上欲以鄱阳王崐范为元帅;朱异取急在外,闻之,遽入曰:“鄱阳雄豪盖世,得人死力,然所至残暴,非吊民之材。
且陛下昔登北顾亭以望,谓江右有反气,骨肉为戎首,今日之事,尤宜详择。”上默然,曰:“会理何如?”对曰:“陛下得之矣。”会理懦而无谋,所乘襻舆,施板屋,冠以牛皮。
上闻,不悦。
贞阳侯渊明时镇寿阳,屡请行,上许之。
会理自以皇孙,复为都督,自渊明已下,殆不对接。
渊明与诸将密告朱异,追会理还,遂以渊明为都督。
八月,乙丑(初一),梁武帝诏令派大量军队去讨伐东魏。
他派遣南豫州刺史贞阳侯萧渊明、南兖州刺史南康王萧会理分别督率各位将领进攻东魏。
萧渊明是萧懿的儿子,萧会理是萧续的儿子。
开始,梁武帝想让鄱阳王萧范担任元帅;朱异正在外面休假,听说梁武帝要让萧范担任元帅,急忙进朝对梁武帝说:“鄱阳王虽然是英雄豪杰,盖世无双,许多人为他竭尽全力地效劳。
但他所到之处非常残忍凶暴,不是个能爱惜百姓的人。
况且陛下您往日登上北顾亭眺望远方时曾说长江西边的地区有反叛之气,骨肉之亲常常是战争的祸首,所以由谁挂帅尤其应该仔细选择。”梁武帝点头称是,又问:“萧会理如何呢?”朱异回答说:“陛下选对人了。”萧会理怯懦而又少谋,他所乘坐的抬轿,用木板屋子的形状,外面蒙着牛皮,梁武帝知道之后,很不高兴。
贞阳侯萧渊明此时正镇守寿阳,他多次向梁武帝请求去带兵打仗,梁武帝允许了。
而萧会理自恃是皇帝的孙子,又担任了都督,便不把众人放在眼里,自萧渊明以下的人,一概不予理睬。
萧渊明便和诸位将领一起把这件事秘密通报给了朱异,朱异派人把萧会理追了回来,就让萧渊明担任了都督。
辛未,高澄入朝于邺,固辞大丞相,诏为大将军如故,馀如前命。
辛未(初七),东魏高澄来到邺城朝拜孝静帝,坚决辞去大丞相的职务;东魏孝静帝诏令他仍然担任大将军,其它职务还同以前任命的那样。
甲申,虚葬齐献武王于漳水之西;潜凿成安鼓山石窟佛寺之旁为穴,纳其柩而塞之,杀其群巨。
及齐之亡也,一匠之子知之,发石取金而逃。
甲申(二十日),东魏把齐献武王高欢先虚葬在漳水之西;又在成安县鼓山石窟佛寺旁边秘密挖了一个墓穴,把齐献武王的灵柩放进穴内,然后把所有工匠都杀掉了。
等到北齐灭亡时,一位工匠的儿子知道了安葬地点,撬开了石板,取出了墓穴中的黄金便逃走了。
戊子,武州刺史萧弄璋攻东魏碛泉、吕梁二戍,拔之。
戊子(二十四日),梁朝武州刺史萧弄璋带兵去攻打东魏的碛泉、吕梁二座城堡,并占领了它们。
或告东魏大将军澄云:“侯景有北归之志。”会景将蔡道遵北归,言“景颇知悔过”。
景母及妻子皆在邺,澄乃以书谕之,语以阖门无恙,若还,许以豫州刺史终其身,还其宏妻、爱子,所部文武,更不追摄。
景使王伟复书曰:“今已引二邦,扬旌北讨,熊豹齐奋;克复中原,幸自取之,何劳恩赐!昔王陵附汉,母在不归,太上囚楚,乞羹自若,矧伊妻子,而可介意!脱谓诛之有益,欲止不能,杀之无损,徒复坑戮,家累在君,何关仆也!”
有人告诉东魏大将军高澄:“侯景有北归之意。”这时正好侯景的将领蔡道遵回到了东魏,讲道:“侯景有所悔过。”侯景的母亲和妻子儿女都住在邺城,高澄便写信告诉侯景,说他的全家人都安然无恙,如果他肯回到东魏,便许诺让他终身担任豫州刺史,并还他宠妻爱子,对于他手下的文武官员,更是既往不咎。
侯景指使手下人王伟给高澄回信说:“现在,我已经带领梁和西魏的军队,举旗北伐,兵卒们士气高涨;恢复中原地区,我希望能自己攻取,怎么能有劳您来恩赐给我呢!从前王陵归附了刘邦,母亲被项羽抓去他仍不肯回去;刘邦的父亲被项羽囚禁了,项羽威胁要杀掉其父,刘邦却坦然地向项羽讨要煮他父亲的肉汤喝,父母尚且如此,何况是妻子儿女,那就更不介意了!如果说杀掉我的妻子和孩子对你有利的话,我想阻止你也是阻止不了的,如果杀掉他们对我毫无损害,那么您杀戮了他们也是徒然,反正我的家室全在您手中,如何处置,与我有什么相关啊!”
戊子,诏以景录行台尚书事。
戊子(二十四日),梁武帝诏令委任侯景为录行台尚书事。
东魏静帝,美容仪,旅力过人,能挟石师子逾宫墙,射无不中;好文学,从容沈雅。
时人以为有孝文风烈,大将军澄深忌之。
东魏孝静帝容貌、仪表俊美,臂力过人,能把石狮子夹在胳膊下面飞崐身跳过宫墙,射箭百发百中;他还喜好文学,行止丛容沉稳,性情高雅。
当时的人都认为他有北魏孝文帝的风范,因此大将军高澄特别防范他。
始,献武王自病逐君之丑,事静帝礼甚恭,事无大小必以闻,可否听旨。
每侍宴,俯伏上寿;帝设法会,乘辇行香,欢执香炉步从,鞠躬屏气,承望颜色,故其下奉帝莫敢不恭。
以前,献武王高欢自恨背上了驱逐君主的丑名,所以侍奉孝静帝时执礼甚恭,事无大小都一定汇报给孝静帝,听旨而行,自己从不专权。
每次侍宴,他都俯下身子向皇帝祝寿;孝静帝举办法会,乘坐銮驾去进香时,他手持香炉,徒步跟在后面,屏住气息,弯腰鞠躬,看皇上的眼色行事,所以他的下属在侍奉孝静帝时也没有人敢不恭敬。
及澄当国,倨慢顿甚,使中书黄门郎崔季舒察帝动静,大小皆令季舒知之。
澄与季舒书曰:“痴人比复何似?痴势小差未?宜用心检校。”帝尝猎于邺东,驰逐如飞,监卫都督乌那罗受工伐从后呼曰:“天子勿走马,大将军嗔!”澄尝侍饮酒,举大觞属帝曰:“臣澄劝陛下酒。”帝不胜忿,曰:“自古无不亡之国,朕亦何用此生为!”澄怒曰:“朕?朕?狗脚朕!”使崔季舒殴帝三拳,奋衣而出。
明日,澄使季舒入劳帝,帝亦谢焉,赐季舒绢百匹。
高澄执掌国家大权后,很快就骄傲自大起来,他让中书黄门郎崔季舒暗中窥探皇帝的举动,孝静帝所做的大大小小的事都让崔季舒知道了。
高澄写给崔季舒的信中说:“那傻子比以前怎么样了,他呆傻的程度比以前稍好一点了没有?你应该用心去检查、核对一下。”孝静帝曾在邺城的东边打猎,骑马逐兽如飞,监卫都督乌那罗受工伐跟在孝静帝的马后高声呼喊道:“皇上不要让马跑起来,大将军要怪罪的!”高澄曾经陪着孝静帝饮酒,他举起手中大酒杯向孝静帝劝酒说:“臣高澄劝陛下喝一杯。”那样子好象他们是平起平坐一样,孝静帝不胜愤怒,对高澄说:“自古以来没有不灭亡的国家,朕还要这一生干什么?”高澄恼羞成怒地说:“什么朕、朕的,是长着狗脚的朕!”又让崔季舒打了孝静帝三拳,然后奋衣而出。
第二天,高澄让崔季舒进宫去慰问孝静帝,孝静帝也表示歉意,并且赏赐给他一百匹绢。
帝不堪忧辱,咏谢灵运诗曰:“韩亡子房奋,秦帝仲连耻。
本自江海人,忠义动君子。”常侍、侍讲颍川荀济知帝意,乃与祠部郎中元瑾、长秋卿刘思逸、华山王大器、淮南王宣洪、济北王徽等谋诛澄。
大器,鸷之子也。
帝谬为敕问济曰:“欲以何日开讲?”乃诈于宫中作土山,开地道向北城。
至千秋门,门者觉地下响,以告澄。
澄勒兵入宫,见帝,不拜而坐,曰:“陛下何意反?臣父子功存社稷,何负陛下邪!此必左右妃嫔辈所为。”欲杀胡夫人及李嫔。
帝王色曰:“自古唯闻臣反君,不闻君反臣。
王自欲反,何乃责我!我杀王则社稷安,不杀则灭亡无日,我身且不暇惜,况于妃嫔!必欲弑逆,缓速在王!”澄乃下床叩头,大啼谢罪。
于是酣饮,夜久乃出。
居三日,幽帝于含章堂。
壬辰,烹济等于市。
孝静帝忍受不了这种侮辱,便借吟咏谢灵运的诗来抒发自己的情怀:“韩亡子房奋,秦帝仲连耻,本自江海人,忠义动君子。”常侍、侍讲颍川人荀济了解孝静帝的心思,便和祠部郎中元瑾、长秋卿刘思逸、华山王元大器、淮南王元宣洪,济北王元徽等人一起密谋杀掉高澄。
元大器是元鸷的儿子。
孝静帝降旨假意问荀济:“您打算在什么时间开讲?”于是便借口要在皇宫里修一座土山,挖了一条通向城北的地道。
地道挖到了千秋门时,守门的兵卒发觉地下有响动,便把这一情况告诉了高澄。
高澄带着兵士入宫,见到了孝静帝,没有叩拜便坐下来,问道:“陛下为什么要谋划反叛?我们父子有保存国家的功绩,有什么对不起陛下的地方呢?这一定是您身边侍卫人员和嫔妃们所搞的鬼。”说完便要杀掉胡夫人以及李嫔。
孝静帝扳起面孔说道:“自古以来只听说过臣子反叛君王,没听说过君王反叛臣子。
你自己要造反,又何必还要责怪我呢!我杀掉你江山社稷就会安定,不杀则国家就会很快灭亡。
我对自己都没时间去爱惜,何况对这些嫔妃呢!如果你一定要反叛弑君的话,是早动手还是晚动手就在于你自己了!”高澄听完这些话,便离开坐床向孝敬帝叩头,痛哭流涕地向孝静帝道歉、请罪。
于是,一起痛饮,直到深夜,高澄才离开皇宫。
隔了三天,高澄便把孝静帝囚禁在含章堂里。
壬辰(二十八日),把荀济等人在街市上用大锅煮死了。
初,济少居江东,博学能文。
与上有布衣之旧,知上有大志,然负气不服崐,常谓人曰:“会于盾鼻上磨墨檄之。”上甚不平。
及即位,或荐之于上,上曰:“人虽有才,乱俗好反,不可用也。”济上书谏上崇信佛法、为塔寺奢费,上大怒,欲集朝众斩之,朱异密告之,济逃奔东魏。
澄为中书监,欲用济为侍读,献武王曰:“我爱济,欲全之,故不用济。
济入宫,必败。”澄固请,乃许之。
及败,侍中杨尊彦谓之曰:“衰暮何苦复尔?”济曰:“壮气在耳!”因下辨曰:“自伤年纪摧颓,功名不立,故欲挟天子,诛权臣。”澄欲宥其死,亲问之曰:“荀公何意反?”济曰:“奉诏诛高澄,何谓反!”有司以济老病,鹿车载诣东市,并焚之。
当初,荀济年轻时住在江东,他学识渊博,擅长诗文,与梁武帝有布衣交情,他知道梁武帝有远大的志向,但心里却不服气他,常常对别人说:“如果他真是要造反篡位,我也将起兵,在战场的盾鼻上磨墨写檄文来声讨他的罪孽。”梁武帝知道后非常愤愤不平。
等到梁武帝即位后,有人将荀济推荐给他,梁武帝说:“这个人虽然有才,但常常做违犯习俗的事,喜好唱反调,不可以任用。”荀济上书梁武帝劝谏他不该崇信佛法,而大兴土木,为建造寺塔而靡费天下,梁武帝勃然大怒,要召集朝臣斩杀荀济;朱异将这一消息密告荀济,荀济便逃往东魏。
高澄担任中书监的时候,想让荀济担任侍读,高欢对高澄说:“我喜爱荀济,想保全他,所以才不任用他。
荀济一旦进入皇宫,必定会失败。”高澄坚决请求允许让荀济做侍读,高欢才答应了。
等到荀济与一些人密谋杀掉高澄一事败露之后,侍中杨遵彦对荀济说:“你已是衰暮之年,何必再如此呢?”荀济回答说:“虽然如此,但壮气还在!”于是杨遵彦便在狱辞中写道:“荀济自伤年纪衰老,还没有建立功名,所以便挟持天子,诛杀权臣。”高澄想宽宥荀济,免他一死,亲自去问他:“荀公为什么要谋反?”荀济回答说:“我奉皇帝的诏令去诛戮高澄,怎么叫谋反呢!”有司认为荀济年老多病,就用小车载着他来到东市,连人带车都烧了。
澄疑谘议温子知瑾等谋,方使之作《献武王碑》,既成,饿于晋阳狱,食弊而死。
弃尸路隅,没其家口,太尉长史宋道收葬之。
澄谓道曰:“吾近书与京师诸贵论及朝士,以卿僻于朋党,将为一病;今乃知卿真是重故旧、尚节义之人,天下人代卿怖者,是不知吾心也。”九月,辛丑,澄还晋阳。
高澄怀疑谘议温子知道元瑾等人的阴谋,他正在撰写《献武王碑》,作好之后,就把他关进了晋阳监狱,不给饭吃,饿极了,便吃自己穿的破短袄,终于死去。
高澄叫人把他的尸体抛在路边,又把他的家口没收入官府为奴婢,太尉长史宋道收葬了他。
高澄对宋道说:“我最近写信给京师的各位达官贵人,谈论到了一些朝廷中的人,认为你疏远朋党,将会给你带来祸灾;现在才知道你是注重老交情、崇尚气节、讲义气的人,天底下那些替你惶恐不安的人,是因为不了解我的心思啊!”九月,辛丑(初七),高澄回到了晋阳。
上命萧渊明堰泗水于寒山以灌彭城,俟得彭城,乃进军与侯景掎角。
癸卯,渊明军于寒山,去彭城十八里,断流立堰。
侍中羊侃监作堰,再旬而成。
东魏徐州刺史太原王则婴城固守,侃劝渊明乘水攻彭城,不从。
诸将与渊明议军事,渊明不能对,但云“临时制宜”。
梁武帝命令萧渊明在寒山一带筑堰挡泗水淹灌彭城,等到夺取了彭城,便进军与侯景形成犄角之势而夹击故人。
癸卯(初九),萧渊明驻军于寒山,他在离彭城十八里远的地方修堰截流。
侍中羊侃负责监督修建堰坝,只用了二十天时间便建成。
东魏徐州刺史太原人王则环城固守。
羊侃劝告萧渊明趁着水势攻打彭城,萧渊明没有听从。
众将领与萧渊明一起商议军机大事,萧渊明不能做出判断回答,只是说:“到时再根据情况采取相应措施。”
冬,十一月,魏丞相泰从魏主狩于岐阳。
冬季,十一月,西魏丞相宇文泰跟随西魏文帝到岐阳打猎。
东魏大将军澄使大都督高岳救彭城,欲以金门郡公潘乐为副。
陈元康曰:“乐缓于机变,不如慕容绍宗;且先王之命也。
公但推赤心于斯人,景不足忧也。”时绍宗在外,澄欲召见之,恐其惊叛;元康曰:“绍宗知元康特蒙顾待,新使人来饷金;元康欲安其意,受之而厚答其书,保无异也。”乙酉,以绍宗为东南道行台,与岳、乐偕行。
初,景闻韩轨来,曰:“啖猪肠儿何能为!”闻高岳来,曰:“兵精人凡。”诸将无不为所轻者。
及闻绍宗来,叩鞍有惧色,曰:“谁教鲜卑儿解遣绍宗来!若然,高王定未死邪?”
东魏大将军高澄派遣大都督高岳去援救彭城,并想让金门郡公潘乐担任崐高岳的副手。
陈元康对高澄说:“潘乐反应比较迟缓,不能随机应变,不如慕容绍宗;何况让慕容绍宗去对付侯景也是先王高欢的命令。
您只要赤诚对待慕容绍宗,侯景是不足为虑的。”当时慕容绍宗正在外地,高澄想召见他,但又怕他受惊起疑心而反叛;陈元康对高澄说:“慕容绍宗知道我陈元康特别受您的照顾和优待,最近他又派人来馈赠我黄金;我为了让他放心,便接受了这些黄金,并在给他的回信中厚谢了他,所以可以保证他不会有别的的想法。”乙酉(疑误),东魏让慕容绍宗担任了东南道行台,使他与高岳、潘乐一起去援救彭城。
当初,侯景听说韩轨要来,便说:“这个吃猪肠子的小子能干些什么!”当侯景听说高岳要来,又说:“兵士倒是很精锐,但领兵的人很一般。”各位将领没有不被侯景轻视的。
但是,当侯景听说慕容绍宗要来时,便敲打着马鞍,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说:“谁使高澄这个鲜卑小子懂得派遣慕容绍宗来呢!如果这样,高王就一定没有死去!”
澄以廷尉卿杜弼为军司,摄行台左丞,临发,问以政事之要、可为戒者,使录一二条。
弼请口陈之,曰:“天下大务,莫过赏罚。
赏一人使天下之人喜,罚一人使天下之人惧,苟二事不失,自然尽美。”澄大悦,曰:“言虽不多,于理甚要。”
高澄任命廷尉卿杜弼为军司,代理行台左丞,临出发时,高澄询问了他一些政事要点需要警惕的,并让他写出一两条来。
杜弼请求口述给高澄,他说:“天下的大事,没有比赏罚更重要的了。
奖赏一人而使天下的人都高兴,惩罚一人而使天下的人害怕,如果做到了这两点,自然就会尽善尽美了。”高澄听后非常高兴,说:“话虽然说得不多,道理却很重要。”
绍宗帅众十万据橐驼岘。
羊侃劝贞阳侯渊明乘其远来击之,不从,旦日,又劝出战,亦不从;侃乃帅所领出屯堰上。
慕容绍宗率领十万人马占据了橐驼岘。
羊侃劝贞阳侯萧渊明趁着慕容绍宗远道而来,人困马乏之时去攻打他,萧渊明没有听从羊侃的劝告。
第二天,羊侃又规劝萧渊明出战,萧渊明还是没有听从他的话;于是羊侃率领他的部下离开了萧渊明驻扎到了新修好的堰坝上。
丙午,绍宗至城下,引步骑万人攻潼州刺史郭凤营,矢下如雨。
渊明醉,不能起,命诸将救之,皆不敢出。
北兖州刺史胡贵孙谓谯州刺史赵伯超曰:“吾属将兵而来,本欲何为,今遇敌而不战乎?”伯超不能对。
贵孙独帅麾下与东魏战,斩首二百级。
伯超拥众数千不敢救,谓其下曰:“虏盛如此,与战必败,不如全军早归。”皆曰“善!”遂遁还。
丙午(十三日),慕容绍宗的军队来到城下,他带领一万多名步兵和骑兵攻打潼州刺史郭凤的军营,箭象雨点一样纷纷射来。
萧渊明饮酒醉了,不能起床,他命令将领们去援救郭凤,但没有人敢出战。
北兖州刺史胡贵孙对谯州刺史赵伯超说:“我们这些人带兵来这里,是来做什么的,现在遇到了敌人,难道不去应战吗?”赵伯超无以对答。
胡贵孙便独自率领自己的军队与东魏的军队作战,斩了二百名东魏人。
赵伯超拥有几千人马却不敢前去救援,对自己的部下说:“敌军如此强盛,与他们交战一定会失败,倒不如保全军队早日回去。”他的手下人都说:“好!”于是,赵伯超便逃回去了。
初,侯景常戒梁人曰:“逐北不过二里。”绍宗将战,以梁人轻悍,恐其众不能支,一一引将卒谓之曰:“我当阳退,诱吴儿使前,尔击其背。”东魏兵实败走,梁人不用景言,乘胜深之。
魏将卒以绍宗之言为信,争共掩击之,梁兵大败,贞阳侯渊明及胡贵孙、赵伯超等皆为东魏所虏,失亡士卒数万人。
羊侃结陈徐还。
当初,侯景常常告诫梁朝人说:“追杀溃退的军队不要超过二里地。”慕容绍宗将要出战,他认为梁朝士兵轻巧灵活,且又很勇敢,害怕自己的军队打不过他们,便一一召见手下的将士们,对他们说:“我假装败退,引诱吴儿向前追,你们从背后攻打他们。”交战中,东魏的军队果真败退逃跑,但梁朝军队没有听从侯景的话,乘胜而深入追击。
东魏的将士都听信了慕容绍宗的话,争相从背后对梁朝军队发起突然攻击,梁朝军队大败,贞阳侯萧渊明以及胡贵孙、赵伯超等人都被东魏俘虏,伤亡失散的士兵有几万之多。
羊侃摆开了阵势,缓缓撤退而返。
上方昼寝,宦者张僧胤白朱异启事,上骇之,遽起升舆,至文德殿阁。
异曰:“韩山失律。”上闻之,恍然将坠床。
僧胤扶而就坐,乃叹曰:“吾得无崐复为晋家乎!”
梁武帝正在睡午觉,宦官张僧胤禀告说朱异要启奏事情,梁武帝不禁惊恐万分,他马上起床,坐上轿子,来到了文德殿的殿堂上。
朱异启奏说:“韩山战事失利。”梁武帝听了之后,吓得恍恍忽忽,要从坐床上倒下去,张僧胤忙把他扶着坐下,于是梁武帝感叹道:“我难道也要落到江山被夷狄所夺取的晋朝那样的下场吗?”
郭凤退保潼州,慕容绍宗进围之。
十二月,甲子朔,凤弃城走。
郭凤退守潼州,慕容绍宗进兵包围了他。
十二月,甲子朔(初一),郭凤弃城而逃。
东魏使军司杜弼作檄移梁朝曰:“皇家垂统,光配彼天,唯彼吴、越,独阻声教。
元首怀止戈之心,上宰薄兵车之命,遂解絷南冠,喻以好睦。
虽嘉谋长算,自我始,罢战息民,彼获其利。
侯景竖子,自生猜贰,远托关、陇,依凭奸伪,逆主定君臣之分,伪相结兄弟之亲,岂曰无恩,终成难养,俄而易虑,亲寻干戈。
衅暴恶盈,侧首无托,以金陵逋逃之薮,江南流寓之地,甘辞卑礼,进敦图身,诡言浮说,抑可知矣。
而伪朝大小,幸灾忘义,主荒于上,臣蔽于下,连结奸恶,断绝邻好,征兵保境,纵盗侵国。
盖物无定方,事无定势,或乘利而受害,或因得而更失。
是以吴侵齐境,遂得句践之师,赵纳韩地,终有长平之役。
矧乃鞭挞疲民,侵轶徐部,筑垒拥川,舍舟徼利。
是以援桴秉麾之将,拔距投石之士,含怒作色,如赴私。
彼连营拥众,依山傍水,举螳螂之斧,被蜣之甲,当穷辙以待轮,坐积薪而候燎。
及锋刃才交,埃尘且接,已亡戟弃戈,土崩瓦解,掬指舟中,衿甲鼓下,同宗异姓,缧绁相望。
曲直既殊,强弱不等,获一人而失一国,见黄雀而忘深阱,智者所不为,仁者所不向。
诚既往之难逮,犹将来之可追。
侯景以鄙俚之夫,遭风云之会,位班三事,邑启万家,揣身量分,久当止足。
而周章向背,离披不已,夫岂徒然,意亦可见。
彼乃授之以利器,诲之以慢藏,使其势得容奸,时堪乘便。
今见南风不竞,天亡有徵,老贼奸谋,将复作矣。
然推坚强者难为功,摧枯朽者易为力,讲其虽非孙、吴猛将,燕、赵精兵,犹是久涉行陈,曾习军旅,岂同剽轻之师,不比危脆之众。
拒此则作气不足,攻彼则为势有余,终恐尾大于身,踵粗于股,倔强不掉,狼戾难驯,呼之则反速而衅小,不征则叛迟而祸大。
会应遥望廷尉,不肯为臣,自据淮南,亦欲称帝。
但恐楚国亡猿,祸延林木,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横使江、淮士子,荆、扬人物,死亡矢石之下,夭折雾露之中。
彼梁主者,操行无闻,轻险有素,射雀论功,荡舟称力,年既老矣,耄又及之,政散民流,礼崩乐坏。
加以用舍乖方,废立失所,矫情动俗,饰智惊愚,毒螫满怀,妄敦戒业,躁竞盈胸,谬治清净。
灾异降于上,怨兴于下,人人厌苦,家家思乱,履霜有渐,坚冰且至。
传险躁之风俗,任轻薄之子孙,朋党路开,兵权在外。
必将祸生骨肉,衅起腹心,强弩冲城,长戈指阙;徒深探,无救府藏之虚,空请熊蹯,讵延晷刻之命。
外崩中溃,今实其时,鹬蚌相持,我乘其弊。
方使骏骑追风,精甲辉日,四七并列,百万为群,以转石之形,为破竹之势。
当使锺山渡江,青盖入洛,荆棘生于建业之宫,麋鹿游于姑苏之馆。
但恐革车之所轹,剑骑之所蹂践,杞梓于焉倾折,竹箭以此摧残。
若吴之王孙,蜀之公子,归款军门,委命下吏,当即授客卿之秩,特加骠骑之号。
凡百君子,勉求多福。”其后梁室祸败,皆如弼言。
东魏让军司杜弼撰写檄文送给梁朝,檄文写道:“皇家一统天下,光辉配于上苍,唯独你们吴、越地区尚违命顽抗,未从圣教。
我们的圣上有心停止兵戈,大丞相也已很少下达出征命令,于是我们对南方俘虏一律放还,以表明我朝欲与你们和睦相处的态度。
虽然这样的好主意,是我们首先想到的,但是休战养民,你们实获其利。
侯景这小子自己胡乱猜疑,起了异心,托身于远方的关、陇地区,依靠奸伪之朝,关中的叛逆首领与他确定君臣名分,伪丞相宇文泰同他结为兄弟,怎么能说他们没有给他恩惠,但是侯景终于还是成了叛逆小人,很快又另有所谋,亲手挑起战端。
这个人罪过显露,恶贯满盈,无所依托,又把金陵作为逃亡之处,将江南作为寄身之地,以甜言蜜语和谦卑的礼节,想在梁朝找到立身之地,他的那些虚假浮夸的话语,其用意是不难知道的。
而伪朝的大小官员们都幸灾乐祸,忘却大义,主子在上面荒淫元道,臣子在下面隐瞒真相,勾结奸恶之徒,断绝邻好之交,征兵保境,纵盗侵国。
物无定向,事无定势,有的国君为了追逐利益而受害,有的国君则因贪小利而酿成大的损失。
所崐以吴国侵略齐国,结果越王勾践率军乘虚而入,灭掉吴国;赵国接受韩国的土地,终于导致了长平之战,使赵国衰微。
况且你们驱使疲惫之民,侵略我国徐州,修筑堡垒,拦截河流,阻断水运而追求一时的利益,能不遭到惨败的下场吗?所以,那些击鼓挥旗的将领,那些勇力无比的士卒,出征时都面带怒容,好象要去报自己的私仇一样。
你们营垒一个紧挨一个,兵马众多,依山傍水,地势优越,举着螳螂前臂一样的斧头,披着蜣螂虫一样的甲衣,立在车辙上面等待车轮压来,坐在柴禾堆上等候大火燃烧。
等到两军刚刚互相接触,战尘已经连成一片,便纷纷丢戟弃戈,土崩瓦解,抢着上船而逃时被砍下落在舱里的手指多得可以掬起来,官兵们一个个听命受绑,不管是同宗还是异姓的人,都被囚禁起来,只能默默对视。
是非分明,强弱不等,为了得到一个人而失去一个国家,只见黄雀却忘掉下面有深深的陷井,这种事情是智者不做,仁者不为的。
诚然,已经过去的事情便无法挽回了,但将来之事则是可以防止的。
侯景本是一个出身低贱的乡野之夫,刚好赶上风云变幻之际,因此借机而位列三卿,食邑万户,他要是能拈量清自己的身份,便早就应该满足了。
但是他自始至终反复无常,朝秦暮楚,散乱无章,没完没了。
他这么做岂能无所用心,其用意是很容易看出来的。
但是你们还授予他兵权,引诱他去干坏事,使他得势而能够行使奸计,乘机实现自己的野心。
现在他看到南方势力衰微,这是天将要灭梁朝的征兆,侯景这老贼恐怕又要实施他的阴谋了。
然而想要推倒坚强之物的难以成功,而摧折枯朽之物的则容易达到目的。
侯景虽然算不上是孙武、吴起那样的猛将,他率领的也不是燕国、赵国的精兵,可是毕竟久经战阵,熟于军事,既非脆弱之师,又非无力之众。
他如果要与我朝相抗则气势不足,但是攻打你们则力量有余,最终恐怕会尾大于身,脚跟粗过大腿,倔强而不肯转身,狠戾而难以驯服,如果召他回朝,削掉兵权的话,他会立即反叛,但是只能引起小的事端;如果不召回的话,虽然他可能反叛得迟一些,但是会酿出更大的祸患。
他一定会象苏峻那样不会听任廷尉捕治而束手待毙,最终不肯为臣,也一定会象黥布占据淮南那样,也想自己称帝。
只恐怕会有楚国亡猿,祸延林木;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那样的灾祸发生,使江淮士子、荆扬人物,横死于乱箭飞石之下,丧身于迷雾湿露之中。
你们梁朝的君主,没有什么操行,却一向轻薄阴险,把射雀鸟计算功劳,摇小船称为勇力,专在小事上斤斤计较。
他年纪已经老了,头脑也糊涂了,搞得政务散乱,民众流失,礼崩乐坏。
加上他任免官员背离原则,废立太子失去顺序,违背常情以煽动俗人,弄巧设诈以惊服愚人,蛇蝎之毒满怀,却假奉佛祖,争权之心盈胸,却诳称清净。
上天降下灾异以示警告,百姓怨谤于下,人人厌苦,家家思乱,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
他还倡导邪异的风俗,任用言行轻薄的子孙,朋党大兴,兵权在外。
这样必然导致亲骨肉之间酿出灾祸,心腹人中间制造出事端,强弩射向都城,长戈指向宫殿;到时候就是如赵武灵王那样去捉雏鸟来吃也是白搭,无法补救脏腑的空虚;就是象楚成王那样请求吃了熊掌再死也是无济于事,又怎么能使生命延长片刻。
你们朝廷外部分崩离析,里面溃败不堪的时候已经来临,你们内部正在鹬蚌相争,我们乘机而得利。
这将使我们骏马追风,精甲耀日,几十员大将列阵,百万名大军云集,以高山滚石之形呈破竹之势。
要使锺山移到江北,銮仪进入洛阳,建业城的宫殿里长满荆棘,姑苏城的馆舍中有麋鹿漫游。
只担心战车所到之处碾压一切,铁骑跃过之处蹂践群物,以致杞梓倾折,竹箭摧残。
如果你们能象左思《三都赋》中的东吴王孙和西蜀公子那样,前来我们的军门投诚,听命于我们的下级官吏,我们就会象秦国任用从楚国而来的李斯为客卿以及晋朝加封从吴国而来的孙秀为骠骑将军那样,立即授与你们高官厚禄。
各位君子,希望你们认真思量,自求多福。”其后,梁室祸败,情况正如杜弼所说的那样。
侯景围谯城不下,退攻城父,拔之。
壬申,遣其行台左丞王伟等诣建康说上曰:“邺中文武合谋,召臣共讨高澄,事泄,澄幽元善见于金墉,杀诸元六十馀人。
河北物情,俱念其主,请立元氏一人以从人望,如此,则陛下有继绝之名,臣景有立功之效,河之南北,为圣朝之邾、莒,国之男女,为大梁之臣妾。”上以为然,乙亥,下诏以太子舍人元贞为咸阳王,资以兵力,使还北主魏,须渡江,许即位,仪卫以乘舆之副给之。
贞,树之子也。
侯景围攻谯城,不能攻克,便退攻城父,打下了该城。
壬申(初九),侯景派遣他的行台左丞王伟等人到建康游说梁武帝:“邺城中的文武百官们一崐起谋划,召我与他们一起讨伐高澄,事情泄露了,高澄把元善见囚禁在金墉,杀死了六十多个元氏家族的人。
河北的民心所向,都思念他们的主人,请求立元氏一人为主,以便顺应百姓的愿望,这样一来,则陛下有兴亡继绝之美名,我侯景也有立功建勋的成就,黄河的南边和北边,便成为圣朝附属国,那里的男男女女,都成为大梁的臣妾。”梁武帝认为侯景讲的是对的,乙亥(十二日),颁布诏书封立太子舍人元贞为咸阳王,并给他军队,让他回到北方入主魏国,等到元贞渡过了长江,梁武帝就允许他登上王位,按仅次于皇帝的规格配给他仪仗和卫士。
元贞是元树的儿子。
萧渊明至邺,东魏主升阊阖门受俘,让而释之,送于晋阳,大将军澄待之甚厚。
萧渊明被押送到了邺城,东魏孝静帝登上了阊阖门接收战俘,责备之后就给他松绑,然后送到了晋阳,大将军高澄非常厚待萧渊明。
慕容绍宗引军击侯景,景辎重数千两,马数千匹,士卒四万人,退保涡阳。
绍宗士卒十万,旗甲耀日,鸣鼓长驱而进。
景使谓之曰:“公等为欲送客,为欲定雌雄邪?”绍宗曰:“欲与公决胜负。”遂顺风布陈。
景闭垒,俟风止乃出。
绍宗曰:“侯景多诡计,好乘人背。”使备之,果如其言。
景命战士皆被短甲,执短刀,入东魏陈,但低视,斫人胫马足。
东魏兵遂败,绍宗坠马,仪同三司刘丰生被伤,显州刺史张遵业为景所擒。
慕容绍宗带领军队攻打侯景,侯景带着几千辆辎重,几千匹马,四万名兵卒,退守涡汤。
慕容绍宗统帅十万士兵,旌旗、铠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敲着战鼓长驱直进。
侯景派人对慕容绍宗说:“你们这是想送客人,还是想决一雌雄?”慕容绍宗回答说:“想和你决一胜负。”于是,他顺着风势摆了阵势,侯景关闭了营垒,等风停了才出来。
慕容绍宗说:“侯景诡计多端,喜欢从人的背后进攻。”他派人加强防备,结果确如他所说的那样。
侯景命令战士们身披短小的铠甲,手持短刀,从背后进入了东魏军队的阵营,只是低头而视,瞧准东魏士兵的小腿和马腿砍去。
东魏的军队于是溃败了。
慕容绍宗从马上坠下来,仪同三司刘丰生被砍伤,显州刺史张遵业被侯景擒获。
绍宗、丰生俱奔谯城,裨将斛律光、张恃显尤之,绍宗曰:“吾战多矣,未见如景之难克者也。
君辈试犯之!”光等被甲将出,绍宗戒之曰:“勿渡涡水。”二人军于水北,光轻骑射之。
景临涡水谓光曰:“尔求勋而来,我惧死而去。
我,汝之父友,何为射我?汝岂自解不渡水南,慕容绍宗教汝也。”光天以应。
景使其徒田迁射光马,洞胸,光易马隐树,又中之,通入于军。
景擒恃显,既而舍之。
光走入谯城,绍宗曰:“今定何如,而尤我也!”光,金子之也。
慕容绍宗、刘丰生一起逃往谯城。
裨将斛律光、张恃显责怪他们,慕容绍宗说:“我身经多次战斗,没有见到象侯景这样难以对付的敌手。
你们试着去斗他一斗吧!”斛律光等人披上铠甲要去出战,慕容绍宗告诫他们说:“不要渡过涡水。”斛律光与张恃显两个人把军队驻扎在涡水北面,斛律光乘轻骑用弓箭射侯景,侯景在涡水边对斛律光说:“你为求取功勋而来,我因害怕死而离去。
我是你父亲的朋友,你为什么用箭射我?你哪里能懂得不可渡涡水到南面来的道理,一定是慕容绍宗教你的。”斛律光无言以对。
侯景让他的手下人田迁用箭射斛律光的马,箭穿透了马的胸膛。
斛律光又换了匹马躲在树后。
田迁的箭又射中了他的马,斛律光便退回了军营。
侯景捉住了张恃显,很快又放了他。
斛律光跑到了谯城,慕容绍宗说:“今天你们交兵究竟如何?你还责怪我!”斛律光是斛律金的儿子。
开府仪同三司段韶夹涡而军,潜于上风纵火,景帅骑入水,出而却走,草湿,火不复然。
开府仪同三司段韶驻军于涡水两岸偷偷地顺风纵火,侯景率领骑兵进入水中,从水中出来向后撤退,草被打湿以后,火便不再燃烧。
魏岐州久经丧乱,刺史郑穆初到,有户三千,穆抚循安集,数年之间,至四万余户,考绩为诸州之最;丞相泰擢穆为京兆尹。
西魏岐州长期经受战乱,刺史郑穆初到任时,只有三千户人家,郑穆安抚百姓,让他们休养生息,并让他们聚集而居,几年之间,岐州便有了四万多户人家,朝廷考绩时在所有州刺史中他的政绩最好;丞相宇文泰提拔郑穆为京兆尹。
侯景与东魏慕容绍宗相持数月,景食尽,司马世云降于绍宗。
侯景与东魏的慕容绍宗相持了几个月,侯景的粮食吃完了,司马世云投降了慕容绍宗。
梁纪十七 高祖武皇帝十七太清二年(戊辰、548)
梁纪十七 梁武帝太清二年(戊辰,公元548年)
春,正月,已亥,慕容绍宗以铁骑五千夹击侯景,景诳其众曰:“汝辈家属,已为高澄所杀。”众信之。
绍宗遥呼曰:“汝辈家属并完,若归,官勋如旧。”被发向北斗为誓。
景士卒不乐南渡,其将暴显等各帅所部降于绍宗。
景众大溃,争赴涡水,水为之不流。
景与腹心数骑自硖石济淮,稍收散卒,得步骑八百人,南过小城,人登陴诟之曰:“跛奴!欲何为邪!”景怒,破城,杀诟者而去。
昼夜兼行,追军不敢逼。
使谓绍宗曰:“景若就擒,公复何用!”绍宗乃纵之。
春季,正月,已亥(初七),东魏慕容绍宗带领五千精锐骑兵前后夹击侯景的军队。
侯景欺骗他的士兵们说:“你们这些人的家属,已经被高澄杀掉了。”侯景手下的士兵都相信了他的话。
慕容绍宗从远方高喊着:“你们的家属都平安无事,如果你们回归,官职和勋爵会象从前一样封给你们。”说完,他披散着头发面向北斗星发誓。
侯景的士兵们不愿意南渡,他的将领暴显等人各自统率自己的部队投降了慕容绍宗。
侯景的人马全面溃败,士兵们争相抢渡涡水,河水都被败兵们阻断、不再奔流了。
侯景与自己的几个心腹之人骑马从硖石渡过了淮河。
他们逐渐收集了一些溃散的士兵,步兵、骑兵共有八百人。
他们向南经过一座小城时,有人登上了城墙上面呈凸凹形的短墙对侯景谩骂道:“跛脚的奴才,看你还想做什么!”侯景听完恼羞成怒,攻破了这座小城,杀掉了骂他的人之后带兵离去。
他们昼夜兼行,追击他们的东魏军队不敢逼近。
侯景派人对慕容绍宗说:“侯景如果被抓去,您还有什么用呢?”慕容绍宗于是便放过了他。
辛丑,以尚书仆射谢举为尚书令,守吏部尚书王克为仆射。
辛丑(初九),梁武帝任命尚书仆射谢举为尚书令,守吏部尚书王克为仆射。
甲辰,豫州刺史羊鸦仁以东魏军渐逼,称粮运不继,弃悬瓠,还义阳;殷州刺史羊思达亦弃项城走;东魏人皆据之。
上怒,责让鸦仁;鸦仁惧,启申后期,顿军淮上。
甲辰(十二日),豫州刺史羊鸦仁因东魏军队逐渐逼近,声称粮草运输接济不上,舍弃了悬瓠城,回到了义阳;殷州刺史羊思达也丢弃了项城逃走。
这些地方都被东魏军队占领了。
梁武帝十分恼怒,斥责了羊鸦仁,羊鸦仁很害怕,启奏梁武帝申请宽限一段时期,并把军队驻扎在淮河上游。
侯景既败,不知所适,时鄱阳王范除南豫州刺史,未至。
马头戍主刘神茂,素为监州事韦黯所不容,闻景至,故往候之,景问曰:“寿阳去此不远,城池险固,欲往投之,韦黯其纳我乎?”神茂曰:“黯虽据城,是监州耳。
王若驰至近郊,彼必出迎,因而执之,可以集事。
得城之后,徐以启闻,朝廷喜王南归,必不责也。”景执其手曰:“天教也。”神茂请帅步骑百人先为乡导。
壬子,景夜至寿阳城下;韦黯以为贼也,授甲登陴。
景遣其徒告曰:“河南王战败来投此镇,愿速开门!”黯曰:“既不奉敕,不敢闻命。”景谓神茂曰:“事不谐矣。”神茂曰:“黯懦而寡智,可说下也。”乃遣寿阳徐思玉入见黯曰:“河南王,朝廷所重,君所知也。
今失利而投,何得不受?”黯曰:“吾之受命,唯知守城;河南自败,何预吾事!”思玉曰:”国家付君以阃外之略,今君不肯开城,若魏兵来至,河南为魏所杀,君岂能独存!何颜以见朝廷?”黯然之。
思玉出报,景大悦曰:“活我者,卿也。”癸丑,黯开门纳景,景遣其将分守四门,诘责黯,将斩之;既而抚手大笑,置酒极欢。
黯,睿之子也。
侯景战败后,不知道该投奔哪里。
这时鄱阳王萧范被任命为南豫州刺史,还没有上任。
马头戍主刘神茂,平素不被监州事韦黯所容。
当他听说侯景来到,便前去迎候侯景。
侯景问他:“寿阳离这个地方路途不远,城池险要、坚固。
我想要前往投奔,韦黯他能接纳我吗?”刘神茂回答说:“韦黯虽然占据着寿阳城,但他只是监州官罢了。
如果您率兵到了寿阳近郊,韦黯一定会出来迎接,趁此机会拘捕他,事情就可以成功。
得到寿阳城之后,再慢慢地启奏皇上,让皇上知道此事。
朝廷对大王南来归顺很高兴,一定不会责怪你的。”崐侯景听完握住刘神茂的手说:“真是天教我也。”刘神茂请求率领一百名步兵和骑兵先去做向导。
壬子(二十日)。
侯景夜间来到了寿阳城下。
韦黯以为是贼盗来了,披上铠甲登上了城墙。
侯景派手下人告诉韦黯说:“河南王侯景战败前来投奔此镇,希望赶快打开城门!”韦黯说:“我因为没有接到皇帝的圣旨,不敢听从你的命令。”侯景对刘神茂说:“事情不妙了。”刘神茂回答说:“韦黯懦弱并且缺少智谋,可以让人劝说他改变主意。”于是,侯景派寿阳人徐思玉进城拜见韦黯说:“河南王是朝廷所器重的人,您是知道的。
现在他失利前来投奔你,怎么能不接纳他呢?”韦黯说:“我所接受的命令,只知道要守卫寿阳城,河南王战败了,与我有什么相干!”徐思玉说:“国家付予你统兵在外的权力,现在你不肯打开城门,如西魏的军队追来,河南王被西魏人杀掉,你怎能独自生存呢!你还有什么脸去见朝廷?”韦黯认为徐思玉说得很对。
徐思玉出城秉报了侯景,侯景非常高兴地说:“救活我的人,正是你啊。”癸丑(二十一日),韦黯打开了城门接纳侯景。
侯景派他的将领分别把守四个城门。
他斥责韦黯不马上接纳他,要斩杀韦黯。
不久,侯景又拍手放声大笑起来,摆出酒宴,尽情欢乐。
韦黯是韦睿的儿子。
朝廷闻景败,未得审问;或云:“景与将士尽没。”上下咸以为忧。
侍中、太子詹事何敬容诣东宫,太子曰:“淮北始更有信,侯景定得身免,不如所传。”敬容曰:“得景遂死,深为朝廷之福。”太子失色,问其故,敬容曰:“景翻覆叛臣,终当乱国。”太子于玄圃自讲《老》、《庄》,敬容谓学士吴孜曰:“昔西晋祖尚玄虚,使中原沦于胡、羯。
今东宫复尔,江南亦将为戎乎!”
朝廷听说侯景战败,没有能详细地查问。
有人说:“侯景与他的将士全军覆没了。”朝廷上上下下都为此而担忧。
侍中、太子詹事何敬容来到东宫,太子说:“淮河北面又有消息了,侯景一定会免于身亡,并不象人们所传说的那样。”何敬容说:“得知侯景终于死了,这实在是朝廷的福分啊。
“太子听完大惊失色。
问他为什么这样说。
何敬容说:“侯景是个反复无常的叛臣,他将会使国家大乱。”太子在玄圃亲自讲读《老子》、《庄子》,何敬容对学士吴孜说:“昔日,西晋始祖崇尚玄妙、虚无之说,结果使中原沦丧在胡人、羯人手中。
现在东宫太子又这样做,江南恐怕也将成为胡人的天下了吧!”
甲寅,景遣仪同三司于子悦驰以败闻,并自求贬削;优诏不许。
景复求资给,上以景兵新破,未忍移易。
乙卯,即以景为南豫州牧,本官如故;更以鄱阳王范为合州刺史,镇合肥。
光禄大夫萧介上表谏曰:“窃闻侯景以涡阳败绩,只马归命,陛下不悔前祸,复敕容纳。
臣闻凶人之性不移,天下之 恶一也。
昔吕布杀丁原以事董卓,终诛董而为贼;刘牢反王恭以归晋,还背晋以构妖。
何者?狼子野心,终无驯狎之性,养虎之喻,必见饥噬之祸矣。
侯景以凶狡之才,荷高欢卵翼之遇,位台司,任居方伯,然而高欢坟土未干,即还反噬。
逆力不逮,乃复逃死关西;宇文不容,故复投身于我。
陛下前者所以不逆细流,正欲比属国降胡以讨匈奴,冀获一战之效耳;今既亡师失地,真是境上之匹夫,陛下爱匹夫而弃与国。
若国家犹待其更鸣之辰,岁暮之效,臣窃惟侯景必非岁暮之臣;弃乡国如脱屣,背君亲如遗芥,岂知远慕圣德,为江、淮之纯臣乎!事迹显然,无可致惑。
臣朽老疾侵,不应干预朝政;但楚囊将死,有城郢之忠,卫鱼临亡,亦有尸谏之节。
臣为宗室遗老,敢忘刘向之心!”上叹息其忠,然不能用。
介,思话之孙也。
甲寅(二十二日),侯景派遣仪同三司于子悦飞马返回建康,把自己战败的事启奏朝廷,并且自己请求革职贬官。
梁武帝下诏没有答应。
侯景又请求为他补充财物和给养,梁武帝因为侯景的军队刚刚被打败,没有忍心把他调动。
乙卯(二十三日),梁武帝就让侯景担任南豫州牧,他原来的官职还依然保持;又任命鄱阳王萧范为合州刺史,镇守合肥。
光禄大夫萧介上表进谏说:“我私下听说侯景在涡阳打了败仗,单枪匹马前来归顺。
陛下您不追悔他从前造成的灾难,又敕免并容纳了他。
我听说恶人的秉性不会改变,天下的恶人是一样的。
昔日吕布杀死了丁原,来侍奉董卓,而最终又杀死了董卓,成为叛贼。
刘牢反叛王恭,归附晋朝,但又背弃了晋朝,制造邪恶事端。
为什么呢?因为狼子野心,最终也不会有驯服、顺从的秉性,以喂养老虎为例,一定会出现被饥饿的老虎吃掉的祸患。
侯景凭借着他的凶狠与狡猾 的才能,受高欢的豢养和保护,身居高位独据一方,然而,高欢死后坟土还未干,他就反叛了高氏。
只是因为叛逆的力量还不足,他才又逃奔到了关西。
宇文泰没有收容他,所以他崐才投靠了我们。
陛下您以往这所以不拒细流,接纳了侯景,正是为了象汉代在边境上设置属国安投降的胡人来对会匈奴那样,欲让侯景来对付东魏,希望他同东魏打一仗;而现在侯景既然亡师失地,吃了败仗,那么他便只是边境上的一个平常之人,陛下您舍不得区区一个侯景,却失去了与友好国家的和睦,如果国家还等待他自新之时,晚年效力,我私下认为侯景必定不是晚年效力的臣子。
他抛弃家国象脱掉鞋一样轻率,背弃国君、亲人象丢掉草芥一样容易,他怎么会懂得远慕圣德而来,做我们梁朝纯贞的臣子呢!他的所作所为很明显,没有人会感到迷惑不解。
我已经衰老,又受疾病侵扰,本不应该干预朝廷政事。
但是楚国令尹子囊在临死时,还叮嘱子庚修筑郢都的城墙,不忘保护社稷。
卫国的史鱼将死之时,尚有让儿子置尸窗下进谏卫灵公之举。
我身为皇族遗老,怎么敢忘记刘向的一片忠心!”梁武帝魏很赞赏萧介的一片忠心,但是却不能听从他的忠告。
萧介是萧思话的孙子。
己未,东魏大将军澄朝于邺。
己未(二十七日),东魏大将军高澄来到邺城朝拜国主。
魏以开府仪同三司赵贵为司空。
西魏任命开府仪同三司赵贵为司空。
魏皇孙生,大赦。
西魏文帝的孙子降生,大赦天下。
二月,东魏杀其南兖州刺史石长宣,讨侯景之党也;其馀为景所胁从者,皆赦之。
二月,东魏杀掉了南兖州刺史石长宣,这是讨伐侯景的同党。
其余被侯景所威胁,迫不得已随从他反叛的人都被赦免了。
东魏既得悬瓠、项城,悉复旧境。
大将军澄数遣书移,复求通好;朝廷未之许。
澄谓贞阳侯渊明曰:“先王与梁主和好,十有馀年。
闻彼礼佛文云:‘奉为魏主,并及先王,’此乃梁主厚意;不谓一朝失信,致此纷扰,知非梁主本心,当是侯景扇动耳,宜遣使谘论。
若梁主不忘旧好,吾亦不敢违先王之意,诸人并即遣还,侯景家属亦当同遣。”渊明乃遣事侯僧辩奉启于上,称“勃海王弘厚长者,若更通好,当听渊明还。”上得启,流涕,与朝臣议之。
右卫将军朱异、御史中丞张绾等皆曰:“静寇息民,和实为便。”司农卿傅岐独曰:“高澄何事须和?必是设间,故命贞阳遣使,欲令侯景自疑;景意不安,必图祸乱。
若许通好,正堕其计中。”异等固执宜和,上亦厌用兵,乃从异言,赐渊明书曰:“知高大将军礼汝不薄,省启,甚以慰怀。
当别遣行人,重敦邻睦。”
东魏得到了悬瓠、项城后,完全恢复了有的疆土区域。
大将军高澄多次派人送交国书,再次请求与梁朝通和、友好。
朝廷没有允许。
高澄对贞阳侯萧渊明说:“先王与梁主和睦相处,有十多年了。
听说他拜佛的文字中写着,为魏国国主奉佛,同时也提到先王。
这是梁主的真情厚意,没想到一朝失信,竟导致如此纷乱。
我知道这并不是梁主的本意,一定是侯景煽动罢了。
我们应该派遣使者去商讨一下,如果梁主没有忘记旧日两国这间的友好关系,我也不敢违背先王的意愿与梁朝为敌。
我会立即遣返留在北方的人,侯景的家属也会同时得到遣返。”萧渊明于是派遣省事夏侯僧辩向梁武帝呈递了奏书,声称:“勃海王高澄是宽宏大量、十分厚道的长者,如果梁朝再次与东魏关系友好的话,高澄会允许我回到梁朝的。”梁武帝看到萧渊明的启奏后,流下了眼泪。
便与朝中大臣们共同商议此事。
右卫将军朱异、御史中丞张绾等人都说:“平息敌寇,安息百姓,讲和对于我们来说确实很好。”只有司农卿傅岐认为;“高澄为什么要和我们讲和?这一定是他设下的离间计,之所以让贞阳侯萧渊明派来使者,目的是想让侯景自己产生猜疑。
侯景的心神不定,心里不安宁,就一定会图谋叛乱引起灾祸。
如果您答应与东魏友好往来,就正好堕入了高澄的圈套,中了他的奸计。”朱异等人固执地主张应该与东魏和好,梁武帝也厌倦了战争,于是便同意了朱异的意见,赐给萧渊明一封信,信上说:“知道高大将军待你不错,我看了你的奏折,心里感到很宽慰。
自当另外派遣使者到魏国,以便重新建立两国之间的和睦友好关系。”
僧辩还,过寿阳,侯景窃访知之,摄问,具服。
乃写答渊明之书,陈启于上曰:“高氏心怀鸩毒,怨盈北土,人愿天从,欢身殒越。
子澄嗣恶,计灭待时,所以昧引一胜者,盖天荡澄心以盈凶毒耳。
澄敬行合天心,腹心无疾,又崐何急急奉璧求和?岂不以秦兵扼其喉,胡骑迫其背,故甘辞厚币,取安大国。
臣闻‘一日纵敌,数世之患’,何惜高澄一竖,以弃亿兆之心!窃以北魏安强,莫过天监之始,钟离之役,匹马不归。
当其强也,陛下尚伐而取之;及其弱也,反虑而和之。
舍已成之功,纵垂死之,使其假使强梁,以遗后世,非直愚臣扼腕,实亦志痛心。
昔伍相奔吴,楚邦卒灭;陈平去项,刘氏用兴,臣虽才劣古人,心同往事。
诚知高澄忌贾在翟,恶会居秦,求盟请和,冀除其患。
若臣死有益,万殒无辞;唯恐千载,有秽良史。”景又致书于朱异,饷金三百两;异纳金而不通其启。
夏侯僧辩返回东魏,路过寿阳城。
侯景私下查访知道了这件事,便拘捕了他,向他寻问情况。
夏侯僧辩把一切都告诉了侯景。
侯景于是写了一封回复萧渊明的书信向梁武帝陈述启奏说:“高氏内心象毒酒一样狠毒,北方人民对怨恨至极。
天从人愿,高欢终于死去。
他的儿子高澄继承了他父亲的恶毒,灭亡的时间已经不长了。
高澄侥幸打胜了涡汤战役的原因,大概是上天要动荡其心,好让他恶贯满盈吧。
高澄的行为如果合乎上天的意愿,心腹要害如果没有毛病,又为什么要急急忙忙地捧璧求和呢?还不是因为关中的军队卡住了他的咽喉,柔然的军队在他的背后步步逼的缘故,所以他才用甜言蜜语,丰厚的钱财,来换取同我朝之间关系的安定。
我听说‘一天放纵敌人,就会成为几代人的祸患’,您何必要怜悯高澄这小子,而背弃亿万人民的心愿呢!我私下认为北魏安定强大的时期,莫过于天监初年,但钟离战役,北魏却片甲未回。
当其强大之时,陛下尚且还讨伐并战胜了它,现在东魏力量薄弱了,您反而顾虑重重与它讲和。
舍弃已经成就的功业,去放纵东魏这个濒临死亡的人,使它能托命强梁,把祸患留给后世。
这不仅让我扼腕叹息,也让有志之士感到痛心啊。
以前,楚国的伍了胥投奔了吴国,楚国终于被吴国灭掉;陈平离开项羽,刘邦任用了他从而使国家兴盛起来。
我虽然比古人才疏学浅,但是,我的忠心却和他们一样。
我知道高澄是忌恨我投奔梁朝,就象忌恨贾季投翟,随会投奔秦一样。
他请求讲和结成盟国,只是希望除掉他的心腹之患。
如果我死了能对国家有益,我万死不辞。
只恐怕千百年后,在史册上留下陛下的污点。”侯景又写信给朱异,并赠给朱异三百两黄金。
朱异收下了侯景的钱财却没有把侯景的奏折向梁武帝呈递。
己卯,上遣使吊澄。
景又启曰:“臣与高氏,衅隙已深,仰凭威灵,期雪仇耻;令陛下复与高氏连和,使臣何地自处!乞申后战,宣畅皇威!”上报之曰:“朕与公大义已定,岂有成而相纳,败而相弃乎!今高氏有使求和,朕亦更思偃武。
进退之宜,国有常制,公但清静自居,无劳虑也!”景又启曰:“臣今蓄粮聚众,秣马潜戈,指日计期,克清赵、魏,不容军出无名,故愿以陛下为主耳。
今陛下弃臣遐外,南北复通,将恐微臣之身,不免高氏之手。”上又报曰:“朕为万乘这主,岂可失信于一物!想公深得此心,不劳复有启也。”
己卯(十七日),梁武帝派遣使者去慰问高澄,吊唁高欢。
侯景又向梁武帝奏说:“我与高氏父子之间的嫌隙和仇恨已经很深,我仰仗您的威灵,期待着报仇雪耻。
现在陛下又与高氏修好讲和,让我何处安身呢?请求您让我再次与高澄交战,来显示梁朝的皇威!”梁武帝写信回答侯景说:“我与你之间君臣大义已定,怎会有你打了胜仗就接纳你,打了败仗就抛弃你的道理呢?现在,高澄派遣使者来求和,我也想停止干戈。
应该进还是应该退,国家有正常的制度,你只管清静自居就行了,无需费心去考虑这些!”侯景又向梁武帝启奏说:“我现在已贮备了粮草,聚集了士兵,喂了战马,藏好了武器,不日便 可收复北方。
我不能出师无名,所以希望陛下您能为我做主。
现在陛下把我弃这在外,南北双方又开始互相沟通,只怕微臣的性命,将难免死在高澄之手。”梁武帝又写信给侯景说:“我是大国这君,怎么可以失信于人呢!我想你深深知道我的这番心,你不必再启奏了。”
景乃诈为邺中书,求以贞阳侯易景,上将许之。
舍人傅岐曰:“侯景以穷归义,弃之不祥;且百战之馀,宁肯束手就絷!”谢举、朱异曰:“景奔败之将,一使之力耳。”上从之,复书曰:“贞阳旦至,侯景夕返。”景谓左右曰:“我固知吴老公薄心肠!”王伟说景曰:“今坐听亦死,举大事亦死,唯王图之!”于是始为反计:属城居民,悉召募为军士,辄停责市估及田租,百姓子女,悉以配将士。
侯景于是假造了一封来自东魏都城邺城的书信,信中写道要用贞阳侯崐萧渊明交换侯景。
梁武帝打算答应这一要求。
舍人傅岐说:“侯景顺为山穷水尽才归至正道,投奔梁朝,舍弃了他是不吉祥的。
况且侯景也身经百战,他怎么肯束手就擒呢!”谢举、朱异说:“侯景是败军之将,用一个使者就会把他召回来。”梁武帝听从了谢举、朱异的话,给邺城回信说:“贞阳侯早一到,侯景晚上会押送回去。”侯景对左右的人说:“我就知道这个老家伙是个薄情寡义之人!”王伟对侯景劝说道:“现在,我们等着听候梁国安排也是死,图谋大业也不过一死,希望大王您考虑一下这件事!”于是侯景才开始有把叛之计:将寿阳城内所有的居民,都招募为军队的士兵。
立即停止收取市场税及田租。
百姓之女,都被分派给将士们。
三月,癸巳,东魏以太尉襄城王旭为大司马,开计仪同三司高岳为太尉。
辛亥,大将军澄南临黎阳,自虎牢济河至洛阳。
魏同轨防长史裴宽与东魏将彭乐等战,为乐所擒,澄礼遇甚厚,宽得间逃归。
澄由太行返晋阳。
三月,癸巳(初二),东魏任命太尉襄城王旭为大司马,任命开府仪同三司高岳为太尉。
辛亥(二十日),大将军高澄南巡至黎阳,从虎牢渡过黄河到达了洛阳。
西魏同轨防长史裴宽与东魏乐等人交战,被彭乐抓获,高澄以礼相待,待他很优厚,裴宽找了个机会逃回了西魏。
高澄由太行出发,返回了晋阳。
屈獠同斩李贲,传首建康。
贲兄天宝遁入九真,收余兵二万围爱州,交州司马陈霸先帅众讨平之。
诏以霸先为西江督护、高要太守、督七郡诸军事。
在屈獠洞有人将李贲斩杀了,他的首级被送到建康城。
李贲的哥哥李天宝逃到了九真郡,收聚剩余的二万人马包围了爱州,交州司马陈霸先率领军队讨伐并扫平了李天宝。
梁武帝下诏任命陈霸先为西江督护、高要太守、督七郡诸军事。
夏,四月,甲子,东魏吏部令史张永和等伪假人官,事觉,纠检、首者六万馀人。
夏季,四月,甲子(初三),东魏吏部令史张永和等人伪造任官文书授人官职,事情败露之后,由别人纠查、检举出的人以及自首的人达六万多。
甲戌,东魏遣太尉高岳、行台慕容绍宗、大者督刘丰生等将步骑十万玫魏王思政于颍川。
思政命卧鼓偃旗,若无人者。
岳恃其众,四面陵城。
思政选骁勇开门出战,岳兵败走。
岳更筑土山,昼夜攻之,思政随方拒守,夺其土山,置楼堞以助防守。
甲戌(十三日),东魏派遣太尉高岳、行台慕容绍宗、大都督刘丰生等人,率领十万步兵和骑后到颍川攻打西魏王思政的军队。
王思政命令部队把战鼓和军旗都放倒在地,好象没有人一样。
高岳自恃人马众多,从四个方向攻打颍川城。
王思政挑选了一些骁勇善战的将士打开城门出去应战,高岳的军队被打败逃走了。
高岳改变了战术,又修筑了一座土山,日夜不停地攻城。
王思政随机应变守卫颍川城,并且夺取了土山,在土山上修筑了岗楼和低矮的城墙来辅助颍川的防守。
五月,魏以丞相泰为太师,广陵王欣为太傅,李弼为大宗伯,赵贵为大司寇,于谨为大司空。
太师泰奉太子巡抚西境,登陇,至原州,历北长城,东趣五原,至蒲州,闻魏主不豫而还。
及至,已愈,泰还华州。
五月,西魏文帝任命丞相宇文泰为太师,任命广陵王元欣为太傅,任命李弼为大宗伯,任命赵贵为大司寇,任命于谨为大司空。
太师宇文泰侍奉太子巡抚西部边境地区。
他们选 进入陇地,然后到达了原州,经过了北长城。
向东至五原,至达了蒲州。
后来他们听说西魏文帝身体不适就返回了国都。
等回到都城后,西魏文帝的身体已经痊愈了。
宇文泰便返回了华州。
上遣建康令谢挺、散骑常侍徐陵等聘于东魏,复修前好。
陵,之子也。
梁武帝派遣建康令谢挺、散骑常侍徐陵等人到东魏去聘问。
恢复从前的友好关系。
徐陵是徐的儿子。
六月,东魏大将军澄巡北边。
六月,东魏大将军高澄到北部边境地区巡视。
秋,七月,庚寅朔,日有食之。
秋季,七月,庚寅朔(初一),这一天有日食现象。
乙卯,东魏大将军洽朝于邺。
以道士多伪滥,始罢南郊道坛。
八月,崐庚寅,澄还晋阳,遣尚书辛术帅诸将略江、淮之北,凡获二十三州。
乙卯(二十六日),东魏大将军高澄到邺城上朝。
因为道士中有许多是假冒的,东魏便将南郊的道坛废除了。
八月,庚寅(初二),高澄返回晋阳,他派尚书辛术统率诸将夺取长江、淮河以北的地区,一共占领了二十三个州。
侯景自至寿阳,征求无已,朝廷未尝拒绝。
景请娶于王、谢,上曰:“王、谢门高非偶,可于朱、张以下访之。”景恚曰:“会将吴儿女配奴!”又启求锦万匹为军人作袍中领军朱异议以青布给之。
又以台所给仗多不能精,启请东冶锻工,欲更营造。
景以安北将军夏侯夔之子为长史,徐思玉为司马,遂去“夏”称“侯”,托为族子。
侯景自从来到寿阳,就不断地提出要求,朝廷都未曾拒绝过他。
侯景请求梁武帝,要娶王家或谢家的女子为妻。
梁武帝说:“王和谢家门第高贵,你与他们不相配,你可以从朱、张以下的家族中寻访、聘娶。”侯景为此心中十分怨恨梁武帝,说:“将来,我要让吴人的女儿许配给奴仆!”他又向梁武帝启奏,要求朝廷赐给他一成匹锦缎,给官兵制作战袍。
中领军朱异建议给侯景青布。
侯景又以武器不精良为理由,向梁武帝启奏请求派来东治的锻造工人,打算再营造一些武器。
侯景任命安北将军夏侯夔的儿子夏侯为长史,任命徐思玉为司马。
夏侯于是去掉了姓氏中的“夏”字,只称“侯”字,假托是侯景的同族子孙。
上既不用景言,与东魏和亲,是后景表疏稍稍悖慢;又闻徐陵等使魏,反谋益甚。
元贞知景有异志,累启还朝。
景谓曰:“河北事虽不果,江南何虑失之,何不小忍!”贞惧,逃归建康,具以事闻;上以贞为始兴内史,亦不问景。
梁武帝既然没有采纳侯景的意见,与东魏友好往来,和睦相亲,这以后,侯景写给梁武帝的奏折态度渐渐不恭傲慢起来。
后来他又听说徐陵等人出使东魏,心里反叛的念头就更强烈了。
元贞知道侯景对梁朝有异心,多次向侯景请求返回朝廷。
侯景对元贞说:“黄河北边的事虽然没有成功,长江南又何必担心会失掉呢,何不稍稍忍耐一下!”元贞听后十分恐惧,逃回了建康城,把这些事都告诉了梁武帝。
梁武帝任命元贞为始兴内史,也没有再追问侯景这些事。
临贺王正德,所至贪暴不法,屡得罪于上,由是愤恨,阴养死士,储米积货,幸国家有变;景知之。
正德在北与徐思玉相知,景遣思玉致笺于正德曰:“今天子年尊,奸臣乱国,以景观之,计日祸败。
大王属当储贰,中被废黜,四海业业,归心大王。
景虽不敏,实思自效,愿王允副苍生,鉴斯诚款!”正德大喜曰:“侯公之意,暗与吾同,天授我也!”报之曰:“朝廷之事,如公所言。
仆之有心,为日久矣。
今仆为其内,公为其外,何有不济!机事在速,今其时矣。”
临贺王萧正德,无论到哪里都贪婪残暴,不遵守法令,多次受到梁武帝的怪罪。
因为这些萧正德心里对梁武帝十分愤恨。
他暗中豢养一批肯为他效忠的敢死之人,储存粮食,积攒财物,希望家发生意外事变。
侯景知道萧正德的心意。
萧正德在北方时与徐思玉是知己,侯景于是便派徐思玉给萧正德送去了一封书信。
信上说:“现在天子上纪已大。
奸臣乱国,依我看梁朝没有多少日子就会出现灾祸,遭到失败。
大王你实属是君位的继承人,中途却被废黜,四海之人都归心于您。
侯景虽不聪敏,实在想亲自为您效劳,希望大王您答应百姓的要求,上天可鉴我的诚心!”萧正德喜形于色地说:“侯公的心愿,正好与我相同,这真是天授我也!”于是给侯景回信说:“朝廷中的事,正如你所讲的那样,我有这个打算已很久了。
今天,我在朝廷里面,你在朝廷外面,我们相互呼应,一定会成功!事不宜迟,现在正是好时机。”
鄱阳王范密启景谋反。
时上以事专委朱异,动静皆关之,异以为必无此理。
上报范曰:“景孤危寄命,譬如婴儿仰人乳哺,以此事势,安能反乎!”范重陈之曰:“不早翦扑,祸及生民。”上曰:“朝廷自有处分,不须汝深忧也。”范复请以合肥之众讨之,上不许。
朱异谓范使曰:“鄱阳王遂不许朝廷有一客!”自是范启,异不复为通。
鄱阳王萧范秘密启奏梁武帝,告诉他侯景要密谋反叛。
当时,梁武帝把有关边境方面的事全都委托给了朱异,边境有什么动静都直通朱异。
朱异认为萧范所说的一定没有道理。
梁武帝于是给萧写回信说:“侯景孤单一人,境况危险才寄身于我们。
这好象是刚出生的婴儿要仰仗人的乳汁来哺育一样。
由此看来,他怎么能反叛呢!”萧范再次向梁武帝陈术说:“如果不早些把他消灭就崐会给百姓带来灾祸。”梁武帝回答说:“朝廷对这件事自有处置,你不必再过多忧虑此事了。”萧范又请求梁武帝动用合肥的军队去讨伐侯景,梁武帝没有同意。
朱异对萧范的使者说:“鄱阳王竟不允许朝廷养一个食客!”从此以后,萧范给梁武帝的奏表,朱异便不再为他呈递梁武帝了。
景邀羊鸦仁同反,鸦仁执其使以闻。
异曰:“景数百叛虏,何能为!”敕以使者会建康狱,俄解遣之。
景益无所惮,启上曰:“若臣事是实,应罹国宪;如蒙照察,请戮鸦仁!”景又言:“高澄狡猾 ,宁可全信!陛下纳其诡语,求与连和,臣亦窃所笑也。
臣宁堪粉骨,投命雠门,乞江西一境,受臣控督。
如其不许,即帅甲骑,临江上,向闽、越,非唯朝廷自耻,亦是三公旰食。”上使朱异宣语答景使曰:“譬如贫家,畜十客、五客,尚能得意;朕唯有一客,致有忿言,亦之失也。”益加赏赐锦彩钱布,信使相望。
侯景邀羊鸦仁一同反叛梁朝,羊雅仁拘捕了侯景派劝他反叛的信使,并把这件事报告了朝廷。
朱异说:“侯景的反叛军队只有几百人,能有什么作为!”梁武帝命令把侯景的信使送到建康的监狱里,不久,又释放了他。
侯景更加肆无忌惮,向梁武帝启奏说:“如果我的事是事实,我应该受到国家法律的制裁。
如果我能承蒙你的关照和详察,请您杀掉羊鸦仁!”侯景又启奏说:“高澄为人十分狡猾,怎么可以完全相信他的话!陛下听信了他的谎言,力求与他和好,我在私下里对这件事也感到魏可笑。
我怎敢冒粉身碎骨的危险,投身我的仇人高澄呢,请求您将长江西部的一块地区,划归我控制。
如果您不答应我一这要求,我就统率兵马,来到长江之上,杀向闽、越地区。
这样,不仅朝廷蒙受耻辱,也会使三公大臣们顾不上吃饭。”梁武帝让朱异代替他向侯景的信使回答说:“比如一个贫寒的家庭,蓄着了十个 、五个食客,还有让他们满意,我只有一个客人,就招致了你这些愤慨的话,这也是我的过失啊!”这之后,梁武帝对侯景的赏赐更多了,赏给了他许多鲜艳华美的彩帛及钱币,信使往来不断,道路相望。
戊戌,景反于寿阳,以诛中领军朱异、少府卿徐、太子右卫率陆验、制局监周石珍为名。
异等皆以奸佞骄贪,蔽主弄权,为时人所疾,故景托以兴兵。
、验,吴郡人;石珍,丹杨人。
、验迭为少府丞,以苛刻为务,百贾怨之,异尤与之昵,世人谓之“三蠹”。
戊戌(衬十),侯景在寿阳反叛。
他以杀掉中领军朱异、少府卿徐、太子右卫率陆验、制局监周石珍为借口反叛了梁朝。
朱异等人由于为人奸诈、善于花言语阿谀奉承,骄奢淫逸而又贪婪,欺骗梁武帝、玩弄权术,被当时的人所痛恨,因此侯景以此为借口起兵叛乱。
徐、陆检是吴郡人。
周石珍是丹杨人。
除与陆检曾轮流担任少府丞。
因为他们做事苛刻,商人们都他恨他们。
朱异与他俩的关系尤其亲昵,因此,世上的人都称他们三个是“三蠹”。
司农卿傅岐,梗直士也,尝谓异曰:“卿任参国钧,荣宠如此。
比日所闻,鄙秽狼籍,若使圣主发悟,欲免得乎!”异曰:“外间谤黩,知之久矣。
心苟无愧,何恤之言!”岐谓人曰:“朱彦和将死矣。
恃谄以求容,肆辩以拒谏,闻难而不惧,知恶而不改,天夺之鉴,其能久乎!”
司农卿傅岐,是个为人耿直的官吏。
他曾对朱异说:“你掌握朝政大权,得到的荣誉和受到的宠幸如此多。
近来传闻都是些污秽、狼藉之事。
如果让圣明的君主发现以后明白过来,你能免于罪责吗!”朱异回答说:“外面对我的诽谤和玷污,我很久以前就知道了,如果我心里没有惭愧,又何必忧虑别人讲些什么呢!”傅岐事后对别人说:“朱异快要完了。
他仗着自己能巴结奉承来求得欢心,肆意为自己狡辩,拒绝别人的劝告,他听到灾难要降临而不怕,知道自己的罪恶,却不思改悔,上天要惩罚他,他还能活得长么!”
景西攻马头,遣其将宋子仙东攻木栅,执戍主曹等。
上闻之,笑曰:“是何能为!吾折棰笞之。”敕购斩景者,封三千户公,除州刺史。
甲辰,诏以合州刺史鄱阳王范为南道都督,北徐州刺史封山侯正表为北道都督,司州刺史柳仲礼为西道都督,通直散骑常侍裴之高为东道都督,以侍中开府仪同三司邵陵王纶持节董督众军以讨景。
正表,宏之子;仲礼,庆远之孙;之高,邃之兄子也。
侯景向西进攻马头,派遣他的将领宋子仙向东去攻打木栅,并捉住了戍主曹等人。
梁武帝听说这件事以后,笑着说:“这些人能干出什么!我折断一根木棍就把能鞭打他。”梁武帝下令悬赏,能杀掉侯景的人,封为三千户公并授崐予州刺史之职。
甲辰(十六日),梁武帝下诏,任命合州刺史鄱阳王萧范为南道都督,北徐州刺史封山侯萧正表为北道都督,司州刺史柳仲礼为西道都督,通直散骑常侍裴之高为东道都督,侍中开府仪同三司、邵陵王萧纶持节监督各路军队以讨伐侯景。
萧正表是萧宏的儿子。
柳仲礼是柳庆远的孙子,裴之高是裴邃哥哥的儿子。
九月,东魏濮阳武公娄昭卒。
九月,东魏濮阳武公娄昭去世。
侯景闻台军讨之,问策于王伟,伟曰:“邵陵若至,彼众我寡,必为所困。
不如弃淮南,决志东向,帅轻骑直掩建康;临贺反其内,大王攻其外,天下不足定也。
兵贵拙速,宜即进路。”景乃留外弟中军大都督王显贵守寿阳;癸未,诈称游猎,出寿阳,人不之觉。
冬,十月,庚寅,景扬声趣合肥,而实袭谯州,助防董绍先开城降之。
执刺史丰城侯泰。
泰、范之弟也;先为中书舍人,倾财以事时要,超授谯州刺史。
至州,遍发民丁,使担腰舆、扇、伞等物,不限士庶;耻为之者,重加杖责,多输财者,即纵免之,由是人皆思乱。
及侯景至,人无战心,故败。
侯景听说官军前讨伐他,便向王伟询问策略,王伟说:“邵陵王的军队如果到来,他们人多,我们人少,一定会被他的军队所围困。
我们不如放弃淮南,专心一意向东进军,统率轻装骑兵直袭建康。
临贺王萧正德在建康内部反叛,大王你在建康城外发动攻势,天下不难平定!军队贵在行动速迅,您应该马上上路。”侯景于是让自己的表弟中军大都督王显贵守卫寿阳城。
癸未(二十五日),侯景诈称出外巡游、打猎,出了寿阳城,人们都没有发觉这件事。
冬季,十月,庚寅(初三),侯景杨言要到合肥,便实际上却袭击谯州。
谯州助防先打开城门,投降了侯景。
侯景拘捕了史丰城侯萧泰。
萧泰是萧范的弟弟。
他以前曾担任中书舍人,花费了大量钱财贿赂当时的达官贵人,被破格提 拔为谯州刺史。
到了谯州,他到处征发民夫,为他抬着高到人腰部的轿子,手持障尘蔽日的扇,以及雨伞等器物,不论是土族还是庶族,如果谁耻于做这些事,就会遭到木棍的加重毒打。
谁多送给他钱财,就免除谁的劳役。
由于这些,人们都希望天下大乱,等到侯景来到谯州时,人人都没有作战的愿望。
所以战败了。
庚子,诏遣宁远将军王质帅众三千巡江防遏。
景攻历阳太守庄铁,丁未,铁以城降。
因说景曰:“国家承平岁久,人不习战,闻大王举兵,内外震骇,宜乘此际速趋建康,可兵不血刃而成大功。
若使朝廷徐得为备,内外小安,遣羸兵千人直据采石,大王虽有精甲百万,不得济矣。”景乃仪同三司田英、郭骆守历阳,以铁为导,引兵临江。
江上镇戍相次启闻。
上问讨景之策于都官尚书羊侃,侃请“以二千人急据采石,令邵陵王袭取寿阳;使景进不得前,退失巢穴,乌合之众,自然瓦解。”朱异曰:“景必无渡江之志。”遂寝其议。
侃曰:“今兹败矣!”
庚子(十三日),梁武帝下诏派遣宁远将军王质统率三千人马沿长江防卫和阻止侯景的进攻。
侯景向历阳太守庄铁的军队发动了进攻。
丁未(二十日)庆铁率全城军民投降了侯景。
并对侯景说:“国家连续安定许多年了,人们都已不习惯作战,听说大王您起兵,朝廷内外都感到很震惊和害怕。
应该乘机迅速逼近建康,那样,不经过流血打仗就能取得成功。
如果让朝廷渐渐有所防备,朝廷内外也稍稍安定一些,只要派遗一千名瘦弱的士兵径直占据采石的话,大王虽然有百万精锐军队,也不会成功。”侯景于是留下了仪同三司国英以及郭骆守卫历阳,让庄铁担任向导,带领军队来到了长江边上。
防卫长江的官员相继依次把侯景反叛的近事启奏给了梁武帝。
梁武帝向都官尚书羊侃寻问讨伐侯景的计策。
羊侃则请求:“派二千人马快速占据采石,并命令邵陵王袭击、夺取寿阳,让侯景不能前进,退又失去巢穴。
这些乌合之众,自然也就土崩瓦解了。”朱异却说:“侯景一定没有渡过长江的打算。”于是,没有采纳羊侃的建议,羊侃说:“现在梁朝就要败亡了。”
戊申,以临贺王正德为平北将军,都督京师诸军事,屯丹杨郡。
正德遣大船数十艘,诈称载荻,密以济景。
景将济,虑王质为梗,使谍视之。
会临川太守陈昕启称:“采石急须重镇,王质水军轻弱,恐不能济。
“上以昕为云旗将军,代质戍采石,征质知丹杨尹事。
昕,庆之之子也。
质去采石,而昕犹未下渚。
谍告景云:“质已退。”景使折江东树枝为验,谍如言而返,景大喜曰:“崐吾事办矣!”己酉,自横江济于采石,有马数百匹,兵八千人。
是夕,朝廷始命戒严。
戊申(二十一日),梁武帝任命临贺王萧正德为平北将军、都督京师诸军事,把军队驻扎在丹杨郡。
萧正德派遣了几十艘大船,欺骗别人说这些船是用来运芦苇的,而暗中却用来载侯景的军队过江。
侯景将要渡过江时,担心王质从中作梗,便派间谍观察监视他。
正好这时临川太守陈昕向梁武帝启奏说:“采石急需重兵把守,王质的水军力量薄弱,恐怕不能顶事。”梁武帝于是任命陈昕为云旗将军,代替王质守卫采石。
征调王质到丹杨任丹杨尹。
陈昕,是陈庆之的儿子。
王质离开了采石,而陈昕还没有去采石就任。
间谍把这一情况告诉了侯景:“王质已经离开采石。”侯景让间谍把长江东岸的树枝折断进行验证,间谍按照他的吩咐做了之后返回。
侯景非常高兴地说:“我的事能成了!”己酉(二十二日),侯景从横江渡过长江到达采石,一共有几百匹马和八千士兵。
这天夜里,朝廷才下令实行戒严。
景分兵袭姑孰,执淮南太守文成侯宁。
南津校尉江子一帅舟师千余人,欲于下流邀景;其副董桃生,家在江北,与其徒先溃走。
子一收馀众,步还建康。
子一,子四之兄也。
侯景分几路人马袭击姑孰城,抓住了淮南太守文侯萧宁。
南津校尉江子一统率千余水军,想在长江下流拦击侯景的军队。
江子一的副将董桃生,家住在长江北面,他与手下人率先溃败逃走。
江子一聚集了剩下的人马,徒步回到了建康。
江子一是江子四的哥哥。
太子见事急,戎服入见上,禀受方略,上曰:“此自汝事,何更问为!内外军事,悉以付汝。”太子乃停中书省,指授军事,物情惶骇,莫有应募者。
朝廷犹不知临贺王正德之情,命正德屯朱雀门,宁国公大临屯新亭,大府卿韦黯屯六门,缮修宫城,为受敌之备。
大临,大器之弟也。
太子见情况紧急,便身穿戎装进入皇宫见梁武帝,领受梁武帝的指示,梁 武帝对他说:“这些事是你自己的事,又何必问我呢?朝廷内外的军政事务,我全都交给你了。”太子于是进驻中书省,指挥布置军事事务。
人们情绪惶惶不安,没有人敢应募出征。
朝廷还不知道临贺王萧正德已暗中投降了侯景这一 情况,仍命令萧正德驻兵把守朱雀门,命宁国公萧大临驻守新亭,大府卿韦黯率兵驻守六个城门、修缮皇宫的城墙,为一旦遭受敌人进攻做好准备。
萧大临是萧大器的弟弟。
己酉,景至慈湖。
建康大骇,御街人更相劫掠,不复通行,赦东·西冶、尚方钱署及建康系囚,以扬州刺史宣城王大器都督城内诸军事,以羊侃为军师将军副之,南浦侯推守东府,西丰公大春守石头,轻车长史谢禧、始兴太守元贞守白下,韦黯与右卫将军柳津等分守宫城诸门及朝堂。
推,秀之子;大春,大临之弟;津,仲礼之父也。
摄诸寺库公藏钱,聚之德阳堂,以充军实。
己酉(二十二日),侯景的军队到达了慈湖。
建康全城都非常惊恐,御街上人们互相抢夺虏掠,街道已不能通行。
朝廷敕免了东西冶、尚方钱署以及建康城拘押的囚犯。
任命扬州刺史宣城王萧大器为都督城内诸军事,任命羊侃担任军师将军,辅助萧大器。
命南浦侯萧推守卫东府,命西丰公萧大春守卫石头,命轻车长史谢禧、始兴太守元贞守卫白下,命韦黯与右卫将军柳津等人分别守卫宫城的各个城门以及朝廷的殿堂。
萧推是萧秀的儿子。
萧大春是萧大临的弟弟,柳津是柳仲礼的父亲。
梁武帝把各官署仓库里贮藏的钱财聚集起来,集中在德阳堂,用来补充军需。
庚戌,侯景至板桥,遣徐思玉来求见上,实欲观城中虚实。
上召问之。
思玉诈称叛景请间陈事,上将屏左右,舍人高善宝曰:“思玉从贼中来,情伪难测,安可使独在殿上!”朱异侍坐,曰:“徐思玉岂刺客邪!”思玉出景启,言“异等弄权,乞带甲入朝,除君侧之恶。”异甚惭悚。
景又请遣了事舍人出相领解上遣中书舍人贺季、主书郭宝亮随思玉劳景于板桥。
景北面受敕,季曰:“今者之举何名!”景曰:“欲为帝也!”王伟进曰:“朱异等乱政,除奸臣耳。”景既出恶言,遂留季,独遣宝亮还宫。
庚戌(二十三日),侯景的军队到达了板桥。
他派遣徐思玉前来拜见梁武帝,实际上是想探听一下建康城里的虚实。
梁武帝召见了他并问了他一些事。
徐思玉假称他背叛了侯景,请求单独向梁武帝报告情况。
梁武帝要屏退左右,舍人高善宝说;“徐思玉从叛贼那里来,真假难以推测,怎么可以让他单独崐留在殿堂之上!”朱异正坐在梁武帝身边侍奉,他说:“徐思玉难道是刺客吗!”徐思玉拿出了侯景的启奏,上面写道:“朱异等人玩弄权术,我请求带兵入朝,除掉国君身边的坏人。”朱异感到非常惭愧和恐惧。
侯景又请求梁武帝派一名懂得事理的舍人出来总录侯景要说的事并且分辨是非。
梁武帝于是派中书舍人贺季、主书郭宝亮跟随徐思玉一起到板桥来慰劳侯景,侯景面向北方承接了诏书。
贺季问:“你现在的举动到底要干什么?”侯景回答说:“是想称皇帝。”王伟上前说道:“朱异等人搞乱了国家政务,我们是要除掉奸臣的。”侯景已经说出了他的罪恶目的,于是便拘留了贺季,只打发郭宝亮返回皇宫。
百姓闻景至,竞入城,公私混乱,无复次第,羊侃区分防拟,皆以宗室间之。
军人争入武库,自取器甲,所司不能禁,侃命斩数人,方止。
是时,梁兴四十七年,境内无事,公卿在位及闾里士大夫罕见兵甲,贼至猝迫,公私骇震。
宿将已尽,后进少年并出在外,军旅指,一决于侃,侃胆力俱壮,太子深仗之。
百姓听说侯景的军队来到,争相逃入城里。
官员与百姓混杂在一起,不再有秩序。
羊侃布置防守计划,每处都安排皇室成员来监督。
军队的官兵争相进入武器库,自己拿兵器和盔甲,掌管武器库的人不能禁止,羊侃下令斩杀了几个人,才制止了这种混乱。
这年,是梁朝建立后的第四十七年,国内一直平安无事,在职的公卿以及闾里士大夫都很少见到兵器和铠甲。
现在,叛贼突然来到,形势紧迫,官员与百姓都很震惊。
朝廷中的老将已经没有了,后来晋升的青年将领都正在外面征战或防守边境,军队的指挥权,完全由羊侃一人决定。
羊侃有胆有谋,太子深深地仰仗于他。
辛亥,景至朱雀桁南,太子以临贺王正德守宣阳门,东宫学士新庾信守闪雀门,帅宫中文武三千余人营桁北。
太子命信开大桁以挫其锋,正德曰:“百姓见开桁,必大惊骇;可且安物情。”太子从之。
俄而景至,信帅众开桁,始除一舶,见景军皆著铁面,退隐于门。
信方食甘蔗,有习箭中门柱,信手甘蔗,应弦而落,遂弃军 走。
南塘游军沈子睦临贺王正德之党也,复闭桁渡景。
太子使王质将精兵三千援信,至领军府,遇贼,未陈而起。
正德帅众于张侯桥迎景,马上交揖,既入 宣阳门,望阙而拜,欷流涕,随景渡淮。
景军皆著青袍,正德军并著袍,碧里,既与景合,悉反其袍。
景乘胜至阙下,城中惧,羊侃诈称得射书云:“邵陵王、西昌侯援兵已至近路。”众乃小安。
西丰公大春弃石头,奔京口;谢禧、元贞弃白下走;津主彭文粲等以石头城降景,景遣其仪同三司于子悦守之。
辛亥(二十四日),侯景来到朱雀门浮桥的南面,太子命临贺王萧正德把守宣阳门,命东宫学士新野人庾信把守朱雀门,统率皇宫中的三千多名文武官员在浮桥北面安营扎寨。
太子命令庾信断开浮桥以挫折侯景部队的锋芒。
萧正德说:“百姓看到断开浮桥,一定会非常惊恐,应该暂且先安抚百姓的情绪。”太子采纳了萧正德的意见。
一会儿,侯景的部队来到。
庾信率领人马断开了浮桥,刚除掉了一艘大船,看到侯景的士兵都戴着铁面具,于是便后退,隐藏到城门楼上。
庚信正在吃甘蔗,一枝箭飞来射中了城门柱子。
庚信手中的甘蔗随着弓弦的响声坠落到了地上。
于是,他抛弃了军队逃走了。
南塘游军沈子睦,是临贺王萧正德的同党。
他们趁机闭合了浮桥,让侯景渡河。
太子派遣王质率领三千精兵去增援庾信。
王质的军队到了领军府,遭遇到了侯景的军队,王质的军队还没有摆开阵势就逃走了。
萧正德率领他的人马在张侯桥迎接侯景。
他们在马上相互作揖。
进入宣阳门后,萧正德面向后宫叩拜,哽咽流泪,跟随侯景一起渡过秦淮河。
侯景部队的士兵都穿青色战袍,萧正德部队的士兵都穿红色战袍,战袍里子是青绿色的。
与侯景部队会合后,萧正德就命令他的士兵全部将战袍衬里朝外反过来穿。
侯景乘胜进军来到城楼下面,城里的人十分恐惧。
羊侃谎称得到了一封射进来的书信,书信上说:“邵陵王和西昌侯的援兵已经到达附近”。
大家这才稍稍安定下来。
西丰公萧大春放弃了石头,逃奔京口;谢禧、元贞等人放弃了白下逃走;津主彭文粲等人率石头城军民投降了侯景,侯景便派遣他的仪同三司于子悦来守卫石头城。
壬子,景列兵绕台城,幡旗皆黑,射启于城中曰:“朱异等蔑弄朝权,轻作威福,臣为所陷,欲加屠戮。
陛下若诛朱异等,臣则敛辔北归。”上问太子:“有是乎?”对曰:“然。”上将诛之。
太子曰:“贼以异等为名耳;今日杀之,无救于急,适足贻笑将来,俟贼平诛之未晚。”上乃止。
壬子(二十五日),侯景让士兵列队围绕在台城周围,他的战旗都是黑色。
他叫人向城内射去了一封书信,信上说:“朱异等人专权,作威作福,我被他所陷害,想杀掉我。
如果陛下您杀掉朱异等人,那么我就收兵回北方。”梁武帝问太子:“有这样的事吗?”太子回答说:“有”。
梁武帝于是要斩杀朱异。
太子对梁武帝说:“侯景这个叛贼只是以杀朱异等人为借口罢了,今天您即使杀掉了朱异,对当前的紧急情况也无济于事,只会被后人耻笑,等到平定侯景之后再来杀掉他也不晚!”梁武帝于是才没有杀掉朱异。
景绕城既匝,百道俱攻,呜鼓吹唇,喧声震地。
纵火烧大司马、东·西华诸门。
羊凿门上为窍,下水沃火;太子自捧银鞍,往赏战士;直将军朱思帅战士数人逾城出外洒水,久之方灭。
贼又以长柯斧斫东掖门,门将开,羊侃凿扇为孔,以槊刺杀二人,斫者乃退。
景据公车府,正德据左卫府,景党宋子仙据东宫,范桃棒据同泰寺。
景取东宫妓数百,分给军士。
东宫近城,景众登其墙射城内。
至夜,景于东宫置酒奏乐,太子遣人焚之,台殿及所聚图书皆尽。
景又烧乘黄厩、士林馆、太府寺。
癸丑,景作木驴数百攻城,城上投石碎之。
景更作尖项木驴,石不能破。
羊侃使作雉尾炬,灌以膏蜡,丛掷焚之,俄尽。
景又作登城楼,高十馀丈,欲临射城中。
侃曰:“车高堑虚,彼来必倒,可卧而观之。”及车动,果倒。
侯景将城包围起来后,各处一齐攻城。
他们敲着战鼓,吹起了口哨,喧嚣的声音震撼了大地。
侯景叫人放火烧大司马、以及东华、西华等门。
羊侃派人在门上凿出一些洞,用水灌入其中去浇灭火焰。
太子亲自捧着银制的马鞍,前去犒赏那些勇敢杀敌的战士。
直将军朱思率领几名士兵翻过宫墙到外面去洒水。
过了很久火才被浇灭。
侯景又让人用长柄斧子吹东掖门,门快要被砍开了,羊侃叫人在门扇上凿出小孔,用槊刺杀了两名敌人,砍门的士兵才退了回去。
侯景占领了公车府,萧正德占领了左卫府,侯景的党羽宋子仙占领了东宫,范桃棒占领了同泰寺。
侯景把东宫里的几百名歌女分给了他手下的官兵。
东宫靠近台城,侯景的士兵登上了东宫城墙向台城内射箭。
到了夜晚,侯景在东宫摆设酒宴,奏起音乐。
太子叫人用火烧东宫,台殿以及殿内收藏的图书全部化为灰烬。
侯景又派人去焚烧乘黄厩、士林馆以及太府寺。
癸丑(二十七日),侯景制作了几百个木驴用来攻打皇城,城上的人向木驴投掷石块它们击碎了。
侯景又改制了一种尖颈的木驴,石头无法将它砸破,羊侃让人制作了一种象雉尾形状的火炬,点上火一起投向木驴,很快木驴就全部被烧掉了。
侯景又制造了一种攀登城墙的高楼战车,高十多丈,想用它居高临下向城里射箭。
羊侃说:“战车很高,地上的壕沟土很虚,战车一来一定会倒下,我们可以埋伏起来观看它。”等到战车一动,果然倒下了。
景攻既不克,士卒死伤多,乃筑长围以绝内外,又启求诛朱异等。
城中亦射赏格出外曰:“有能送景首者,授以景位,并钱一亿万,布绢各万匹。”朱异、张绾议出的兵击之,问羊侃,侃曰:“不可。
今出人若少,不足破贼,徒挫锐气;若多,则一旦失利,门隘桥小,必不致失亡。”异等不从,使千馀人出战;锋未及交,退走,争桥赴水死者大半。
侯景既然攻城没有成功,死亡、受伤的士兵又很多,于是便修筑起一条长长的围子来隔断皇城内外,同时又向梁武帝启奏请求杀掉朱异等人。
皇城里也向城外射出赏格,上面写道:“有能把侯景的首级送来的,就把侯景的爵位授与他,并赏赐一亿万钱,一万匹布,一万匹绢。”朱异、张绾商议要出兵攻打侯景,征询羊侃的意见,羊侃说:“不可以。
现在,如果派出少量人马,不能攻破贼兵,只会白白挫伤自己的锐气;如果派出的人马很多,一旦失利,城门狭窄、浮桥又小,一定会导致重大伤亡!”朱异等人不听从羊侃的劝告,派遣一千多人出去与侯景的军队作战;还没交锋,就退了回来,在争着过桥时掉进水中淹死的人有半数以上。
侃子,为景所获,执至城下,以示侃,侃曰:“我倾宗报主,犹恨不足,岂计一子,幸早杀之!”数日,复持来,侃谓曰:“久以汝为死矣,犹在邪!”引弓射之。
景以其忠义,亦不之杀。
羊侃的儿子羊被侯景俘获,侯景把他带到了城墙下面给羊侃看。
羊侃说:“我羊氏豁出整个宗族报效君主,尚不够,怎么会在乎一个儿子,希望你早点杀掉他!”几天以后,侯景又把羊侃的儿子押来。
羊侃对羊说:“我还以为你早就死了,怎么还活着呢!”于是 使拉弓射羊。
侯景因羊侃是个忠义崐之人,也没有杀掉羊。
庄铁虑景不克,托称迎母,与左右数十人趣历阳,先遣书绐田英、郭骆曰:“侯王已为台军所杀,国家使我归镇。”骆等大惧,弃城奔寿阳,铁入城,不敢守,奉其母奔寻阳。
庄铁担收侯景不能攻克皇城,便推托说要去迎接母亲,同手下几下人一起奔向历阳。
他先给田英、郭骆发了封信说:“侯王已经被官兵杀死,朝廷派我回来镇守历阳。”郭骆等人看到信后大惊失色,丢弃了历阳城逃奔寿阳。
庄铁进入历阳城后,不敢据守,便侍奉他的母亲一起逃往寻阳。
十一月,戊午朔,刑白马,祀尤于太极殿前。
十一月,戊午朔(初一),梁武帝让人杀死一匹白马,在太极殿前祭礼战神尤。
临贺王正德即帝位于仪贤堂,下诏称:“普通以来,奸邪乱政,上久不豫,社稷将危。
河南王景,释位来朝,猥用朕躬,绍兹宝位,可大赦,改元正平。”立其世子见理为皇太子,以景为 妻以女,并出家之宝货悉助军费。
临贺王萧正德在仪贤堂即皇帝位,下诏:“从普通年间以来,奸佞小人扰乱了朝政,皇上长期患病,国家危难将至。
河南王侯景,离开自己的封邑来到朝廷,扶持我继承了皇位,今实行大赦,改年号为‘正平’。”萧正德立自己的长子萧见理为皇太子,任命侯景为丞相,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侯景,并将家中财宝全部拿出来,资助军需。
于是景营于阙前,分其兵二千人攻东府;南浦侯推拒之,三日,不克。
景自往攻之,矢石雨下,宣城王防许伯众潜引景众登城。
辛酉,克之;杀南浦侯推及城中战士三千人,载其尸于杜姥宅,遥语城中人曰:“若不早降,正当如此!”
于是,侯景在皇城前安营扎寨,分兵二千攻打东府;南浦侯萧推带兵抵抗侯景,侯景的部队进攻了三天,没有攻克东府。
侯景便亲自带兵攻打东府,箭和石块象雨点一般地落下,宣城王防许伯众暗中引导侯景的军队登上了城墙。
辛酉(初四),攻克了东府。
侯景杀死了南浦侯萧推以及守城战士三千人,把他们的尸体用车拉到杜姥宅堆积起来,从远处向城里的人喊道:“如果不早点投降,便是这样下场!”
景声言上已晏驾,虽城中亦以为然。
壬戌,太子请上巡城,上幸大司马门,城上闻跸声,皆鼓噪流涕,众心粗安。
侯景声称梁武帝已经去世,就连城里的人也以为侯景的话是真的。
壬戌(初五),太子请梁武帝巡视全城,梁武帝巡幸到大司马门时,城上的守军听到皇帝来到,都喧噪起来,流下了眼泪。
军心这才稍稍安定下来。
江子一之败还也,上责之。
子一拜谢曰:“臣以身许国,常恐不得其死;今所部皆弃臣去,臣以一夫安能击贼!若贼遂能至此,臣誓当碎首以赎前罪,不死阙前,当死阙后。”乙亥,子一启太子,与弟尚书左丞子四、东宫主帅子五帅所领百馀人开承明门出战。
子一直抵贼营,贼伏兵不动。
子一呼曰:“贼辈何不速出!”久之,贼骑出,夹攻之。
子一径前,引槊刺贼;从者莫敢继,贼解其肩而死。
子四、子五相谓曰:“与兄俱出,何面独旋!”皆免胄赴贼。
子四中,洞胸而死;子五伤,还至堑,一恸而绝。
江子一战败回到了朝廷,梁武帝责怪他。
江子一向梁武帝叩拜谢罪说:“我以身许国,常担心不能为国尽忠而死,现在,我的下属都背弃我离去,我一个人怎么能迎战侯景!如果侯景竟能攻打到这儿来的话,我发誓会粉身碎骨以赎前罪,我不死在皇宫前面,也会死在皇宫后面。”乙亥(十八日),江了一向太子启奏,要求与他的弟弟尚书左丞江子四、东宫主帅江子五一起率领一百多人打开承明门出战贼兵。
江子一带领人马一直抵达到侯景的军营,贼兵按兵不动。
江子一高呼:“你们这些叛贼为什么不快些出来应战!”过了很久,侯景的骑兵出来了,从两面夹击江子一。
江子一径直向前冲,挥槊杀敌;随同江子一一起来的人不敢随他继续向前冲,敌人砍下了江子一的肩膀把他杀死了。
江子四、江子五相互说道:“我们和哥哥一起出来,有什么脸面独自回去呢?”于是,他们俩都脱下甲胄冲向敌人。
江子四被敌人的长矛穿透了胸膛而死。
江子五被刺伤了颈项,回到战壕时,大哭一场也死去了。
景初至建康,谓朝夕可拔,号令严整,士卒不敢侵暴。
乃屡攻不克,人心离沮。
景恐援兵四 集,一旦溃去;又食石头常平诸仓既尽,军中乏食;乃纵崐士卒掠夺民米及金帛子女。
是后米一升至七八万钱,人相食,饿死者什五六。
侯景刚到建康时,以为很快就能攻克建康,所以当初他的军队号令严格,仪容整齐,士兵们不敢侵扰、陵暴百姓。
等到多次攻打建康城都没有攻克时,人心开始离散、沮丧。
侯景担心救援建康的军队从四面八方汇集到这里,迟早会有溃退的一天。
另外,由于石头城备用粮仓的粮食已经吃完了,军队缺乏食物。
于是,侯景便纵容他的士兵去掠夺百姓的米粮以及金银、丝织品和百姓的儿女。
从这以后,大米的价格一升涨到七八万钱,以致造成人吃人的情况,被饿死的人达到十分之五六。
乙丑,景于城东、西起土山,驱迫士民,不限贵贱,乱加殴捶,疲羸者因杀以填山,号哭动地。
民不敢窜匿,并出从之,旬日间,众至数万。
城中亦筑土山以应之。
太子、宣城王已下,皆亲负土,执畚锸,于山上起芙蓉层楼,高四丈,饰以锦,募死士二千人,厚衣袍铠,谓之“僧腾客”,分配二山,昼夜交战不息。
会大雨,城内土山崩;贼乘之,垂入,苦战不能禁。
羊侃令多掷火,为火城以断其路,徐于内筑城,贼不能进。
乙丑(初八),侯景在城东、城西堆起两座土山,他驱赶、逼迫百姓去劳动,不论以前身份高贵或低贱,都乱加棒打、拳击。
那些疲惫不堪、瘦弱生病的人就被杀掉、填入土山中。
百姓的哭喊嚎叫声惊天动地。
百姓们不敢逃走或隐藏起来,全出来顺从了侯景。
十天的时间,人数达到几万。
建康城中也建造起土山对付侯景建造的土山。
太子、宣城王以下的人都亲自背土,手握簸箕与铁锹挖土和装土,在土山上筑起了几层芙蓉高楼。
楼有四丈高,用彩帛和毳布装饰起来。
朝廷又招募了二千 名敢于拼死战斗的士兵,给他们穿上厚厚的战袍和铠甲,称之为“僧腾客”。
朝廷把这些战士分配在东土山和西土山上,他们日夜不停地与侯景的军队交战。
这时,赶上大雨滂沱,城内的土山崩溃了,贼兵趁此机会,从高处往城内垂吊士兵。
朝廷的士兵与贼兵浴血奋战,但也没有能拦住敌人。
羊侃命令部队多多投掷火把,形成一道火墙以切断贼兵的来路,接着在城内筑起城墙,侯景的军队无法攻进来。
景募人奴降者,悉免为良;得朱异奴,以为仪同三司,异家赀产悉与之。
奴乘良马,衣锦袍,于城下仰诟异曰:“汝五十年仁宦,方得中领军;我始事侯王,已为仪同矣!”于是三日之中,群奴出就景者以千数,景皆厚抚以配军,人人感恩,为之致死。
侯景招募那些身为奴仆而投降了他的人,免除了他们的奴仆身份,让他们成为平民。
侯景得以朱异的奴仆后任命他为仪同三司,并把朱异家的资产都赏赐给了他。
这个奴仆骑着好马,穿着锦袍,在载墙下仰头骂朱异:“你做了五十年的官,才只作到中领军,我刚投降侯王,就已经担任仪同了。”这样一来,三天之内,数以千计的奴仆都出城投奔了侯景。
侯景都给予他们丰厚的赏赐,并把他们分配在自己的军队中。
这些奴仆人人感激侯景的大恩,愿意为他拼死效力。
荆州刺史湘东王绎闻景围台城,丙寅,戒严,移檄所督湘州刺史河东王誉、雍州刺史岳阳王、江州刺史当阳公大心、郢州刺史南平王等,发兵入援。
大心,大器之弟;,伟之子也。
荆州刺史湘东王萧绎听说侯景包围了台城,丙寅(初九),实行了戒严。
他写了檄文派人送给他所管辖的湘州刺史河东王萧誉、雍州刺史岳阳王萧、江州刺史当阳公萧大心,郢州刺史南平王萧等人,让他们派遣军队进京救援。
萧大心是萧大器的弟弟,萧是萧伟的儿子。
朱异遗景书,为陈祸福。
景报书,并告城中士民,以为:“梁自近岁以来,权幸用事,割剥齐民,以供嗜欲。
如曰不然,公等试观:今日国家池苑,王公第宅,僧尼寺塔;及在位庶僚,姬姜百室,仆从数千,不耕不织,锦衣玉食;不夺百姓,从何得之!仆所以趋赴阙庭,指诛权佞,非倾社稷。
今城中指望四方入援,吾观王侯、诸将,志在全 身,谁能竭力致死,与吾争胜负哉!长江天险,二曹所叹,吾一苇航之,日明气净。
自非天人允协,何能如是!幸各三思,自求元吉!”
朱异让人送给侯景一封书信,向侯景陈述了当前的祸福利害。
侯景给朱异回了信,并且告诉城中的官兵,信中说:“梁朝最近几年来,奸臣当权,搜刮平民,以满足他们自己的嗜好和欲望。
如果你们认为不是这样,请你们来看看这些:今天国家的园林,王公贵族的住宅、僧侣尼姑的寺塔,还有那些在位的崐官员,他们妻妾成群、随从和仆人达几千人,他们既不耕作、又不织布,穿的 却是锦绣衣服,吃的是珍贵食物。
如果他们不掠夺百姓,从哪儿会得到这些东西呢 我之所以来到都城,是旨在杀掉掌权的奸佞之人,并不是想推翻国家。
现在城中的人指望四方的援兵,我看这些王侯、诸将,他们的心意只在于保全自己,谁会竭尽全力、战斗到死,与我争夺胜负呢!长江天险,连曹操、曹丕都感叹无能为力,我像用一根芦苇一样轻易渡过,扫除尘雾,重见光明。
如果不是上天保佑、百姓协助,怎会如此!希望各位三思而行,自求吉祥。”
景又奉启于东魏主,称:“臣进取寿春,暂欲停憩。
而萧衍识此运终,自辞宝位;臣军未入其国,已投同泰舍身。
去月二十九日,届此建康。
江海未苏,干戈暂止,永言故乡,人马同恋。
寻当整辔,以奉圣颜。
臣之母、弟,久谓屠灭,近奉明敕,始承犹在。
斯乃陛下宽仁,大将军恩念,臣之弱劣,知何仰报!今辄赍启迎臣母、弟、妻、儿,伏愿圣慈,特赐裁放!”
侯景又向东魏孝静帝启奏说:“我进攻并已夺取了寿春,想暂时停下来休息一下 。
但萧衍知道他的气数已尽,自己辞掉了皇帝的宝座;我的军队没有进入梁都,他就已舍身同泰寺了。
上月二十九日,我军来到建康。
天下未平,战事暂停。
谈起故乡,人、马都很依恋。
不久,我就要整顿队伍,回到北方朝拜皇上。
我的母亲和弟弟,很早就听人说被杀害了,最近收到皇上的诏书,才知道母亲和弟弟还在人间。
这是因为陛下待人宽厚、仁慈,高大将军念日旧恩,我能力弱劣,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今天特地送去奏折想接我的母亲、弟弟、妻子、儿女,希望圣上大发慈悲,释放他们。”
己巳,湘东王绎遣司马吴晔、天门太守樊文皎等将兵发江陵。
乙巳(十三日),湘东王萧绎派遣司马吴晔、天门太守樊文皎等人率领军队从江陵出发。
陈昕为景所擒,景与之极饮,使昕收集部曲,欲用之。
昕不可,景使其仪 同三司范桃棒囚之。
昕因说桃棒,使帅所部袭杀王伟、宋子仙,诣城降。
桃棒从之,潜遣昕夜缒入城。
上大喜、敕镌银券赐桃棒曰:“事定之日,封汝河南王,即有景众,并给金帛女乐。”太子恐其诈,犹豫不决,上怒曰:“受降常理,何忽致疑!”太子召公卿会议,朱异、傅岐曰:“桃棒降必非谬。
桃棒既降,贼景必惊,乘此击之,可大破也。”太子曰:“吾坚城自守以俟外援,援兵既至,贼岂足平!此万全策也。
今开门纳桃棒,桃棒之情,何易可知!万一为变,悔无所及;社稷事重,须更详之。”异曰:“殿下若以社稷之急,宜纳桃棒,如其犹豫,非异所知。”太子终不能决。
桃棒又使昕启曰:“止将所领五百人,若至城门,皆自脱甲,乞朝廷开门赐容。
事济之后,保擒侯景。
“太子见其恳切,愈疑之。
朱异抚膺曰:“失此,社稷事去矣!”俄而桃棒为部下所告,景拉杀之。
陈昕不知,如期而出,景邀得之,逼使射书城中曰:“桃棒且轻轻数十人先入。”景欲衷甲随之,昕不肯,期以必死,乃杀之。
陈昕被侯景抓获。
侯景与陈昕一起畅饮,侯景想任用陈昕,让他聚集起部曲,陈昕没有答应。
侯景便派他的仪同三司范桃棒把陈昕关押起来。
陈昕便趁机劝说范桃棒,让他率自己的部下袭击王伟、宋子仙并杀掉他们,然后到建康城去投降。
范桃棒听从了陈昕的劝说,夜间暗中将陈昕用绳子缒到建康城内。
梁武帝知道了这一情况后非常高兴,下令赐给范桃棒银券,上面刻着:“事情成功的那天,封你为河南王,立即拥有侯景的人马,并且赐给你金银、绢帛以及歌伎!”太子担心陈昕欺骗梁武帝,对此事犹豫不决。
梁武帝生气地说:“接受对方投降是常理之中的事,你为什么突然又疑神疑鬼的!“太子召集公卿大臣们开会商议此事,朱异、傅岐说:“范桃棒投降梁朝一定不是假的,范桃棒投降后,叛贼侯景一定会惊慌,乘此机会攻击他,可以大败叛贼。”太子说:“我们坚守城池,等侯外面的援兵,援兵到来后,叛贼何悉不平!这才是万全之策。
现在如果打开城门接纳范桃棒,范桃棒的情况,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能知道!万一情况发生变故,后悔莫及;事关江山社稷,必须再仔细地考虑。”朱异说:“殿下若以国家危机为重就应该接纳范桃棒;如果您犹豫不决,我不知道结果会怎样。”太子始终不能下定决心,范桃棒又派陈昕启奏说:“现在,我只率领我的部下五百人前来,如果到达城门时,我们会全部自动脱下铠甲,请朝廷开门接纳我们。
事情成功之后,我何证抓获侯景。”太子看到范桃棒很恳切地要求进城,就更加怀疑他。
朱异捶胸感叹道:“失去这次机会,国家就完了!”不久,范桃棒被他的部下告发了,侯景把他吹去四肢杀掉了。
陈昕崐不知道范桃棒已经被杀死,仍按照原定日期从城内射一封书信,信上说:“范桃棒暂且轻装率领几十人先进入建康。”侯景想把铠甲穿在里面跟随这些人进入建康城,陈昕不肯答应,决心一死,侯景就把他杀掉了。
景使萧见理与仪同三司卢晖略戍东府。
见理凶险,夜,与群盗剽劫于大桁,中流矢而死。
侯景派遣萧见理和仪同三司卢晖略一起镇守东府。
萧见理为人凶恶、阴险。
夜里,他与一群强盗一起到大桁去抢劫,被飞来的流箭射中死去。
邵陵王纶行至钟离,闻景已渡采石,纶昼夜兼道,旋军入援,济江,中流风起,人马滋者什一二。
遂帅宁远将军西丰公大春、新涂公大成、永安侯确、安南俟骏、前谯刺史赵伯超、武州刺史萧弄璋等,步骑三万自京口西上。
大成,大春之弟;确,纶之子;骏,懿之孙也。
邵陵王萧纶走到了钟离,听说侯景已经从采石渡过了长江,萧纶便日夜兼程,回军建康救援朝廷。
渡过长江时,船到了江中心却刮起风来,落入水里淹死的人、马有十分之一二。
于是,萧纶便率领宁远将军西丰公萧大春、新涂公萧大成、永安侯萧确、安南侯萧骏、前谯州刺史赵伯超、武州刺史萧弄璋等人及三万步兵、骑兵从京口向西进军。
萧大成是萧大春的弟弟。
萧确是萧纶的儿子。
萧骏是萧懿的孙子。
景遣军至江乘拒纶军。
赵伯超曰:“若从黄城大路,必与贼遇,不如径指钟山,突据广莫门,出贼不意,城围必解矣。”纶从之,夜行失道,迂二十余里,庚辰旦,营于蒋山。
景见之大骇,悉送所掠妇女、珍货于石头,具舟欲走。
分兵三道攻纶,纶与战,破之。
时山巅寒雪,乃引军下爱敬寺。
景陈兵于覆舟山北,乙酉,纶进军玄武湖侧,与景对陈,不战。
至暮,景更约明日会战,纶许之。
安南侯骏见景军退,以为走,即与壮士逐之;景旋军击之,骏败走,趣纶军。
赵伯超望见,亦引兵走,景乘胜追击之,诸军皆溃。
纶收余兵近千人,入天保寺;景追之。
纵火烧寺。
纶奔朱方,士卒践冰雪,往往堕足。
景悉收纶辎重,生擒西丰公大春、安前司马庄丘慧、主帅霍俊等而还。
丙戌,景陈所获纶军首虏铠仗及大春等于城下,使言曰:“邵陵王为乱兵所杀。”霍俊铬曰:“王小失利,已全军还京口。
城中但坚守,援军寻至。”贼以刀殴其背,俊辞色弥厉;景认而释之,临贺王正德杀之。
侯景派遣军队来到江乘阻击萧纶的军队。
赵伯超对萧纶说:“如果从黄城的大路上去,一定会与敌人相遇,我们不如径直进军钟山,突然占领广莫门,出其不意出现在敌人面前,建康城之围一定会解除。”萧纶采纳了赵伯超的建议,夜间行军,迷失了道路,多走了二十多里地。
庚辰(二十三日)早上,在蒋山安营扎寨。
侯景见到这种情况十分惊恐,把他所掠夺来的妇女和珍宝全部运送到石头城,他准备好了船只想逃走。
同时又分兵三路攻打萧纶,萧纶的 军队与侯景把军队交战,打败了侯景的军队。
这时,山峰上还有寒冷的积雪,萧纶便把军队带到了爱敬寺。
侯景把军队布置在覆舟山北面。
乙酉(二十八日),萧纶进军到了玄武湖畔,与侯景对面地摆开战阵,但没有交战。
到了黄昏,侯景提出改到明天再交战,萧纶答应了。
安南萧骏看到侯景退兵了,以为他逃跑,就与精壮的士兵一起追赶侯景的军队。
侯景回转军队攻击萧骏的人马,萧骏战败逃走,奔向萧纶的军 营。
赵伯超看见了这一情况,也带领军队逃跑,侯景乘胜追击,梁军全部溃败。
萧纶收集了将近一千残兵,逃进了天保寺。
侯景步步追。
放火焚烧了天保寺。
萧纶逃往朱方,士兵们踩着冰雪前进,有很多人冻坏了脚。
侯景把 萧纶的物资全部收缴,活捉了西丰公萧大春、安前司马庄丘慧和主帅霍俊等人返回原地。
丙戌(二十九日),侯景把他所抓获的俘虏和斩杀的首级、铠甲、武器以及萧大春等人带到建康城下向城内展示,并让人对城里人说:“邵陵王已经被乱兵杀死!”只有霍俊反驳说:“邵陵王只是遇到了小小的挫折,他已经率领全部军队返回京口。
城中的士兵只要坚守城池,援军很快就会到来。”贼兵用刀殴打霍俊的后背,霍的言辞更尖锐,脸色更严厉。
侯景认为霍俊是位义士便释放了他,临贺王萧正德把他杀害了。
是日晚,鄱阳王范遣其世子嗣与西州刺史裴之高、建发太守赵凤举各将兵入援,军于蔡洲,以待上诸军,范以之高督江右援军事。
景悉区南岸居民于水北,焚其庐舍,大街已西,所地俱尽。
这天晚上,鄱阳王萧范派遣他的长子萧嗣与西豫州刺史裴之高、建安太守崐赵凤举等人各自率军救援建康,军队驻扎在蔡州,等待长江上游的各路人马。
萧范让裴之高统领长江右边援军的军务。
侯景把住在秦淮河南岸的居民全部赶到了秦淮河北岸,烧毁了他们的房屋,沿河大街以西的居民房产全部被清除掉了。
北徐州刺史封山侯正表镇钟离,上召之入援,正表托以船粮未集,不进。
景以正表为南兖州刺史,封南郡王。
正表乃于欧阳立栅以断 援军,帅众一万,声言入援,实欲袭广陵。
密书诱广陵令刘询,使烧城为应,询以告南兖州刺史南康王会理。
十二月,会理使询帅步骑千人夜袭正表,大破之;正表走还钟离。
询收其兵粮,归就会理,与之入援。
北徐州刺史封山侯萧正表镇守钟离。
梁武帝征召他前来援救朝廷,萧正表推托说船只和粮草还没收集起来,不肯派兵前去。
侯景任命萧正表为南兖州刺史,封他为南郡王。
萧正表于是在欧阳设立栅栏以阻断增援朝廷的军队。
他率领一万人马,表面上声称是进兵援救建康,实际上想要偷袭广陵。
他写了封密信引诱广陵县令刘询,让他烧毁广陵城作为内应。
刘询把此事告诉了南兖州刺史南康王萧会理。
十二月,萧会理派遣刘询率领步兵、骑兵一千人夜间偷袭萧正表,把萧正表的军队打得一败涂地。
萧正表逃回钟离。
刘询收集了萧正表残兵和粮食武器,把它们交给了萧会理,并和他一起率领军队去救援建康城。
癸巳,侍中、都官尚书羊侃卒,城中益惧。
侯景大造攻具,陈于阙前,大车高数丈,一车二十轮,丁酉,复进攻城,以是虾蟆车运土填堑。
癸巳(初七),侍中、都官尚书羊侃去世,建康城里更是人心惶恐。
侯景大造攻城器具,并把这些器具陈列在城楼前。
高大的占车高达几丈,一辆车有二十个车轮。
丁酉(十一日),侯景又向皇城发动进攻,用蛤蟆车运土填平战壕。
湘东王绎遣世子方等将步骑一万入援建康,庚子,发公安。
绎又遣竟陵太守王僧辩将舟师万人,出自汉川,载粮东下。
方等有俊才,善骑射,每战,亲犯矢石,以死节自任。
湘东王萧绎派遣他的长子萧方等率领一万步兵、骑兵前来建康救援,庚子(十四日),援兵从公安出发。
萧绎又派遣竟陵太守王僧辩率领一万名水军,从汉川出发,用船运载粮食顺水东下。
萧方等才智过人,擅长骑马射箭。
每次与敌人交战,他都亲自冒着箭林石雨杀敌,以为节义而死为己任。
壬寅,侯景以火车焚台城东南楼。
材官吴景,有巧思,于城内构地为楼,火才灭,新楼即立,贼以为神。
景因火起,潜遣人于其下穿城。
城将崩,乃觉之,吴景于城内更筑迂城,状如却月以拟之,兼掷火,焚其攻具,贼乃退走。
壬寅(十六日),侯景用载有火种的车烧皇城东南楼。
材官吴景心灵手巧,他让人在皇城里面的地上建起一座楼。
大火刚灭新建的楼就立起,贼兵认为是神助建立的楼。
侯景趁大火燃烧起来的时候,偷偷派人从下面凿城挖洞。
城将要崩塌时,城内的人才发觉。
吴景让人们在城内修造了迂回曲折的城墙,它的形状好似半圆形的月亮。
同时,还向敌人扔掷火把,焚烧了他们的进攻器具。
贼兵这才退兵。
太子遣洗马元孟恭将千人自大司马门出荡,孟恭与左右奔降于景。
太子派遣洗马元孟恭率领一千人马从大司马门冲杀出去,元孟恭与随从人员主动投降了侯景。
己酉,景土山稍逼城楼,柳津命作地道以取其土,外山崩,压贼且尽。
又于城内作飞桥,悬罩二土山。
景众见飞桥迥出,崩腾而走;城内掷雉尾炬,焚其东山,楼栅荡尽,贼积死于城下。
乃弃土山不复修,自焚其攻具。
材官将军宁嶷降于景,教之引玄武湖水以灌台城,阙前皆为洪流。
己酉(二十三日),侯景修筑的土山逐渐逼近皇城城楼。
柳津命令土兵挖地道来掏空土山下面的土。
城外的土山崩塌了,山四周的敌人几乎全被压死了。
柳津又让人在城内修筑了一座飞桥,飞桥悬空笼罩在两座土山上。
侯景的人马一见有座飞桥远远地伸出,一片混乱,争着逃走了。
城里的人又向城外投掷雉尾火炬,焚烧了东土山,东土山的楼和栅栏全部被烧尽。
敌人尸体积压在城下。
于是,侯景放弃了土山,不再修建它,并自己把进攻用的器具烧毁了。
材官将军宋嶷投降了侯景,并出主意让他引玄湖水来淹灌台城,宫门前都是洪水。
上征衡州刺史韦粲为散骑常侍,以都督长沙欧阳监州事。
粲,放之子也,还,至庐陵,闻侯景乱,粲简阅部下,得精兵五千,倍道赴援。
至豫章,闻景崐已出横江,粲就内史刘孝仪谋之,孝仪曰:“必如此,当有敕。
岂可轻信人言,妄相惊动!或恐不然。”时孝仪置酒,粲怒,以杯抵地曰:“贼已渡江,便逼宫阙,水陆俱断 ,何暇有报!假令无敕,岂得自安!韦粲今日何情饮酒!”即驰马出部分。
将发,会江州刺史当阳公大心遣邀粲,粲乃驰往见大心曰:“上游藩镇,江州去京最近,殿下情计诚宜在前。
但中流任生,当须应接,不可阙镇。
今宜且张声势,移镇湓城,遣偏将赐随,于事便足。
“大心然之,遣中兵昕帅兵二千人随粲,粲至南洲,外弟司州刺史柳仲礼亦帅步骑万馀人至横江,粲即送粮仗赡给之,并散私帛以赏其战士。
梁武帝征调衡州刺史韦粲担任散骑常侍,任命都督长沙人欧阳为监州事。
韦粲是韦放的儿子。
当韦粲回到庐陵时,听说侯景叛乱,韦粲简拔部下,率领五千精锐士兵,加倍赶路前去援救朝廷。
部队来到豫章,听说侯景已经出了横 江,韦粲便到内史刘孝仪那里与他商议。
刘孝仪说:“如果情况真的是这样的话,皇上应该有命令传达下来。
怎么可以轻信别人说的话,轻率地行动起来自相惊扰呢!或许事情并不是这样。”这时刘孝仪设置了洒宴,韦粲听完他的话勃然大怒,把酒杯摔在地上说:“叛贼已经渡过了长江,就要逼近皇宫了。
水上、陆地的交通已全部被阻断,朝廷么会有空闲向我们 通报情况呢?假如朝廷无法发出命令,难道我们自己能够安心么!韦粲今天哪儿有情绪饮酒!”于是,他就骑着马飞快地出去布置军事行运。
将要出发时,正赶上江州刺史当阳公萧大心派遗使者前来邀请韦粲。
韦粲于是骑着快马前去会见萧大心。
他对萧大心说:“长江上游的藩镇,江州离京城最近,殿下按情理来说,应该行动在前面的。
但您是中流砥柱,身负重任,应做后应,不能没有主将。
现在,我们应该暂且虚张声势,移军镇守湓城,派遗你的副将随我一同去,就足够了。”萧大心同意了他的建议,便派遣中兵柳昕率领二千人马跟随韦粲一同前去。
韦粲到达南洲时,他的表弟司州刺史柳仲礼也率领一万多步兵、骑兵到了横江。
韦粲于是把粮食、武器提供给柳仲礼,并且把自己的金银、绢帛散发给柳仲礼的士兵用来奖赏他们。
西豫州刺史裴之高自张公洲遣船渡仲礼,丙辰夜,粲、仲礼及宣猛将军李孝钦、前司州刺史羊鸦仁、南陵太守陈文彻,合军屯新林王游苑。
粲议推仲礼为大都督。
报以众军;裴之高自以看位,耻居其下,议累日不决。
粲抗言于众曰:“今者同赴国难,义在除贼。
所以推柳司州者,正以久捍边疆,先为侯景所惮;且士马精锐,无出其前。
若论位次,柳在粲下,语其年齿,亦少于粲,直以社稷之计,不得复论。
今日形势,贵在将和,若人心不同,大事去矣。
裴公朝之旧德,岂应复挟私情以沮大计!粲请为诸军解之。”乃单舸至之高营,切让之曰:“今二宫危逼,猾寇滔天,臣子当戮力同心,岂可自相矛!豫州必欲立异,锋镝便有所归。”之高垂泣致谢,遂推仲礼为大都督。
西豫州刺史裴之高自张公洲派出船只把柳仲礼的军队渡过江。
丙辰(三十日)夜里,韦粲、柳仲礼以及宣猛将军李孝钦、前司州刺史羊鸦仁、南陵太守陈文彻等人的军队会合在一起,驻扎在新林的王游苑。
韦粲提议推举柳仲礼担任大都督,告知下游的军队。
裴之高自认为年龄和官位比别人高,耻于居柳仲礼之下,韦粲的提议多日没有决定下来。
韦粲高声对众人说:“今天我们共赴国难,为了铲除叛贼。
我之所以推举柳司州,只是因为他长期守卫边疆,以前曾让侯景害怕。
况且他的人马精锐,没有人能超过他。
如果论地位、资格,柳仲礼在我下面,如果论年龄大小,他也比我年少。
只是为国家考虑才这样做,大家不要再争论了。
现在的形势,贵在将领团结。
如果人心不统一,大事就完了。
裴公是朝廷中的有德望的老臣,怎么能夹带个人情感,败坏国家大计呢!我韦粲请求为各路军队解决这件事。”于是,韦粲一个人乘船来到裴之高的军营,他语重心长地责备裴之高道:“现在,皇上和太子危在旦夕,狡诈的敌人罪恶滔天,做臣子的应该齐心协力,怎么能自相矛盾,裴豫州一定要与大家离心异志的话,刀锋箭就要有所指了。”裴之高流下了眼泪向韦粲谢罪,于是大家推举柳仲礼为大都督。
宣城内史杨的华遣其子雄将郡兵继至,援军大集,众十馀万,缘淮树栅,景亦于北岸树栅以应之。
宣城内史杨白华派遣他的儿子杨雄率领郡里的士兵随后赶来,众多援军汇集在一起,达十万多人。
他们沿着秦淮河竖立栅栏,侯景也在河北岸竖立栅栏来对付援军。
裴之高与北之横以舟师一万屯张公洲。
景囚之高弟、侄、子、孙,临水阵兵,连列于陈前,以鼎镬、刀锯随其后,谓曰:“裴公不降,今即熟之。”之高召善射者使射其子,再发,皆不中。
裴之高与他的弟弟裴之横率一万水军驻扎在张公洲,侯景把裴之高的弟弟、侄子、儿子、孙子关押起来,临河水摆开了战阵,把裴之高的亲属锁在一起押在队列前面,将鼎镬、刀锯放在他们身后,然后对裴之高说:“裴公如果不投降,今天就把他们煮了。”裴之高把善于射箭的人召来,让他用弓箭射中自己的儿子,射了两次,都没有射中。
景帅步骑万人于后渚挑战,仲礼欲出击之。
韦粲曰:“日晚我劳,未可战也。”仲礼乃坚壁不出,景亦引退。
侯景率领一万名步兵骑兵在后渚向援军挑战,柳仲礼想带兵出去攻打他,韦粲劝他说:“天色已晚,我军又很疲劳,不能应战。”柳仲礼于是坚守营垒不出来应战,侯景也领兵退了回去。
湘东王绎将锐卒三万发江陵,留其子绥宁侯方诸居守,谘议参军刘之等三上笺请留,答教不许。
湘东王萧绎率领三万名精锐的士兵从江陵出发,让他的儿子绥宁侯萧方诸留守江陵。
谘议参军刘之等人多次向萧绎上书请求留下,萧绎不同意。
鄱阳王范遣其将梅伯龙攻王显贵于寿阳,克其罗城;攻中城,不克而退,范益王其众,使复攻之。
鄱阳王萧范派遣他的将领梅伯龙在寿阳攻打王显贵的军队。
攻克了外城,接着又攻打内城,没能攻克,便退了回来。
萧范为他增加了军队,让他再次攻打寿阳。
东魏大将军澄患民钱滥恶,议不禁民私铸;但悬称市门,钱不重五铢,得入市。
朝议以为年谷不登,请俟他年,乃止。
东魏大将军高澄担心民间货币太粗劣、分量不足,便考虑不禁止百姓自己铸造钱。
但在市场门口挂上秤,凡是不够五铢重的钱,一律不能入市场流通。
朝廷官员商议后认为今年粮食欠收,请等其它年份再实行这一政策,高澄便没有实施此项措施。
魏太师泰杀安定国臣王茂而非其罪。
尚书基丞柳庆谏,泰怒曰:“卿党罪人,亦当坐!”执庆于前。
庆辞色不挠,曰:“庆闻君蔽于事为不明,臣知而不争为不忠,庆既竭忠,不敢爱死,但惧公为不明耳。”泰寤,亟使赦茂,不及,乃赐茂家钱帛曰:“以旌吾过。”
西魏太师宇文泰要杀他的封地臣属王茂,但他并没有死罪。
尚书左丞柳庆向宇文泰提出不同意见,宇文泰恼怒地说:“你偏袒罪人,也应当被治罪。”便把柳庆拘捕起来。
柳庆言语神色毫不屈服,他说道:“柳庆我听说,做国君的被事情的假象蒙蔽就是不明,做臣子的知道事情真相而不支争辩就是不忠。
我然竭尽全力为国进忠了,不敢吝惜自己的生命,只是我怕你不明啊。”宇文泰这才醒悟,急忙派人传令赦免王茂。
结果没有得及。
于是,宇文泰便赐给王茂的家属很多的钱帛说:“用它来表明我的过失吧。”
丙辰晦,柳仲礼夜入韦粲营,部分众军。
旦日,会战,诸将各有据守,令粲顿青塘。
粲以青塘当石头中路,贼必争之,颇惮之。
仲礼曰:“青塘要地,非兄不可;若疑兵少,当更遣军相助。”乃使直将军刘叔胤助之。
丙辰晦(三十日),柳仲礼夜间进入韦的军营,部署各路军队。
第二天早上,与侯景的军队交战。
各个将领各有自己要把守的地方。
柳仲礼命令韦粲屯驻在青塘。
由于青塘处于通往石头的道路正中,叛贼一定会争夺此地,韦粲很害怕屯驻在那里。
柳仲礼对韦粲说:“青塘是战略要地,非得老兄你去不可。
如果你担心兵力少的话,我会再派军队协助你。”于是,柳仲礼便派遣直将军刘叔胤协助韦粲。
梁纪十八 高祖武皇帝十八太清三年(己已、549)
梁纪十八 梁武帝太清三年(己已,公元549年)
春,正月,丁巳朔,柳仲礼自新亭徙营大桁。
会大雾,韦粲军迷失道,比及青塘,夜已过半,立栅未合,侯景望见之,亟帅锐卒攻粲。
粲使军主郑逸逆击之,命刘叔胤以舟师截其后,叔胤畏懦不敢进,逸遂败。
景乘胜入粲营,左右牵粲避贼,粲不动,叱子弟力战,遂与子尼及三弟助、警、构、从弟昂皆战死,亲戚死者数百人。
仲礼方食,投箸被甲,与其麾下百骑驰往救之,与景战于青塘,大破之,斩首数百级,沉淮水死者千余人。
仲礼将及景,而贼将支伯仁自后斫仲礼中肩,马陷于小淖,贼聚刺之,骑将郭山石救之,得免。
仲礼被重疮,会稽人惠吮疮断血,故得不死,自是景不敢复济南岸,仲礼亦气索,不复言战矣。
春季,正月,丁巳朔(初一),柳仲礼将新亭的军营迁往大桁。
这一天遇上有大雾,书粲的军队的在路上迷失了方向,等他们到达青塘的时候,已经过了半夜。
军营外围扎下的栅栏还没来得及合拢,侯景就已经望见,他迅速率领精锐部队前来攻打。
韦粲派军主郑逸进行迎击,又命令刘叔胤带着乘船的部队从后面截击。
刘叔胤心里害怕不敢前进,郑逸于是遭到了失败。
侯景乘胜攻进韦粲的军营,韦粲身边的下属都拉韦粲躲避贼兵,韦粲一动不动,大声命令子弟奋力战斗,最后他与儿子韦尼以及三个弟弟韦助、韦警、韦构,还有堂弟韦昂一起战死了,同时死去的亲戚共有几百人。
战斗开始时,柳仲礼正在吃饭,他扔下筷子,穿上盔甲,与他的一百来名下属骑马赶去救援,在青塘和侯景展开激战,将侯景的部队打得大败,斩敌人首级数百,敌人淹死在秦淮河的达一千多人。
柳仲礼的槊眼看就要扎到侯景,正在这时,叛贼将领支伯仁从后面挥刀砍中柳仲礼的肩膀,柳仲礼骑的马陷入泥淖里,贼兵的长矛集中向他刺去,幸好骑兵将领郭山石赶上去救援,柳仲礼才得免一死。
见到柳仲礼身受重伤,会稽人惠为他吸吮伤口止血,所以柳仲礼最后没有死去。
从此,侯景不敢再渡河到南岸,柳仲礼也失去了原来的气势,不再提要和对方交战了。
邵陵王纶复收散卒,与东扬州刺史临城公大连、新淦公大成等自东道并至;庚申,列营于桁南,亦推柳仲礼为大都督。
大连,大临之弟也。
邵陵王萧纶重新聚集逃散的士兵,与东扬州刺史临城公萧大连、新淦公萧大成等人一起从东边赶到了;庚申(初四),他们在大桁的南面排列起营垒,也推举柳仲礼为大都督。
萧大连是萧大临的弟弟。
朝野以侯景之祸共尤朱异,异惭愤发疾,庚申,卒。
故事:尚书官不以为赠,上痛惜异,特赠尚书右仆射。
梁朝朝廷内外都因为侯景造成的祸患而责怪朱异,朱异愤恨、惭愧,渐渐发病,庚申(初四),去世。
以往的制度规定:尚书官不能作为追封,梁武帝对朱异的死感到痛惜,特地追封他为尚书右仆射。
甲子,湘东世子方等及王僧辩军至。
甲子(初八),梁朝湘东王的嫡长子萧方等以及王僧辩的部队赶到。
戊辰,封山侯正表以北徐州降东魏,东魏徐州刺史高归彦遣兵赴之。
归彦,欢之族弟也。
戊辰(十二日),梁朝封山侯萧正表带领北徐州军民投降了东魏,东魏徐州刺史高归彦派遗部队赶到北徐州。
高归彦是高欢的同族弟弟。
己巳,太子迁居永福省。
高州刺史李迁仕、天门太守樊文皎将援兵万馀人至城下。
台城与援军信命久绝,有羊车儿献策,作纸鸱,系以长绳,写敕于内,放以从风,冀达众军,题云:“得鸱送援军,赏银百两。”太子自出太极殿前乘西北风纵之,贼怪之,以为厌胜,射而下之。
援军募人能入城送启者,鄱阳世子嗣左右李朗请先受鞭,诈为得罪,叛投贼,因得入城,城中方知援兵四集,举成鼓噪。
上以朗为直将军,赐金遣之。
朗缘钟山之后,宵行昼伏,积日乃达。
己巳(十三日),梁朝的皇太子搬到永福省居住。
高州刺史李迁仕、天门太守樊文皎率领一万多名援兵赶到城下。
朝廷与援军之间的书信往来已经中断很久,有一位叫羊车儿的人出了一个主意,按照这一主意做了一只纸鸢,在上面系上长绳,将敕令写在里头,顺风放出去,希望它能到达援军中的任何崐一支部队里。
为了保证成功,纸鸢上还题上这样几个字:“如果得到纸鸢后把它送给援军,将赏一百两银子。”皇太子亲自走到太极殿的前面,乘着西北风放出纸鸢,贼兵见了觉得奇怪,以为这是一种能以诅咒制服人的巫术用品,就把它射了下来,援军那一边也在招募能进入都城呈送文书的人,鄱阳王嫡长子萧嗣身边的下属李朗主动请求先打自己一顿鞭子,然后假装得罪了上司,叛逃到贼兵那里,因此得到机会进入城中,城中的军民这才知道援军已经聚集在周围,全城上下高兴得又是擂鼓又是呐喊。
梁武帝任命李朗为直将军,赏赐他金银后又派他出城。
李朗沿着钟山的后面,晚上行走白天潜伏,几天之后才到达援军的营垒。
癸未,鄱阳世子嗣、永安侯确、庄铁、羊鸦仁、柳敬礼、李迁仕、樊文皎将兵渡淮,攻东府前栅,焚之;侯景退。
众军营于青溪之东,迁仕、文皎帅锐卒五千独进深入,所向推靡。
至菰首桥东,景将宋子仙伏兵击之,文皎战死,迁仕遁还。
敬礼,仲礼之弟也。
癸未(二十七日),鄱阳王的嫡长子萧嗣、永安侯萧确、庄铁、羊鸦仁、柳敬礼、李迁仕、樊文皎率领部队渡过秦淮河,攻打并焚烧了东府前面的栅栏;侯景向后退却。
援军的大部队在青溪的东面安营扎寨,李迁仕、樊文皎率领五千名精锐的士兵单独前进,一直深入到敌军营地,每到一个地方,都把敌人打得一败涂地。
打到菰首桥东面的时候,侯景手下的将领宋子仙埋伏的部队袭击了他们,樊文皎战死,李迁仕逃了回去,柳敬礼是柳钟礼的弟弟。
仲礼神情傲狠,陵蔑诸将,邵陵王纶每日执鞭至门,亦移时弗见,由是与纶及临城公大连深相仇怨。
大连又与永安侯确有隙,诸军互相猜阻,莫有战心。
援军初至,建康士民扶老携幼以候之,才过淮,即纵兵剽掠。
由是士民失望,贼中有谋应官军者,闻之,亦止。
柳仲礼看上去总是一副傲慢狠毒的样子,平时经常欺侮怠慢各位将领,邵陵王萧纶按照部将求见主帅时的礼节,每天拿着鞭子来到他的门口,他也好长时间不见。
由于这一点,他与萧纶以及临城公萧大连结下了深深的仇怨。
萧大连又和永安侯萧确有矛盾,这些部队之间互相猜疑,给对方设置障碍,都没有打仗的心思。
。
援军刚到的时候,建康的老百姓纷纷扶老携幼出来迎接,可是部队刚刚渡过秦淮河,就放纵将士们抢劫掠夺。
老百姓们因此都感到失望,叛贼里面一些人原来打算响应官军,听到这一情况之后,也停止了自己的行动。
王显贵以寿阳降东魏。
王显贵率领寿阳军民投降了东魏。
临贺王记室吴郡顾野王起兵讨侯景,二月,己丑,引兵来至。
初,台城之闭也,公卿以食为念,男女贵贱并出负米,得四十万斛,收诸府藏钱帛五十万亿,并聚德阳堂,而不备薪刍、鱼盐。
至是,坏尚书省为薪。
撤荐,以饲马,荐尽,又食以饭。
军士无,或煮铠、熏鼠、捕雀而食之。
御甘露厨有乾苔,味酸咸,分给战士。
军人屠马于殿省间,杂以人肉,食者必病。
侯景众亦饥,抄掠无所获;东城有米,可支一年,援军断其路。
又闻荆州兵将至,景甚患之。
王伟曰:“今台城不可猝拔,援兵日盛,吾军乏食,若伪求和以缓其势,东城之米,足支一年,因求和之际,运米入石头,援军必不得动,然后休士息马,善修器械,伺其懈怠击之,一举可取也。”景从之,遣其将任约、于子悦至城下,拜表求和,乞复先镇。
太子以城中穷困,白上,请许之。
上怒曰:“和不如死!”太子固请曰:“侯景围逼已久,援军相仗不战,宜且许其和,更为后图。”上迟回久之,乃曰:“汝自图之,勿令取笑千载。”遂报许之。
景乞割江右四州之地,并求宣城王大器出送,然后济江。
中领军傅岐固争曰:“岂有贼举兵围宫阙而更与之和乎!此特欲却援军耳。
戎狄兽心,必不可信。
且宣城嫡嗣之重,国命所系,岂可为质!”上乃以大器之弟石城公大款为待中,出质于景。
又敕诸军不得复进,下诏曰:“善兵不战,止戈为武。
可以景为大丞相,都督江西四州诸军事,豫州牧、河南王如故。”己亥,设坛于西华门外,遣仆射王克、上甲侯韶、史部郎萧与于子悦、任约、王伟登坛共盟。
太子詹事柳津出西华门,景出栅门,遥相对,更杀牲歃血为盟。
既盟,而景长围不解,专修铠仗,托云“无船,不得即发”,又云“恐南军见蹑”,遣石城公还台,求宣城王出送;邀求稍广,了无去志。
太子知其诈言,犹羁縻不绝。
韶,懿之孙也。
南梁临贺王的记室,吴郡人顾野王拉起队伍讨伐侯景,二月,己丑(崐初三),顾野王率部队赶到了京城。
当初,台城关闭城门的时候,公卿们将粮食问题记挂在自己的心上,男的、女的、尊贵的、低贱的都出来背米,一共得到四十万斛粮食,同时还收集了各个府第贮藏的钱和帛达五十万亿,它们全都集中在德阳堂,但是他们并没有储备柴禾、牲口草料,以及鱼、盐。
到了此时,只好拆除尚书省的建筑作木柴,拿掉垫席,磨碎了以后喂马,垫席用光了,又把米饭喂马。
士兵们没有肉吃之后,有的人都煮甲衣上的皮革,烤老鼠,捕捉鸟雀来吃。
皇室的厨房里有一种干的海苔,味道又酸又咸,不得已拿出来分给战士。
军人们在皇宫与各省的办公地点之间杀马,煮的马肉中还夹杂着人肉,吃得人无不得病。
侯景的部队也很饥饿,四处搜寻掠夺没有取得什么收获。
东府城里有不少大米,可以供应部队整整一年,可是去那里的路被援军切断了。
在这种情况下,侯景又听说荆州的部队将要赶到,心里非常害怕。
王伟对他说:“现在看来,台城不可能迅速攻克,对方的援军力量日益强大,而我们的部队缺少粮食,如果我们假装向他们求和的话,可以缓解他们逼近的势头,东城的大米,足够让我们吃一年,趁着求和的时候,把大米运进石头城,援军一定不敢行动,然后我们使将士与战马都得到休息,修理好有关器械,看到对方懈怠下来再攻击他们,一下子就可以夺取台城。”侯景接受了他的建议,派遣手下的将领任约、于子悦来到台城下面,恭敬地递上文书求和,请皇上允许他去恢复原先镇守的失地。
皇太子考虑到城里已穷困不堪,就将此事禀报给梁武帝,请他答应侯景的要求。
梁武帝愤怒地说道:“跟侯景和好,还不如死!”皇太子再三请求说:“侯景围困逼迫我们已经很久,我们的援军又相互推诿不投入战斗,应该暂且答应与侯景媾和,以后再作其它打算。”梁武帝犹豫了很久才说:“你自己考虑吧,不要让千载以下的人讥笑。”于是派人告诉侯景,说皇上已答应他的请求。
侯景乞求朝廷割让长江西面的四个州给他,又表示得让宣城王萧大器出来相送,然后他才渡过长江。
中领军傅岐态度坚决地争辩说:“哪有叛贼兴兵包围宫殿,而我们转过头来跟他们媾和的道理!侯景现在的这一行动是想让援军撤走而已。
戎狄侯景人面兽心,绝对不能相信。
况且宣城王是皇上的直系后裔,地位重要,国家的命运维系在他的身上,怎么可以叫他去当人质!”梁武帝于是便任命萧大器的弟弟,石城公萧大款为侍中,派他去侯景部做人质。
他又命令各路援军一律不得再前进,同时还颁下这样的诏书:“善于用兵的人不必以刀兵定胜负,止与戈两字合成为‘武’。
我可以再任命侯景为大丞相,统管江西四个州诸军事,仍照旧担任豫州牧、河南王之职。”己亥(十三日),梁武帝在西华门外设立神坛,派遣仆射王克、上甲侯萧韶、吏部郎萧与于子悦、任约、王伟一同登上神坛订立盟约。
太子詹事柳津来到西华门外,侯景则来到栅门外,遥遥相对,双方再屠宰牲畜,口中含血,订立盟誓。
盟约订立以后,侯景却长时间地不解除原来的包围,集中精力专门修缮铠甲与兵器,还找借口说:“没有船只,不能立即出发。”又说:“害怕那些屯驻在秦淮河南岸的援军追击我们。”他叫石城公返回台城,要宣城王出来相送,提的要求越来越多,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
皇太子明知他说的都假话,却还是不停地笼络他。
萧韶是萧懿的孙子。
庚子,前南兖州刺史南康王会理、前青·冀二州刺史湘潭侯退、西昌侯世子众合三万,至于马洲,景虑其自白下而上,启云:“请北军聚还南岸,不尔,妨臣济江。”太子即勒会理自白下城移军江潭苑。
退,恢子之也。
庚子(十四日),前南兖州刺史、南康王萧会理,前青冀二州刺史、湘谭侯萧退,西昌侯的嫡长子萧率领合起来数量为三万的人马来到马洲。
侯景担心他们从白下攻打上来,就向梁武帝呈交奏折,说,“请让驻扎在北面马洲的部队聚集起来,回到南岸去,如果不这样的话,就会妨碍我们渡长江。”皇太子便命萧会理将部队从白下城转移到江潭苑。
萧退是萧恢的儿子。
辛丑,以邵陵王纶为司空,鄱阳王范为征北将军,柳仲礼为侍中、尚书右仆射。
景以于子悦、任约、傅士皆为仪同三司,夏侯为豫州刺史,董绍先为东徐州刺史 ,徐思玉为北徐州刺史 ,王伟为散骑常侍,上以伟为侍中。
辛丑(十五日),梁武帝任命邵陵王萧纶为司空,鄱阳王萧范为征北将军,柳仲礼为侍中,尚书右仆射。
侯景任命于子悦、任约、傅士三人为仪同三司,夏侯为豫州刺史,董绍先为东徐州刺史 ,徐思玉为北徐州刺史 ,王伟为散骑常侍。
梁武帝又任命王伟为侍中。
乙卯,景又启曰:“适有西岸信至,;高澄已得寿阳、钟离,臣今无所投足,求借广陵并谯州,俟得寿阳,即奉还朝廷。”又云:“援军既在南岸,须于京口渡江。”太子并答许之。
乙卯(疑误),侯景又启奏梁武帝,说:“刚才我接到一封来自西岸的信,上面说高澄已经取得了寿阳、钟离这两地方,我现在没有地方可以立足,请求皇上将广陵和谯州借给我,等我夺取了寿阳,马上会把广陵和谯州奉还给朝廷。”又说:“援军既然在南岸,我军说必须在京口渡江。”对这些要求,皇太子全都答应了。
癸卯,大赦
癸卯(十七日),梁朝大赦天下。
庚戌,景又启曰:“永安侯确、直赵威方频隔栅见诟云:‘天子自与汝盟,我终当破汝。
’乞召侯及威方入,即当引路。”上遣史部尚书张绾召确,辛亥,以确为广州刺史,威方为盱眙太守。
确累启固辞,不入,上不许。
确先遣威方入城,因欲南奔。
邵陵王纶泣谓确曰:“围城既久,圣上忧危,臣子之情,切于汤火。
故欲且盟而遣之,更申后计。
成命已决,何得拒违!”时台使周石珍、东宫主书左法生在纶所,确谓之曰:“侯景虽云欲去而不解长围,意可见也。
今召仆入城,何益于事!”石珍曰;“敕旨如此,郎那得辞!”确意尚坚,纶大怒,谓赵伯超曰:“谯州为我斩之!持其首去!”伯超挥刃眄确曰:“伯超识君侯,刀不识也。”确乃流涕入城。
庚戌(二十四日),侯景又递上奏折,说:“永安侯萧确,直赵威方频繁地隔着栅栏骂我说:‘皇上同你订立盟约是他自己的事,我反正终究要打败你。
’我乞求皇上叫永安侯与赵威方入城,我将立即指挥部队上路返回北方。”梁武帝派遗吏部尚书张绾去召回萧确。
辛亥(二十五日),梁武帝任命萧确为广州刺史,赵威方为盱眙太守。
萧确屡次启奏梁武帝,坚决推辞,不进台城,但是梁武帝没有答应。
萧确先派遣赵威方进城,自己想奔向南面的荆、江二镇。
邵陵王萧纶流着眼泪对萧确说:“台城已经被围困很久,皇上的处境危险,让人忧虑,作为臣下和儿子的心情,就跟沸水与大火差不多,所以我们想暂且与侯景订立盟约,打发他离开。
以后再作其它打算。
这一决定已经作出,怎么能够抗拒与违反?”此时,台使周石珍,东宫主书左法生正在萧纶的住所,萧确对他们说:“侯景虽然说要撤离,但又不解除长长的包围圈,他的意图由此可见。
现在皇上叫我进城,对现在的局势能有什么好处呀?”周石珍回答说:“皇上的圣旨叫你这么做,你哪能推辞?”萧确的主意还是不动摇,萧纶非常愤怒,对赵伯超说道:“你替我把他杀了,提着他的头颅进城!”赵伯超挥起腰刀斜眼看着萧确说:“我本人认识君侯您,可是手中的刀却不认识你。”萧确这才流着眼泪进入台城。
上常蔬食,及围城日久,上厨蔬茹皆绝,乃食鸡子。
纶因使者暂通,上鸡子数百枚,上手自料简,哽咽。
梁武帝平时经常吃蔬菜,随着台城被包围的时间一长,皇帝专用厨房里的蔬菜都吃光了,他就开始吃鸡蛋。
萧纶趁着使者能够与台城取得短时间的联系的机会,呈送给梁武帝几百个鸡蛋,梁武帝一边亲手料理,一边哽咽抽泣。
湘东王绎军于郢州之武城,湘州刺史河东王誉军于青草湖,信州刺史桂阳王军于西峡口,托云俟四方援兵,淹留不进。
中记室参军萧贲,骨鲠士也,以绎不早下,心非之,尝与绎双六,食子未下,贲曰:“殿下都无下意。”绎深衔之。
及得上敕,绎欲旋师,贲曰:“景以人臣举兵向阙,今若放兵,末及渡江,童子能斩之矣,必不为也。
大王以十万之众,未见贼而退,奈何!”绎不悦,未几,因事杀之。
,懿之孙也。
湘东王萧绎的部队驻扎在郢州的武城。
湘州刺史河东王萧誉的部队驻扎在青草湖,信州刺史桂阳王萧的部队驻扎在西峡口,他们都借口要等待四面来的援兵,久留在原地不前进。
中记室参军萧贲是位耿直的人,看到萧绎不尽早向下游进发,心里反感。
他曾经和萧绎玩一种叫做双六的赌博游戏,吃了子却不拿下,对萧绎说:“殿下您全然没有下的意思。”萧绎深深地恨上了萧贲。
等得到梁武帝诏书,萧绎准备回师原地,萧贲对他说:“侯景以臣子的身份带兵攻打皇宫,现在他如果放下武器,那么等不到渡江,一个小孩子就能杀掉他,所以他必定不会这么做。
大王您拥有十万大军,还没看见叛贼就撤退,这是为什么?”萧绎听了很不高兴,没有多久,就找了一个理由杀掉了萧贲。
萧是萧懿的孙子。
东魏河内民四千馀家,以魏北徐州刺史司马裔,其乡里也,相帅归之。
丞相泰欲封裔,裔固辞曰:“士大夫远归皇化,裔岂能帅之!卖义士以求荣,非所愿也。”
东魏河内地区有四千多家百姓,因为西魏的北徐州刺史司马裔是他们的同乡,所以都相互领着归附了他。
丞相宇文泰想要授司马裔爵位,司马裔坚决推辞,说:“读书人远道而来归附到皇上的政令、教化所能达到的地方,我司马裔哪里能够率领他们!出卖忠义之士以追求荣华富贵,不是我愿意做的事情。”
侯景运东府米入石头,既毕,王伟闻荆州军退,援军虽多,不相统壹,乃说景曰:“王以人臣举兵,围守宫阙,逼辱妃主,残秽宗庙,擢王之发,不足数罪。
今日持此,欲安所容身乎!背盟而捷,自古多矣,愿且观其变。”临贺王正德亦谓景曰:“大功垂就,岂可弃去!”景遂上启,陈帝十失,且曰:“臣方事睽违,所以冒陈谠直。
陛下崇饰虚诞,恶闻实录,以袄怪为嘉祯,以天谴为无咎。
敷演六艺,排摈前儒,王莽之法也。
以铁为货,轻重无常,公孙之制也。
烂羊镌印,朝章鄙杂,更始、赵伦之化也。
豫章以所血雠,邵陵以父存而冠布,石虎之风也。
修建浮图,百度糜费,使四民饥馁,笮融、姚兴之代也。”又言:“建康宫室崇侈,陛下唯与主书参断万机,政以贿成,诸阉豪盛,众僧殷实。
皇太子珠玉是好,洒色是耽,吐言止于轻薄,赋咏不出《桑中》;邵陵所在残破;湘东群下贪纵;南康、定襄之属,皆如沐猴而冠耳。
亲为孙侄,位则藩屏,臣到百日,谁肯勤王!此而灵长,未之有也。
昔鬻拳兵谏,王卒改善,今日之举,复奚罪乎!伏愿陛下大惩大戒,放谗纳忠,使臣无再举之忧,陛下无婴城之辱,则万姓幸甚!”
侯景将东府的大米运进石头城,事情办完之后,王伟听说来自荆州的部队已经撤退,援军的人数虽然多,但是相互不统一,于是就劝侯景道:“大王您以臣子的身份发动兵变,包围皇宫,逼迫污辱妃嫔,毁坏弄脏宗庙,犯下的罪行之多,就是拔掉大王您的头发来数也不够。
今天弄到这种地步,您还想平平安安地呆在一个地方吧?背弃盟约而取得胜利这类事情,自古以来就很多,希望您暂且观察事态的发展。”临贺王萧正德也对侯景说:“大功眼看就要告成,怎么可以放弃呢?”侯景于是上书梁武帝,陈述梁武帝的十大过失,并且说:“我正要准备离去,所以冒昧地陈述以下谠直之言。
陛下您喜欢崇饰虚诞,恶闻实录,将妖怪视为呈祥的象征,而对上天的谴责却置若罔闻。
您解说六艺,排斥前儒之说,这是王莽的做法。
您用铁来铸造货币,轻重时常变化,这是公孙述所采用的办法。
您还滥授官爵,乱刻官印,使官职象烂羊头,烂羊胃一样不值钱,弄得朝纲混乱,这是汉朝更始年间、晋代司马伦篡位时期的风气。
豫章王萧综将父皇视为仇敌,邵陵王萧纶在父皇在世之时,便把一个老头装扮成自己的父亲而加以捶打,这是晋代石虎的作法。
您还大肆建造佛塔,造成极大的浪费,使得四方的百姓饥饿不堪,这分明又是当年笮融、姚兴佞佛的再演。”侯景又说:“建康的皇宫中移崇奢侈的风气,陛下您只跟主书一道决断各种机要大事,政务要通过贿赂才能办成,宦官们豪奢富足,僧人们产业殷实。
皇太子一味喜好珠宝,沉湎于洒宴与女色之中,说出的都是轻薄的话语,撰写与呤咏的都是淫荡的诗赋;邵陵王到处残害百姓,湘东王的官员们贪婪放纵;南康王、定襄王的下属个个沐猴而冠,象孙子、侄子一类的亲人,都封王封侯,我到这里都一百天了,又有谁真的前来保卫王室?象这样而能国运绵长,以前从来未曾有过。
昔日鬻拳以武器强谏楚王,楚王最终改正了自己的错误,我今天的举动,又有什么罪过呢?我希望陛下您受到这次小的惩罚之后,能够进一步警戒自己,放逐那些谗佞小人,接纳忠贞的臣子,这样就能使我不用忧虑再次发动兵变,陛下您也不用蒙受被围困在城中的耻辱了,这对百姓来说也是非常幸运的!”
上览启,且惭且怒。
三月,丙辰朔,立坛于太极殿前,告天地,以景违盟,举烽鼓噪。
初,闭城之日,男女十余万,擐甲者二万馀人;被围既久,人多身肿气急,死者什八九,乘城者不满四千人,率皆赢喘。
横尸满路,不可瘗埋,烂汁满沟。
而众心犹望外援。
柳仲礼唯聚妓妾、置酒作乐,诸将日往请战,仲礼不许。
安南侯骏说邵陵王纶曰:“城危如此,而都督不救,若万一不虞,殿下何颜自立于世!今宜分军为三道,出贼不意攻之,可以得志。”纶不从。
柳津登城谓仲礼曰:“汝君父在难,不能竭力,百世之后,谓汝为何!”仲礼崐亦不以为意。
上问策于津,对曰:“陛下有邵陵,臣有仲礼,不忠不孝,贼何由平!”
梁武帝阅读着这份文书,又羞惭又愤怒。
三月,丙辰朔(初一),他下令在太极殿前设立祭坛,禀告天地,以侯景违背盟约为由,举起烽火擂鼓呐喊,准备与侯景继续战斗。
当初,城门关闭的时候,城里有男男女女十几万人,披盔带甲的将士有二万多人;被围困的时间一长,大多数人身体浮肿,气喘吁吁,十个人中有八九个死亡,登上城墙的不满四千人,他们都瘦弱不堪。
城里的道路到处横躺着尸体,无法掩埋,腐料后的尸体流出的汁液积满了沟渠。
在这样的时刻,大家将希望还寄托在外面的援军身上。
柳仲礼只知聚集歌舞妓女,终日设洒宴寻欢作乐,将领们天天去向他请战,他都没有答应。
安南侯萧骏劝说邵陵王萧纶道:“台城面临的危险已经如此严重,但是都督却还不去救援,如果万一真的发生了料想不到的事,那么殿下您还有什么脸面在这个世界上立身?现在我们应该把部队分成三路,出其不意地攻打叛贼,一定可以取胜。”萧纶没有听从他们的意见。
柳津登上城楼对柳仲礼说:”你的君王与父亲正在受难,而你却不能竭尽全力救援,百世以后,人们将会把你说成什么人?”柳仲礼听了也不在意。
梁武帝向柳津询问计策,柳津回答说:“陛下您有邵陵王这样的儿子,我有柳仲礼这样的儿子,他们不忠又不孝,叛贼怎能平定呢?”
戊午,南康王会理与羊鸦仁、赵伯超等进营于东府城北,约夜渡军。
既而鸦仁等晓犹未至,景众觉之,营未立,景使宋子仙击之,赵伯超望风退走。
会理等兵大败,战及溺死者五千人。
景积其首于阙下,以示城中。
戊午(初三),南康王萧会理与羊鸦仁、赵伯超等人把军营推进到东府城的北面,约定晚上指挥部队渡江。
到了拂晓,羊鸦仁等人还未到指定地点,侯景的部队就已发现。
没等援军建立营地,侯景便派遣宋子仙前来攻击,赵伯超望风而逃。
萧会理等人的部队遭到惨重的失败,战死以及淹死的达五千人。
侯景把这些人的头颅堆到宫门下面,向城里人展示。
景又使于子悦求和,上使御史中丞沈浚到景所。
景实无去志,谓浚曰:“今天时方热,军未可动,乞且留京师立效。”浚发愤责之,景不对,横刀叱之。
浚曰:“负恩忘义,违弃诅盟,固天地所不容!沈浚五十之年,常恐不得死所,何为以死相惧邪!”因径去不顾,景以其忠直,舍之。
侯景又派于子悦向梁武帝求和。
梁武帝派御史中丞沈浚来到侯景处。
侯景实际上并没有离去的想法,他对沈浚说:“现在天气正是炎热的时候,我们的部队无法行动,请让我们暂且留在就城立功效力。”听罢,沈浚愤怒地遣责起侯景,侯景不作正面回答,而是横刀喝斥沈浚,示意要杀掉他。
沈浚说道:“你忘恩负义,违背盟誓,本身就被天地所不容!我沈浚已经五十岁,经常担心自己不能死得其所,你何必要用死来吓唬我?”说着,他头也不回就径直离去。
侯景敬佩他忠诚正直,放掉了他。
于是景决石阙前水,百道攻城,昼夜不息。
邵陵世子坚屯太阳门,终日饮,不恤吏士,其书佐董勋、熊昙朗恨之。
丁卯,夜向晓,勋、昙朗于城西北楼引景众登城,永安侯确力战,不能却,及排闼入启上云:“城已陷。”上安卧不动,曰:“犹可一战乎?”确曰:“不可。”上叹曰:“自我得之,自我失之,亦复何恨!”因谓确曰:“汝速去,语汝父:勿以二宫为念。”因使慰劳在外诸军。
侯景于是挖开皇宫石门前的玄武湖,引出里面的湖水灌城,开始从各处攻城,昼夜不停。
邵陵王的嫡长子萧坚屯驻在太阳门,终日不是赌博就是饮洒,不体恤手下官史与将士的疾苦,他的书佐董勋、能昙朗恨透了他。
丁卯(十二日),下半夜临近拂晓的时候,董勋、熊昙朗从台城的西北楼引导侯景的人马攀登上来,永安侯萧确奋力拼搏,不能打退敌人,就推开宫中的小门启禀梁武帝道:“台城已经陷落了。”梁武帝平静地躺着不动,问道:“还可以打一仗吗?”萧确回答说:“已经不行了。”梁武帝叹了一口气说道:“从我这儿得到的,又从我这儿失去,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呢!”他于是对萧确说道:“你快些离开,告诉你的父亲不要记挂我和太子。”于是便派萧确慰劳在外面的各路援军。
俄而景遣王伟入文德殿奉谒,上命褰帘开户引伟入,伟拜呈景启,称:“为奸佞所蔽,领众入朝,惊动圣躬,今诣阙待罪。”上问:“景何在?可召来崐。”景入见于太极东堂,以甲士五百人自卫。
景稽颡殿下,典仪引就三公榻。
上神色不变,问曰:“卿在军中日久,无乃为劳!”景不敢仰视,汗流被面。
又曰:“卿何州人,而敢至此,妻子犹在北邪?”景皆不能对。
任约从旁代对曰:“臣景妻子皆为高氏所屠,唯以一身归陛下。”上又问:“初渡江有几人?”景曰:“千人。”“围台城几人?”曰:“十万。”“今有几人?”曰:“率土之内,莫非己有。”上俯首不言。
没有多久,侯景派遣三伟来到文德殿拜见梁武帝,梁武帝下令揭起帘幕,打开房门带王伟进来,王伟跪拜之后,将侯景的文书呈交给梁武帝,声称:“我们受到一些奸佞的蒙蔽,带领人马进入朝堂,惊动了皇上,现在特地到宫中等候降罪。”梁武帝问道:“侯景在什么地方?你可以把他叫来。”侯景来太极殿的东堂晋见梁武帝,随身带了五百多顶盔带甲的武士保护自己。
侯景在大殿下面跪拜,以额触地,典仪带着他走到三公坐的榻前。
梁武帝神色不变,问侯景道:“你在军队里的时间很长,真是劳苦功高呀?”侯景不敢抬头正视梁武帝,汗水流了一脸。
梁武又问道:“你是哪个州的人,敢到这里来,你的妻儿还在北方吗?”对这些问题侯景都不能回答。
任约在旁边代替侯景回答说:“臣下侯景的妻儿都被高家屠杀光了,只有我单身一人投靠了陛下您。”梁武帝又问道:“当初你渡江过来的时候有多少人?”侯景说道:“一千人。”再问道:“包围台城时共有多少人?”回答说:“十万人。”问:“现在共有多少人?”回答说:“十万人。”问:“现在共有多人?”回答:“四海之内没有不属于我的人。”梁武帝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景复至永福省见太子,太子亦无惧容。
侍卫皆惊散,唯中庶子徐、通事舍人陈郡殷不害侧侍。
谓景曰:“侯王当以礼见,何得如此!”景乃拜。
太子与言,又不能对。
侯景又到永福省去拜见皇太子,皇太子也没有表现出害怕的神情。
皇太子身边的侍卫都已惊慌地逃散了,唯独中庶子徐、通事舍人陈郡人殷不害在一旁侍奉。
徐对侯景说:“你来拜见应遵守礼节,怎么可以象现在这样?”侯景听了就跪下参拜。
皇太子与侯景说话,侯景又不能回答。
景退,谓其厢公王僧贵曰:“吾常跨鞍对陈,矢刃交下,而意气安缓,了无怖心;今见萧公,使人自慑,岂非天威难犯!吾不可以再见之。”于是悉撤两宫侍卫,纵兵掠乘舆、服御、宫人皆尽。
收朝士、王侯送永福省,使王伟武德殿,于子悦屯太极东堂。
矫诏大赦,自加大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
侯景离开之后,对他的厢公王僧贵说道:“我经常跨上马鞍与敌人对阵,面临刀丛箭雨,心绪平稳如常,一点也不害怕;今天见到萧公,心里竟然不由自主地恐慌起来,这岂不是天子的威严难以触犯吗?我不能再见他们了。”于是他把两宫的侍卫都撤掉,放纵将士把皇帝及后妃使用的车辆、服装,还有宫女都抢得一干二净。
又将朝上、王侯们捉了送到永福省,派王伟守卫武德殿,于子悦屯驻在太极殿的东堂。
侯景接着又伪造梁武帝的诏书,下令大赦天下,还加封自己为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
建康士民逃难四出。
太子洗马萧允,至京口,端居不行,曰:“死生有命,如何可逃!祸之所来,皆生于利;敬不求利,祸从何生!”
建康的老百姓往四面八方逃难。
太子洗马萧允来到京口时,端正地坐着不走,说道:“死生都是命中注定,怎么可以逃掉呢?灾祸都是由利面生的,如果不追求利益,灾祸怎会产生?”
己巳,景遣石城公大款以诏命解外援军。
柳仲礼如诸将议之。
邵陵王纶曰:“今日之命,委之将军。”仲礼熟视不对。
裴之高、王僧辩曰:“将军拥众百万,致宫阙沦没,正当悉力决战,何所多言!”仲礼竟无一言,诸军乃随方各散。
南兖州刺史临成公大连、湘东世子方等、鄱阳世子嗣、北兖州刺史湘潭侯退、吴郡太守袁君正、晋陵太守陆经等各还本镇。
君正,昂之子也。
邵陵王纶奔会稽。
仲礼及弟敬礼、羊鸦仁、王僧辩、赵伯超并开营降,军士莫不叹愤。
仲礼等入城,先拜景而后见上;上不与言。
仲礼见父津,津恸哭曰:“汝非我子,何劳相见!”
己巳(十四日),侯景派遣石城公萧大款带上梁武帝的诏书,去下令解散外面的救援部队。
柳仲礼召集各位将领商议此事,邵陵王萧纶对柳仲礼说道:“今天该下什么样的命令,我们都听将军您了。”柳仲礼注目细看萧纶不作回答。
裴之高、王僧辩说道:“将军您拥有百万人马,却致使皇宫沦陷,眼下正崐是应该投入全部力量决一死战的时候,何必多言呢?”柳仲礼竟然绐终不发一言,各路援军于是只好分散,回到各自原来驻守的地方去了。
南兖州刺史临成公萧大连、湘东王嫡长子萧方等、鄱阳王嫡长子萧嗣、北兖州刺史湘潭侯萧退、吴郡太守袁君正、晋陵太守陆经等人都返回本来镇守的州郡。
袁君正是袁昂的儿子。
邵陵王萧纶逃往会稽。
柳仲礼和他的弟弟柳敬礼,还有羊鸦仁、王僧辩、赵伯超一道打开营门向侯景投降,将士们没有不叹息愤恨的。
柳仲礼等人进入京城之后,先拜会侯景然后才晋见梁武帝,梁武帝不跟他们说话。
柳仲礼见到了父亲柳津,柳津痛哭道:“你不是我的儿子,何必来跟我相见!”
湘东王绎使全威将军会稽王琳送米二十万石以馈军,至姑孰,闻台城陷,沉米于江而还。
湘东王萧绎派遣全威将军会稽人王琳运送二十万石大米来馈赠援军,到达姑孰时,他们听说台城又经陷落,就将大米沉到江中,然后回去了。
景命烧台内积尸,病笃未绝者亦聚而焚之。
侯景下令焚烧掉宫殿内堆积的尸体,那些病重但是还没有断气的人,也都被堆集在一块烧掉了。
庚午,诏征镇牧守可复本任。
景留柳敬礼、羊鸦仁,而遣柳仲礼归司州,王僧辩归竟陵。
初,临贺王正德与景约,平城之日,不得全二宫。
及城开,正德帅众挥刀欲入,景先使其徒守门,故正德不果入。
景更以正德为侍中、大司马,百官皆复旧职。
正德入见上,拜且泣。
上曰:“‘啜其泣矣,何嗟及矣!’”
庚午(十五日),朝廷颁下诏书征召原来的镇牧守,可以回到他们过去的任所去。
侯景留下了柳敬礼、羊鸦仁,而派遣柳仲礼返回司州,王僧辩回归竟陵。
当初,临贺王萧正德与侯景约定:平定台城的那一天,不得保全皇上与太子。
等到城门打开时,萧正德率领人马挥着刀准备进去,侯景称派手下的士兵把守大门,所以萧正德最终没能达到目的。
侯景让萧正德改任侍中、大司马,文武百官都恢复了的原来的职务。
萧正德进入皇宫晋见梁武帝,一边跪拜一边哭泣。
梁武帝说道:“你眼泪流个不停,是感叹不能再跟他在一起了吧?”
秦郡、阳平、盱眙三郡皆降景,景改阳平为北沧州,改秦郡为西兖州。
秦郡、阳平、盱眙三个郡都向侯景投降了,侯景把阳平改为北沧州,把秦郡改为西兖州。
东徐州刺史湛海珍、北青州刺史王奉伯并以地降东魏。
青州刺史明少遐、山阳太守萧邻弃城走,东魏据其地。
东徐州刺史湛海珍、北青州刺史王奉伯都率领全城投降了东魏,青州刺史明少遐、山阳太守萧邻弃城逃跑,东魏占据了这些地方。
侯景以仪同三司萧邕为南徐州刺史,代西昌侯渊藻镇京口,又遗其将徐相攻晋陵,陆经以郡降之。
侯景任命仪同三司萧邕为南徐州刺史,代替西昌侯萧渊藻镇守京口。
又派遣手下的将领徐相攻打晋陵郡,郡守陆经率领全郡军民投降。
初,上以河东王誉为湘州刺史,徙湘州刺史张缵为雍州刺史,代岳阳王。
缵恃其才望,轻誉少年,迎候有阙。
誉至,检括州府付度事,留缵不遣;闻侯景作乱,颇陵蹙缵。
缵恐为所害,轻舟夜遁,将之雍部,复虑拒之。
缵与湘东王绎有旧,欲因之以杀誉兄弟,乃如江陵。
及台城陷,诸王各还州镇,誉自湖口归湘州。
桂阳王以荆州督府留军江陵,欲待绎至拜谒,乃还信州。
缵遗绎书曰:“河东戴樯上水,欲袭江陵,岳阳在雍,共谋不逞。”江陵游军主朱荣亦遣使告绎云:“桂阳留此,欲应誉、。”绎惧,凿船,沉米,斩缆,自蛮中步道驰归江陵,囚,杀之。
当初,梁武帝任河东王萧誉为湘州刺史,调湘州刺史张缵任雍州刺史,取代岳阳王萧。
张缵依仗自己有一定的才能与名望,轻视萧誉年轻,在迎候对方时缺少应有的礼节。
萧誉在到任之后,检查州府的交接事宜,留下了张缵没有让他走;他听到侯景犯上作乱的消息后,便常欺侮逼迫张缵。
张缵害怕自己被萧誉害死,于是乘上轻捷的小船趁着夜色逃跑了,将要到达雍州时,他又担心萧会拒绝接受他。
张缵与湘东王萧绎过去有交情,便想通过他来杀掉萧誉兄弟,于是来到了江陵。
等到台城陷落后,藩王们都回到各自镇守的州郡,萧誉也从湖口返回了湘州。
桂阳王萧因为荆州都督府的部队留在江陵,准备等萧绎来了之后,拜见了他,再回到信州。
张缵送了一封书信给萧绎,说:“河东王和部队乘着挂帆的船只向上游开来,准备袭击江陵,岳阳王在岳州,他们两崐人一同密谋起事。”江陵的机动部队将领朱荣也派人告诉萧绎说:“桂阳王留在这里,是准备响应萧誉、萧。”萧绎很害怕,下令凿沉船只,将大米沉到江底,又砍断了缆绳,从蛮人地区的陆路上骑马赶回江陵,把萧囚禁起来,接着又杀掉了他。
侯景以前临江太守董绍先为江北行台,使赍上手敕,召南兖州刺史南康王会理。
壬午,绍先至广陵,众不满二百,皆积日饥疲,会理士马甚盛,僚佐说会理曰:“景已陷京邑,欲先除诸藩,然后篡位。
若四方拒绝,立当溃败,奈何委全州之地以资寇手!不如杀绍先,发兵固守,与魏连和,以待其变。”会理素懦,即以城授之。
绍先既入,众莫敢动。
会理弟通理请先还建康,谓其姊曰:“事既如此,岂可阖家受毙!前途亦思立效,但未知天命如何耳。”绍先悉收广陵文武部曲、铠仗、金帛,遣会理单马还建康。
侯景任命前临江太守董绍先为江北行台,派他带着梁武帝的敕令,前去召请南兖州刺史南康王萧会理。
壬午(二十七日),董绍先到达广陵,他带的人马不满二百,由于连日赶路,都又累又饿,萧会理的人马却非常强盛。
僚佐们劝萧会理:“侯景已经攻占了京城,如今准备先除去各位藩王,然后再篡夺皇位。
如果四面八方都反对他,他立即就会溃败,怎么能把全州的土地交到强盗手里,使他的力量得以壮大呢?我们不如杀掉董绍先,派兵固守我们的地盘,再和魏国联合起来,等待形势发生变化。”萧会理一向懦弱,立即将全城交给了董绍先,董绍先进城之后,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
萧会理的弟萧通理请求先返回建康,对他的姐姐说:“事情既然已经如此,怎么可以让全家被人杀光?我以后也想为国家效力,只是不知道天命到底怎样而已。”董绍先将广陵的文武官员的部曲、铠甲兵器、金银绢帛都接管过来,派萧会理单人匹马回到建康。
湘潭侯退与北兖州刺史定襄侯祗出奔东魏。
侯景以萧弄璋为北兖州刺史,州民发兵拒之;景遣真阁将军羊海将兵助之,海以其众降东魏,东魏遂据淮阴。
祗,伟之子也。
湘潭侯萧退与北兖州刺史、定襄侯萧祗逃出来投奔了东魏。
侯景任命萧弄璋为北兖州刺史,该州的百姓组成队伍将他挡在城外;侯景派遣直阁将军羊海统率部队前来相助,羊海却带领自己的人马投降了东魏,东魏于是占据了淮阴。
萧祗是萧伟的儿子。
癸未,侯景遣于子悦等将羸兵数百东略吴郡。
新城戍主戴僧逖有精甲五千,说太守袁君正曰:“贼今乏食,台中所得,不支一旬,若闭关拒守,立可饿死。”土豪陆映公恐不能胜而资产被掠,皆劝君正迎之。
君正素怯,载米及牛酒郊迎。
子悦执君正,掠夺财物、子女,东人皆立堡拒之。
景又以任约为南道行台,镇姑孰。
癸未(二十八日),侯景派遣于子悦等人率领几百名疲弱的士兵去东方强夺吴郡。
新城县的戍卒主将戴僧逖拥有五千名精锐士兵,他劝太守袁君正道:“贼兵现在缺乏粮食,他们从台中所得到的不够支持十天,如果我们闭关防守,抗拒他们,他们马上就会饿死。”当地豪强陆映公害怕不能取得胜利,自己的资产遭到掠夺,便和其他人一道劝说袁君正去迎候于子悦。
袁君正一向怯懦无能,于是就载着米、牛、酒到郊外迎接。
于子悦扣押了袁君正,大肆掠夺该城百姓的财产、子女,东部的人都建起城堡抵抗他。
侯景又任命任约为南道行台,镇守姑孰。
夏,四月,湘东世子方等至江陵,湘东王绎始知台城不守,命于江陵四旁七里树木为栅,掘堑三重而守之。
夏季,四月,湘东王的嫡长子萧方等来到江陵,湘东王萧绎这才知道城已经陷落,就下令砍伐江陵周围七里之内的树木设立栅栏,又挖掘三道壕沟进行防守。
东魏高岳等攻魏颍川,不克。
大将军澄益兵助之,道路相继,逾年犹不下。
山鹿忠武公刘丰生建策,堰洧水以灌之,城多崩颓,岳悉众分休迭进。
王思政身当矢石,与士卒同劳苦,城中泉涌,悬釜而炊。
太师泰遣大将军赵贵督东南诸州兵救之,自长社以北,皆为陂泽,兵至穰,不得前。
东魏使善射者乘大舰临城射之,城垂陷;燕郡景惠公慕容绍宗与刘丰生临堰视之,见东北尘起,同入舰坐避之。
俄而暴风至,远近晦冥,缆断,飘船径向城;城上人以长钩牵船,弓弩乱发,绍宗赴水溺死,丰生游上,向土山,城上人射杀之。
东魏的高岳等人攻打西魏的颍川,没有成功。
大将军高澄增派兵力前崐去相助,在通往颍川的道路上不断有东魏的援军行进,一年过去了,还是没有攻克颍川。
山鹿忠武公刘丰生想出一个办法,在洧水之上建起拦河堰,提高水位灌城,致使该城的许多地方崩塌了,高岳将部队分成十几部分,轮番休息与进攻。
王思政亲自在箭石横飞的情况下指挥作战,与士兵一起同甘共苦。
城里到处水如泉涌,他们就把锅挂起来做饭。
西魏的太师宇文泰派遣大将军赵贵督率东南各州的部队赶来救援,但是长社以北的地区都成了河泽,部队到达穰城之后便无法继续前进了。
东魏派箭术高超的人乘着大舰靠近颍川城发射羽箭,颍川城眼看着就要陷落;燕郡景惠公慕容绍宗与刘丰生一起来到拦河堰前视察,看见东北方向尘土飞扬,便都到舰上坐下躲避, 一会儿暴风刮了起来,远近一片昏黑,缆绳被刮断了,船一直向颍川城飘去;城上的人用长钩拉住船,羽箭胡乱射出,慕容绍宗跳到水里淹死了,刘丰生浮在水面向土山游去,城上的人将他射死了。
甲辰,东魏进大将军勃海王澄位相国,封齐王,加殊礼。
丁未,澄入朝于邺,固辞;不许。
澄召将佐密议之,皆劝澄宜膺朝命;独散骑常侍陈元康以为未可,澄由是嫌之,崔暹乃荐陆无规为大行台郎以分元康之权。
甲辰(十九日),东魏晋升大将军、勃海王高澄为相国,并加封他为齐王,给予他特殊的礼遇。
丁未(二十二日),高澄来到邺城朝拜孝静帝,坚决推辞,但是孝静帝没有同意。
商澄召集手下的将领及其他辅佐官员秘密商议此事,大家都劝高澄应该接受朝廷的任命;唯独散骑常侍陈元康认为不可以这么做,高澄从此开始嫌恶他,崔暹就推荐陆元规出任大行台郎,以分陈元康之权。
湘东王绎之入援也,令所督诸州皆发兵,雍州刺史岳阳王遣府司马刘方贵将兵出汉口;绎召察使自行,察不从。
方贵潜与绎相知,谋袭襄阳,未发;会以他事召方贵,方贵以为谋泄,遂据樊城拒命,遣军攻之。
绎厚资遣张缵使赴镇,缵至大堤,已拔樊城,斩方贵 。
缵至襄阳,推迁未去,但以城西白马寺处之;犹总军府之政,闻台城陷,遂不受代。
助防杜岸绐缵曰:“观岳阳势不容使君,不如且往西山以避祸。”岸既襄阳豪族,兄弟九人,皆以骁勇著名。
缵乃与岸结盟,著妇人衣,乘青布舆,逃入西山。
使岸将兵擒之,缵乞为沙门,更名法缵,许之。
湘东王萧绎去京城救援的时候,命令他所统管的各州都派兵,雍州刺史兵阳王萧派遣府司马刘方贵带领人马发兵汉口,萧绎叫萧本人也出征,萧没有服从。
刘方贵与萧绎暗地里有很深的交情,密谋袭击襄阳,但是没等出兵,就遇上萧为了别的事召见刘方贵,刘方贵以为计划泄露了,于是占据了樊城拒绝接受命令,萧就派遣部队攻打樊城。
萧绎用很多财物资助张缵,叫他赶往雍州。
张缵到达大堤时,萧已经攻占了樊城,并杀死了刘方贵。
张缵来到襄阳,萧推三阻四不愿离开,只给了城西的白马寺让他住下;萧自己仍统管着军府的政务,他听到台城陷落的消息后,便不接受由张缵取代他官职的命令。
助防杜岸欺骗张缵说:“看岳阳王这边的势头,他是不会容下您的,您不如暂时到西山去躲避灾祸。”杜岸一家是襄阳的豪门大族,兄弟九人都以骁勇著名。
张缵于是与杜岸结成同盟,自己穿上女人的衣服,乘上青布围起来的车子,逃进了西山。
萧派杜岸带领人马追上捉住了他。
张缵请求让自己入寺为僧,把名字改为法缵,萧同意了。
荆州长史王冲等上笺于湘东王绎,请以太尉、都督中外诸军事承制主盟;绎不许。
丙辰,又请以司空主盟;亦不许。
荆州长史王冲等人向湘东王萧绎呈上书信,请他以太尉、都督中外诸军事的身份,秉承皇帝的意志,出任由各位藩王组成的联盟的盟主,萧绎没有答应。
丙辰(疑误),他们又请他以司空的身份出任盟主,萧绎也没有同意。
上虽外为侯景所制,而内甚不平。
景欲以宋子仙为司空,上曰:“调和阴阳,安用此物!”景又请以其党二人为便殿主帅,上不许。
景不能强,心甚惮之。
太子入,泣谏,上曰:“谁令汝来!若社稷有灵,犹当克复;如其不然,何事流涕!”景使其军士入直省中,或驱驴马,带弓刀,出入宫庭,上怪而问之,直将军周石珍对曰:“侯丞相甲士。”上大怒,叱石珍曰:“是侯景,何谓丞相!”左右皆惧。
是后上所求多不遂志,饮膳亦为所裁节,忧愤成疾。
太子以幼子大圜属湘东王绎,并剪爪发以寄之。
五月,丙辰,上卧净居殿,口苦,索蜜不得,再曰“嗬!嗬!”逐殂。
年八十六。
景秘不发丧,迁殡于崐昭阳殿,迎太子于永福省,使如常入朝。
王伟、陈庆皆侍太子,太子呜咽流涕,不敢泄声,殿外文武皆莫之知。
梁武帝虽然表面上被侯景控制,但是他的心里却非常不平。
侯景想让宋子仙出任司空,梁武帝说道:“三公是要调和阴阳的,怎么可以任用宋子仙这种人?”侯景又请求让他的两位同党出任便殿主帅,梁武帝没有同意。
侯景不能强迫梁武帝,心里非常害怕他,皇太子进来,流着眼泪劝告梁武帝,梁武帝说道:“谁让你来的!如果国家的神灵还在,还可以恢复;如果不是这样,何必流泪!”侯景派手下的士兵到几个省里值勤,有的人赶着驴马,带着弓刀,在宫廷中出出进进。
梁武帝感到奇怪,询问这是怎么回事,直将军周石珍回答说:“这是侯丞相的卫兵。”梁武帝听了非常愤怒,斥责周石珍道:“是侯景,为什么管他叫丞相?”旁边的人都很害怕。
从此以后梁武帝所提出的要求大多数都不能满足,饮料与膳食也被减少,在忧虑与气愤交加的情况下他病倒了。
皇太子把小儿子萧大圜托咐给了湘东王萧绎,并且将剪下的头发与指甲寄给他。
五月,丙辰(初二),梁武帝躺在净居殿,嘴里发苦,要喝蜂蜜却没人拿来,发出了两声”荷!荷!”的声音,便死去了。
享年八十六岁,侯景封锁消息不发丧,将梁武帝的遗体收殓后移到了昭阳殿,又从永福省接来皇太子,叫他象平常一样入朝。
王伟、陈庆都在旁边监视皇太子,皇太子呜咽着泪流满面,不敢发出声音,殿堂外的文武百官都不知道这件事。
东魏高岳既失慕容绍宗等,志气沮丧,不敢复逼长社城。
陈元康言于大将军澄曰:“王自辅政以来,未有殊功,虽破侯景,本非外贼。
今颖川垂陷,愿王自以为功。”澄从之。
戊寅,自将步骑十万攻长社,亲临作堰,堰三决,澄怒,推负土者及囊并塞之。
东魏的高岳失去了慕容绍宗等人以后,变得沮丧失去斗志,不敢再进攻长社城。
陈元康对大将军高澄说道:“大王您自从辅佐皇上执政以来,还没有建立突出的功勋,虽然曾经打败过侯景,但是他本来就不是外贼。
现在颖川快要陷落,希望大王您亲自去建立这一功业。”高澄采纳了这一建议。
戊寅(二十四日),高澄自己率领步兵与骑兵共十万人攻打长社城,还亲自督造拦河堰,拦河堰三次决口,高澄大为恼怒,把背土的人以及袋子一齐推下去堵塞缺口。
{20]辛巳,发高祖丧,升梓宫于太极殿。
是日,太子既皇帝位,大赦,侯景出屯朝堂,分兵守卫。
辛巳(二十七日),侯景为梁武帝发丧,将棺材抬到太极殿。
这一天,皇太子登上了皇位,大赦天下,侯景出屯朝堂,把士兵派到各处守卫。
壬午,诏北人在南为奴婢者,皆免之,所免万计;景或更加超擢,冀收其力。
壬午(二十八日),梁简文帝颁下诏书,指明凡是在南朝当奴婢的北方人,都免去他们的奴隶身份,被免的人数以万计;侯景对他们中的有些人还大提拔,希望能笼络他们。
高祖之末,建康士民服食、器用、争尚豪华,粮无半年这储,常资四方委输。
自景作乱,道路断绝,数月之间,人至相食,犹不免饿死,存者百无一二。
贵戚、豪族皆自出采稆,填委沟壑,不可胜纪。
梁武帝末年,建康城的官民在吃、穿、用方面都争相崇尚豪华,储存的粮食不够半年用的,常常要各地运来粮食。
自从侯景叛乱以来,道路断绝了,几个月内,便发展到了人吃人的地步,仍免不了有饿死之人,一百个人里面活下来的不到一二。
那些皇亲国戚、豪门大族都自己出来采割野生的稻子,一时间因饿死而埋在沟壑中的人,数不胜数。
癸未,景遣仪同三司来亮入宛陵,宣城太守杨白华诱而斩之。
甲申,景遣其将李贤明攻之,不克。
景又遣中军侯子鉴入吴郡,以厢公苏单于为吴郡太守,遣仪同宋子仙等将兵东屯钱塘,新城戍主戴僧逖拒之。
御史中丞沈浚避难东归,至吴兴,太守张嵊与之合谋,举兵讨景。
嵊,稷之子也,东扬州刺史临城公大连,亦据州不受景命。
景号令所行,唯吴郡以西、南陵以北而已。
癸未(二十九日),侯景派遣仪同三司萧来亮来到宛陵县,宣城太守杨白华将萧来亮诱而杀之。
甲申(三十日),侯景派手下的将领李贤明攻打宣城,未能成功。
侯景又派遣中军侯子鉴进入吴郡,任命厢公苏单于为吴郡太守,派遣仪同宋子仙等人率领兵马屯驻在东部的钱塘,新城戍主戴僧逖带兵进行抵抗。
御崐史中丞沈浚为了避难来到东部,到达吴兴县时,太守张嵊同他合谋,发兵讨代侯景。
张嵊是张稷的儿子。
东扬州刺史临城公萧大连也占据东扬州不接受侯景的命令。
侯景号令能够得到执行的,仅限于吴郡以西,南陵以北的地区而已。
魏诏:“太和中代人改姓者皆复其旧。”
西魏文帝颁下诏书:“太和年间代郡人改姓的都恢复的姓氏。”
六月,丙戌,以南康王会理为侍中、司空。
六月,丙戍(初二),梁朝任命南康王萧会理为侍中、司空。
丁亥,立宣城王大器为皇太子。
丁亥(初三),梁简文帝立宣城王萧大器为皇太子。
初,侯景将使太常卿南阳刘之遴授临贺王正德玺绶,之遴剃发僧服而逃之。
之遴博学能文,尝为湘东王绎长史;将归江陵,绎素嫉其才,己丑,之遴至夏口,绎密送药杀之,而自为志铭,厚其赙赠。
当初,侯景要派太常卿南阳刘之遴去把印玺授给临贺王萧正德,刘之遴剃了头发,穿上和尚服装逃跑了。
刘之遴学识广博,文才出众,曾经担任湘东王萧绎的长史。
这次他准备回到江陵,但是萧绎一向妒嫉他的才能,己丑(初三),刘之遴到达夏口,萧绎暗中送药过去毒死了他。
刘之遴死后,萧绎又亲自为他撰写墓志铭,还出了一大笔钱给他办丧事。
壬辰,封皇子大心为寻阳王,大款为江陵王,大临为南海王,大连为南郡王,大春为安陆王,大成为山阳王,大封为宜都王。
壬辰(初八),梁简文帝封皇子萧大心为寻阳王,萧大款为江陵王,萧大临为南海王,萧大连为南郡王,萧大春为安陆王,萧大成为山阳王,萧大封为宜都王。
长社城中无盐,人病挛肿,死者什八九。
大风从西北起,吹水入城,城坏。
东魏大将军澄令城中曰:“有能生致王大将军者封侯;若大将军身有损伤,亲近左右皆斩。”王思政帅众据土山,告之曰:“吾力屈计穷,唯当以死谢国。”因仰天大哭,西向再拜,欲自刎,都督骆训曰;“公常语训等:‘汝赍我头出降,非但得富贵,亦完一城人。
’今高相既有此令,公独不哀士卒之死乎!”众共执之,不得引决。
澄遣通直散骑赵彦深就土山遣以白羽扇,执手申意,牵之以下。
澄不令拜,延而礼之。
思政初入颍川,将士八千人,及城陷,才三千人,卒无叛者。
澄悉散配其将卒于远方,改颍州为郑州,礼遇思政甚重。
西祭酒卢潜曰:“思政不能死节,何足可重!”澄谓左右曰:“我有卢潜,乃是更得一王思政。”潜,度世之曾孙也。
长社城里没有盐吃,人人痉挛、浮肿,死的人有十分之八九。
大风从西北方刮了起来,把水吹到了城里,城被冲坏了。
东魏的大将军高澄向城里的人宣布:“有能够把王大将军王思政活捉送来的人,就封他为侯;如果王大将军身上受伤,那么他的亲属以及他身边的人都得被杀掉。”王思政率领人马占据了东魏人堆起的土山,告诉东魏人:“我的力气已经使尽,计策也已经用光,只能以一死来报答国家了。”说着他就仰面朝天大哭起来,向西面拜了两拜,然后准备自刎。
都督骆训对他说道:“您常常对我们说:‘你们带着我的头颅出去投降,非但能得到富贵,也能使全城的人保全性命。
’现在高相国既然有这样的命令,您难道就不哀怜士兵们因您而死吗?”大家一起上去抓住王思政,王思政因此没能自杀成。
高澄派了通直散骑赵彦深来到土山上,送给王思政白羽扇,握住他的手说明自己的意图,又把他拉了下来。
高澄没有叫王思政下拜,对他彬彬有礼。
王思政当初进入颍川的时候,手下的将士共有八千人,等到长社城陷落,才剩下三千人,但是他们中间最终没有一个叛变的。
高澄把这些将士分散开来,,都安排到遥远的地方,又将颍州改为郑州,给了王思政很高的礼遇。
西祭洒卢潜说道:“王思政没能以死来保全气节,有什么值得看重的?”高澄对旁的人说道:“我有了卢潜,如同又得了一个王思政。”卢潜是卢度世的曾孙。
初,思政屯襄城,欲以长社为行台治所,遣使者魏仲陈于太师泰,并致书于淅州刺史崔猷。
猷复书曰:“襄城控带京、洛,实当今之要地,如有动静,易相应接。
颍川既邻寇境,又无山川之固,贼若潜来,径至城下。
莫若顿兵襄城,为行台之所;颍川置州,遣良将镇守,则表里胶固,人心易安,纵有不虞,岂能为患!”仲见泰,具以启闻。
泰令依献策。
思政固请,且约:“贼水攻期年、陆攻三年之内,朝廷不烦走救。”泰乃许之。
及长社不守,泰深悔之。
猷崐,孝芬之子也。
当初,王思政在襄城时,想把长社定为行台所在地,他派遣使者魏仲去向太师宇文泰请求批准,并且给淅州的刺史崔猷写了一封信。
崔猷在回信中说道:“襄城控制连接着京、洛地区,实在是当今的战略要地,要是有什么变故,很容易相互接应。
而颍川既邻近敌寇占领的地方,又没有山川之险,敌人如果悄悄过来,可以直接到达城下。
不如让部队屯驻在襄城,将襄城作为行台所在地;再在颍川设置州,派优秀的将领前去镇守,这样里里外外就都牢固了,人心也容易安定,纵然出现意想不到的情况,也不会有什么祸患。”魏仲见到宇文泰,把王思政的意见向他作了汇报。
宇文泰下令按照崔猷策略去做。
王思政再三请求,并且约定:“敌人如果在一年之内从水上进攻,如果在三年之内从陆地上进攻,朝廷都不必派兵赶来救授。”宇文泰这才答应。
等到长社城陷落,宇文泰对此深感后悔。
崔猷是崔孝芬的儿子。
侯景之南叛也,丞相泰恐东魏复取景所部地,使诸将分守诸城。
及颍川陷,泰以诸城道路阻绝,皆令拔军还。
侯景叛逃梁朝之后,西魏丞相宇文泰害怕东魏又来夺取侯景原来管辖的地方,就派将领们分别把守各城。
等到颍川陷落,各城的道路都被隔断,宇文泰便下令叫将领们率领部队返回。
上甲侯韶自建康出奔江陵,称受高祖密诏征兵,以湘东王绎为侍中,假黄、大都督中外诸军事、司徒、承制,自余藩镇并加位号。
梁朝的上甲侯萧韶从建康逃奔到江陵,声称他是拿着梁武帝的秘密诏书来征兵的,任命湘东王萧绎为侍中、假黄、大都督中外诸军事、司徒、承制,其余的藩王也都增加了职位与名号。
宋子仙围戴僧逖,不克。
丙午,吴盗陆缉等起兵袭吴郡,杀苏单于,推前淮南太守文成侯宁为主。
宋子仙包围了戴僧逖,但没有打垮对方。
丙午(二十二日),吴郡的强盗陆缉等人起兵攻打吴郡,杀掉了苏单于,推举前淮南太守、文成侯萧宁为他们的首领。
临贺王正德怨侯景卖己,密书召鄱阳王范,使以兵入;景遮得其书,癸丑,缢杀正德。
景以仪同三司郭元建为尚书仆射、北道行台、总江北诸军事,镇新秦;封元罗等诸元十余人皆为王。
景爱永安侯确之勇,常置左右。
邵陵王纶潜遣人呼之,确曰:“景轻佻,一夫力耳,我欲手刃之,正恨未得其便,卿还启家王,勿以确为念。”景与确游钟山,引弓射鸟,因欲射景,弦断,不发,景觉而杀之。
梁朝的临贺王萧正德怨恨侯景出卖自己,秘密写信召请鄱阳王萧范,叫他带兵前来;侯景截住了这封信,癸丑(二十九日),勒死了萧正德。
侯景任命仪同三司郭元建为尚书仆射、北道行台、总江北诸军事,让他镇守新秦;又封元罗等十几位元姓人为王。
侯景很欣赏永安侯萧确的勇敢,经常把他安排在自己 的身边。
邵陵王萧纶秘密派人叫萧确回去,他对来人说:“侯景为人轻佻,一夫之勇而已,我想亲手用刀杀掉他,只是恨没有便于下手的机会。
你回去告诉我的父王,叫他不要把我挂在心上。”侯景与萧确一同游览钟山,拉弓射鸟, 萧确就准备射死侯景,不料弓弦拉断,箭没有射出去,侯景发觉了萧确的企图,于是杀掉了他。
湘东王绎娶徐孝嗣孙女为妃,生世子方等。
妃丑而妒,又多失行,绎二三年一至其室。
妃闻绎当至,以绎目眇,为半面妆以待之,绎怒而出,故方等亦无宠。
及自建康还江陵,绎见其御军和整,始叹其能,入告徐妃,妃不对,垂泣而退。
绎怒,疏其秽行,榜于大,方等见之,益惧。
湘州刺史河东王誉,骁勇得士心,绎将讨侯景,遣使督其粮众,誉曰:“各自军府,何忽隶人!”使者三返,誉不与。
方等请讨之,绎乃以少子安南侯方矩为湘州刺史,使方等精卒二万送之。
方等将行,谓所亲曰:“是行也,吾必死之;死得其所,吾复奚恨!”
湘东王萧绎娶了徐孝嗣的孙女为王妃,生下了嫡长子萧方等。
徐妃容貌丑陋又性好妒嫉,行为还常常有失检点,萧绎要过二三年才去徐妃房间一次。
徐妃听说萧绎要来,因为他瞎了一只眼,于是便仅仅在自己的半边脸上化了妆,等他前来,萧绎发现后愤怒地离开了徐妃的房间,所以萧方等也不受萧绎的宠信。
等到萧方等从建康返回江陵,萧绎见他驾御部队有条有理,这才称叹崐赏赞他有能力。
萧绎进去把这一情况告诉了徐妃,徐妃没有回答,只是流着眼泪转身离开。
萧绎愤怒起来,陈述徐妃的肮脏行为,在大中张榜公布,萧方等见了之后,更加害怕。
湘州刺史河东王萧誉骁勇善战,很得士兵们的拥戴,萧绎将要讨伐侯景,派遣使者去督察他的粮食和人马。
萧誉说道:“各自有各自军府,为什么忽然来督率看人?”使者往返了多次,萧誉就是不给粮食与人马。
萧方等请求讨伐萧誉,萧绎于是任命他的小儿子安南侯萧方矩为湘州刺史,派萧方等率领二万名精兵护送他上任。
萧方等临行之前,对他亲近的人说道:“这次出行,我一定会死;但是死得其所,我又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侯景以赵威方为豫章太守,江州刺史寻阳王大心遣军拒之,擒威方,系州狱,威方逃还建康。
侯景任命赵威方为豫章太守,江州刺史寻阳王萧大心派部队进行抵抗,活捉了赵威方,把他关在该州的监狱里,后来赵威方又逃回了建康。
湘东世子方等军至麻溪,河东王誉将七千人击之,方等军败,溺死。
安南侯方矩收馀众还江陵,湘东王绎无戚容。
绎宠姬王氏,生子方诸。
王氏卒,绎疑徐妃为之,逼令自杀,妃赴井死,葬以庶人礼,不听诸子制服。
湘东王的嫡长子萧方等的部队到达麻溪时,河东王萧誉率领七千人马攻击他,萧方等的部队遭到了失败,他本人淹死。
安南侯萧方矩收拾剩余的人马返回江陵,湘东王萧绎没有任何悲戚的表情。
萧绎宠爱的姬妾王氏,生下了儿子萧方诸。
王氏去世,萧绎疑心是徐妃下毒杀害的,逼迫徐妃自杀,徐妃就投井而死。
萧绎用对庶人的礼仪埋葬了徐妃,不让儿子们为她穿丧服。
西江督护陈霸先欲起兵讨侯景,景使人诱广州刺史元景仲,许奉以为主,景仲由是附景,阴图霸先。
霸先知之,与成州刺史王怀明等集兵南海,驰檄以讨景仲曰:“元景仲与贼合从,朝廷遣曲阳侯勃为刺史,军已顿朝亭。”景仲所部闻之,皆弃景仲而散。
秋,七月,甲寅,景仲缢于下。
霸先迎定州刺史萧勃镇广州。
西江督护陈霸先打算带兵讨代侯景,侯景派人诱劝广州刺史元景仲,答应要拥戴他为道领,元景仲因此归附侯景,阴谋算计陈霸先。
陈霸先知道了这件事,便与成州刺史王怀明等在南海郡集中部队,然后传布声讨元景仲的檄文,说:“元景仲与叛贼勾结,朝廷任命曲阳侯萧勃为广州刺史,现在部队已经屯驻在朝亭。”元景仲的部属们听说之后,都离弃元景仲逃散了。
秋季,七月,甲寅(初一),元景仲在下上吊自杀。
陈霸先迎来定州刺史萧勃镇守广州。
前高州刺史兰裕,钦之弟也,与其诸弟扇诱始兴等十郡,攻监衡州事欧阳。
勃使霸先救之,悉擒裕等,勃因以霸先监始兴郡事。
前高州刺史兰裕是兰青的弟弟,他与他的弟弟们煽动引诱始兴等十郡,一起攻打监衡州事欧阳。
萧勃派遣陈霸先赶去久远,将兰裕等人全都抓获了,萧勃便委派陈霸先为监始兴郡事。
湘东王绎遣竟陵太守王僧辩、信州刺史东海鲍泉击湘州,分给兵粮,刻日就道。
僧辩以竟陵部下未尽至,欲俟众集然后行,与泉入白绎,求申期。
绎疑僧辨观望,按剑厉声曰:“卿惮行拒命,欲同贼邪?今日唯有死耳!”因斫僧辩,中其左髀,闷绝,久之方苏,即送狱。
泉震怖,不敢言。
僧辩母徙行流涕入谢,自陈无训,绎意解,赐以良药,故得不死。
丁卯,鲍泉独将兵伐湘州。
梁朝湘东王萧绎派遗竟陵太守王僧辩、信州刺史东海人鲍泉攻打湘州,分别给予他们人马与粮食,叫他们在指定日期上路。
王僧辩考虑到他在竟陵的部下还没有到齐,打算等到部队全部集中之后再出兵,就和鲍泉来到江陵向萧绎反映情况,要求延缓行动日期。
萧绎怀疑王僧辩是要采取观望态度,就按住剑柄厉声说道:“你害怕出兵,抗拒命令,是想和叛结成一伙吗?今天你只有死路一条!”说道拔出佩剑朝王僧辩砍去,砍中了他的左大腿,王僧辩昏厥过去,很久才苏醒过来,接着马上送进临狱。
鲍泉很震惊、巩惧,不敢说一句话。
王僧辩的母亲流着眼泪徒步来到萧绎的府第谢罪,陈说自己平时对儿子缺乏训导。
萧绎心中的不快这才解开,赐给王僧辩一些好药,因此王僧辩才没有死去,丁卯(十四日),鲍泉单独率领人马讨伐湘州。
陆缉等竞为暴掠,吴人不附,宋子仙自钱塘旋军击之。
壬戌,缉弃城奔海盐,子仙复拓吴郡。
戊辰,侯景置吴州于吴郡,以安陆王大春为刺史。
陆缉等人竞相掠夺,制造暴行,吴郡一带的百姓都不归附他们,宋子仙从钱塘率领部队调头对他们发起了攻击。
壬戌(初九),陆缉放弃郡城逃到海盐, 宋子仙重新占据了吴郡。
戊辰(十五日),侯景在吴郡设置了吴州,任命安陆王萧大春为刺史。
庚午,以南康王会理兼尚书令。
庚午(十七日),梁朝任命南康王萧会理兼任尚书令。
鄱阳王范闻建康不守,戒严,欲入,僚佐或说之曰:“今魏人已据寿阳, 大王移足,则虏骑必窥合肥。
前贼未平,后城失守,将若之何!不如待四方兵集,使良将将精卒赴之,进不失勤王,退可固本根。”范乃止。
会东魏大将军澄遣西兖州刺史李伯穆逼合肥,又使魏收为书谕范。
范方谋讨侯景,藉东魏为援,及帅战士二万出东关,以合州输伯穆,并遣谘议刘灵议送二子勤、广为质于东魏以气师。
范屯濡须以待上游之军,遣世子嗣将千余人守安乐栅,上游诸军皆不下,范粮乏,采稗、菱藕以自给。
勤、广至邺,东魏人竟不为出师。
范进退无计,乃溯流西上,军于枞阳。
景出屯姑孰,范将裴之悌以众降之。
之悌,之高之弟也。
梁朝的鄱阳王萧范听到建康失守的消息,下令戒严,准备打进建康,他的僚佐中有人劝他:“现在魏人已经占据了寿阳,大王您一旦动身离开,这些胡骑一定会窥伺合服。
前面的贼兵还没有平定,后面的州城又失守,那将怎么办?不如等四面的部队集中之后,派良将率领精锐的士兵赶赴建康,这样进不耽误卫国勤王,退可以巩固自己的根基。”萧范听到这才放弃了原来的念头。
这时刚好遇上东魏的大将军高澄派遣西兖州刺史李伯穆带兵逼迫合肥,高澄又叫魏收写信把情况告诉萧范。
萧范这才谋划讨代侯景,借助东魏的人马,使他们成为援助自己的力量。
于是萧范率领二万人马从东关出发,同时把合州献给李伯穆,还派遣咨议刘灵议将自己的两个儿子萧勤、萧广送到东魏当人质,以此作为请求东魏出兵的条件。
萧范屯驻在濡须,等待上游的部队到来,又派遣嫡长子萧嗣带领一千多人守卫安乐栅,可是上游的各路部队都不下来,萧范的粮食开始缺乏,只好采摘蘑菇、稗子、菱角、莲藕为食。
萧勤、萧广到达邺城之后,东魏竟然不为萧范出兵,萧范进退两难,无计可施,于是只好溯江西上,驻扎在枞阳。
侯景出兵屯驻在姑孰,萧范的部将裴之悌率领大队人马投降了他,裴之悌是裴之高的弟弟。
东魏大将军澄诣邺,辞爵位殊礼,且请立太子。
澄谓济阴王晖业曰:“比读何书?”晖业曰:“数寻伊、霍之传,不读曹、马之书。”
东魏的大将军高澄来到邺城,要辞去孝静帝授予他的爵位和特殊待遇,并且请求立皇太子。
他问济阴王晖业:“近来你读了什么书?”元晖业回答说:“我读了许多遍伊尹、霍光的传记,不读曹氏、司马氏的书。”
八月,甲申朔,侯景遣其中军都督侯子鉴等击吴兴。
八月,甲申朔(初一),侯景派遣他的中军都督侯子鉴等人攻打吴兴。
己亥,鲍泉军于石椁寺,河东王誉逆战而败;辛丑,又败于橘州,战及溺死者万余人。
誉退保长沙,众引军围之。
己亥(十六日),鲍泉的部队驻扎在石椁寺,河东王萧誉进行反击失败;辛丑(十八日),又在桔州战败,战死和溺死的有一万多人。
萧誉只好向后撤退以保卫长沙,鲍泉等将领指挥部队包围了长沙。
辛卯,东魏立皇子长仁为太子。
辛卯(初二),东魏立皇子元长仁为皇太子。
勃海文襄王澄以其弟太原公洋次长,意常忌之。
洋深自晦匿,言不出口,常自贬退,与澄言,无不顺从。
澄轻之,常曰:“此人亦得富贵,相书亦何可解!”洋为其夫人赵郡李氏营服玩小佳,澄辄夺取之;夫人或志未与,洋笑曰:“此物犹应可求,兄须何容吝惜!”澄或愧不取,洋即受之,亦无饰让。
每退朝还第,辄闭阁静坐,虽对妻子,能竟日不言。
或时袒跣奔跃,夫人问其故,泮曰:“为尔漫戏。”其实盖欲习劳也。
勃海文襄王高澄由于他的弟弟太原公高洋在兄弟中年龄仅次于自己,心里常忌恨他。
高洋处处倍加小心、谨慎,有话也不轻易说出来,常常自己贬低自己,与高澄说话,无不顺从高澄的意志。
高澄很轻视高洋,经常对人说:“这个人也能享受到荣华富贵,相书上怎么解释得通呀?”高洋经常为他的夫人赵郡人李氏做一些精巧的衣服玩物,高澄见了总是要占为己有;高洋的夫人有时很崐气愤,不想给高澄,高洋笑着对她说:“这种东西还可以再弄到,现在兄长需要,我们怎能如此吝啬呢?”高澄有时也很惭愧,便不要,高洋就拿了过来,也不做出谦让的样子。
每次退朝之后,高洋一回到自己的府第,就关闭楼阁的门在里面静坐,即便对自己的妻子,也能整天不说一句话。
有时候人他还赤着脚又跑又跳,夫人问他为什么这么做,高洋回答说:“随便给你作作游戏。”其实他是要锻炼身体。
澄获徐州刺史兰钦子京,以为膳奴,钦请赎之,不许;京屡自诉,澄杖之,曰:“更诉,当杀汝!”京与其党六人谋作乱。
澄在邺,居北城东柏堂,嬖琅邪公主,欲其往来无间,侍卫者常遣出外。
辛卯,澄与散骑常侍陈元康、吏 部尚书侍中杨、黄门侍郎崔季舒屏左右,谋受魏禅,署拟百官。
兰京进食,澄却之,谓诸人曰:“昨夜梦此奴斫我,当急杀之。”京闻之,置刀盘下。
冒言进食,澄怒曰:“我未索食,何为遽来!”京挥刀曰:“来杀汝!”澄自投伤足,入于床下,贼去床,弑之,狼狈走,遗一靴;季舒匿于厕中;元康以身蔽澄,与贼争刀被伤,肠出;库直王冒刃御贼;纥奚舍乐斗死。
时变起仓猝,内外震骇。
太原公洋在城东双堂,闻之,颜色不变,指挥部分,入讨群贼,斩而脔之,徐出,曰:“奴反,大将军被伤,无大苦也。”内外莫不惊异。
洋秘不发丧。
陈元康手书辞母,口占使功曹参军祖作书陈便宜,至夜而卒;泮殡之第中,诈云出使,虚除元康中书令,以王为领左右都督。
,基之子也。
高澄抓获了徐州刺史兰钦的儿子兰京,让他充当服侍自己用餐的奴仆,兰钦请求用钱财赎兰京出去,但是高澄不答应。
兰京自己多次提出请求,高澄就用木杖打他,对他说:“你要是再求诉的话,就杀掉你!”兰京与他的六个同伙密谋犯上作乱,高澄呆在邺城,住在北城东侧的柏堂,很宠幸琅邪公主,他为了使自己与公主之间的来往方便,经常把侍卫们派到外面。
辛卯(初八),高澄与散骑常侍陈元康,吏部尚书侍中杨、黄门侍郎崔季舒一起打发走身边的人,密谋逼东魏皇帝禅让皇位给高澄,还议定了对文武百官的安排。
兰京送来食品,高澄叫他退下,对众人说:“昨天夜里,我梦见这个奴才用刀砍我,应该赶快把他杀掉。”兰京听到这句话,便将刀子放在盘子底下,假装说要送食物过来,高澄恼怒地说道:“我没要食物,你为什么突然进来?”兰京挥着刀说道:“是来杀你!”高澄扑过去,不料自己的脚受了伤,他就钻到了床下,兰京把床掀开杀掉了他。
杨狼猾逃走,一只靴子还丢在房间里;崔季舒藏到了厕所里面;陈元康用自己的身体掩护高澄,在和兰京争夺刀子时被砍伤,肠子流了出来;库直王迎着刀刃抵御叛贼;纥奚舍乐在搏斗中死去。
当时这一事变发生得很突然,朝廷内外都感到震惊、害怕。
太原公高洋正在城东的双堂,听到这一消息,而不改色,立即指挥部队到出事地点讨伐这群叛贼,把他们杀死并将尸体切成了肉块。
接着慢慢地走出来说道:“奴才造反,大将军受了伤,但是伤势不严重。”朝廷内外都对高洋的镇定自若感到惊异。
高洋封锁了高澄的死讯,秘不发丧。
陈元康亲笔给母亲写了封诀别信,又向功曹参军祖口授,叫他整理出论述国家当务之急的文书,到了夜里,陈元康便死了。
高洋把陈元康收殓在自己的府第里,假装说派他出使到外地了,还授予他中书令的职务。
高洋任命王为领左右都督。
王是王基的儿子。
勋贵以重兵皆在并州,劝洋早如晋阳,洋从之。
夜,召大将军督护太原唐邕,使部分将士,镇遏四方;邕支配须臾而毕,洋由是重之。
功臣权贵们考虑到大部队都在并州,劝高洋尽快赶到晋阳,高洋接受了这一意见。
连夜召来大将军督护太原人唐邕,叫唐邕部署安排将士们镇守四方;唐邕很快分配安排完毕,高洋从此很器重唐邕。
癸巳,洋讽东魏主以立太子大赦。
澄死问渐露,东魏主窃谓左右曰:“大将军今死,似是天意,威权当复归帝室矣!”洋留太尉高岳、太保高隆之、开府仪同三司司马子如、侍中杨守邺,余勋贵皆自随。
甲午,入谒东魏主于昭阳殿,从甲士八千人,登阶者二百余人,皆攘袂扣刃,若对严敌。
令主者传奏曰:“臣有家事,须诣晋阳。”再拜而出。
东魏主失色,目送之曰:“此人又似不相容,朕不知死在何日!”晋阳旧臣、宿将素轻洋;及至,大会文武,神彩英畅,言辞敏洽,众皆大惊。
澄政令有不便者,洋皆改之。
高隆之、司马子如等恶度支尚书崔暹,奏暹及崔季舒过恶,鞭二百徙边。
癸巳(初十),高洋劝说东魏国主孝静帝以立了太子的名义大赦天下。
高澄的死讯渐渐透露出来,孝静帝悄悄地对身边的人说:“现在大将军死了,似乎是崐天意,权威应当重新归于皇室了!”高洋留下太尉高岳、太保高隆之、开府仪同三司司马子如、侍中杨守卫邺城,其余的功臣权贵都让他们跟随着自己。
甲午(十一日),高洋来到昭阳殿拜见孝静帝,身后跟着八千名披甲戴盔的士兵,登上宫殿台阶的就有二百多人,他们都捋着袖子按住刀剑,就象面对厉害的敌人一样。
高洋叫主持朝仪的官员向孝静帝转报:“我有一些家事,必须直到晋阳。”说完,他拜了两拜离开皇宫。
孝静帝大惊失色,他目送着高洋远去的身影说道:“此人看来还是不能容纳我的,我真不知道会死在哪一天?”晋阳原来的文官武将们一向轻视高洋,等到高洋抵达晋阳,他们看到高洋大会文武官员,神采英伟不凡,言语敏锐周到,都觉得非常吃惊。
高澄以往制订的政策、下达的命令中有不便于执行的。
高洋都作了修改。
高隆之、司马子如等人憎恨度支尚书崔暹,向上汇报他与崔季舒的过失与罪恶,结果他们都被打了二百鞭子,然后给发配到边远地区了。
侯景以宋子仙为司徒、郭子建为尚书左仆射,与领军任约等四十人并开府仪同三司,仍诏:“自今开府仪同不须更加将军。”是后开府仪同至多,不可复记矣。
侯景任命宋子仙为司徒,郭子建为尚书左仆射,与领军任约等四十个人一起任开府仪同三司,还下达诏书:“从今以后开府仪同不必再增加将军名号。”此后开府仪同多得数不胜数。
鄱阳王范自枞阳遣信告江州刺史寻阳王大心,大心遣信邀之。
范引兵诣江州,大心以湓城处之。
鄱阳王萧范从枞阳派人送信给江州刺史寻阳王萧大心,告诉他有关情况,萧大心闻讯后就派人带着信前去邀请萧范。
萧范带领人马到达江州,萧大心将湓城让给他屯驻。
吴兴兵力寡弱,张嵊书生,不闲军旅;或劝嵊效袁君正以郡迎侯子鉴。
嵊叹曰:“袁氏世济忠贞,不意君正一旦隳之。
吾岂不知吴郡既没,吴兴势难久全;但以身许国,有死无贰耳!”九月,癸丑朔,子鉴军至吴兴,嵊战败,还府,整服安坐,子鉴执送建康。
侯景嘉其守节,欲活之,嵊曰:“吾忝任专城,朝廷倾危,不能匡复,今日速死为幸。”景犹欲全其一子,嵊曰:“吾一门已在鬼录,不就尔虏求恩!”景怒,尽杀之;并杀沈浚。
吴兴兵员少力量弱,张嵊是一介书生,不熟习军中事务;有人劝张嵊仿效袁君正,也率领全郡军民迎接侯子鉴。
张嵊叹道:“袁家世世代代都以忠贞著称,没想到这名声被袁君正毁于一旦。
我难道不知道吴郡陷落之后,吴兴也就势必难以长久保全的道理吗?只是我既然已经把一切都献给了国家,那么我就只能选择这么一条死路罢了!”九月,癸丑朔(初一),侯子鉴的部队到达吴兴,张嵊迎战失败,返回府中,空戴整齐然后安然坐着,侯子鉴将他捉信,押送到建康。
侯景赞许张嵊能够守节,想保全他的性命。
张嵊却说道:“我有愧于担任吴兴郡守,在朝廷危亡之际,不能进行挽救,使之转危为安,今天我只求马上死,也算是一件幸事。”侯景还想留下他的一个儿子,张嵊说道:“我们一家人都已经上了鬼藉,我才不会向你胡虏乞求恩惠呢!”侯景听了大为恼怒,杀光了他全家老小,并且还杀掉了沈浚。
河东王誉告急于岳阳王,留谘议参军济阳蔡大宝守襄阳,帅众二万、骑二千伐江陵以救湘州。
湘东王绎大惧,遣左右就狱中问计于王僧辩,僧辩具陈方略,绎乃赦之,以为城中都督。
乙卯,至江陵,作十三营以攻之;会大雨,平地水深四尺,军气沮。
绎与新兴太守杜有旧,密邀之。
乙丑,与兄岌、岸、弟幼安、兄子龛各帅所部降于绎。
岸请以五百骑袭襄阳,昼夜兼行;去襄阳三十里,城中觉之,蔡大宝奉察母龚保林登城拒战。
闻之,夜遁,弃粮食、金帛、铠仗于水,不可胜纪。
张缵病足,载以随军;及败走,守者恐为追兵所及,杀之,弃尸而去。
至襄阳,岸奔广平,依春兄南阳太守。
河东王萧誉向岳阳王萧告急,萧留下谘议参军济阳人蔡大宝守卫襄阳,自己统率两万兵众,两千名骑兵,计伐江陵以授救湘州。
湘东王萧绎非常害怕,派身边的人来到狱中向王僧辩询问对策,王僧辩详细地陈述了用兵策略,萧绎于是赦免了王僧辩,叫他担任城中的都督。
乙卯(初三),萧赶到江陵,安置了十三个军营,向守城的部队发起了进攻;正好遇上大雨,平地上都积起四尺深的水,萧的部队士气低落。
萧绎与新兴太守杜过去有交情,暗中请他赶来援助。
乙丑(十三日),杜与他的哥哥杜岌、杜岸崐、弟弟杜幼安、侄子杜龛各自率领部属投降了萧绎。
杜岸请求带领五百名骑兵去袭击襄阳,征得同意后,就夜以继日地赶路。
当他们距离襄阳三十里的时候,城里的人发现了他们,蔡大宝帮着萧的母亲龚保林登上城墙进行防守。
萧听到这一消息,连夜逃跑,丢弃在水中的粮食、金银、绢帛、铠甲、兵器,数不胜数。
张缵脚上有伤,萧绎用车马载上他,让他跟随部队行动;等他们败逃的时候,看守张缵的人恐怕让追兵赶上,就把张赞杀了,然后丢下他的尸体离开了。
萧一到襄阳,杜岸就逃到广平,依附他的哥哥南阳太守杜去了。
湘东王绎以鲍泉转长沙久不克,怒之,以平南将军王僧辩代为都督,数泉十罪,命舍人罗重欢与僧辩偕行。
泉闻僧辩来,愕然曰:“得王竟陵来助我,贼不足平。”拂席待之。
僧辩入,背泉而坐,曰:“鲍郎,卿有罪,令旨使我锁卿,卿勿以故意见期。”使重欢宣令,倘之床侧。
泉为启自申,且谢淹缓之罪,绎怒解,遂释之。
湘东王萧绎因鲍泉包围长沙后,很长时间都没把它打下来,对此感到很愤怒,就让平南将军王僧辩代替鲍泉为都督,还列举了鲍泉十条罪状,命令舍人罗重权与王僧辩同行。
鲍泉听到王僧辩来的消息,惊愕地说道:“王竟陵能够来帮助我,贼兵就不愁不能平定了。”然后他便掸净席子等待王僧辩。
王僧辩走进屋里,背着鲍泉坐了下来,说道:“鲍郎,你有罪,有命令叫我把你锁起来,你可不要认为我是有意的。”说着他就叫罗重权宣读萧绎的命令,然后将鲍泉锁在床边。
鲍泉为自己的罪责申辩,并且请求对自己进展缓慢进行处罚,萧绎的怒气平息下来,于是就释放了他。
冬,十月,癸未朔,东魏以开府仪同三司潘相乐为司空。
冬季,十月,癸未朔(初一),东魏任命开府仪同三司潘相乐为司空。
初,历阳太守庄铁帅众归寻阳王大心,大心以为豫章内史。
铁至郡即叛,推观宁侯永为主。
永,范之弟也。
丁酉,铁引兵袭寻阳,大心遣其将徐嗣徽逆击,破之。
铁走,至建昌,光远将军韦构邀击之,铁失其母弟妻子,单骑还南昌,大心遣构将兵追讨之。
当初,历阳太守庄铁率领人马归附了寻阳王萧大心,萧大心任命他为豫章内史。
庄铁到达郡城之后就叛变了,推举观宁侯萧永为首领。
萧永是萧范的弟弟。
丁酉(十五日),庄铁指挥部队袭击寻阳,萧大心派遣手下的将领徐嗣徽进行迎击,打垮了庄铁。
庄铁逃到了建昌,光远将军韦构半道拦击,这一仗庄铁失去了母亲、弟弟以及妻儿,单骑返回南昌,萧大心派遣韦构率领人马继续追击庄铁。
宋子仙自吴郡趣钱塘,刘神茂自吴兴趣富阳,前武州刺史富阳孙国恩以城降之。
宋子仙从吴郡赶向钱塘。
刘神茂从吴兴赶向富阳,前武州刺史富阳人孙国恩打开城门向他投降。
十一月,乙卯,葬武皇帝于陵,庙号高祖。
十一月,乙卯(初四),梁武帝被安葬在陵,庙号高祖。
百济遣使人贡,见城关荒圮,异于来,哭于端门;侯景怒,录送庄严寺,不听出。
百济派遣使者来到建康进贡,使者看到城关已经荒废毁坏,同以前大不一样,就在端门前哭了起来;侯景闻讯后大怒,扣留了使者,把他押送到庄严寺,不让他出城。
壬戌,宋子仙急攻钱塘,戴僧逖降之。
壬戌(十一日),宋子仙向钱塘发起迅猛的攻击,戴僧逖投降了宋子仙。
岳阳王将军薛晖攻广平,拔之,获杜岸,送襄阳。
拔其舌,鞭其面,支解而烹之。
又发其祖父墓,焚其骸而扬之,以其头为漆碗。
岳阳王萧派将军薛晖攻打广平,薛晖占领了该城,并俘虏了杜岸,将他送到了襄阳。
萧拔掉了杜岸的舌头,用鞭子抽打他的面孔。
然后将他肢解烹煮了。
接着萧又挖开杜岸祖父和父亲的坟墓,烧掉了他们的遗赅,扔掉了剩下的骨灰,还把死者的头盖骨做成漆碗。
既与湘东王绎为敌,恐不能自存,遣使求授于魏,请为附庸。
丞相泰令东阁祭酒荣权使于襄阳,绎使司州刺史柳仲礼镇竟陵以图,惧,遣其妃王氏及世子为质于魏。
丞相泰欲经略江、汉,以开府仪同三司杨忠都督三荆等崐十五州诸军事,镇穰城。
仲礼至安陆,安陆太守柳勰以城降之。
仲礼留长史马岫与其弟子礼守之,帅众一万趣襄阳,泰遣杨忠及行台仆射长孙俭将兵击仲礼以救。
萧与湘东王萧绎为敌之后,害怕自己难以生存,就派出使者去向西魏求援,请求充当西魏的附庸。
西魏的丞相宇文泰命令东阁祭酒荣权出使襄阳,萧绎派遣司州刺史柳仲礼镇守竟陵,图谋对付萧。
萧害怕了,就派他的妃子王氏以及他的嫡子萧到西魏当人质。
丞相宇文泰想占领江、汉地区,使任命开府仪同三司杨忠为都督三荆等十五州诸军事,镇守穰城。
柳仲礼到达安陆,安陆的太守柳勰打开城门向他投降。
柳仲礼留下长史马岫与自己的弟弟柳子礼一道镇守该城,然后率领一万人马赶往襄阳,宇文泰派遣杨忠和行台仆射长孙俭带领人马袭击柳仲礼,以援救萧。
宋子仙乘胜渡浙江,至会稽。
邵陵王纶闻钱塘已败,出奔鄱阳,鄱阳内史开建侯蕃以兵拒之,范进击蕃,破之。
宋子仙乘胜渡过浙江,到达会稽。
邵陵王萧纶听说钱塘的部队已经失败,就出逃至鄱阳,鄱阳内史、开建侯萧蕃带兵拒绝萧纶入城,萧纶进军攻击萧蕃,打败了对方。
魏杨忠将至义阳,太守马伯符以下城降之,忠以伯符为乡导。
伯符,岫之子也。
西魏的杨忠将要到达义阳的时候,太守马伯符率下城军民向他投降,杨忠让马伯符充当向导。
马伯符是马岫的儿子。
南郡王大连为东扬州刺史。
时会稽丰沃,胜兵数万,粮仗山积,东土人惩侯景残虐,咸乐为用,而大连朝夕酣饮,不恤军事;司马东阳留异,凶狡残暴,为众所患,大连悉以军事委之。
十二月,庚寅,宋子仙攻会稽,大连弃城走,异奔还乡里,寻以其众降于子仙。
大连欲奔鄱阳,异为子仙乡导,迫及大连于信安,执送建康,帝国之,引帷自蔽,掩袂而泣。
于是三吴尽没于景,公侯在会稽者,俱南度岭。
景以留异为东阳太守,收其妻子为质。
南郡王萧大连担任东扬州刺史,当时会稽物产丰富,土地肥沃,能够负担几万兵员,粮食、兵器堆成了山,东部地区的人苦于侯景的残酷暴虐,都乐意为萧大连效力,可是萧大连整天大量喝酒,对军事一点也不用心;司马东阳人留异凶狠、狡诈、残暴,大家都很痛恨他,萧大连却将军事大权都交给了他。
十二月,庚寅(初九),宋子仙向会稽发起进攻,萧大连弃城逃跑了,留异逃回家乡,很快率其部众投降了宋子仙。
萧大连准备逃到鄱阳,留异充当宋子仙的向导,在信安追上了萧大连,将他活捉后押送到建康。
简文帝听到这一消息,拉起帷幕躲在里面,用袖子捂住脸哭泣。
于是三吴地区都被侯景占领,在会稽的公侯们都越过南岭避难而逃。
侯景任命留异为东阳太守,但把他的妻儿留下充当人质。
乙酉,东魏以并州刺史彭乐为司徒。
乙酉(初四),东魏任命并州刺史彭乐为司徒。
邵陵王纶进至九江,寻阳王大心以江州让之,纶不受,引兵西上。
邵陵王萧纶进军到九江,寻阳王萧大心将江州让给他,萧纶没有接受,又指挥部队沿江西上。
始兴大守陈霸先结郡中豪杰欲讨侯景,郡人侯安都、张等各帅众千余人归之。
霸先遣主帅杜僧明将二千人顿于岭上,广州刺史萧勃遣人止之曰:“侯景骁雄,天下无敌,前者援军十万,士马精强,犹不能克,君以区区之众,将何所之!如闻岭北王侯又皆鼎沸,亲寻干戈,以君疏外,讵可暗投!未若且留始兴,遥张声势,保太山之安也。”霸先曰:“仆荷国恩,往闻侯景渡江,即欲赴援,遭值元、兰,梗我中道。
今京都覆没,君辱臣死,谁敢爱命!君侯体则皇枝,任重方岳,遣仆一军,犹贤乎已,乃更止之乎!”至遣使间道诣江陵,受湘东王绎节度。
时南康土豪蔡路养起兵据郡,勃乃以腹心谭世远为曲江令,与路养相结,同遏霸先。
始兴太守陈霸先集结郡中豪杰,准备讨伐侯景,郡人侯安都、张等各自率领一千多人来归附他。
陈霸先派遣主帅僧明率两千人到大庾岭上屯驻,广州刺史萧勃派人来制止他说:“侯景骁勇强悍有力,天下无敌,前一段时间,来援救朝廷的部队多达十万人,兵强马壮,尚且不能打败他,现在您只有这么一点人,能对他怎么样呢?听说岭北地区的王侯那里局势又很不稳定,这些崐皇亲之间都互相开战,您只不过是跟萧家没什么关系的外人,怎么可以明珠暗投呢?您不如暂且留在始兴,远远地张扬自己的声势,可以像泰山一般保证安全。”陈霸先回答说:“我蒙受国恩,以前听到侯景渡江的消息,我就准备前去救援,可是在途中让元仲景与兰裕给阻拦住了。
如今国都沦陷,国君受到污辱,做臣子的就应为国君而死,谁还敢顾惜自己的性命?君侯您是皇亲国戚,承担着一个方面的重任,您派我带领一支军队去讨伐国贼,还比不派要好得多,怎么又来制止我呢?”于是他就派使者抄小路赶到江陵,表示接受湘东王萧绎的指挥调度。
当时南康的当地豪强蔡路养拉起武装占据了郡城,萧勃就派自己的心腹谭世远出任曲江县令,与蔡路养联合起来,共同遏制陈霸先。
魏杨忠拔随郡,执太守桓和。
西魏的杨忠攻占了随郡,活捉了太守桓和。
东魏使金门公潘乐等将兵五万袭司州,刺史夏侯强降之。
于是东魏尽有淮南之地。
东魏派金门公潘乐等人率领五万人马袭击司州,司州刺史夏侯强投降了东魏。
于是东魏占据了淮河以南的所有土地。
梁纪十九 太宗简文皇帝上大宝元年(庚午、550)
梁纪十九 梁简文帝大宝元年(庚午,公元550年)
春,正月,辛亥朔,大赦,改元。
春季,正月,辛亥朔(初一),梁朝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大宝。
陈霸先发始兴,至大庾岭,蔡路养将二万人军于南野以拒之。
路养妻侄兰陵萧摩诃,年十三,单骑出战,无敢当者。
杜僧明马被伤,陈霸先救之,授以所乘马;僧明上马复战,众军因而乘之,路养大败,脱身走。
霸先进军南康,湘东王绎承制授霸先明威将军、交州刺史。
陈霸先率军从始兴出发,抵达大庾岭。
蔡路养统率两万人驻扎在南野进行抵抗。
蔡路养的妻侄兰陵人萧摩诃,年方十三,单骑出战,没人敢抵挡他。
杜僧明的战马受了伤,陈霸先救了他,并把自己骑的马给他;杜僧明跃上马又投入战斗,众军乘着他的气势勇猛进击,蔡路养大败,脱身逃跑了。
陈霸先于是进军南康,湘东王萧绎以皇帝之令授予陈霸先明威将军、交州刺史。
戊辰,东魏进太原公高洋位丞相、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大行台、齐郡王。
戊辰(十八日),东魏晋升太原公高洋为丞相、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大行台、齐郡王。
庚午,邵陵王纶至江夏,郢州刺史南康王恪郊迎,以州让之,纶不受;乃推纶为假黄钺铖,都督中外诸军事,承制置百官。
庚午(二十日),邵陵王萧纶率人马到达江夏,郢州刺史南平王萧恪带人到郊外恭迎,并表示要把郢州让给他。
萧纶不接受;于是推举萧纶为假黄钺、都督中外诸军事,以皇帝的旨意设置百官。
魏杨忠围安陆,柳仲礼驰归救之。
诸将恐仲礼至则安陆难下,请急攻之,忠曰:“攻守势殊,未可猝拔;若引日劳师,表里受敌,非计也。
南人多习水军,不闲野战,仲礼师在近路,吾出其不意,以奇兵袭之,彼怠我奋,一举可克。
克仲礼,则安陆不攻自拔,诸城可传檄定也。”乃选骑二千,衔枚夜进,败仲礼于3378头,获仲礼及其弟子礼,尽俘其众。
马岫以安陆,别将王叔孙以竟陵,皆降于忠。
于是汉东之地尽入于魏。
西魏杨忠围攻安陆,柳仲礼急忙率军驰归救援。
诸将担心柳仲礼的援兵抵达后安陆就难以攻克了,都要求赶快加紧进攻。
杨忠说:“攻和守所处的情势很不相同,安陆是不能一下子就攻克的;如果我军拖延时日,久攻疲劳,援兵一来,里外受敌,这可不是好办法。
南方人大都习惯于水战,对陆地野战不熟悉。
柳仲礼的军队就在附近,我军出其不意,以奇兵突袭,敌军懈怠,我军奋勇,一举可克。
打败了柳仲礼,那么安陆就不攻自破了,诸城也就可以传檄而定。”于是精选两千骑兵,为了防止喧嚣而暴露意图,令所有的人口中衔着小木棍,乘夜偷袭,在3378头把柳仲礼打败了,促获了柳仲礼和他弟弟柳子礼,把他的军队全部俘虏了。
马岫献出了安陆,别将王叔孙献出了竟陵,都投降了杨忠。
从此汉东之地全部归于西魏。
广陵人来嶷,说前广陵太守祖皓曰:“董绍先轻而无谋,人情不附,袭而杀之,此壮士之任也。
今欲纠帅义勇,奉戴府君。
若其克捷,可立桓、文之勋,必天未悔祸,犹足为梁室忠臣。”皓曰:“此仆所愿也。”乃相与纠合勇士,得百余人。
癸酉,袭广陵,斩南兖州刺史董绍先;据城,驰檄远近,推前太子舍人萧勔为 刺史,仍结东魏为援。
皓,暅之子;勔,勃之兄也。
乙亥,景遣郭元建帅众奄至,皓婴城固守。
广陵人来嶷去游说前广陵太守祖皓说:“董绍先为人轻慢而缺乏谋略,人心不归附他,如果您发兵袭击并歼灭他,这可是壮士应有的义举呀。
现在我想召集率领义勇之士,尊奉拥戴您去做这件大事。
如果这件事成功了,可以建立齐桓公、晋文公那样的千古勋业;即使他气数未尽,此事未成,也足以表示您是梁室的忠臣。”祖皓说:“这正是我的心愿。”于是和来嶷一起策划纠合勇士一百余人,癸酉(二十三日),袭击广陵,杀了南兖州刺史董绍先;占据南兖州,向远近各方发布告示,推举前太子舍人萧勔为刺史,仍与东魏联合。
祖皓是祖暅的儿子。
萧勔是萧勃的哥哥。
乙亥(二十五日),侯景派郭元建带兵攻打南兖州,祖皓环城固守。
二月,魏杨忠乘胜至石城,欲进逼江陵,湘东王绎遣舍人庾恪说忠曰:“詧来伐叔而魏助之,何以使天下归心!”忠遂停3379北,绎遣舍人王孝祀等送子方略为质以求和,魏人许之。
绎与忠盟曰:“魏以石城为封,梁以安陆为界,请同附庸,并送质子,贸迁有无,永敦邻睦。”忠乃还。
二月,西魏杨忠乘胜率兵抵达石城,意欲进逼江陵。
湘东王萧绎派舍人庾恪去劝说杨忠,说:“萧詧目无尊长,竟然进攻叔父,而魏国帮助他,这怎么能使天下归心!”杨忠听了,就停兵于3379北。
萧绎派舍人王孝祀送儿子萧方略为人质以求和,西魏人答应了。
萧绎与杨忠订立盟约,约定“魏国以石城为封疆,梁国以安陆为国界,请求按照附庸关系,互送儿子为人质,发展贸易以通有无,永远作为邻邦和睦相处。”
宕昌王梁弥定为其宗人獠甘所袭,弥定奔魏,獠甘自立。
羌酋傍乞铁匆据渠株川,与渭州民郑五醜合诸羌以叛魏。
丞相泰使大将军宇文贵、凉州刺史史宁讨之,擒斩铁匆、五醜。
宁别击獠甘,破之,獠甘将百骑奔生羌巩廉玉。
宁复纳弥定于宕昌,置岷州于渠株川,进击巩廉玉,斩獠甘,虏廉玉送长安。
宕昌王梁弥定被他宗族里的人獠甘所袭击,梁弥定奔逃到西魏,獠甘自立为王。
羌族酋长傍乞铁匆盘据渠株川,与谓州人郑五醜纠合诸羌起兵背叛西魏。
丞相宇文泰派大将军宇文贵、凉州刺史史宁发兵征讨,擒斩傍乞铁匆和郑五醜。
史宁又移兵攻打獠甘,打败了他,獠甘带领百名骑兵投奔远在塞外而不辖属于西魏的羌族首领巩廉玉。
史宁重新迎立梁弥定为宕昌王,在渠株川设置岷州,派兵进击巩廉玉,斩獠甘,俘虏了巩廉玉,把他送往长安。
侯景遣任约、于庆等帅众二万攻诸蕃。
侯景派任约、于庆等带兵两万攻打梁室诸蕃王。
邵陵王纶欲救河东王誉而兵粮不足,乃致书于湘东王绎曰:“天时、地利,不及人和,况于手足肱支,岂可相害!今社稷危耻,创巨痛深,唯应剖心尝胆,泣血枕戈,其余小忿,或宜容贳。
若外难未除,家祸仍构,料今访古,未或不亡。
夫征战之理,唯求克胜;至于骨肉之战,愈胜愈酷,捷则非功 ,败则有丧,劳兵损义,亏失多矣。
侯景之军所以未窥江外者,良为藩屏盘 固,宗镇强密。
弟若陷洞庭,不戢兵刃,雍州疑迫,何以自安,必引进魏军以求形援。
弟若不安,家国去矣。
必希解湘州之围,存社稷之计。”绎复书,陈誉过恶不赦,且曰:“詧引杨忠来相侵逼,颇遵谈笑,用却秦军,曲直有在,不复自陈。
临湘旦平,暮便即路。”纶得书,投之于案,慷慨流涕曰:“天下之事,一至于斯,湘州若败,吾亡无日矣!”
邵陵王萧纶想救援河东王萧誉,但兵粮不足,于是写信给湘东王萧绎说:“天时、地利也比不上人和,何况弟兄犹如手足股肱,岂可相互损害!现在国家处于危难,蒙受耻辱,创伤巨大,痛苦殊深,我辈只有剖心尝胆,泣血枕戈,发奋救危雪耻,其余的小怨恨,应该能互相谅解才是。
如果外难未除,仍然在家族中构祸不止,观今鉴古,没有不灭亡的道理。
战争的道理是不顾一切,只求能胜;至于骨肉相残的战争,则愈是获胜愈加残酷,大捷 也不是什么功劳,战败则必然有所损失。
动用武力,损害人伦道 义,亏失实在是太多了。
侯景的军队之所以未敢进 犯长江以北,实在是因为我们梁朝诸藩互为屏护,象磐石一样牢固,宗室的镇 守强大而严密。
您如果攻陷洞庭而不约束兵刃,雍州方面必然怀疑您 将要进逼,无以自安,势必引进西魏的军队以为援手。
这样必将给您造成威胁。
您如果感到不安定,那么梁朝的天下就完了。
请您一定解除湘州之围,以保存国家社稷。”萧绎复信,逐条陈述萧誉过大恶极,法所不赦,并且说:“萧詧如果勾引杨忠来相侵逼的话,那我将象鲁仲连谈笑而却秦军一样轻而易举地打败他们。
是非曲直明摆着,我就不再自陈了。
临湘早上被攻下,晚上我就上路。”萧纶收到信,看后扔到案几上,慷慨流涕地说:“天下之事,竟然糟到这个地步!湘州如果陷落,我就快灭亡了!”
侯景遣侯子鉴帅舟师八千,自帅徙兵一万,攻广陵,三日,克之,执祖皓,缚而射之,箭遍体,然后车裂以徇;城中无少长皆埋之于地,驰马射 而杀之。
以子鉴为南兖州刺史,镇广陵。
景还建康。
侯景派侯子鉴率领水军八千人,自率步兵一万人,攻打广陵。
打了 三天,城破,抓住了祖皓,把他缚住用箭射他,箭镞丛集遍体,然后再把他车裂示众。
城中民众不分老少都被埋在地里,让士兵来回纵马奔驰,射而杀之。
侯景任命侯子鉴当南兖州刺史,镇守广陵,他自己回建康。
丙戌,以安陆王大春为东扬州刺史。
省吴州。
丙戌(初六),侯景任命安陆王侯大春为东扬州刺史,裁省吴州。
乙巳,以尚书仆射王克为左仆身。
乙巳(二十五日),侯景任命尚书仆射王克为左仆射。
庚寅,东魏以尚书令高隆之为太保。
庚寅(疑误),东魏任命尚书令高隆之为太保。
宣城内史杨白华进据安吴,侯景遣于子悦帅众攻之,不克。
宣城内史杨白华进据安吴。
侯景派遣于子悦率众攻打安吴,没打下。
东魏行台辛术将兵入寇,围 阳平,不克。
东魏行台辛术带兵入境进犯,围困阳平,没打下。
侯景纳上女溧阳公主,甚爱之。
三月,甲申,景请上禊宴于乐游苑,帐饮三日。
上还宫,景与公主共据御床,南面并坐,群臣文武列坐侍宴。
侯景娶简文帝的女儿溧阳公主,非常喜爱她。
三月,甲申(疑误), 侯景请皇上修褉宴集于乐游苑,在帐幕里宴饮三天。
简文帝还宫后,侯景与溧阳公主一起占据御床,南面并坐,让群臣文武列坐侍宴。
庚申,东魏进丞相洋爵为齐王。
庚申(十一日),东魏晋升丞相高洋为齐王。
临川内史始兴王 毅等击庄铁,鄱阳王范遣其将巴西侯瑱救之,毅等败死。
临川内史始兴 人王毅等进攻庄铁。
鄱阳王萧范派他的部将巴西人侯瑱去救 援,王毅等兵败身死。
鄱阳世子嗣与任约战于三章,约败走;嗣因徒镇三章,谓之安乐栅。
鄱阳世子萧嗣与任约在三章开战,任约败走;萧嗣乘势迁移,镇守三章,称之为“安乐栅”。
夏,四月,庚辰朔,湘东王绎以上甲侯韶为 长沙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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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四月,庚辰朔(初一),湘东王萧绎任命上甲侯萧韶为长沙王。
丙午,侯景请上幸西州,上御素辇,侍卫四百馀人,景浴铁数千,翼卫左右。
上闻丝竹,凄然泣下,命景起舞;景亦请上起舞。
酒阑坐散,上抱景于床曰:“我念丞相。”景曰:“陛下如不念臣,臣何得至此!”逮夜乃罢。
丙午(二十七日),侯景请简文帝巡视西州,简文帝乘坐不加雕漆的素辇,带四百多名侍卫人员。
而侯景则率几千名铁甲铮亮的武士,翼卫在左右。
简文帝听到丝竹之声,凄然流泪,传命侯景起舞;侯景也请简文帝起舞。
酒阑人散,简文帝在床上抱着侯景说:“我心里念着丞相。”侯景回答说:“陛下如不念顾我,我哪能得到现在的地位!”直到夜色降临才分手。
时江南连年旱蝗,江、扬尤甚,百姓流亡,相与入山谷、江湖,采草根、木叶、菱芡而食之,所在皆尽,死者蔽野。
富室无食,皆鸟面鹄形,衣罗绮,怀珠玉,俯伏床帷,待命听终。
千时绝烟,人迹罕见,白骨成聚,如丘陇焉。
这时江南连年闹旱灾、蝗灾,江州、扬州尤其严重,老百姓流离失所,成群结队逃入山谷之中,江湖之滨,采集草根、树叶、菱角、鸡头为食物。
饥民所至,这些东西一扫而空,饿死的人横陈田野,比比皆是,富裕人家也没有吃的,一个个饿得鸟面鹄形,穿着罗绮衣裳,怀里藏着珍珠美玉,俯伏在床帷之间,等待死亡。
千里之内,炊烟断绝,人迹罕见,白骨成堆,象丘陇一样。
景性残酷,于石头立大碓,有犯法者捣杀之。
常戒诸将曰:“破栅平城,当净杀之,使天下知吾威名。”故诸将每战胜,专以焚掠为事,斩刈人如草芥,以资戏笑。
由是百姓虽死,终不附之。
又禁人偶语,犯者刑及外族。
为其将帅者,悉称行台,来降附者,悉称开府,其亲寄隆重者曰左右厢公,勇力兼人者曰库直都督。
侯景生性残酷,他在石头城设立大碓,犯法的人被抓住,就用大碓捣杀。
平常总是告诫诸将说:“一旦攻破栅栏,踏平城市,就杀它个干干净净,使天下人知道我的厉害!”所以他手下的诸将每次战胜,就专门以烧杀抢掠为能事,杀人如刈草芥,以此作为游戏取乐。
因此老百姓即使死,也绝不归附他。
侯景又禁止人民在一起交头接耳,有违犯的刑罚株连到他的外族。
当他的将帅的,都称为行台;来投降归附他的,都称为开府。
他所特别亲信看重的称为左右厢公,勇气力量超人的称为库直都督。
魏封皇子儒为燕王,公为吴王。
西魏封皇子元儒为燕王,元公为吴王。
侯景召宋子仙还京口。
侯景召宋子仙回京口。
邵陵王纶在郢州,以听事为正阳殿,内外斋,悉加题署。
其部下陵暴军府,郢州将佐莫不怨之。
谘议参军江仲举,南平王恪之谋主也,说恪图纶,恪惊曰:“若我杀邵陵,宁静一镇,荆、益兄弟必皆内喜,海内若平,则以 大义责我矣。
且巨逆未枭,骨肉相残,自亡之道也,卿且息之。”仲举不从,部分诸将,刻日将发,谋泄,纶压杀之。
恪狼狈往谢,纶曰:“群小所作,非由兄也。
凶党已毙,兄勿深忧!”
邵陵王萧纶在郢州,把厅堂称为正阳殿,内外斋门门,都题上匾名。
他的部下在军府里作威作福,郢州将士官佐没有不怨恨的,谘议参军江仲举,是南平王萧恪的主要谋士,他鼓励萧恪反对萧纶,取而代之。
萧 恪大惊,说:“如果我杀了邵陵王,郢州也许可以宁静,但荆州、益州的宗室兄弟必然内心窃喜。
海内如果平定,他们就会以君臣大义责备我。
而且最大的逆贼没有杀掉,就骨肉相残,这是自取灭亡之道。
你的想法不妥,还是算了吧。”但江仲举不听,他安排部署手下的将领们,定好日子就要举事,但是事情泄漏,萧纶把他们统统压死。
萧恪非常狼狈不安地前往谢罪,萧纶说:“这都是一群小人所干的,不是由您策划的。
凶党已经消灭,您不必深忧!”
王僧辩急攻长沙,辛巳,克之。
执河东王誉,斩之,传首江陵,湘东王绎反其首而葬之。
初,世子方等之死,临蒸周铁虎功最多,誉委遇甚重。
僧辩得铁虎,命烹之,呼曰:“侯景未灭,奈何杀壮士!”僧辩奇其言而释之,还其麾下。
绎以僧辩为左卫将军,加侍中、镇西长史。
王僧辩猛烈地进攻长沙,辛巳(初二),攻破城池,抓住了河东王萧誉,杀了他,并把首级送到江陵。
湘东王萧绎让人把首级送回长沙,和身子合在一起安葬。
当初,世子方等被杀死,临蒸人周铁虎功劳最大,萧誉对他委任恩遇很重。
王僧辩抓获周铁虎,命令手下烹杀他。
周铁虎大叫 :“侯景未灭,为什么杀壮士?”王僧辩觉得他吐言奇伟,就释放了他,让他回到军帐下。
萧绎任命王僧辩为左卫将军,加侍中、镇西长史。
绎自去岁闻高祖之丧,以长沙未下,故匿之。
壬寅,始发丧,刻檀为高祖像,置于百福殿,事之甚谨,动静必咨焉。
绎以为天子制于贼臣,不肯从大宝之号,犹称太清四年。
丙午,绎下令大举讨侯景,移檄远近。
萧绎自去年就听到了梁武帝驾崩的消息,因为当时长沙还没打下,所以加 以封锁。
壬寅(二十三日),才发丧,用檀木雕刻梁武帝像,安放在百福殿里,朝拜很恭谨,一举一动都前往咨求。
萧绎认为天子被贼臣挟制,所以不肯采用大宝的年号,还是照旧年号称太清四年。
丙午(二十七日),萧绎下令大举讨伐侯景,檄文传遍远近。
鄱阳王范至湓城,以晋熙为晋州,遣其世子嗣为刺史,江州郡县多辄改易。
寻阳王大心,政令所行,不出一郡。
大心遣兵击庄铁,嗣与铁素善,请发兵救之,范遣侯瑱帅精甲五千助铁。
由是二镇互相猜忌,无复讨贼之志。
大心使徐嗣徽帅众二千,筑垒稽亭以备范,市籴不通,范数万之众,无所得食,多饿死。
范愤恚,疽发于背,五月,乙卯,卒。
范众秘不发丧,奉范弟安南侯恬为主,有众数千人。
鄱阳王萧范率众进抵湓城,把晋熙郡改为晋州,派他的长子萧嗣为晋州刺史,江州所属郡县守令大部分都改换了。
寻阳王萧大心,政令所行,不出寻阳一郡之外。
萧大心派兵进击庄铁,萧嗣与庄铁一向关系很好,就请求萧范发兵救援他。
萧范派侯瑱率领精锐甲兵五千人去帮助庄铁。
从此鄱阳、寻阳二镇 互相猜忌,再也没有讨贼的心思了。
萧大心让徐嗣徽率众二千,在 稽亭筑垒以防备萧范,这一来切断了鄱阳的粮食流通,萧范数万军队,没地方找到粮食,大多饿死。
萧范愤恨大怒,背上痈疽破裂,五月,乙卯(初七),去世。
萧范的部下秘不发丧,推举萧范的弟弟安南侯萧恬为主帅,有部众数千人。
丙辰,侯景以元思虔为东道大行台,镇钱唐。
丁巳,以侯子鉴为南兖州刺史。
丙辰(初八),侯景任命元思虔为东道大行台,镇守钱唐。
丁巳(初崐九),任命侯子鉴为南兖州刺史。
东魏齐王洋之为开府也,勃海高德政为管记,由是亲昵,言无不尽,金紫光禄大夫丹杨徐之才、北平太守广宗宋景业,皆善图谶,以为太岁在午,当有革命,因德政以白洋,劝之受禅。
洋以告娄太妃,太妃曰:“汝父如龙,兄如虎,犹以天位不可妄据,终身北面,汝独何人,欲行舜、禹之事乎!”洋以告之才,之才曰:“正为不及 父兄,故宜早升尊位耳。”洋铸像卜之而成,乃使开府仪同三司段韶问肆州刺史斛律金,金来见洋,固言不可,以宋景业首陈符命,请杀之。
洋与诸贵议于太妃前,太妃曰:“吾儿懦直,必无此心,高德政乐祸,教之耳。”洋 以人心不壹,遣高德政如邺察公卿之意,未还;洋拥兵而东,至平都城,召诸勋贵议之,莫敢对。
长史杜弼曰:“关西,国之勍敌,若受魏禅,恐彼挟天子,自称义兵而东向,王何以待之!”徐之才曰:“今与王争天下者,彼亦欲为王所为,纵其屈强,不过随我称帝耳。”弼无以应。
高德政至邺,讽公卿,莫有应者,司马子如逆洋于辽阳,固言未可。
洋欲还,仓丞李集曰:“王来为何事,而今欲还?”洋伪使于东门杀之,而别令赐绡十匹,遂还晋阳。
自是居常不悦。
徐之才、宋景业等日陈阴阳杂占,云宜早受命。
高德政亦敦劝不已。
洋使术士李密卜之,遇《大横》,曰:“汉文之卦也。”又使宋景业筮之,遇《乾》之《鼎》,曰:“《乾》,君也。
《鼎》,五月卦也 。
宜以仲夏受禅。”或曰:“五月不可入官,犯之,终于其位。”景业曰:“王为天子,无复下期,岂得不终于其位乎!”洋大悦,乃发晋阳。
东魏齐王高洋在设置官署的时候,任命勃海人高德政为管记,因此两 人关系很亲密,什么话都可以交谈。
金紫光禄大夫丹杨人徐之才、北平太守广宗人宋景业,都精通图谶占验之术。
他们看到太岁星在午,认为这意味着帝室不祥,会有改朝换代的事发生,就把这种预言通过高德政告诉高洋,劝他接受禅让。
高洋把这事禀告娄太妃,太妃说:“你父亲和哥哥都是如龙似虎一样的英才,尚且认为皇位天授,不能妄图窃据,终其一生,北面事君,你是何等样人,想效法舜、禹禅让的事吗?”高洋把娄太妃的话告诉徐之才,徐之才说:“正因为您的才能都比不上父兄,所以才应该早日升上尊位呀!”高洋通过铸铜像进行占卜,于是让开府仪同三司段韶去征求肆州刺史斛律金的意见,斛律金听了后来求见高洋,坚决地认为这件事干不得,并以宋景业带头宣讲符命惑主为由,要求高洋杀了他。
高洋和各位贵戚一起在娄太妃面前商议这件事,娄太妃说:“我儿子懦弱直爽,肯定不会有这种念头,高德政喜欢弄出祸端,唯恐天下不乱,这都是他教唆的呀!”高洋因为人心不能一致,就派高德政去邺州观察公卿大臣们的意向,去了后还没返回,高洋就率军队向东进发,抵达平都城,召集诸位元勋重臣一起商议,但没有人敢吱声。
长史杜弼说:“关西宇文氏,是我国的强敌,如果您接受魏的禅让,恐怕宇文氏会挟持天子,自称为勤王义兵而向东讨伐,大王拿什么来对付他们呢?”徐之才说:“现在和大王 争天下的人,他也是想做大王所做的 事的,即使他倔强不顺从,不过也随着大王的样子自己称帝罢了。”杜弼听了,无言以对。
高德政抵达邺州,把高洋准备接受禅让的事暗示给公卿大臣,但没有响应的。
司马子如到辽阳去迎接高洋,坚决地认为这事行不得。
高洋想返回晋阳,仓丞李集说:“大王来这一趟是干什么的,难道您忘了,现在就想回去?”高洋假装把他在东门杀了,同时另外发令,赏赐他十匹绡,于是返回到晋阳。
从此高洋日常起居总是郁郁不乐。
徐之才、宋景业等每天在他耳边讲陈阴阳之理、占验之事,嘀嘀咕咕说应该早点接受禅让,应承天命。
高德政也使劲劝说个没完。
高洋让术士李密占卜这件事,结果得到大横卦。
李密说:“这可是汉孝文帝得到过的吉卦呀。”高洋又让宋景业用筮草占卜,结果占到乾卦,乾卦又变化为鼎卦。
宋景业说:“乾卦,意味着君主之象。
鼎卦,是说在五月发生变化。
您在仲夏受禅让最适宜了。”有人进言说:“按阴阳家的说法,五月不能入居官位,如果违犯这一条,就会死在官位上。”宋景业说:“大王贵为天子,当然没有下台离位的时候,哪能不死在自己的皇位上呢!”高洋听了非常高兴,于是又从晋阳向东进发了。
高德政录在邺诸事,条进于洋,洋令左右陈山提驰驿赍事条,并秘书与杨愔。
是月,山提至邺,杨愔即召太常卿邢邵议造仪注,秘书监魏收草九锡、禅让、劝进诸文;引魏宗室诸王入北宫,留于东斋。
甲寅,东魏进洋位相国,总百揆,备九 锡。
洋行至前亭,所乘马忽倒,意甚恶之,至平都城,不复肯进崐。
高德政、徐之才苦请曰:“山提先去,恐其漏泄。”即命司马子如、杜弼驰驿续入,观察物情。
子如等至邺,众人以事势已决,无敢异言。
洋至邺,召夫赍筑具集城南。
高隆之请曰:“用此何为?”洋作色曰:“我自有事,君何问为!欲族灭邪!”隆之谢而退。
于是作圜丘,备法物。
高德政把在邺州察访到的情况、动向逐条记录下来,呈送给高洋。
高洋命令身边的侍从陈山提沿驿路驰马急行,带着高德政进呈的事条和一封密信去给杨愔。
就在这个月,陈山提抵达邺州,杨愔就召集太常卿邢邵负责商议制定礼仪制度,秘书监魏收起草加九锡、禅让、劝进等文告,并召集东魏宗室诸王进入北宫,留宿东斋。
甲寅(初六),东魏拥戴高洋位居相国,总领百官,加九锡。
高洋行进到前亭时,他所乘骑的马忽然倒下。
高洋很厌恶这件事,抵达平都城后,就不肯再前进了。
高德政、徐之才苦苦请求说:“陈山提已经先去邺城了,我们若不前进,时间拖长了,怕他会泄漏消息。”高洋听了,就命令司马子如、杜弼沿驿道跟着奔驰入邺,以观察事态发展,人心动向。
司马子如 等人抵达邺城以后,众人以为大势已定,没有敢表示异议的。
高洋抵达邺城,召集民夫带着建筑工具集中在城南。
高隆之问道:“召集民夫干什么?”高洋勃然作色,说:“我自然有事,你问这干什么?难道想自取灭族吗?”高隆之连声谢罪,唯唯而退。
于是众民夫开始修筑祭天用的圆形高坛,准备登基大典用的法器物事。
丙辰,司空潘乐、侍中张亮、黄门郎赵彦深等求入启事,东魏孝静帝在昭阳殿见之。
亮曰:“五行递运,有始有终,齐王圣德钦明,万方归仰,愿陛 下远法尧、舜。”帝敛容曰:“此事推挹已久,谨当逊避。”又曰:“若尔,须作制书。”中书郎崔劼、裴让之曰:“制已作讫。”使侍中杨愔进之。
东魏主既署,曰:“居朕何所?”愔对曰:“北城别有馆宇。”乃下御坐,步就东廊,咏范蔚宗《后汉书》《赞》曰:“献生不辰,身播国屯,终我四百,永作虞宾。”所司请发,帝曰 :“古人念遗簪弊履,朕欲与六宫别,可乎?”高隆之曰:“今日天下犹陛下之天下,况在六宫。”帝步入,与妃嫔已下别,举宫皆哭。
赵国李嫔诵陈思王诗云:“王其爱玉体,俱享黄发期。”直长赵道德以车一乘候于东阁,帝登车,道德超上抱之,帝叱之曰:“朕自畏天顺人,何物奴敢逼人如此!”道德犹不下。
出云龙门,王公百僚拜辞,高隆之洒泣。
遂入北城,居司马子如南宅,遣太尉彭城王韶等奉玺绶,禅位于齐。
丙辰(初八),司空潘乐、侍中张亮、黄门郎赵彦深等要求入宫奏事,东魏孝静帝在昭阳殿召见他们。
张亮说:“金木水火土五行互相递代地运行,帝命有始有终,这是天意。
齐王高洋天资圣明,道德崇高,天下归心,万众钦仰,希望陛下效法尧、舜,把帝位禅让给齐王。”孝静帝神色凝重地说:“这件事推让很久了,我谨遵众意,理当逊位让贤。”又说:“如果是这样,必须写成正式诏书。”中书郎崔劼、裴让之说:“诏书已经准备好了。”便让侍中杨愔把让位的诏书进呈孝静帝。
孝静帝签署之后,说:“退位之后,让我住到哪去?”杨愔回答说:“北城另外有一套楼馆房舍。”于是孝静帝走下御座,步行走向东廊,口里吟咏着范晔所作的《后汉书》中对汉献帝的一段赞辞:“献帝生不逢辰,身既播迁,国又遭难,到我为止,汉祚四百年终结了,让我永远充当 虞的宾客尧子丹朱的角色吧!”掌管禅位事宜的人要孝 静帝马上出发到为他准备的别馆去,孝静帝说:“古人有顾念遗簪敝履的遗风,我想效法,和六宫的妃嫔们告别一下,可以吗?”高隆之说:“今天天下还是陛下的,何况六宫呢?”孝静帝步行进宫,与妃嫔及其下属告别,整个皇宫都痛哭失声。
赵国人李嫔诵读陈思王曹植的诗:“王其爱玉体,俱享黄发期。”直长赵道德准备好一乘牛车于东阁门,孝静帝登车,赵道德赶上车去抱住他,孝静帝喝斥他说:“我自己畏天命,顺人心,让出帝位,你是什么东西,敢这样肆无忌惮地逼我!”赵道德仍然不下车。
孝静帝出云龙门,王公大臣们向他拜辞,高隆之流泪哭泣。
就这样孝静帝进入了北城,住在司马子如的南宅。
派太尉彭城王元韶等人捧着玉玺印绶,把皇位禅让给齐王。
戊午,齐王即皇帝位于南郊,大赦,改元天保。
自魏敬宗以来,百官绝禄,至是始复给之。
已未,封东魏主为中山王,待以不臣之礼。
追尊齐献武王为献武皇帝,庙号太祖,后改为高祖;齐襄王为文襄皇帝,庙号世宗。
辛酉,尊王太后娄氏为皇太后。
乙丑,降魏朝封爵有差,其宣力霸朝及西、南投化者,不在降限。
戊午(初十),齐王高洋在邺城南郊即皇帝位,宣布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天保。
自魏孝庄帝以来,朝廷百官都断了俸禄,到这时候才又给了。
己未(十一日),北齐封孝静帝为中山王,让他可以不用臣下之礼。
同时追尊齐献武王为献武皇帝,庙号太祖,后来又改称为高祖;追尊文襄王为文襄皇帝,庙号世宗。
辛酉(十三日),尊王太后娄氏为皇太后。
乙丑(十七日),北齐把原来魏朝给大臣们的封爵按不同情况降了级,但其中随高欢起兵以来有过功勋的大臣以及关西和江南来投降归附的臣子不在降级之列。
文成侯宁起兵于吴,有众万人,已巳,进攻吴郡;行吴郡事侯子荣逆击,杀之。
宁,范之弟也。
子荣因纵兵大掠郡境。
文成侯萧宁在吴县起兵,拥有士兵一万余人,己巳(二十一日),进攻吴郡,代理吴郡政事的侯子荣出兵迎击,杀了萧宁。
萧宁是萧范的弟弟。
侯子荣因此纵容士兵在吴郡境内大肆抢掠。
自晋氏渡江,三吴最为富庶,贡赋商旅,皆出其地。
及侯景之乱,掠金帛既尽,乃掠人而食之,或卖于北境,遗民殆尽矣。
自从晋朝司马氏渡过长江以来,三吴之地是天下最为富庶的地区,供给朝廷的贡品、租赋,以及客商行旅,都出在这个地区。
到侯景作乱时,乱军把民间的金银财帛抢掠一空,接着就抢掠人口,有的杀了吃掉,有的卖到北方去,三吴之地的老百姓所剩无几了。
是时,唯荆、益所部尚完实,太尉、益州刺史武陵王纪移告征、镇,使世子圆照帅兵三万受湘东王节度。
圆照军至巴水,绎授以信州刺史,令屯白帝,未许东下。
这时候,只有荆州、益州所管辖的地区还比较完整充实。
太尉、益州刺史武陵王萧纪移文通告各征、镇,让世子萧圆照率兵三万接受湘东王指挥。
萧圆照的军队抵达巴水时,萧绎授给他信州刺史之职,命令他驻扎在白帝城,不许他继续东下。
六月,辛巳,以南郡王大连行扬州事。
六月,辛巳(初三),梁朝任命南郡王萧大连掌管扬州政事。
江夏王大款、山阳王大成、宜都王大封自信安间道奔江陵。
江夏王萧大款、山阳王萧大成、宜都王萧大封从信安抄小路投奔江陵。
齐主封宗室高岳等十人、功臣库狄干等七人皆为王。
癸未,封弟浚 为永安王,淹为平阳王,浟为彭城王,演为常山王,涣为上党王,淯为襄城王,湛为长广王,湝为任城王,湜为高阳王,济为博陵王,3386为新平王,润为冯翊王,洽为汉阳王。
北齐国主高洋封皇室高岳等十人、功臣库狄干等七人为王。
癸未(初五),封弟弟高浚为永安王,高淹为平阳王,高浟为彭城王,高演为常山王,高涣为上党王,高淯为襄城王,高湛为长广王,高湝为任城王,高湜为高阳王,高济为博陵王,高凝为新平王,高润为冯翊王,高洽为汉阳王。
鄱阳王范既卒,侯瑱往依庄铁,铁忌之;瑱不自安,丙戌,诈引铁谋事,因杀之,自据豫章。
鄱阳王萧范死了以后,侯瑱去依附庄铁,庄铁对他心怀猜忌,侯瑱心里不安稳,丙戌(初八),假称约庄铁一块商量事情,乘机杀害了他,自己占据了豫章。
寻阳王大心遣徐嗣徽夜袭湓城,安南侯恬、裴之横等击走之。
寻阳王萧大心派徐嗣徽乘夜袭击湓城,安南侯萧恬、裴之横等把他打跑了。
齐主娶赵郡李希宗之女,生子殷及绍德;又纳段韶之妹。
及将建中宫,高隆之、高德政欲结勋贵之援,乃言“汉妇人不可为天下母,宜更择美配。”帝不从。
丁亥,立李氏为皇后,以段氏为昭仪,子殷为皇太子。
庚寅,以库狄干为太宰,彭乐为太尉,潘相乐为司徒,司马子如为司空。
辛卯,以清河王岳为司州牧。
北齐国主高洋娶了赵郡人李希宗的女儿,生下儿子高殷 、高绍德。
又把段韶的妹妹纳为妃子。
等到要确立中宫之主的时候,高隆之、高德政想勾结勋贵以为援手,就进言说:“汉族妇女不能当天下之母,应该另外选择美人为元配。”高洋没有采纳这种意见。
丁亥(初九),高洋立李希宗之女为皇后,以段韶之妹为昭仪,立皇子高殷为皇太子。
庚寅(十二日),任命库狄干为崐太宰,彭乐为太尉,潘相乐为司徒,司马子如为司空。
辛卯(十三日),任命清河王高岳为司州牧。
侯景以羊鸦仁为五兵尚书。
庚子,鸦仁出奔江西,将赵江陵,至东莞,盗疑其怀金,邀杀之。
侯景任命羊鸦仁为五兵尚书。
庚子(二十二日),羊鸦仁出奔到江西,将奔赴江陵,走到东莞时,强盗怀疑他带着重金,拦击把他杀死。
魏人欲令岳阳王詧发哀嗣位,詧辞,不受。
丞相泰使荣权册命詧为梁王,始建台,置百官。
西魏人想让岳阳王萧詧发丧示哀,继承梁朝帝位,萧詧推辞了,没有接受。
丞相宇文泰派遣荣权为使者,册封萧詧为梁王,萧詧这才建立台省,设置百官。
陈霸先修崎头古城,徙居之。
陈霸先重修了崎头古城,搬到那儿住下。
初,燕昭成帝奔高丽,使其族人冯业以三百人浮海奔宋,因留新会。
自业至孙融,世为罗州刺史,融子宝为高凉太守。
高凉洗氏,世为蛮酋,部落十余万家,有女,多筹略,善用兵,诸洞皆服其信义;融聘以为宝妇。
融虽累世为方伯,非其土人,号令不行;洗氏约束本宗,使从民礼,每与宝参决辞讼,首领有犯,虽亲戚无所纵舍,由是冯氏始得行其政。
当初,燕国昭成帝投奔高句丽,派他的同宗族的人 冯业带三百人渡海投奔宋国,因此冯业及其部属就留在新会。
从冯业到他的孙子冯融,世代都任罗州刺史。
冯融的儿子冯宝任高凉太守。
高凉洗氏,世代都是蛮族的酋长,拥有部落十余万家。
洗氏有一个女儿,很懂得运筹韬略,善于用兵,各 部落的蛮族都佩服她的信义。
冯融聘她为冯宝的妻子。
冯融虽然世世为一方之长,但因自己不是土著,因此号令行不通。
洗氏和冯宝结婚后,约束本宗族的人,使他们遵守老百姓应遵守的礼仪。
她常常和冯宝一起研究诉讼之事,参与判决意见时,如果蛮族首领有犯法之处,虽然是自己的亲戚也毫不宽贷。
从此之后冯氏的政令才得以实施。
高州刺史李迁仕据大皋口,遣使召宝,宝欲往,洗氏止之曰:“刺史无故不应召太守,必欲诈君共反耳。”宝曰:“何以知之?”洗氏曰:“刺史被召援台,乃称有疾,铸兵聚众而后召君;此必欲质君以发君之兵也,愿且无往以观其变。”数日,迁仕果反,遣主帅杜平虏将兵入灨石,城鱼梁以逼南康,霸先使周文育击之。
洗氏谓宝曰:“平虏,骁将也,今入灨石与官军相拒,势未得还,迁仕在州,无能为也。
君若自往,必有战斗,宜遣使卑辞厚礼告之曰:‘身未敢出,欲遣妇参。
’彼闻之,必憙而无备。
我将千余人,步担杂物,唱言输赕,得至栅下,破之必矣。”宝从之。
迁仁果不设备,洗氏袭击,大破之,迁仕走保宁都。
文育亦击走平虏,据其城。
洗氏与霸先会于灨石,还,谓宝曰:“陈都督非常人也,甚得众心,必能平贼,君宜厚资之。”
高州刺史李迁仕占据大皋口,派使者去召见冯宝。
冯宝想应召而行,洗氏夫人制止他说:“刺史无缘无故不应该召见太守,这次召见,一定是要骗您一块去谋反。”冯问道:“你怎么知道的?”洗氏夫人说:“刺史受诏令去支援朝廷,但他声称自己有病不去,同时又铸造兵器,聚集队伍,然后又召您去。
这一定是要拿您做人质好协逼您的军队一起出发去作乱。
希望您先别去,观察一下事态的变化之后再 说。”过了几天,李迁仕果然反叛了,他派主帅杜平虏带兵攻人灨石,在鱼梁修城以威胁南康。
陈霸先派周文育去进攻他。
洗氏夫人对冯宝说:“杜平虏可是一员勇猛善战的将领,现在进据灨与官军相对抗,看这形势他一时是回不去了。
他回不去,李迁仕一个人在高州是不能有什么作为的,您要是自己带兵前去,一定有一场猛烈的战斗,所以不如派使者带着厚礼,用谦卑的言辞对他说:‘我自己不敢出头露面,想派我的妻子去参加您的义举。
’他一听这话,肯定大喜过望而没有戒备。
那时,我带一千余人,步行挑担,带上各种杂物,声言是要去交纳财物以抵罪愆,这样进到他们军营的栅栏,突然发起攻击,破敌那是必然的。”冯宝听从了她的计策,李迁仕果然不曾戒备,洗氏夫人挥兵袭击,大破李军。
李迁仕逃跑到宁都自保。
同时,周文育也击退了杜平虏,占据 了他的城堡。
洗氏夫人与陈霸先在灨石会面,回来后,对冯宝说:“陈都督可不是一般的平庸之辈,他很得人心,肯定能够平定贼寇,您可得多给他 一些军资,和他结好关系。” 湘东王绎以霸先为豫州刺史,领豫章内史。
湘东王萧绎任命陈霸先为豫州刺史,兼领豫章内史的职务。
辛丑,裴之横攻稽亭,徐嗣徽击走之。
辛丑(二十三日),裴之横攻打稽亭,徐嗣徽打跑了他。
秋,七月,辛亥,齐立世宗妃元氏为文襄皇后,宫曰静德。
又封世宗子孝琬为河间王,孝瑜为河南王。
乙卯,以尚书令封隆之录尚书事,尚书左仆射平阳王淹为尚书令。
秋,七月,辛亥(初三),北齐国主高洋立文襄帝的妃子元氏为文襄皇后,宫名静德。
又封文襄帝的儿子高孝琬为河间王,高孝瑜为河南王。
乙卯,任命尚书令封隆之为录尚书事,尚书左仆射平阳王高淹为尚书令。
辛酉,梁王詧入朝于魏。
辛酉(十四日),梁王萧詧去西魏朝见西魏国主。
初,东魏遣仪同武威牒云洛等迎鄱阳世子嗣,使镇皖城。
嗣未及行,任约军至,洛等引去;嗣遂失援,出战,败死。
约遂略地到湓城,寻阳王大心遣司马韦质出战而败,帐下犹有战士千余人,咸劝大 心走保建州;大心不能用,戊辰,以江州降约。
先是,大心使太子洗马韦臧镇建昌,有甲士五千,闻寻阳不守,欲帅众奔江陵,未发,为麾下所杀。
臧,粲之子也。
当初,东魏曾派遣仪同武威人牒云洛等人迎接鄱阳王的世子萧嗣,让他镇守皖城。
萧嗣还没来得及出发,任约的军队就到了。
牒云洛等人抽身退走了,萧嗣失去援助,出兵迎战任约,兵败身死。
任约于是把地盘扩大到湓城,寻阳王萧大心派司马韦质出战,战败,手下还剩下士兵一千余人,众人都劝说萧大心退保建州,萧大心不采纳众人的意见,戊辰(二十一日),献出江州投降任约。
早先,萧大心让太子洗马韦臧镇守建昌,拥有带甲的士兵五千人。
韦臧听说寻阳已经失守,想率这支军队投奔江陵,但是还没出发,就被部下杀死 了。
韦臧,是韦粲的儿子。
于庆略地至豫章,侯瑱力屈,降之,庆送瑱于健康。
景以瑱同姓,待之甚厚,留其妻子及弟为质,遣瑱随庆徇蠡南诸郡,以瑱为湘州刺史。
于庆把地盘扩大到豫章一带,侯瑱兵力不济,就投降了于庆,于庆送侯瑱去建康。
侯景因为侯瑱与自己同姓,所以对待他很优 厚,把他的妻子、儿子和弟弟留为人质,派他随于庆去夺取彭蠡湖以南诸郡,并任命他为湘州刺史。
初,巴山人黄法氍,有勇力,侯景之乱,合徒众保乡里,太守贺诩下江州,命法氍监郡事。
法氍屯新淦,于庆自豫章分兵袭新淦,法氍败之。
陈霸先使周 文育进军击庆,法氍引兵会之。
当初,巴山人黄法氍,勇猛有力,侯景作乱时,他纠合徒众自保乡里。
太守贺诩乘船下江州,命令黄法氍留下来监管郡中政事。
黄法氍驻扎在新淦,于庆从豫章出发,分兵袭击新淦,黄法氍击败了他。
陈霸先派周文育进军攻打于庆,黄法氍带领军队和他会合。
邵陵王纶闻任约将至,使司马蒋思安将精兵五千袭之,约众溃;思安不设备,约收兵袭之,思安败走。
邵陵王萧纶听说 任 约的军队要来进犯,便派司马蒋思安率精兵五 千人去袭击,任约的军队被打散。
蒋思安以为已经胜利了,故不加戒备,任约把溃散的士兵收集起来,反垸来袭击蒋军,蒋思安败退了。
湘东王绎改宜都为宜州,以王琳为刺史。
湘东王萧绎把宜都改为宜州,派王琳当刺史。
是月,以南郡王大连为江州刺史。
这一月,梁朝派南郡王萧大连为江州刺史。
魏丞相泰以齐主称帝,帅诸军讨之。
以齐王廓镇陇右,征秦州刺史宇文导为大将军、都督二十三州诸军事,屯咸阳,镇关中。
西魏丞相宇文泰因为北齐国主高洋称帝,就率各路人马去征讨他。
西魏命令齐王元廓镇守陇右,征召秦州刺史宇文导为大 将军,都督二十三州诸军事,驻扎在咸阳,镇守关中。
益州沙门孙天英帅徒数千人夜攻州城,武陵王纪与战,斩之。
益州和尚孙天英率徒弟几千人乘夜攻打州城,武陵王萧纪与他交战,杀了他。
邵陵王纶大修铠仗,将讨侯景。
湘东王绎恶之,八月,甲午,遣左卫将军王僧辩、信州刺史鲍泉等帅舟师一万东趣江、郢。
声言拒任约,且云迎邵陵王还江陵,授以湘州。
邵陵王萧纶大修铠甲器仗,准备讨伐侯景。
湘东王萧绎担心萧纶兵力增大,很厌恶他。
八月,甲午(十七日),萧绎派左卫将军王僧辩、信州刺史鲍泉等率领水军一万人东赴江州、郢州一带,声言是为了抵抗任约进犯,而且说要迎接邵陵王萧纶回江陵,准备把湘州授给他。
齐主初立,励精为治。
赵道德以事属黎阳太守清河房超,超不发书,棓杀其使;齐主善之,命守宰各设棓以诛属请之使。
久之,都官中郎宋轨奏曰:“若受使请赇,犹致大戮,身为枉法,何以加罪!”乃罢之。
北齐国主高洋刚刚登基,励精图治。
赵道德为了私事派人暗暗投书求助于黎阳太守清河人房超,房超不看求情信,而且用木杖打死使者。
高洋知道了此事,很是称许,并命令各地地方官各设木杖,以杀敢于请托的使者。
过了很久,都官中郎宋轨向高洋启奏说:“奉命去行贿,还要受到诛杀,贪脏枉法的本人又怎么治罪呢!”高洋听了,才废除了这一重刑。
司都功曹张老上书请定齐律,诏右仆射薛琡等取魏《麟趾格》,更讨论损益之。
司都功曹张老给高洋上书请求制定北齐法律。
高洋下诏命令右仆射薛琡等人拿北魏律书《麟趾格》为底本,在此基础上增减而成。
齐主简练六坊之人,每一人必当百人,任其临陈必死,然后取之,谓之“百保鲜卑”。
又简华人之勇力绝伦者,谓之“勇士”,以备边要。
北齐国主高洋精选六坊的宿卫之士,每一个人要能抵挡一百个人,要求他们作战抱有必死的决心,起名为“百保鲜卑”。
又精选汉人中勇气力量超凡绝伦的人,叫做“勇士”,以充实边境要害之地。
始立九等之户,富者税其钱,贫者役其力。
开始设立户分九等的制度,富户纳税交钱,贫户任役出力。
九月,丁巳,魏军发长安。
九月,丁巳(初十),西魏军队从长安出发伐北齐。
王僧辩军至鹦鹉洲,郢州司马刘龙虎等潜送质于僧辩,邵陵王纶闻之,遣其子威正侯3390将兵击之,龙虎败,奔于僧辩。
纶以书责僧辩曰:“将军前年杀人之侄,今岁伐人之兄,以此求荣,恐天下不许!”僧辩送书于湘东王绎,绎 命进军。
辛酉,纶 集其麾下于西园,涕泣言曰:“我本无他,志在灭贼,湘东常谓与之争帝,遂尔见伐。
今日欲守则交绝粮储,欲战则取笑千载,不容无事受缚,当于下流避之。”麾下壮士争请出战,纶不从,与3390自仓门登舟北出。
僧辩入 据郢州。
绎以南平王恪为尚书令、开府仪同三司,世子方诸为郢州刺史,王僧辩为领军将军。
王僧辩的部队抵达鹦鹉洲,郢州司马刘龙虎等偷偷地送人质到王僧辩那儿以表示友好,邵陵王萧纶听到此事,派他的儿子威正侯萧3390率兵去攻打他们,刘龙虎兵败,逃到王僧辩那儿。
萧纶写信责备王僧辩,信里说:“将军前年杀了人家的侄儿萧誉,今后又讨伐人家的兄长,这样去邀功求荣,恐怕天下之 人都不会允许的吧!”王僧辩把信送到湘东王萧绎那儿,萧绎命令他别理睬,继续进军。
辛酉(十四日),萧纶把他的部下集中在西园,泪流满面地说:“我其实别无所图,一心只想消灭侯景乱贼。
湘东王常常以为我要和他争帝位,于是就被他兴兵讨伐。
今天如想坚守城池则储存粮食的道路已经断绝,想作战则遗笑千古。
无缘无故被俘受缚是我无法接受的,我还是逃往长江下游避避锋头吧。”萧纶部下的壮士争着请求出战,萧纶不允许他们妄动,终于与萧3390登船从郢城北门逃走了。
王僧辩进占了郢州。
萧绎任命南平王萧恪为尚书令、开府仪同三司,任命世子萧方诸为郢州刺史,王僧辩为领军将军。
纶遇镇东将军裴之高于道,之高之子畿掠其军器,纶与左右轻舟奔武昌涧饮寺,僧法馨匿纶于岩穴之下。
纶长史韦质、司马姜律等闻纶尚存,驰往迎之,说七栅流民以求粮仗。
纶出营巴水,流民八九千人附之,稍收散卒,屯于齐昌。
遣使请和于齐,齐以纶为梁王。
萧纶在逃亡路上遇到镇东将军裴之高,裴之高的儿子裴畿把萧纶的军队装备抢走了,萧纶与他的左右乘轻舟逃奔武昌涧饮寺,僧人法馨把萧纶藏在一个岩洞之中。
萧纶的长史韦质、司马姜律等听说萧纶还活着,驰马前往迎接他,并游说北江州结七栅以自保的流民为萧纶提供粮草兵器。
萧纶从岩穴出来,在崐巴水结营,有八九千流民依附他,又慢慢收集了一部分散失的士卒,在齐昌屯驻下来。
萧纶派使者向北齐求和,北齐封萧纶为梁王。
湘东王绎改封皇子大款为临川王,大成为桂阳王,大封为汝南王。
湘东王萧绎改封皇子萧大款为临川王,萧大成为桂阳王,萧大封为汝南王。
癸亥,魏军至潼关。
癸亥(十二日),西魏军队进至潼关。
庚午,齐主如晋阳,命太子殷居凉风堂监国。
庚午(十九日),北齐国主驾临晋阳,命令太子殷住入凉风堂监守国 都。
南郡王中兵参军张彪等起兵于若邪山,攻破浙东诸县,有众数万。
吴郡人陆令公等说太守南海王大临往依之,大临曰:“彪若成功,不资我力;如其桡败,以我自解,不可往也。”
南郡王中兵参军张彪等人在若邪山起兵,一气攻破浙东好几个县,拥有数万人马。
吴郡人陆令公等人游说太守南海王萧大临去依附张彪。
萧大临说:“张彪如果成功,并没依靠我的力量;如果他遭到挫败,却可以以我不中用为由来自我开脱责任。
我不能去依附他。”
任约进寇西阳、武昌。
初,宁州刺史彭城徐文盛募兵数万人讨侯景,湘东王绎以为秦州刺史,使将兵东下,与约遇于武昌。
绎以庐陵王应为江州刺史,以文盛为长史行府州事,督诸将拒之。
应,续之子也。
郡陵王纶引齐兵未至,移营马栅,距西阳八十里,任约闻之,遣仪同叱罗子通等将铁骑二百袭之,纶不为备,策马亡走。
时湘东王绎亦与齐连和,故齐人观望,不助纶。
定州刺史田祖龙迎纶,纶以祖龙为绎所厚,惧为所执,复归齐昌。
行至汝南,魏所署汝南城主李素,纶之故吏也,开城纳之,任约遂据西阳、武昌。
任约进犯西阳、武昌。
当初,宁州刺史彭城人徐文盛曾招募士兵几万人去讨伐侯景,湘东王萧绎任命他为秦州刺史,让他带兵东下,与任约会师于武昌。
萧绎任命庐陵王萧应为江州刺史,任命徐文盛为长史行府州事,统驭诸将抵抗任约。
萧应,是萧续的儿子。
邵陵王萧纶引领的齐兵还没抵达,自己移动军营到了马栅,这个地方距离西阳八十里。
任约听到消息,派仪同叱罗子通等带铁骑二百人去袭击萧纶。
萧纶毫无准备,扬鞭催马逃跑了。
这时湘东王萧绎也和北齐联合,所以北齐人站在一边观望,不发兵帮助萧纶。
定州刺史田祖龙出迎萧纶,但萧纶认为田祖龙被萧绎所厚待,害怕被他抓住,所以又回齐昌去了。
当他走到汝南时,西魏所封的汝南城长官李素原是萧纶的老部下,所以开城门接纳了他。
任约于是占据了西阳、武昌。
裴之高帅子弟部曲千余人至夏首,湘东王绎召之,以为新兴、永宁二郡太守。
又以南平王恪为武州刺史,镇武陵。
裴之高率领子弟部属一千余人行进到夏首,湘东王萧绎如见他,任命他为新兴,永宁二郡太守。
又任命南平王萧恪为武州刺史,镇守武陵。
初,邵陵王纶以衡阳王献为齐州刺史,镇齐昌,任约击擒之,送建康,杀之。
献,畅之孙也。
当初,邵陵王萧纶任命衡阳王萧献为齐州刺史,镇守齐昌,任约进攻并捉住了他,送到建康,杀了他。
萧献是萧畅的孙子。
乙亥,进侯景位相国,封二十郡,为汉王,加殊礼。
乙亥(二十四日),晋升侯景位居相国,封二十郡,为汉王,给以特殊礼遇。
岳阳王詧还襄阳。
岳阳王萧詧回到襄阳。
黎州民攻刺史张贲,贲弃城走。
州民引氐酋北益州刺史杨法琛据黎州,命王、贾二姓诣武陵王纪请法琛为刺史。
纪深责之,囚法琛质子崇颙、崇虎。
冬,十月,丁丑朔,法琛遣使附魏。
黎州老百姓聚众攻打刺史张贲,张贲弃城逃跑。
黎州民众引领氐族酋长北益州刺史杨法琛占据黎州,派王、贾两姓的人去求见武陵王萧纪,请求让杨法琛当黎州刺史。
萧纪很严厉地斥责这种要求,把杨法琛的两个当人质的儿子杨崇颙、杨崇虎抓了起来。
冬季,十月,丁丑朔(初一),杨法琛派使者去对西魏表示依附。
已卯,齐主至晋阳宫。
广武王长弼与并州刺史段韶不协,齐主将如晋阳,长弼言于帝曰:“韶拥强兵在彼,恐不如人意,岂可径往投之!”帝不听。
既至,以长弼语告之,曰:“如君忠诚,人犹有谗,况其余乎!”长弼,永乐之弟也。
乙酋,以特进元韶为尚书左仆射,段韶为右仆射。
已卯(初三),北齐国主高洋到了晋阳宫。
当初,广武王高长弼与并州刺史段韶不和,高洋将去晋阳,高长弼对高洋说:“段韶在晋阳拥有强大的兵力,恐怕他的行动会出人意料之外,岂可直接去他那里!”高洋不听。
等到抵达晋阳,把高长弼的谗言告诉段韶,说:“象您这样忠诚的臣子,人们尚且有馋言,何况其他人呢!”高长弼是高永乐的弟弟。
乙酋(初九),北齐任命特进元韶为尚书左仆射,段韶为右仆射。
乙未,侯景自加宇宙大将军、都督六合诸军事,以诏文呈上。
上惊曰:“将军乃有宇宙之号乎!”
乙未(十九日),侯景给自己加封宇宙大将军、都督六合诸军事等职,写成诏书呈给简文帝看。
简文帝惊讶地说:“将军里竟有宇宙这样的称号吗!”
立皇子大钧为西阳王,大威为武宁王,大球为建安王大昕为义安王,大挚为绥建王,大圜为乐梁王。
简文帝册立皇子萧大钧为西阳王,萧大威为武宁王,萧大球为建安王,萧大昕为义安王,萧大挚为绥建王,萧大圜为乐梁王。
齐东徐州刺史行台辛术镇下邳。
十一月,侯景征租入建康,术帅众渡淮断之,烧其谷百万石,遂围阳平,景行台郭元建引兵救之。
壬戌,术略三千余家,还下邳。
北齐东徐州刺史行台辛术镇守下邳。
十一月,侯景为征收租赋进入建康,辛术率军队渡过淮河以断其后路,烧掉他的粮食百万石,并包围了阳平。
侯景手下的行台郭无建带兵去救援。
壬戌(十六日),辛术抢掠了三千余户人家,回到下邳。
武陵王纪帅诸军发成都,湘东王绎遣使以书止之曰:“蜀人勇悍,易动难安,弟可镇之,吾自当灭贼。”又别纸曰:“地拟孙、刘,各安境界;情深鲁、卫,书信恒通。”
武陵王萧纪率领各路人马从成都进发,意欲进攻侯景。
湘东王萧绎派使者送一封信劝止他。
信中说:“蜀地民性勇猛骠悍,容易骚动而难以安定,老弟你要好好镇守成都,我自己有能力消灭乱贼。”又用另一张纸写道:“我们之间疆界依照当年孙权、刘备各自的疆界来划分即可,我们之间的情谊则象春秋时鲁国、卫国的友谊那样深厚,希望常通书信。”
甲子,南平王恪帅文武拜笺推湘东王绎为相国,总百揆;绎不许。
甲子(十八日),南平王萧恪率文武官员共进奏章推举湘东王萧绎为相国,总领百宫,萧绎不许可。
魏丞相秦自弘农为桥,济河,至建州。
丙寅,齐主自将出顿东城。
泰闻其军容严盛,叹曰:“高欢不死矣!”会久雨,自秋及冬,魏军畜产多死,乃自蒲阪还。
于是河南自洛阳,河北自平阳已东,皆入于齐。
西魏丞相宇文泰在弘农建桥,跨黄河,到达建州。
丙寅(二十日),北齐国主高洋亲率军队出发驻扎于晋阳之东城。
宇文泰听说高洋军容严整,军威强盛,不禁感叹说:“高欢并没有死去呵!”当时正逢久雨成灾,从秋天到冬天,西魏军队中的战马死了不少,于是只好从蒲坂撤退。
从此黄河以南从洛阳往东、黄河以北从平阳往东,都纳入了北齐的版图。
丁卯,徐文盛军贝矶,任约帅水军逆战,文盛大破之,斩叱罗子通、赵威方,仍进军大举口。
侯景遣宋子仙等将兵二万助约,以约守西阳,久不能进,自出屯晋熙。
丁卯(二十一日),徐文盛驻军于贝矶,任约率水师迎战,徐文盛把他打得大败,杀了叱罗子通、赵威方,并继续进军大举口。
侯景派宋子仙等率兵二万人去帮助任约。
因为任约驻守西阳,久久不能前进,侯景自己出兵屯驻于晋熙。
南康王会理以建康空虚,与太子左卫将军柳敬礼、西乡侯劝、东乡侯勔谋起兵诛王伟。
安乐侯勔理出奔长芦,集众得千余人。
建安侯贲、中宿世子子邕知其谋,以告伟。
伟收会理、敬礼、劝、勔及会理弟祁阳侯通理,俱杀之。
乂崐理为左右所杀。
钱塘褚冕,以会理故旧,捶掠千计,终无异言。
会理隔壁谓之曰:“褚郎,卿岂不为我致此?卿虽忍死明我,我心实欲杀贼!”冕竟不服,景乃宥之。
劝,昺之子;贲,正德之弟子;子邕,憺之孙也。
南康王萧会理见建康空虚,就与太子左卫将军柳敬礼、西乡侯萧劝、东乡侯萧勔等人密谋起兵杀掉王伟。
安乐侯萧勔理出逃到长芦,集结军队一千余人等待举事。
建安侯萧贲、中宿世子萧子邕得知他们的密谋,就向王伟告发。
王伟抓住了萧会理、柳敬礼、萧劝、萧勔以及萧会理的弟弟祁阳侯萧通理,把他们全都杀了。
萧勔理则被身边部下杀死。
钱塘人褚冕,因为是萧会理的故交旧友,虽然被王伟拷打得死去活来,到底也没有说出告发萧会理的话来。
萧会理在隔壁对褚冕说:“褚郎,你是为了我才被打成这样的啊,你虽然忍受着死亡的威胁想开脱我,但我是真想杀贼除乱啊!”褚冕终于没有屈服,侯景看拿他没办法,就放了他。
萧劝是萧勔的儿子。
萧贲是萧正德的弟弟的儿子。
萧子邕是萧勔的孙子。
帝自即位以来,景防卫甚严,外人莫得进见,唯武林侯谘及仆射王克、舍人殷不害,并以文弱得出入卧内,帝与之讲论而已。
及会理死,克、不害惧祸,稍自疏。
谘独不离帝,朝请无绝;景恶之,使其仇人刁戍刺杀谘于广莫门外。
简文帝自从即帝位以来,侯景对他防卫很严密,外人没法得到进见的机会。
只有武林侯萧谘和仆射王克、舍人殷不害三人,因为他们身体文弱才得以在皇上居处进进出出。
简文帝和他们也只是闲谈而已。
待到萧会理被杀死,王克、殷不害害怕自己也惹祸,就慢慢和简文帝疏远了。
只有萧谘不离开简文帝,每天上朝问安,从不停止。
侯景为此很厌恶他,指使他的仇人刁戍把萧谘刺杀在广莫门外。
帝之即位也,景与帝登重云殿,礼佛为誓云:“自今君臣两无猜贰,臣固不负陛下,陛下亦不得负臣。”及会理谋泄,景疑帝知之,故杀谘。
帝自知不久,指所居殿谓殷不害曰:“庞涓当死此下。”
当简文帝即位的时候,侯景和他一起登上重云殿,向着佛像行礼发誓说:从今天起我们君臣两人互相不能有猜忌和二心,我固然不应有负于陛下,陛下也不能有负于我。”待到萧会理的密谋泄漏,侯景怀疑简文帝知道这件事,所以就杀死萧谘以示警告。
简文帝知道自己也活不长了,指着自己居住的宫殿对殷不害说:“庞涓将死在这里。”
景自帅众讨杨白华于宣城,白华力屈而降,景以其北人,全之,以为左民尚书,诛其兄子彬以报来亮之怨。
侯景自己亲率军队在宣城讨伐杨白华,杨白华兵败力竭,就投降了,侯景因为他是北方人,就留了他一条命,还任命他当左民尚书,只是杀了杨白华哥哥的儿子杨彬,算是报了杨白华杀来亮的仇。
十二月,丙子朔,景封建安侯贲为竟陵王,中宿世子子邕为随王,仍赐姓侯氏。
十二月,丙子朔(初一),侯景封建安侯萧贲为竟陵王,中宿世子萧子邕为随王,仍然赐他们姓侯。
辛丑,齐主还邺。
辛丑(二十六日),北齐国主高洋从晋阳回到邺城。
邵陵王纶在汝南,修城池,集士卒,将图安陆。
魏安州刺史马祐以告丞相泰,泰遣杨忠将万人救安陆。
邵陵王萧纶在汝南修筑城池召集士兵,准备夺取安陆。
西魏安州刺史马祐把这一动向报告了丞相宇文泰。
宇文泰派杨忠带领一万人去救安陆。
武陵王纪遣潼州刺史杨乾运、南梁州刺史谯淹合兵二万讨杨法琛,法琛发兵据剑阁以拒之。
武陵王萧纪派潼州刺史杨乾运、南梁州刺史谯淹两人合兵二万去讨伐杨法琛,杨法琛派兵占据剑阁以抵抗他们。
侯景还建康。
侯景从晋熙回到建康。
初,魏敬宗以尔朱荣为柱国大将军,位在丞相上;荣败,此官遂废。
大统三年,文帝复以丞相泰为之。
其后功参佐命,望实俱重者,亦居此官,凡八人,曰安定公宇文泰,广陵王欣,赵郡公李弼,陇西公李虎,河内公独孤信,南阳公赵贵,常山公于谨,彭城公侯莫陈崇,谓之八柱国。
泰始籍民之才力者娢碜庥沟鳎磺蓄弥耘┫督苍恼匠拢硇罅副福夜┲缓衔獚百府,每府一郎将主之,分属二十四军。
泰任总百揆,督中外诸军;欣以宗室宿望,从容禁闼而已。
馀六人各督二大将军,凡十二大将军,每大将军各统开府二人,开府各领一军。
是后功臣位至柱国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仪同三司者甚众,率为散官,无所统御,虽有继掌其事者,闻望皆出诸公之下云。
当初,孝庄帝任命尔朱荣为柱国大将军,地位在丞相之上。
尔朱荣势败之后,这个官职也就废止了。
大统三年,西魏文帝又任命丞相宇文泰当柱国大将军,这以后凡是有辅佐皇帝之功,名望和实绩并重的大臣,也给封上这个官职。
共有八个人当过柱国大将军,即安定公宇文泰,广陵王元欣,赵郡公李弼,陇西公李虎,河内公独孤信,南阳公赵贵,常山公于谨,彭城公侯莫陈崇,统称为八柱国。
宇文泰开始选才智力气出众的人为府兵,一当府兵,本该交纳的租粮、帛、银,该服的劳役,一切都免去了。
入籍的府兵在农闲时学习操练战斗本领及战争阵法,他所需要的马匹粮草,由六个家庭负责供给。
全国设置一百个府,每府委派一个郎将当头领,分别隶属于二十四军。
宇文泰自任总百揆,督中外诸军。
元欣是皇帝宗室中资格老声望高的人物,不过是在皇宫内]从容优游地出入而已。
其他六个人每个人各统率二个大将军,共有十二个大将军。
每个大将军又各统率开府二人,每个开府各领一军。
从这以后有功之臣官职升到柱国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仪同三司的很多,但大抵都是闲散之官,没有统率军队。
虽然也有继续掌管军队的,可是其声名威望都在这八柱国之下。
齐主命散骑侍郎宋景业造《天保历》,行之。
北齐国主高洋命令散骑侍郎宋景业制定《天保历》,并颁布实行。
梁纪二十 太宗简文皇帝下大宝二年(辛未、551)
梁纪二十 梁简文帝大宝二年(辛未,公元551年)
春,正月,新吴余孝顷举兵拒侯景,景遣于庆攻之,不克。
春季,正月,新吴人余孝顷率领军队抵抗侯景。
侯景派于庆去攻打他,没有打赢。
庚戌,湘东王绎遣护军将军尹悦、安东将军杜幼安、巴州刺史王将兵二万自江夏趣武昌,受徐文盛节度。
庚戌(初五),湘东王萧绎派护军将军尹悦、安东将军杜幼安、巴州刺史王率兵二万从江夏急行军去武昌,接受徐文盛指挥。
杨乾运攻拔剑阁,杨法昌退保石门,乾运据南阴平。
杨乾运攻下了剑阁,杨法琛退却守卫石门,杨乾运进据南阴平。
辛亥,齐主祀圜丘。
辛亥(初六),北齐国主高洋在圜丘祭天。
张彪遣其将赵棱围钱塘,孙凤围富春,侯景遣仪同三司田迁、赵伯超救之,棱、凤败走。
棱,伯超之兄子也。
张彪派他的部将赵棱包围钱塘,孙凤包围富春,侯景派仪同三司田迁、赵伯超去救援,赵棱、孙凤兵败逃跑。
赵棱,是赵伯超哥哥的儿子。
癸亥,齐主耕藉田。
乙丑,享太庙。
癸亥(十七日),北齐国主高洋去藉田举行耕种仪式。
乙丑(十九日),祭祀太庙。
魏杨忠围汝南,李素战死。
二月,乙亥,城陷,执邵陵携王纶,杀之,投尸江岸;岳阳王取而葬之。
西魏杨忠围困汝南,李素战死。
二月,乙亥(初一),汝南城被攻破,杨忠抓住了邵陵携王萧纶,杀了他,把他的尸体扔在江岸边。
岳阳王萧取回尸体予以埋葬。
或告齐太尉彭乐谋反;壬辰,乐坐诛。
有人告发北齐太尉彭乐阴谋造反。
壬辰(十八日),彭乐因此而获罪被杀。
齐遣散骑常侍曹文皎使于江陵,湘东王绎使兼散骑常侍王子敏报之。
北齐派散骑常侍曹文皎出使江陵,湘东王萧绎派兼散骑常侍王子敏回访。
侯景以王克为太师,宋子仙为太保,元罗为太傅,郭元建为太尉,张化仁为司徒,任约为司空,王伟为尚书左仆射,索超世为右仆射。
景置三公官,动以十数,仪同尤多。
以子仙、元建、化仁为佐命元功,伟、超世为谋主,于子悦、彭隽主击断,陈庆、吕季略、卢晖略、丁和等为爪牙。
梁人为景用者,则故将军赵伯超,前制局监周石珍,内监严,邵陵王记室伏知命。
自馀王克、无罗及侍中殷不害、太常周弘正等,景从人望,加以尊位,非腹心之任也。
侯景任命王克为太师,宋子仙为太保,元罗为太傅,郭元建为太尉,张化仁为司徒,任约为司空,王伟为尚书左仆射,索超世为尚书右仆射。
侯景设置三公一级的官,一次任命的人数往往以十人计,而任命为仪同的官员则尤其多。
侯景把宋子仙、郭元建、张化仁视为辅佐王命的第一等功臣,让王伟、索超世当军师负责谋略,让于子悦、彭隽掌管军事上的决策,陈庆、吕季略、卢晖略、丁和等人充当爪牙。
梁朝旧人被侯景重用的,有从前的将军赵伯超、前制局监周石珍、内监严、邵陵王的记室伏知命。
其他的如王克、元罗以及侍中殷不害、太常周弘正等人,侯景由于他们深孚众望,因此给予尊位,但不让他们担任要害职务。
北兖州刺史萧邕谋降魏,侯景杀之。
北兖州刺史萧邕密谋投降西魏,侯景杀了他。
杨乾运进据平兴,平兴者,杨法琛所治也。
法琛退保鱼石洞,乾运焚平兴而归。
杨乾运的部队进据平兴。
平兴是杨法琛治理的地盘。
杨法琛退却保卫鱼石洞,杨乾运烧毁平兴城后收兵返回。
李迁仕收众还击南康,陈霸先遣其将杜僧明等拒之,生擒迁仕,斩之崐。
湘东王绎使霸先进兵取江州,以为江州刺史。
李迁仕收罗部下,重整军队,回师进攻南康。
陈霸先派他的部将杜僧明等迎战,活捉了李迁仕,砍了他的头。
湘东王萧绎派陈霸先进兵攻取江州,任命他为江州刺史。
三月,丙午,齐襄城王卒。
三月,丙午(初二),齐国襄城王萧去世。
庚戌,魏文帝殂,太子钦立。
庚戌(初六),西魏文帝元宝炬去世,太子元钦立为皇帝。
乙卯,徐文盛等克武昌,进军芦洲。
乙卯(十一日),徐文盛等攻克武昌,进军芦州。
己未,齐以湘东王绎为梁相国,建梁台,总百揆,承制。
己未(十五日),北齐任命湘东王萧绎为梁国的相国,设置梁国台省,总领百官,秉承皇帝的命令办事。
齐司空司马子如自求封王,齐主怒,庚子,免子如官。
北齐司空司马子如自己要求封王,国主高洋勃然大怒,庚子(疑误),撤掉了司马子如的官职。
任约告急,侯景自帅众西上,携太子大器从军以为质,留王伟居守。
闰月,景发建康,自石头至新林,舳舻相接。
约分兵袭破定州刺史田龙祖于齐安。
壬寅,景军至西阳,与徐文盛夹江筑垒。
癸卯,文盛击破之,射其右丞库狄式和,坠水死,景遁走还营。
任约报告他那儿军情危急,侯景亲自率领军队向西进发,携带太子萧大器作为人质随军出发,把王伟留下来守卫建康。
闰月,侯景的军队从建康出发,从石头到新林,兵船密密麻麻,头尾相连。
任约分出一支部队在齐安袭击打败了定州刺史田龙祖。
壬寅(二十九日),侯景的军队抵达西阳地界,与徐文盛的部队对峙,双方在大江两岸修筑营垒。
癸卯(三十日),徐文盛发动攻击,大破侯军,用箭射中了侯景的右丞库狄式和,使他坠水淹死。
侯景逃跑回到兵营。
夏,四月,甲辰,魏葬文帝于永陵。
夏季,四月,甲辰(初一),西魏把魏文帝安葬在永陵。
郢州刺史萧方诸,年十五,以行事鲍泉和弱,常侮易之,或使伏床,骑背为马;恃徐文盛军在近,不复设备,日以酒为乐。
侯景闻江夏空虚,乙巳,使宋子仙、任约帅精骑四百,由淮内袭郢州。
丙午,大风疾雨,天色晦冥,有登陴望见贼者,告泉曰:“虏骑至矣!”泉曰:“徐文盛大军在下,贼何由得至!当是王军人还耳。”既而走告者稍众,始命闭门,子仙等已入城。
方诸方踞泉腹,以五色彩辫其髯;见子仙至,方诸迎拜,泉匿于床下;子仙俯窥见泉素髯间彩,惊愕,遂擒之,及司马虞豫,送于景所,景因便风,中江举帆,遂越文盛等军,丁未,入江夏。
文盛众惧而溃,与长沙王韶等逃归江陵。
王、杜幼安以家在江夏,遂降于景。
郢州刺史萧方诸,年十五岁,行事鲍泉由于生性平和软弱,所以常常被萧方诸侮慢轻视,有时让他伏在床上,拿他当马骑。
萧方诸仗着徐文盛的部队在近旁,就不再设防,每天以玩樗争输赢和喝酒来寻欢作乐。
侯景听说江夏守备空虚,乙巳(初二),派宋子仙、任约率领精锐骑兵四百人,从淮河以南偷袭郢州。
丙午(初三),刮着大风,下着暴雨,天色阴沉,郢州城里有人登上土坡望见贼兵已到,急忙报告鲍泉说:“敌人的骑兵来了!”鲍泉说:“徐文盛的大军就在城下,贼兵哪能飞到这里?可能是王手下的士兵回来了。”过了一阵,跑来报告军情危急的人多起来了,鲍泉才命令关上城门,但门未关上,宋子仙等人已经进城。
这时,萧方诸刚刚坐在鲍泉肚子上,用五色彩线编结着鲍泉的胡子。
看到宋子仙来了,萧方诸跪拜着迎接,而鲍泉则躲在床下。
宋子仙低下头一探,看到鲍泉的白胡子间夹杂着彩线,感到很惊讶。
于是把鲍泉抓起来,连同抓获的司马虞豫,一块送到侯景住的地方去。
侯景因为遇到顺风,在长江中流扬帆急驶,这样就超越了徐文盛等人的军队,丁未(初四),进占江夏。
徐文盛的军队因害怕一下子就溃散了。
徐文盛和长沙王萧韶等人一起逃回江陵。
王、杜幼安因为家在江夏,就投降了侯景。
湘东王绎以王僧辩为大都督,帅巴州刺史丹杨淳于量、定州刺史杜龛、宜州刺史王琳、郴州刺史裴之横东击景,徐文盛以下并受节度。
戊申,僧辩等军崐至巴陵,闻郢州已陷,因留戍之。
绎遗僧辩书曰:“贼既乘胜,必将西下,不劳远击;但守巴丘,以逸待劳,无虑不克。”又谓将佐曰:“贼若水步两道,直指江陵,此上策也。
据夏首,积兵粮,中策也。
悉力攻巴陵,下策也。
巴陵城小而固,僧辩足可委任。
景攻城不拔,野无所掠,暑疫时起,食尽兵疲,破之必矣。”乃命罗州刺史徐嗣徽自岳阳,武州刺史杜自武陵引兵会僧辩。
湘东王萧绎任命王僧辩为大都督,率领巴州刺史丹阳人淳于量、定州刺史杜龛、宜州刺史王琳、郴州刺史裴之横向东出发进攻侯景,徐文盛以下的将领一并受王僧辩指挥。
戊申(初五),王僧辩等人率领的军队抵达巴陵,听说郢州已经陷落,于是,就在巴陵驻扎下来。
萧绎写信给王僧辩说:“贼兵凭借着胜利的气势,必然会向西进攻。
我军不用远出奔袭,只要守住巴陵,以逸待劳,不用担心打败不了敌人。”同时萧绎又对身边的将领谋士们说:“贼兵如果水陆两路齐头并进,直扑江陵,这是上策;如果据守夏首,蓄兵积粮,这是中策。
如果他们尽力攻打巴陵,这是下策。
巴陵城很小但很坚固,易守难攻,王僧辩足以胜任守城之职。
侯景攻城不下,野外又没有什么可抢掠的东西,酷暑季节流行疾病不时发生,军粮吃完,士兵疲惫,我们打败他是必然的事!”于是命令罗州刺史徐嗣徽从岳阳出发,武州刺史杜从武陵出发,各率军队和王僧辩会合。
景使丁和将兵五千守夏首,宋子仙将兵一万为前驱,趣巴陵,分遣任约直指江陵,景帅大兵水步继进。
于是缘江戍逻,望风请服,景拓逻至于隐矶。
僧辩乘城固守,偃旗卧鼓,安若无人。
壬戌,景众济江,遣轻骑至城下,问:“城内为谁?”答曰:“王领军。”骑曰:“何不早降?”僧辩曰:“大军但向荆州,此城自当非碍。”骑去。
顷之,执王等至城下,使说其弟琳。
琳曰:“兄受命讨贼,不能死难,曾不内惭,翻欲赐诱!”取弓射之,惭而退。
景肉薄百道攻城,城中鼓噪,矢石雨下,景士卒死者甚众,乃退。
僧辩遣轻兵出战,凡十余返,皆捷。
景被甲在城下督战,僧辩著绶、乘舆、奏鼓吹巡城,景望之,服其胆勇。
侯景派丁和带兵五千人守卫夏首,宋子仙带兵一万人为先锋,进逼巴陵,又另外派任约挥师直指江陵,自己则率大军从水陆两路齐头并进。
于是萧绎部下沿着长江戍卫巡逻的士兵,纷纷请求归降。
侯景又把巡逻的范围扩大到隐矶。
王僧辩依城固守,他命令卷起旗帜,藏起战鼓,城内安静得象没有人一样。
壬戌(十九日),侯景的军队渡过了长江,派轻骑兵来到城下,问道:“城内守将是谁?”城内士兵回答:“是王领军。”轻骑兵高声喝问:“为什么不早早投降?”王僧辩从容回答:“大军尽管指向荆州,我这城池自然不会构成遮碍。”轻骑兵听罢拍马回去了。
过了一阵,侯景派军人把王等人抓到城下来,让他向城里的守将、弟弟王琳劝降。
王琳高声对王喊道:“哥哥接受命令讨伐贼兵,不能以身殉难,竟然不知内疚,反而要来诱我投降!”说着拿过弓箭就射,王惭愧地退回去了。
侯景派士卒从很多通道肉搏攻打城池,城中鼓声大作,呐喊震天,飞箭、巨石象雨点一样打下来,侯景手下的士卒死去很多,不得不退下去。
王僧辩又派轻便迅捷的小部队出城袭击,打胜了就跑,这样出击了十几次,都获得胜利。
侯景披着铠甲在城下亲自督战,王僧辩身系绶带、坐着轿子,奏着鼓乐,吹吹打打地巡视守城将士。
侯景远远看着他,不禁叹服他的大胆勇敢。
岳阳王闻侯景克郢州,遣蔡大宝将兵一万进据武宁,遣使至江陵,诈称赴援。
众议欲答以侯景已破,令其退军。
湘东王绎曰:“今语以退军,是趣之令进也。”乃使谓大宝曰:“岳阳累启连和,不相侵犯,卿那忽据武宁?今当遣天门太守胡僧精甲二万、铁马五千顿水,待时进军。”闻之,召其军还。
僧,南阳人也。
岳阳王萧听到侯景攻下郢州的消息,派蔡大宝率领一万军队进占了武宁,并派使者来到江陵,假装说要前来支援。
众谋士商议后,建议以侯景已被打败为理由,让萧退兵。
湘东王萧绎听了后说:“倘若让他退兵,就等于催促他进军。”于是派使者去见蔡大宝,说:“岳阳王萧多次表白要和我们联合友好,互不侵犯,你为什么突然进占武宁?我军准备马上派天门太守胡僧带精锐甲兵二万、铁甲骑兵五千驻扎水,等候时机进军。”萧听了后,就把蔡大宝的军队召回了。
胡僧是南阳人。
五月,魏陇西襄公李虎卒。
五月,西魏陇西襄公李虎去世。
侯景昼夜攻巴陵,不克,军中食尽,疾疫死伤太半。
湘东王绎遣晋州刺史萧惠正将兵援巴陵,惠正辞不堪,举胡僧自代。
僧坐谋议忤旨系狱,绎即出之,拜武猛将军,令赴援,戒之曰:“贼若水战,但以大舰临之,必克。
若欲步战,自可鼓棹直就巴丘,不须交锋也。”僧至湘浦,景遣任约帅锐卒五千据白以待之。
僧由他路西上,约谓其畏己,急追之,及于芊口,呼僧曰:“吴儿,何不早降,走何所之!”僧不应,潜引兵至赤沙亭;会信州刺史陆法和至,与之合军。
法和有异术,隐于江陵百里洲,衣食居处,一如苦行沙门,或豫言吉凶,多中,人莫能测。
侯景之围台城也,或问之曰:“事将何如?”法和曰:“凡人取果,宜待熟时,不撩自落。”固问之,法和曰:“亦克亦不克。”及任约向江陵,法和自请击之,绎许之。
侯景日夜不停地攻打巴陵城,攻不下来,军队没有吃的,又染上了疾病,死伤了一大半。
湘东王萧绎派晋州刺史萧惠正率兵支援巴陵,萧惠正以自己担当不了这一重任为由推辞了,举荐胡僧代替自己。
当时胡僧因为犯了进谏忤旨的罪正关在监狱里,萧绎就把他释放了,封他为武猛将军,命令他去救援巴陵。
临走之时,萧绎告诫他说:“贼兵如果水战,你只管用大兵舰去对付它,一定能击败它。
如果贼兵要在陆上以步兵作战,那你可以开船直抵巴丘,不必与之交锋。”胡僧抵达湘浦,侯景派任约率五千名精锐士卒据守白阻击他。
胡僧避开任约,由别的路径直西进,任约以为他害怕自己,急忙挥师追赶,追到芊口之时,对胡僧呼喊:“吴儿,为什么不早早投降?要逃到哪里去?”胡僧不理睬他,偷偷把队伍带到赤沙亭,正好信州刺史陆法和也到了,两下里合成一军。
陆法和有奇异的法术,隐居在江陵百里洲,衣食居处,一切都象苦行的和尚。
有时预言吉凶祸福,往往应验,一般人不能测知其奥妙。
侯景包围台城时,有人去问他:“事情将会怎样?”陆法和不作正面回答,却说:“人要是想摘果子,最好等待果子成熟的时候,那时不去碰它,它自己就掉下来。”问的人再三追问一定要他明言,陆法和高深莫测地回答:“也能胜也不能胜。”待到任约进攻江陵时、陆法和自动请缨,要求去攻打任约,萧绎答应了。
壬寅,约至赤亭。
六月,甲辰,僧、法和纵兵击之,约兵大溃,杀溺死者甚众,擒约送江陵。
景闻之,乙巳,焚营宵遁。
以丁和为郢州刺史,留宋子仙等,众号二万,戍郢城;别将支化仁镇鲁山,范希荣行江州事,仪同三司任延和、晋州刺史夏侯威生守晋州。
景与麾下兵数千,顺流而下。
丁和以大石磕杀鲍泉及虞预,沉于黄鹤矶。
任约至江陵,绎赦之。
徐文盛坐怨望,下狱死。
巴州刺史余孝顷遣兄子僧重将兵救鄱阳,于庆退走。
壬寅(三十日),任约抵达赤亭。
六月,甲辰(初二),胡僧、陆法和指挥军队发动进攻,打得任约的士兵四处逃散,被杀被淹死的很多,任约被抓住送往江陵。
侯景听到兵败消息,乙巳(初三),烧掉营帐,连夜逃跑了。
侯景任命丁和为郢州刺史,留下宋子仙等人率领二万部属,驻守郢城。
又派别将支化仁镇守鲁山,范希荣代理江州事务,仪同三司任延和和晋州刺史夏侯威生守晋州。
侯景与部下兵卒几千人,顺流而下。
丁和用大石头砸死了鲍泉和虞预,把尸体沉在黄鹤矶。
任约被抓到江陵,萧绎赦免了他。
徐文盛因心怀怨恨而获罪,下狱死去。
巴州刺史余孝顷派他哥哥的儿子余僧重带兵去救鄱阳,于庆退兵逃跑。
绎以王僧辩为征东将军、尚书令,胡僧等皆进位号,使引兵东下。
陆法和请还,既至,谓绎曰:“侯景自然平矣,蜀贼将至,请守险以待之。”乃引兵屯峡口。
庚申,王僧辩至汉口,先攻鲁山,擒支化仁送江陵。
辛酉,攻郢州,克其罗城,斩首千级。
宋子仙退据金城,僧辩四面起土山,攻之。
萧绎任命王僧辩为征东将军、尚书令,对胡僧等人也都晋位封号,让他们带兵东下。
陆法和要求回江陵,到达后,对萧绎说:“侯景乱党,自然很快就会被平定,不必挂心了。
但蜀地的贼兵将到了,请派兵遣将守卫险要之地,等待贼兵到来。”于是他就带兵驻守峡口。
庚申(十八日),王僧辩抵达汉口,先攻下鲁山,抓获了支化仁送往江陵。
辛酉(十九日),攻打郢州,攻克外城,斩首一千名。
宋子仙退守金城,王僧辩在城四周堆起土山,猛烈攻城。
豫州刺史荀朗自巢湖出濡须邀景,破其后军,景奔归,船前后相失。
太子船入枞阳浦,船中腹心皆劝太子因此入北,太子曰:“自国家丧败,志不图生崐,主上蒙尘,宁忍违离左右!吾今若去,是乃叛父,非避贼也。”因涕泗呜咽即命前进。
豫州刺史荀朗从巢湖出兵到濡须一带阻截侯景,击败侯景的后卫部队,侯景逃跑回来,船只前后失去了联络。
太子乘坐的船进了枞阳浦,在船上心腹左右都劝太子从这里投奔北方,太子说:“自从亡国以来,我就立志报国,不图生存。
现在皇上遭难,我怎么忍心离开他而去投奔北方!现在我如果跑了,就是背叛父亲,而不是躲避乱贼。”一边说一边痛哭流涕,同时命令继续前进。
甲子,宋子仙等困蹙,乞输郢城,身还就景;王僧辩伪许之,命给船百艘以安其意。
子仙谓为信然,浮舟将发,僧辩命杜龛帅精勇千人攀堞而上,鼓噪奄进,水军主宋遥帅楼船,暗江云合。
子仙且战且走,至白杨浦,大破之,周铁虎生擒子仙及丁和,送江陵,杀之。
甲子(二十二日),宋子仙等感到困难窘迫,要求献出郢城,允许他们回到侯景那里。
王僧辩装作答应他们的要求,命令给他们一百只船以稳定他们的情绪。
宋子仙信以为真,准备上船要走,王僧辩命令杜龛率领精兵勇士一千人攀着城墙上的女墙爬了上去,边呐喊边袭击,水军主帅宋遥率领楼船进攻,楼船四合如云,长江水面为之变暗。
宋子仙边战边逃,到白杨浦,被彻底打败了,周铁虎活捉了宋子仙和丁和,送到江陵,杀了他们。
庚午,齐主以司马子如,高祖之旧,复以为太尉。
庚午(二十八日),北齐国主高洋因为司马子如是神武帝高欢的旧臣,重新任命他为太尉。
江安侯圆正为是西阳太守,宽和好施,归附者众,有兵一万。
湘东王绎欲图之,署为平南将军。
及至,弗见,使南平王恪与之饮,醉,因囚之内省,分其部曲,使人告其罪。
荆、益之衅自此起矣。
江安侯萧圆正任西阳太守,他为人宽容和气,喜欢施舍,慕名去归附他的人很多,以致手中拥有一万军队。
湘东王萧绎想吞并他,封他为平南将军。
等他前来晋见时,又不见他,而让南平王萧恪陪他喝酒,等他喝醉了,就把他关在内省,却把他的部曲分散编入别的部队,又指使人告发他的罪行。
这一来,荆州与益州之间,萧绎与萧纪之间的战端就开始了。
陈霸先引兵发南康,石旧有二十四滩,会水暴涨数丈,三百里间,巨石皆没,霸先进顿西昌。
陈霸先带兵从南康出发,江上的怪石过去形成二十四滩,但这时刚好碰上水位暴涨了好几丈,三百里间,巨石都被水淹没了。
陈霸先进驻了西昌。
铁勒将伐柔然,突厥酋长土门邀击,破之,尽降其众五万余落。
土门恃其强盛,求婚于柔然,柔然头兵可汗大怒,使人詈辱之曰:“尔,我之锻奴也,何敢发是言!”土门亦怒,杀其使者,遂与之绝,而求婚于魏;魏丞相泰以长乐公主妻之。
敕勒将要讨伐柔然国,突厥族酋长土门发兵截击,打败了敕勒,他属下的五万多部落全部降服。
土门仗着自己强盛,就向柔然国求婚,柔然头兵可汗勃然大怒,派人去责骂羞辱土门,说:“你本来是我的打铁的奴才,怎么胆敢说出这种求婚的话!”土门也勃然大怒,把柔然的使者杀了,从此与柔然绝交,转而求婚于西魏,西魏丞相宇文泰便把长乐公主嫁给了他。
秋,七月,乙亥,湘东王绎以长沙王韶监郢州事。
丁亥,侯景还至建康。
于庆自鄱阳还豫章,侯闭门拒之,庆走江州,据郭默城。
绎以为兖州刺史。
景悉杀子弟。
秋季,七月,乙亥(初四),湘东王萧绎任命长沙王萧韶监理郢州政事。
丁亥(十六日),侯景回到建康。
于庆从鄱阳回豫章,侯关上城门不让他进。
于庆跑到江州,占据了郭默城。
萧绎任命侯为兖州刺史。
侯景把侯的子弟全部杀了。
辛丑,王僧辩乘胜下湓城,陈霸先帅所部三万人将会之,屯于巴丘。
西军乏食,霸先有粮五十万石,分三十万石以资之。
八月,壬寅朔,王僧辩前军袭于庆,庆弃郭默城走,范希荣亦弃寻阳城走。
晋熙王僧振等起兵围郡城,僧辩遣沙州刺史丁道贵助之,任延和等弃城走。
湘东王绎命僧辩且顿寻阳以待诸军之集。
辛丑(三十日),王僧辩乘胜攻下湓城,陈霸先率部属三万人将要和他会师,屯驻在巴丘。
王僧辩率领的西路军缺乏军粮,陈霸先有粮食五十万石,分崐出三十万石支援西路军。
八月,壬寅朔(初一),王僧辩前锋部队袭击于庆,于庆扔掉郭默城逃跑,范希荣也扔下寻阳城逃跑。
晋熙人王僧振等起兵围攻郡城,王僧辩派沙州刺史丁道贵去帮助他们。
湘东王萧绎命令王僧辩暂且停顿在寻阳,等待各路大军汇集。
初,景既克建康,常言吴儿怯弱,易以掩取,当须拓定中原,然后为帝。
景尚帝女溧阳公主,嬖之,妨于政事,王伟屡谏景,景以告主,主有恶言,伟恐为所谗,因说景除帝。
及景自巴陵败归,猛将多死,自恐不能久存,欲早登大位。
王伟曰:“自古移鼎,必须废立,既示我威权,且绝彼民望。”景从之。
使前寿光殿学士谢昊为诏书,以为“弟侄争立,星辰失次,皆由朕非正绪,召乱致灾,宜禅位于豫章王栋。”使吕季略赍入,逼帝书之。
栋,欢之子也。
当初,侯景攻下建康之后,常常说吴儿生性胆怯软弱,很容易乘其不备就收拾掉,不足为患,所以重要的是收复、平定中原地区,然后当皇帝。
侯景娶简文帝的女儿溧阳公主,很宠爱她,因而妨碍了处理政事。
王伟多次劝谏侯景不要贪恋女色,侯景把这话告诉了溧阳公主,公主很不高兴,口吐恶言,王伟恐怕被她的谗言所害,就极力劝说侯景除去简文帝。
等到侯景从巴陵兵败逃回,手下的猛将大部分战死了,自己担心活不长,想早日登上皇帝大位。
王伟说:“自古以来,凡是要夺取别人的政权,必须有废有立,这样既显示我方的威权,又断了对方的民望。”侯景听从了他的建议,让前寿光殿学士谢昊起草诏书,诏书说:“我们梁朝出现皇弟们和皇侄们争夺帝位的自相残杀,星辰的运行也失去正常的秩序,这都是由于我不是正统的继承人,才招来这样的动乱和灾难,理应由我禅位给豫章王萧栋。”又派吕季略把诏书带入宫内,逼着简文帝抄写出来。
豫章王萧栋是华容公萧欢的儿子。
戊午,景遣卫尉卿彭隽等帅兵入殿,废帝为晋安王,幽于永福省,悉撤内外侍卫,使突骑左右守之,墙垣悉布枳棘。
庚申,下诏迎豫章王栋。
栋时幽拘,廪饩甚薄,仰蔬茹为食。
方与妃张氏锄葵,法驾奄至,栋惊,不知所为,泣而升辇。
戊午(十七日),侯景派卫尉卿彭隽等人率领士兵进入宫殿,把简文帝废了,改封为晋安王,将其幽禁在永福省,还把他的内侍和卫兵都撤了,派精锐的骑兵把他严密看守起来,并在墙头插上枳、棘一类多刺的树枝。
庚申(十九日),侯景下达诏书迎立豫章王萧栋。
萧栋那时正被关在暗室里,饮食很差,每天吃的是蔬菜薯类。
一天,他正与妃子张氏一起锄葵菜,迎接他即位的辇车突然来了,萧栋大吃一惊,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哭着登上了车。
景杀哀太子大器、寻阳王大心,西阳王大钧、建平王大球、义安王大昕及王侯在建康者二十余人。
太子神明端嶷,于景党未尝屈意,所亲窃问之,太子曰:“贼若于事义,未须见杀,吾虽陵慢呵叱,终不敢言。
若见杀时至,虽一日百拜,亦无所益。”又曰:“殿下今居困厄,而神貌怡然,不贬平日,何也?”太子曰:“吾自度死日必在贼前,若诸叔能灭贼,贼必先见杀,然后就死。
若其不然,贼亦杀我以取富贵,安能以必死之命为无益之愁乎!”及难,太子颜色不变。
徐曰:“久知此事,嗟其晚耳!”刑者将以衣带绞之,太子曰:“此不能见杀,”命取帐绳绞之而绝。
侯景杀了哀太子萧大器、寻阳王萧大心、西阳王萧大钧、建平王萧大球、义安王萧大昕,以及在建康居住的王侯二十多人。
太子萧大器神色端严凝重,在侯景乱党面前从没屈意逢迎过,他的身边人私下里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太子说:“贼党如果明白事理,不一定就要杀掉我,所以我虽然对他们傲慢轻蔑,乃至呵叱他们,这班人也不敢说什么。
如果杀我的时候到来了,我即使对他们一天跪拜一百次,也没有什么用处。”左右亲信们又问:“殿下如今处于困难艰危的境地中,但神色气度显得那么平静轻松,也不比平日差,这是为什么?”太子萧大器说:“我自己估计,我一定会死在贼人前头。
因为,如果皇叔们能消灭贼党,贼人一定先把我杀了,然后自己再去死;如果贼党没有被消灭,贼人也会杀害我以换取富贵。
既然这样,我怎么能用这一定会死的生命去作无益的犯愁呢?”临死时,太子萧大器果然神色泰然不变。
他慢慢地说:“老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我不过感叹它来得太晚了!”刽子手要用较软的衣带绞死他,太子萧大器说:“这带子太软,不能让我气绝。”他让刽子手拿系帐幕的绳子来绞死自己。
壬戌,栋即帝位。
大赦,改元大正。
太尉郭元建闻之,自春郡驰还,谓景曰:“主上先帝太子,既无愆夫,何得废之!”景曰:“王伟劝吾,云‘早除民望’。
吾故从之以安天下。”元建曰:“吾挟天子,令诸侯,犹惧不济,无故废之,乃所以自危,何安之有!”景欲迎帝复位,以栋为太孙。
王伟曰:“废立大事,岂可数改邪!”乃止。
壬戌(二十一日),萧栋登上皇帝位。
大赦天下,改换年号为天正。
太尉郭元建听到这个消息,从秦郡急忙赶回建康,质问侯景:“皇上是先帝的亲生太子,一向没有什么罪过,怎么能随便就废了他!”侯景回答说:“王伟劝我这样做的,他对我说:‘早点消除梁室在老百姓中的声望。
’我这才听从了他的意见,以便安定天下。”郭元建说:“我们现在挟持天子,用他的名义命令诸侯,还总担心不能成功,可是现在无缘无故把简文帝废了,这是自取危亡,有什么安定可言!”侯景听了,又想迎接简文帝回来复位,让萧栋当太孙。
王伟说:“废旧帝立新主是国家大事,怎么可以来回改变主意!”侯景这才作罢。
乙丑,景又使杀南海王大临于吴郡,南郡王大连于姑孰,安陆王大春于会稽,高唐王大壮于京口。
以太子妃赐郭元建,元建曰:“岂有皇太子妃乃为人妾乎!”竟不与相见,听使入道。
乙丑(二十四日),侯景又派人在吴郡杀了南海王萧大临,在姑孰杀了南郡王萧大连,在会稽杀了安陆王萧大春,在京口杀了高唐王萧大壮。
侯景还把太子萧大器的妃子赐给郭元建。
郭元建说:“哪里有皇太子的妃子可以充当人家侍妾的道理!”竟不和她见面,由她的意愿去当道姑。
丙寅,追尊昭明太子为昭明皇帝,豫章安王为安皇帝,金华敬妃为敬太皇太后,豫章太妃王氏为皇太后,妃张氏为皇后。
以刘神茂为司空。
丙寅(二十五日),新皇帝萧栋追尊昭明太子为昭明皇帝,豫章安王为安皇帝,金华敬妃为敬太皇太后,豫章太妃王氏为皇太后,妃子张氏为皇后。
又任命刘神茂为司空。
九月,癸巳,齐主如赵、定二州,遂如晋阳。
九月,癸巳(二十三日),北齐国主高洋到赵州、定州去巡视,接着又到晋阳去巡视。
己亥,湘东王绎以尚书令王僧辩为江州刺史,江州刺史陈霸先为东扬州刺史。
己亥(二十九日),湘东王萧绎任命尚书令王僧辩为江州刺史,任命江州刺史陈霸先为东扬州刺史。
王伟说侯景弑太宗以绝众心,景从之。
冬,十月,壬寅夜,伟与左卫将军彭隽、王纂进酒于太宗曰:“丞相以陛下幽忧既久,使臣等来上寿。”太宗笑曰:“已禅帝位,何得言陛下!此寿酒,将不尽此乎!”于是隽等赍曲项琵琶,与太宗极饮。
太宗知将见杀,因尽醉,曰:“不图为乐之于斯也!”既醉而寝。
伟乃出,隽进土囊,纂坐其上而殂。
伟撤门扉为棺,迁殡于城北酒库中。
太宗自幽絷之后,无复侍者及纸,乃书壁及板障,为诗及文数百篇,辞甚凄怆。
景谥曰明皇帝,庙号高宗。
王伟劝说侯景弑杀简文帝以断绝众人之心,侯景听从了。
冬季,十月,壬寅(初二)夜,王伟和左卫将军彭隽、王纂献酒给简文帝,说:“丞相侯景因为想到陛下心情忧郁已经很久了,特派我们来为陛下祝寿。”简文帝苦笑着说:“我已经把帝位禅让出去了,怎么还称我为陛下呢?这送来的寿酒,恐怕会命尽于此吧!”于是彭隽等人拿出带来的弯脖子琵琶弹奏起来,和简文帝尽情痛饮。
简文帝知道自己将被杀害,就喝得酩酊大醉,说:“没想到今天能痛饮取乐到这种程度!”醉倒后就入睡了。
王伟退了出来,彭隽带进一个盛了土的大口袋压在简文帝面上,王纂坐在口袋上,把简文帝活活憋死了。
王伟把门板卸下来当棺材,把简文帝的尸体搬到城北酒库中小殓和停柩。
简文帝自从被关在暗室之后,再也没有侍者和纸张,于是他就把字写在墙壁和隔板上,写了几百篇诗文,辞意非常凄惨悲怆。
侯景给简文帝的谥号是明皇帝,庙号为高宗。
侯景之逼江陵也,湘东王绎求援于魏,命梁、秦二州刺史宜丰侯循以南郑与魏,召循还江陵。
循以无故输城,非忠臣之节,报曰:“请待改命。”魏太师泰遣大将军达奚武将兵三万取汉中,又遣大将军王雄出子午谷,攻上津。
崐循遣记室参军沛人刘求援于武陵王纪,纪遣潼州刺史杨乾运救之。
循,恢之子也。
侯景的军队逼近江陵的时候,湘东王萧绎向西魏求援,命令梁、秦二州刺史宜丰侯萧循把南郑城割让给西魏,把萧循召回江陵。
萧循因为无缘无故献出城池,不符合忠臣的节义,就向上报告说:“请让我等待一下,我要求修改成命。”西魏太师宇文泰派遣大将军达奚武率领三万军队去打汉中,又派大将军王雄兵发子午谷攻打上津。
萧循派记室参军沛人刘向武陵王萧纪求援,萧纪派潼州刺史杨乾运去救援他。
萧循是萧恢的儿子。
王僧辩等闻太宗殂,丙辰,启湘东王绎,请上尊号,绎弗许。
王僧辩等听到简文帝已死,丙辰(十六日),启禀湘东王萧绎,请他给简文帝进献尊号。
萧绎没有允许。
司空、东道行台刘神茂闻侯景自巴丘败还,阴谋叛景,吴中士大夫咸劝之;乃与仪同三司尹思合、刘归义、王晔、云麾将军元等据东阳以应江陵,遣及别将李占下据建德江口。
张彪攻永嘉,克之。
新安民程灵洗起兵据郡以应神茂。
于是浙江以东皆附江陵。
湘东王绎以灵洗为谯州刺史,领新安太守。
司空、东道行台刘神茂听说侯景从巴丘兵败逃回,便阴谋背叛侯景,而吴中的士大夫们都鼓励他,于是刘神茂就和仪同三司尹思合、刘归义、王晔、云麾将军元等人占据东阳以呼应江陵,又派元和别将李占到下游占据建德江的江口。
张彪攻打永嘉,取得了胜利。
新安的平民程灵洗起兵占据新安郡以响应刘神茂,于是浙江以东都依附了江陵。
湘东王萧绎任命程灵洗为谯州刺史,兼新安太守。
十一月,乙亥,王僧辩等复上表劝进,湘东王绎不许。
戊寅,绎以湘州刺史安南侯方矩为中卫将军以自副。
方矩,方诸之弟也。
以南平王恪为湘州刺史。
侯景以赵伯超为东道行台,据钱塘;以田迁为军司,据富春;以李庆绪为中军都督,谢答仁为右厢都督,李遵为左厢都督,以讨刘神茂。
十一月,乙亥(初五),王僧辩等人又一次上表劝萧绎就皇帝位。
湘东王萧绎不允许。
戊寅(初八),萧绎任命湘州刺史安南侯萧方矩为中卫将军,充当自己的助手。
萧方矩是萧方诸的弟弟。
还任命南平王萧恪为湘州刺史。
侯景任命赵伯超为东道行台,据占钱塘;任命田迁为军司,占据富春;任命李庆绪为中军都督,谢答仁为右厢都督,李遵为左厢都督,让他们一起出兵讨伐刘神茂。
己卯,加侯景九锡,汉国置丞相以下官。
己丑,豫章王栋禅位于景,景即皇帝位于南郊。
还,登太极殿,其党数万,皆吹唇呼噪而上。
大赦,改元太始。
封栋为淮阴王,并其二弟桥、同销于密室。
己卯(初九),豫章王萧栋加封侯景九锡,汉国设置丞相以下的官职。
己丑(十九日),豫章王萧栋把皇位禅让给侯景,侯景在南郊举行登基大典登上皇帝位。
侯景从南郊回来之后,登上了太极殿,他的党徒好几万人,都欢喜若狂,喧喊不已,争先恐后地趋前朝拜。
侯景下令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大始。
侯景封萧栋为淮阴王,把他和他的两个弟弟萧桥、萧一起关进密室之中。
王伟请立七庙,景曰:“何谓七庙?”伟曰:“天子祭七世祖考。”并请七世讳,景曰:“前世吾不复记,唯记我父名标;且彼在朔州,那得来啖此!”众咸笑之。
景党有知景祖名乙羽周者;自外皆王伟制其名位,追尊父标为元皇帝。
王伟启奏要求建立七庙,侯景问:“什么叫七庙?”王伟说:“天子对自己的祖先要往上祭祀七代。”并请侯景说出他上七代祖先的名讳。
侯景说:“上几辈子的祖先名字我不记得了,只记得我父亲名叫标,而且他在朔州,那能跑到这儿来吃祭饭!”大家都把这当笑话。
侯景党徒中有人知道侯景的祖父名叫乙羽周,再往上就都由王伟制定他们的名位,追尊侯景父亲侯标为元皇帝。
景之作相也,以西州为府,文武无尊卑皆引接;及居禁中,非故旧不得见,由是诸将多怨望。
景好独乘小马,弹射飞鸟,王伟每禁止之,不许轻出。
景郁郁不乐,更成失志,曰:“吾无事为帝,与受摈不殊。”
当侯景作丞相时,以西州为自己的府第,对文武百官,无论尊卑都接见交往。
但是等到他当了皇帝,住在禁苑之中后,不是故旧不得参见,于是将领们都开始抱怨。
侯景喜欢独自骑坐小马,用弹弓射杀飞鸟。
王伟老是禁止他,不许他轻易出去。
侯景行动不自由,郁郁不乐,更加深了失望情绪,便自言自语崐说:“我无端地当了这个皇帝,和受到摈弃没什么两样!”
壬辰,湘东王以长沙王韶为郢州刺史。
壬辰(二十二日),湘东王任命长沙王萧韶为郢州刺史。
益州长史刘孝胜等劝武陵王纪称帝,纪虽未许,而大造乘舆车服。
益州长史刘孝胜等劝武陵王萧纪称帝,萧纪虽然口头上还未允许,但却开始大举制造御用的乘舆车服等。
十二月,丁未,谢答仁、李庆绪攻建德,擒元、李占送建康,景截其手足以徇,经日乃死。
十二月,丁未(初八),谢答仁、李庆绪攻打建德,活捉了元、李占并送到建康,侯景把他们的手、脚砍下来示众,过了几天才死去。
齐王每出入,常以中山王自随,王妃太原公主恒为之饮食,护视之。
是月,齐主饮公主酒,使人鸩中山王,杀之,并其三子,谥王曰魏孝静皇帝,葬于邺西漳北。
其后齐主忽掘其陵,投梓宫于漳水。
齐主初受禅,魏神主悉寄于七帝寺,至是,亦取焚之。
北齐国主高洋每次进进出出,常常让中山王即原东魏孝静帝跟着自己当随从,中山王的妃子太原公主经常为中山王准备饮食,看护监视。
本月,北齐国主请太原公主喝酒,派人用毒酒害死了中山王,他的三个儿子也一并被害。
给中山王的谥号是魏孝静皇帝,把他埋在邺城西边,漳水以北。
后来高洋忽然又挖开他的陵墓,把棺材扔进漳水。
高洋刚接受禅让时,北魏宗室祖先的神主牌位都寄放在七帝寺,到了这时候,也都拿出来烧了。
彭城公元韶以高氏婿,宠遇异于诸元。
开府仪同三司美阳公元晖业以位望隆重,又志气不伦,尤为齐主所忌,从齐主在晋阳。
晖业于宫门外骂韶曰:“尔不及一老妪,负玺与人。
何不击碎之!我出此言,知即死,尔亦讵得几时!”齐王闻而杀之,及临淮公元孝友,皆凿汾水冰,沈其尸。
孝友,之弟也。
齐主尝剃元韶鬓须,加之粉黛以自随,曰:“吾以彭城为嫔御。”言其懦弱如妇人也。
彭城公元韶因为当了高欢的女婿,所以受到其他元姓成员不同的恩宠礼遇。
开府仪同三司美阳公元晖业,因为位高望重,而且志向气概超群出众,所以特别为高洋所猜忌。
他在晋阳跟随着高洋。
一次,元晖业在宫门外骂元韶:“你还不如一个老村妇,竟能背着皇帝玉玺送给人家。
那时你为什么不击碎它!我说出这话,知道死期马上就到,但你又能苟活几时呢!”高洋听到这话,就杀了元晖业,还杀了临淮公元孝友,把他们的尸体都扔进汾河上凿开的冰窟窿里。
元孝友是临淮王元的弟弟。
高洋曾把元韶的鬓发胡须剃光,让他涂脂抹粉描画一番,作自己的随从,还说:“我拿彭城王当我的嫔妃。”意思是说他懦弱得象妇女一样。
世祖孝元皇帝上承圣元年(壬申、552)
梁元帝承圣元年(壬申,公元552年)
春,正月,湘东王以南平内史王褒为吏部尚书。
褒,骞之孙也。
春季,正月,湘东王任命南平内史王褒为吏部尚书。
王褒是王骞的孙子。
齐人屡侵侯景边地,甲戌,景遣郭元建帅步军趣小岘,侯子鉴帅舟师向濡须,己卯,至合肥;齐人闭门不出,乃引还。
北齐军队多次侵犯侯景的边疆地区,甲戌(初五),侯景派郭元建率领步兵进军小岘,侯子鉴率领水军向濡须进发,己卯(初十),抵达合肥。
北齐人关着城门,不出来迎战,郭元建、侯子鉴只好引兵退回。
丙申,齐主伐库莫奚,大破之,俘获四千人,杂畜十余万。
齐主连年出塞,给事中兼中书舍人唐邕练习军书,自督将以降劳效本末及四方军士强弱多少,番代往还,器械精粗,粮储虚实,靡不谙悉。
或于帝前简阅,虽数千人,不执文簿,唱其姓名,未尝谬误。
帝常曰:“唐邕强干,一人当千。”又曰:“邕每有军事,手作文书,口且处分,耳又听受,实异人也!”宠待赏赐,群臣莫及。
丙申(二十七日),北齐国主高洋讨伐库莫奚,大获全胜,俘虏了四千人,缴获各种牲畜十几万头。
北齐国主文宣帝高洋连年出塞用兵,给事中兼中书舍人唐邕钻研谙习兵书,举凡军队中自督将以下的将领们效劳军队的经历以及四方军士战斗力强弱、崐人数多少、轮流驻防调动往返情况、兵器精良与否、粮草储备多少,等等,没有不熟谙于心的。
有时在文宣帝高洋面前检阅军队,虽然有好几千人,但他不拿文簿,高声点名,从没出过差错。
文宣帝常说:“唐邕精明强干,一个人顶一千人用。”又说:“唐邕每当处理军中事务时,手里写着文书,口里条分缕析地说着处理意见,耳朵又听着汇报,手嘴耳并用,实在是异人呀!”因此,对唐邕特别恩宠赏赐,其他臣子们没有比得上的。
魏将王雄取上津、魏兴,东梁州刺史安康李迁哲军败,降之。
西魏将领王雄攻取了上津、魏兴,东梁州刺史安康人李迁哲战败,投降了王雄。
突厥土门袭击柔然,大破之。
柔然头兵可汗自杀,其太子庵罗辰及阿那从弟登注俟利、登注子库提并帅众奔齐,饮众复立登注次子铁伐为主。
土门自号伊利可汗,号其妻为可贺敦,子弟谓之特勒,别将兵者皆谓之设。
突厥人土门袭击柔然国,大获全胜,柔然头兵可汗自杀,他的太子庵罗辰和阿那的堂弟登注俟利,还有登注俟利的儿子登注库提一起率领部落民众投奔北齐。
剩下的部落民众又拥立登注俟利的次子登注铁伐为头领。
土门自加封号为伊利可汗,给他妻子的封号是可贺敦,子弟们则叫做特勒,其他带兵的人都叫做设。
湘东王命王僧辩等东击侯景,二月,庚子,诸军发寻阳,舳舻数百里。
陈霸先帅甲士三万,舟舰二千,自南江出湓口,会僧辩于白茅湾,筑坛歃血,共读盟文,流涕慷慨。
癸卯,僧辩使侯袭南陵、鹊头二戍,克之。
戊申,僧辩等军于大雷;丙辰,发鹊头。
戊午,侯子鉴还至战鸟,西军奄至,子鉴惊惧,奔还淮南。
湘东王命令王僧辩等向东进军,攻击侯景。
二月,庚子(二十六日),各路大军从寻阳出发,兵船从头到尾达几百里。
陈霸先率甲兵三万,舟舰二千只,从南江出湓口,和王僧辩会师于白茅湾。
两军将士筑坛歃血,一起宣读盟文,人人都慷慨激昂,涕下沾衣。
癸卯(初四),王僧辩派侯袭击南陵、鹊头这两个敌军的戍所,取得了胜利。
戊申(初九),王僧辩等驻扎在大雷,丙辰(十七日),从鹊头出发。
戊午(十九日),侯子鉴率军从合肥回到战鸟,发现西边的湘东王萧绎的大军已经突然来了,他又惊又怕,赶快逃回了淮南。
侯景仪同三司谢答仁攻刘神茂于东阳,程灵洗、张彪皆勒兵将救之,神茂欲专其功,不许,营于下淮。
或谓神茂曰:“贼长于野战,下淮地平,四面受敌,不如据七里濑。
贼必不能进。”不从。
神茂偏裨多北人,不与神茂同心,别将王晔、郦通并据外营,降于答仁,刘归义、尹思合等弃城走。
神茂孤危,辛未,亦降于答仁,答仁送之建康。
侯景手下的仪同三司谢答仁在东阳攻打刘神茂,程灵洗、张彪都督率将士去救援。
刘神茂想独占战功,就不许他们去援救,自己在下淮扎营。
有人对刘神茂说:“贼兵最擅长野外作战,下淮地势平坦,易攻难守,四面受敌,不如占据七里濑为好。
占了七里濑,贼兵肯定不能打进来。”但刘神茂不听。
刘神茂手下的副将大多是北方人,和刘神茂不同心协力。
别将王晔、郦通一起占据外营,投降了谢答仁。
刘归义、尹思合等人弃城逃跑。
刘神茂孤军陷入危境,辛未(疑误),也投降了谢答仁。
谢答仁把他押往建康。
癸酉,王僧辩等到芜湖,侯景守将张黑弃城走。
景闻之,甚惧,下诏赦湘东王绎、王僧辩之罪,众咸笑之。
侯子鉴据姑孰南洲以拒西师,景遣其党史安和等将兵二千助之。
三月,己巳朔,景下诏欲自至姑孰,又遣人戒子鉴曰:“西人善水战,勿与争锋;往年任约之败,良为此也。
若得步骑一交,必当可破,汝但结营岸上,引船入浦以待之。”子鉴乃舍舟登岸,闭营不出。
僧辩等停军芜湖十馀日,景党大喜,告景曰:“西师畏吾之强,势将遁矣,不击,且失之。”景乃复命子鉴为水战之备。
癸酉(疑误),王僧辩等抵达芜湖,侯景守将张黑弃城逃跑。
侯景听到消息,很害怕,连忙发布诏书赦免湘东王萧绎、王僧辩之罪,对此大家都暗自嘲笑。
侯子鉴据守姑孰、南洲以抵抗萧绎的军队,侯景派他的党羽史安和等带二千名士兵前去助战。
三月,己巳朔(初一),侯景发布诏书要亲自到姑孰前线去,又派人告诫侯子鉴说:“西边的士兵善于水战,你别和他们在水上争输赢。
往年任约吃败仗,就因为和他们拼水战。
如果能设法在陆地上和他们打崐一仗,就一定可以破敌。
所以,你只须在岸上安营扎寨,把船只摆在水边等待他们前来就是了。”侯子鉴听了告诫,就舍舟登岸,关闭军营大门,不轻易出来。
王僧辩等人在芜湖停兵十几天,侯景党徒大喜,告诉侯景说:“西边来的军队害怕我军强大的实力,看样子要逃跑,如不出击,就会让他们溜了。”于是侯景又命令侯子鉴作水战的准备。
丁丑,僧辩至姑孰,子鉴帅步骑万余人渡洲,于岸挑战,又以千艘载战士。
僧辩麾细船皆令退缩,留大舰夹泊两岸。
子鉴之众谓水军欲退,争出趋之;大舰断其归路,鼓噪大呼,合战中江,子鉴大败,士卒赴水死者数千人。
子鉴仅以身免,收散卒走还建康,据东府。
僧辩留虎臣将军庄丘慧达镇姑孰,引军而前,历阳戍迎降。
景闻子鉴败,大惧,涕下覆面,引衾而卧,良久方起,叹曰:“误杀乃公!”
丁丑(初九),王僧辩等抵达姑孰,侯子鉴率领步、骑兵一万余人渡过水洲,在岸上挑战,又用狭长的船千艘装载战士。
王僧辩指挥小船,让它们都退缩到后头去,只留大兵舰在两岸夹江停泊。
侯子鉴的士兵们以为敌军水师要退却了,争着出来追赶。
这时,王僧辩指挥大兵舰截断了侯军的归路,呐喊鼓噪,从两边夹击侯子鉴的部队,在长江中间作战。
侯子鉴大败,士兵跳入水里淹死的有几千人。
侯子鉴只身一人逃脱,收罗溃散的残兵逃回建康,据守东府。
王僧辩留下虎臣将军庄丘慧达镇守姑孰,自己带兵乘胜挺进,历阳戍所的守将出迎而降。
侯景听到侯子鉴大败的消息,大惊失色,泪流满面,拉过被子躺下,过了很久才起来,叹息着说:“侯子鉴,你可把老子给坑了!”
庚辰,僧辩督诸军至张公洲,辛巳,乘潮入淮,进至禅灵寺前。
景召石头津主张宾,使引淮中舣及海艟,以石缒之,塞淮口;缘淮作城,自石头至于朱雀街,十馀里中,楼堞相接。
僧辩问计于陈霸先,霸先曰:“前柳仲礼数十万兵隔水而坐,韦粲在青溪,竟不渡岸,贼登高望之,表里俱尽,故能覆我师徒。
今围石头,须渡北岸。
诸将若不能当锋,霸先请先往立栅。”壬午,霸先于石头西落星山筑栅,众军次连八城,直出石头西北。
景恐西州路绝,自帅侯子鉴等亦于石头东北筑五城以遏大路。
景使王伟守台城。
乙酉,景杀湘东王世子方诸、前平东将军杜幼安。
庚辰(十二日),王僧辩督率各路水兵抵达张公洲。
辛巳(十三日),乘潮涨进入秦淮河,挺进到禅灵寺前面。
侯景召来石头津的首领张宾,让他集中秦淮河的大小船只和出海的巨舰,装满石头沉入江里,堵塞住秦淮河口。
然后指挥军队凭借秦淮河防线修筑城墙,自石头到朱雀街,十几里长的防线,城墙和守望楼密密相连。
王僧辩向陈霸先请教破敌之计。
陈霸先说:“从前柳仲礼几十万大军隔水而坐,屯兵不前,韦粲驻在青溪,也竟然不渡河登岸进攻。
这样,贼兵登高眺望,里里外外一览无遗,所以能打败我们的军队。
现在我军要包围石头,一定得渡河到北岸去才能合围。
诸位将领如果不能抵挡敌军的锋芒,我要求先去北岸扎营立栅。”壬午(十四日),陈霸先在石头城西面落星山扎营筑栅,其他军队依次接连修了八个城堡,一直沿伸到整个石头城西北面,形成包围之势。
侯景担心西州退路被截断,亲自率领侯子鉴等也在石头城东北面筑起五个城堡以扼守大路。
侯景派王伟守台城。
乙酉(十七日),侯景杀了湘东王的长子萧方诸和前平东将军杜幼安。
刘神茂至建康,丙戌,景命为大锉碓,先进其足,寸寸斩之,以至于头。
留异外同神茂而潜通于景,故得免祸。
刘神茂被押送到建康,丙戌(十八日),侯景命令准备一口大铡刀,先把刘神茂的脚塞进去,一寸一寸地铡他,一直铡到头。
刘留异表面上与刘神茂合伙而实际上偷偷与侯景相通,所以能够免遭这场灾祸。
丁亥,王僧辩进军招提寺北,侯景帅众万余人、铁骑八百余匹陈于西州之西。
陈霸先曰:“我众贼寡,应分其兵势,以强制弱;何故聚其锋锐,令致死于我!”乃命诸将分处置兵。
景冲将军王僧志陈,僧志小缩,霸先遣将军安陆徐度将弩手二千横截其后,景兵乃却。
霸先与王琳、杜龛等以铁骑乘之,僧辩以大兵继进,景兵败退,据其栅。
龛,岸之兄子也。
景仪同三司卢晖略守石头城,开北门降,僧辩入据之。
景与霸先殊死战,景帅百余骑,弃执刀,左右冲陈;陈不动,众遂大溃,诸军逐北至西明门。
丁亥(十九日),王僧辩向招提寺北面进军,侯景率领士兵一万余人,铁甲骑兵八百余骑排列在西州的西边严阵以待。
陈霸先说:“我军兵力多,崐贼党兵力少,应该设法分散贼兵的兵势,达到以强制弱的目的。
为什么要让贼兵把精锐力量集中在一起,让它们来把我军致于死地呢!”于是命令将领们分头到几个地方布置部队。
侯景冲击将军王僧志的战阵,王僧志有意稍稍退却,陈霸先派将军安陆人徐度带领弓箭手二千人横截敌军的后路,于是侯景的部队惊慌而退。
侯景军退却时,陈霸先和王琳、杜龛等用铁甲骑兵迅速追击,王僧辩指挥大军跟进,侯景的士兵败退下去,缩入营栅固守。
杜龛是杜岸的哥哥。
侯景手下的仪同三司卢晖略负责守石头城,他打开北门投降,王僧辩长驱直入,占据了石头城。
侯景与陈霸先展开了白刃战以决生死,侯景亲率一百多骑兵,扔了长矛,手执短刀,左冲右突地冲击陈霸先的阵脚,但冲击不动,侯景的兵众于是彻底崩溃,陈霸先指挥各路兵马追击败兵,一直追到西明门。
景至阙下,不敢入台,召王伟责之曰:“尔令我为帝,今日误我!”伟不能对,绕阙而藏。
景欲走,伟执谏曰:“自古岂有叛天子邪!宫中卫士,犹足一战,弃此,将欲安之!”景曰:“我昔败贺拔胜,破葛荣,扬名河、朔,渡江平台城,降柳仲礼如反掌;今日天亡我也!”因仰观石阙,叹息久之。
以皮囊盛其江东所生二子,挂之鞍后,与房世贵等百余骑东走,欲就谢答仁于吴。
侯子鉴、王伟、陈庆奔朱方。
侯景逃到宫阙下,不敢入台,把王伟叫来责备他说:“你劝我称帝,你看,今天可让你害苦了!”王伟无言以对,绕着宫阙躲闪着。
侯景要逃跑,王伟抓住他的鞍蹬劝他说:“自古以来哪里有什么叛逆天子!宫中卫士很多,还足够再决一死战,扔下这地方,你将跑到哪儿去安身!”侯景叹息说:“我过去打败贺拔胜,击破葛荣,扬名黄河、朔方,渡长江南下后又平定台城,降服柳仲礼几十万大军易如反掌。
今天是天要亡我啊!”于是仰头看着石阙,久久地叹息不已。
然后,侯景用皮袋子把他到建康后生的两个儿子装好,挂在马鞍后头,就带着房世贵等一百余骑兵逃跑了,想去吴地投奔谢答仁。
侯子鉴、王伟、陈庆逃走投奔了朱方。
僧辩命裴之横、杜龛屯杜姥宅,杜入据台城。
僧辩不戢军士,剽掠居民。
男女裸露,自石头至于东城,号泣满道。
是夜,军士遗火,焚太极殿及东西堂,宝器、羽仪、辇辂无遗。
王僧辩命令裴之横、杜龛屯守杜姥宅,杜攻入并占据台城。
王僧辩对士兵不加约束,放任他们抢劫掠夺建康居民。
全城男女,衣服被剥光,裸露着被赶出家门,从石头城一直到东城,哭爹喊娘,一路上全是难民。
当天晚上,士兵失火,烧毁了太极殿和东西堂,宫殿中的珍宝神器、仪仗羽饰、车辆等,全被烧得干干净净。
戊子,僧辩命侯等帅精甲五千追景。
王克、元罗等帅台内旧臣迎僧辩于道,僧辩劳克曰:“甚苦,事夷狄之君。”克不能对。
又问:“玺绂何在?”克良久曰:“赵平原持去。”僧辩曰:“王氏百世卿族,一朝而坠。”僧辩迎太宗梓宫升朝堂,帅百官哭踊如礼。
戊子(二十日),王僧辩命令侯等率领精锐甲兵五千人追赶侯景。
王克、元罗等率领朝中旧臣在道路两旁迎接王僧辩,王僧辩嘲讽地慰劳王克说:“您侍奉夷狄君主可是辛苦了啊。”王克无言以对。
王僧辩又问:“玉玺印绶在什么地方?”王克呆了好一会才回答说:“赵平原给拿走了。”王僧辩说:“王氏一家,百代都是公卿士族,今天到你这儿算是完了。”王僧辩把简文帝的棺材迎放在朝堂上,率百官按礼仪痛哭跪拜。
己丑,僧辩等上表劝进,且迎都建业。
湘东王答曰:“淮海长鲸,虽云授首;襄阳短狐,未全革面。
太平玉烛,尔乃议之。”
己丑(二十一日),王僧辩等人上表劝萧绎即皇帝位,并建议迎接萧绎来建康建都。
湘东王萧绎回答说:“现在,盘据淮海的大鲸鱼侯景,虽说将要被杀;但占据襄阳的短尾妖狐萧,却还没有洗心革面地归降。
登基的事,等天下真正太平了,四时和畅,玉烛生辉时再说吧!”
庚寅,南兖州刺史郭元建,秦郡戍主郭正买,阳平戍主鲁伯和,行南徐州事郭子仲,并据城降。
庚寅(二十二日),南兖州刺史郭元建,秦郡戍主郭正买,阳平戍主鲁伯和,行南徐州事郭子仲,都纷纷献出自己镇守的城池归降。
僧辩之发江陵也,启湘东王曰:“平贼之后,嗣君万福,未审何以为礼?”王曰:“六门之内,自极兵威。”僧辩曰:“讨贼之谋,臣为己任,成济之崐事,请别举人。”王乃密谕宣猛将军朱买臣,使为之所。
及景败,太宗已殂,豫章王栋及二弟桥、相扶出于密室,逢杜于道,为去其锁。
二弟曰:“今日始免横死矣!”栋曰:“倚伏难知,吾犹有惧!”辛卯,遇朱买臣,呼之就船共饮,未竟,并沉于水。
当初,王僧辩出发到江陵去的时候,对湘东王萧绎说:“平定侯景乱贼之后,继承君位的人康强万福,不知应该奉行什么礼仪?”湘东王回答道:“台城六门之内,任你充分发挥兵威。”王僧辩说:“讨伐侯景乱贼的谋略战术,我义不容辞视为己任;至于象成济弑魏君那样的事,请另外推举别人去干。”于是,湘东王就秘密地告诉宣猛将军朱买臣,要他届时去简文帝宫中执行任务。
待到侯景兵败,简文帝也死了,豫章王萧栋和他的两个弟弟萧桥、萧互相搀扶着从密室走出来,正好在路上碰上杜,杜为他们去掉锁链。
两个弟弟说:“今天才算免了横死的灾祸了!”萧栋说:“祸与福互为倚伏,变化难知,我还有深深的恐惧!”辛卯(二十三日),三个人遇到朱买臣,朱买臣喊他们到船上一块饮酒,没到席散,三个人全被沉入水中。
僧辩遣陈霸先将兵向广陵受郭元建等降,又遣使者往安慰之。
诸将多私使别索马仗,会侯子鉴渡江至广陵,谓元建等曰:“我曹,梁之深雠,何颜复见其主!不若投北,可得还乡。”遂皆降齐。
霸先至欧阳,齐行台辛术已据广陵。
王僧辩派陈霸先带兵去广陵接受郭元建等人的投降,又派使者去安慰他们。
将领们都向使者私通关节想另外多勒索一些战马武器。
这时正好是侯子鉴渡江逃到广陵,他对郭元建说:“我们这些人,是梁朝的宿敌深仇,有什么面目再见到梁朝的主子!不如投奔北方,还可以得到还乡的机会。”于是全都投降了北齐。
当陈霸先行军抵达欧阳的时候,北齐行台辛术已经占据了广陵。
王伟与侯子鉴相失,直渎戍主黄公喜获之,送建康。
王僧辩问曰:“卿为贼相,不能死节,而求活草间邪?”伟曰:“废兴,命也。
使汉帝早从伟言,明公岂有今日!”尚书左丞虞骘尝为伟所辱,乃唾其面。
伟曰:“君不读书,不足与语。”骘惭而退。
僧辩命罗州刺史徐嗣徽镇朱方。
王伟在逃跑路上和侯子鉴跑散了,直渎戍所的守将黄公喜抓住了他,把他押到建康。
王僧辩审问他时问:“你身为贼党丞相,不能为贼党守节,还想在草野间求条活命吗?”王伟回答说:“朝代的废兴,这是天命。
假使汉帝侯景早听从我的话,当年不放了你的话,你那能还有今天!”尚书左丞虞骘过去曾经被王伟羞辱过,趁这机会过来把唾味吐在他面上。
王伟讽刺他说:“你是个不读书的人,我不值得和你说话。”虞骘惭愧地退下来。
王僧辩任命罗州刺史徐嗣徽镇守朱方。
壬辰,侯景至晋陵,得田迁余兵,因驱掠居民,东趋吴郡。
壬辰(二十四日),侯景逃到晋陵,收集了田迁剩下的士兵,对居民大肆驱掠一番之后,就往东去了吴郡。
夏,四月,齐主使大都督潘乐与郭元建将兵五万攻阳平,拔之。
夏季,四月,北齐国主高洋派大都督潘乐与郭元建带兵五万人攻打阳平,并加以占领。
王僧辩启陈霸先镇京口。
王僧辩经请示让陈霸先镇守京口。
益州刺史、太尉武陵王纪,颇有韬略,在蜀十七年,南开宁州、越,西通资陵、吐谷浑,内修耕桑盐铁之政,外通商贾远方之利,故能殖其财用,器甲殷积,有马八千匹。
闻侯景陷台城,湘东王将讨之,谓僚佐曰:“七官文士,岂能匡济!”内寝柏殿柱绕节生花,纪以为己瑞。
乙巳,即皇帝位,改元天正,立子圆照为皇太子,圆正为西阳王,圆满为竟陵王,圆普为谯王,圆肃为宜都王。
以巴西、梓潼二郡太守永丰侯为征西大将军、益州刺史,封秦郡王。
司马王僧略、直兵参军徐怦固谏,不从。
僧略,僧辩之弟;怦,勉之从子也。
益州刺史、太尉武陵王萧纪,很有武艺韬略。
他治理蜀地十七年,向南开发了宁州、越,向西打通了资陵、吐谷浑。
对内努力兴办农业、纺织、食盐、冶铁等经济事业,对外发展与远方的通商贸易。
所以蜀地财富增殖很快,兵器衣甲积累了很多,共拥有八千匹战马。
萧纪听到侯景攻陷台城,湘东王萧绎将要出兵讨伐他的消息,就对身边官吏说:“七官(萧绎)是个文人,那能匡扶社稷,救济黎民!”萧纪住的宫殿里柏木做的殿柱环绕树节的地方开了崐花,他以为是应在自己身上的祥瑞。
乙巳(初八),萧纪登基即皇位,改年号为天正,把大儿子萧圆照立为皇太子,并封儿子萧元正为西阳王,萧圆满为竟陵王,萧元普为谯王,萧元肃为宜都王。
他又任命巴西、梓潼二郡的太守永丰侯萧为征西大将军、益州刺史,封为秦郡王。
司马王僧略、直兵参军徐怦苦苦劝止,但萧纪不听。
王僧略是王僧辩的弟弟。
徐怦是徐勉的侄子。
初,台城之围,怦劝纪速入援,纪意不欲行,内衔之。
会蜀人费合告怦反,怦有与将帅书云:“事事往人口具。”纪即以为反征,谓怦曰:“以卿旧情,当使诸子无恙。”对曰:“生儿悉如殿下,留之何益!”纪乃尽诛之,枭首于市,亦杀王僧略。
永丰侯叹曰:“王事不成矣!善人,国之基也,今先杀之,不亡何待!”
当初,台城被侯景包围时,徐怦劝萧纪赶快去援救。
萧纪的意思是不想去,心里不免怪徐怦多事,因此对徐怦暗暗怀恨。
正好蜀人费合告发徐怦造反,证据是徐怦有一封写给将帅的信,其中有一句说:“一件件事情都由来人当面陈说!”萧纪就用这句话作为他想造反的证明。
萧纪把徐怦抓起来,对他说:“因为和你有些旧交情,所以我会让你的儿子们安然无恙的。”徐怦回答说:“我的儿子都很象殿下,父亲有难竟在一边坐视不救、留下这些儿子有什么用处呢?”萧纪于是把他和儿子们全杀了,并割下首级在集市上示众。
同时也杀了劝阻他登帝位的王僧略。
永丰侯萧为此长叹说:“武陵王的帝业看样子不成了。
善良的人,是国家的基础,而现在先杀了一批善人,不灭亡更待何时!”
纪征宜丰侯谘议参军刘为中书侍郎,使者八反,乃至。
纪令刘孝胜深布腹心,苦求还。
中记室韦登私谓曰:“殿下忍而蓄憾,足下不留,将致大祸,孰若共构大夏,使身名俱美哉!”正色曰:“卿欲缓颊于我邪?我与府侯分义已定,岂以夷险易其心乎!殿下方布大义于天下,终不逞志于一夫。”纪知必不为己用,乃厚礼遣之。
以宜丰侯循为益州刺史,封随郡王,以为循府长史、蜀郡太守。
萧纪征召宜丰侯萧循手下的谘议参军萧为中书侍郎,使者去了八趟,才把他请来。
萧纪派刘孝胜去和他谈,把心里最机密的话全都对他说了,但刘苦苦要求放他回去。
中记室韦登私下对刘说:“殿下这个人残忍而且记仇,你这次不留下为他效劳,必将会惹来杀身大祸,何必不和他一起成就帝业,使自己身贵名美,这多好呀!”萧严肃地说:“你想到我这儿当说客吗?我和宜丰侯之间的名分已定,难道能因为险易祸福而改变初心吗?殿下正要播扬大义于天下,我想不至于在我这一介武夫身上发泄自己骄纵之志吧!”萧纪知道他肯定不能为自己所用了,就赠以厚礼,放他回去。
同时任命宜丰侯萧循为益州刺史,封为随郡王,任命萧为萧循王府里的长史、蜀郡太守。
谢答仁讨刘神茂还,至富阳,闻侯景败走,帅万人欲北出候之,赵伯超据钱塘拒之。
侯景进至嘉兴,闻伯超叛之,乃退据吴。
己酉,侯追及景于松江,景犹有船二百艘,众数千人,进击,败之,擒彭隽、田迁、房世贵、蔡寿乐、王伯。
生剖隽腹,抽其肠,隽犹不死,手自收之,乃斩之。
谢答仁讨伐刘神茂后回来,军队行至富阳时,听到侯景兵败逃跑的消息,就率领一万人马想从北边出兵去等候侯景。
赵伯超据守钱塘,阻止侯景残兵前进。
侯景行进到嘉兴,听到赵伯超背叛他的消息,就退回据守吴郡。
己酉(十二日),侯在松江追上了侯景,这时侯景还有二百只船,兵力数千人。
侯发动进攻,打败了侯景残部,抓获了彭隽、田迁、房世贵、蔡寿乐、王伯。
侯把彭隽活活剖腹,抽出他的肠子,彭隽还没死,用手扯回肠子,于是侯就用刀砍死了他。
景与腹心数十人单舸走,推堕二子于水,将入海,遣副将焦僧度追之。
景纳羊侃之女为小妻,以其兄为库直都督,待之甚厚;随景东走,与景所亲王元礼、谢葳蕤密图之。
葳蕤,答仁之弟也。
景下海,欲向蒙山,己卯,景昼寝;语海师:“此中何处有蒙山,汝但听我处分。”遂直向京口。
至胡豆洲,景觉,大惊;问岸上人,云“郭元建犹在广陵”,景大,将依之。
拔刀,叱海师向京口,因谓景曰:“吾等为王效力多矣,今至于此,终无所成,欲就乞头以取富贵。”景未及答,白刃交下。
景欲投水,以刀斫之。
景走入船中,以佩刀抉船底,以刺杀之。
尚书右仆射索超世在别船,葳蕤以景命召而执之。
南徐州刺史徐嗣徽斩超世,以盐内景腹中,送其尸于建康。
僧辩传崐首江陵,截其手,使谢葳蕤送于齐;暴景尸于市,士民争取食之,并骨皆尽;溧阳公主亦预食焉。
初,景之五子在北齐,世宗剥其长子面而烹之,幼者皆下蚕室。
齐显祖即位,梦猕猴坐其御床,乃尽烹之。
赵伯超、谢答仁皆降于侯,并田迁等送建康。
王僧辩斩房世贵于市,送王伟、吕季略、周石珍、严、赵伯超、伏知命于江陵。
丁巳,湘东王下令解严。
侯景与身边的亲信几十人乘一只小船逃跑,人多船小,他把两个儿子推到水中淹死了。
小船将要入海时,侯派副将焦僧度去追击。
当初,侯景娶羊侃的女儿为妾,任命她哥哥羊为库直都督,对待他很优厚。
羊跟着侯景往东跑,和侯景所信任的王元礼、谢葳蕤秘密商议反叛侯景。
谢葳蕤是谢答仁的弟弟。
侯景下海后,想逃回蒙山,己卯(十八日),侯景白天正睡觉,羊对海上的向导说:“这海中哪里有蒙山,你别管,只听我调度指挥。”于是就让船直接驶向京口。
船行进到胡豆洲时,侯景发现方向不对,大吃一惊。
向岸上的人打听情况,他们说:“郭元建还在广陵呢!”侯景听了心中大喜,就准备去投奔郭元建。
羊拔刀威胁海上向导,喝斥他,让他把船开往京口。
并对侯景说:“我们为大王出过不少力,现在到了这个地步,终于一事无成,想借借你的头来换点富贵享用。”侯景还没有回答,好几把白晃晃的刀争着砍下来。
侯景想跳海,羊用刀砍他。
侯景窜入船里,用自己佩的刀去撬船的底板,羊用长矛把他刺死了。
尚书右仆射索超世在别的船上,谢葳蕤假传侯景的命令召他来议事,等他来了就把他捆起来。
南徐州刺史徐嗣徽杀了索超世,又用盐填入侯景肚子里,把他的尸体送到建康。
王僧辩把侯景的首级传送到江陵去,又砍下他的手,派谢葳蕤送到北齐去。
然后把侯景尸体扔在市集上,士兵民众争着去挖他的肉来吃,连骨头都被抢光了。
侯景宠爱过的溧阳公主也参加了吃侯景肉的行列。
当初,侯景有五个儿子留在北齐,高澄把他长子的面皮剥下来然后用油锅烹了,其他四个小儿子都下蚕室割去生殖器。
文宣帝高洋即位之后,梦见猕猴坐在他的御床上,于是把侯景的几个幼子全部下了油锅。
赵伯超、谢答仁都投降了侯,侯把他们和田迁等人押送到建康。
王僧辩把房世贵斩首于市,另把王伟、吕季略、周石珍、严、赵伯超、伏知命等人押送到江陵。
丁巳(二十日),湘东王萧绎下令解除戒严。
乙丑,葬简文帝于庄陵,庙号太宗。
乙丑(二十八日),梁朝把简文帝埋葬在庄陵,定庙号为太宗。
侯景之败也,以传国玺自随,使其侍中兼平原太守赵思贤掌之,曰:“若我死,宜沈于江,勿令吴儿复得之。”思贤自京口济江,遇盗,从者弃之草间,至广陵,以告郭元建。
元建取之,以与辛术,壬申,术送之至邺。
侯景兵败时,自己携带着传国玉玺,让他的侍中兼平原太守赵思贤掌管,交代他说:“如果我死了,就把它扔到江里去,别让吴儿们又得到它!”赵思贤从京口渡江时,遇到盗贼,他的随从慌乱之中把传国玉玺扔在草中。
他到达广陵之后,把这事告诉了郭元建。
郭元建派人去找了回来,把它交给辛术。
壬申(疑误),辛术把玉玺送到了邺城。
甲申,齐以吏部尚书杨为右仆射,以太原公主妻之。
公主,即魏孝静帝之后也。
甲申(疑误),北齐任命吏部尚书杨为右仆射,把太原公主嫁给他。
太原公主就是北魏孝静帝的皇后。
杨乾运至剑北,魏达奚武逆击之,大破乾运于白马,陈其俘馘于南郑城下,且遣人辱宜丰侯循。
循怒,出兵与战,都督杨绍伏兵击之,杀伤殆尽。
刘还至白马西,为武所获,送长安。
太师泰素闻其名,待之如旧交。
时南郑久不下,武请屠之,泰将许之。
请之于朝,泰怒,不许;泣请不已,泰曰:“事人当如是。”乃从其请。
杨乾运率军队抵达剑北,西魏达奚武迎头阻击他,在白马把杨乾运打得大败,把斩获的首级陈列在南郑城下,而且派人去侮辱宜丰侯萧循。
萧循大怒,出兵去和达奚武交战,都督杨绍设伏兵截击他,把他的军队连杀带伤,几乎消灭光。
刘回到白马西边,被达奚武捉获,押送到了长安。
西魏太师宇文泰平时就知道刘的名声,对待他象对待老朋友一样。
当时南郑城久攻不下,达奚武要求城破后实行屠城,宇文泰准备答应他。
刘请求宇文泰不要批准,宇文泰大怒,不答应;刘哭着不停地请求,宇文泰感叹地说:“臣子侍奉主崐子就应该这样。”于是听从了他的请求。
五月,庚午,司空南平王恪等复劝进,湘东王犹不受,遣侍中丰城侯泰谒山陵,修复庙社。
五月庚午(初三),司空南平王萧恪等人又劝萧绎即帝位,湘东王萧绎还是不接受,派侍中丰城侯萧泰去拜谒祖先陵墓,重新修复宗庙神社。
戊寅,侯景首至江陵,枭之于市三日,煮而漆之,以付武库。
庚辰,以南平王恪为扬州刺史。
甲申,以王僧辩为司徒、镇卫将军,封长宁公。
陈霸先为征虏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封长城县侯。
戊寅(十一日),侯景的首级被送到江陵,被挂在市上示众三天之后,又用火烤干,并油漆了后交付武库保管。
庚辰(十三日),梁朝任命南平王萧恪为杨州刺史。
甲申(十七日),任命王僧辩为司徒、镇卫将军,封为长宁公。
任命陈霸先为征虏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封为长城县侯。
乙酉,诛侯景所署尚书仆射王伟、左民尚书吕季略、少府周石珍、舍人严于市。
赵伯超、伏知命饿死于狱。
以谢答仁不失礼于太宗,特宥之。
王伟于狱中上五百言诗,湘东王爱其才,欲宥之;有嫉之者,言于王曰:“前日伟作檄文甚佳。”王求而视之,檄云:“项羽重瞳,尚有乌江之败;湘东一目,宁为赤县所归!”王大怒,钉其舌于柱,剜腹、脔肉而杀之。
乙酉(十八日),侯景所任命的尚书仆射王伟、左民尚书吕季略、少府周石珍、舍人严等人被斩首于市。
赵伯超、伏知命饿死在监狱之中。
因为谢答仁对简文帝不失臣子之礼,所以特别下令赦免了他。
王伟在狱中献了一首五百字的长诗,湘东王萧绎爱他的才华,想宽宥他。
但是有妒嫉王伟的人跑去告诉萧绎,说:“前些日子王伟作了一篇檄文,也很好。”萧绎让人找来看看,檄文中写道:“项羽眼珠中两个瞳孔,尚且有乌江之败;湘东王只有一只眼睛,怎么能使赤县民心归顺!”萧绎看了大怒,就把王伟的舌头钉在柱子上,将他剖腹,又一片片切他的肉,就这样杀了他。
丙戌,齐合州刺史斛斯昭攻历阳,拔之。
丙戌(十九日),北齐的合州刺吏斛斯昭攻打历阳,攻克了它。
丁亥,下令,以“王伟等既死,自馀衣冠旧贵,被逼偷生,猛士勋豪,和光苟免者,皆不问。”
丁亥(二十日),萧绎下令说:“王伟等人既然已经死了,其他的士大夫旧贵族中被逼依附苟且偷生的人,还有勇猛有功勋的豪杰为了免去一死而跟着跑的人,都不再追究了。”
扶风民鲁悉达,纠合乡人以保新蔡,力田蓄谷。
时江东饥乱,饿死者什八九,遗民携老幼归之。
悉达分给粮廪,全济甚众,招集晋熙等五郡,尽有其地。
使其弟广达将兵从王僧辩讨侯景,景平,以悉达为北江州刺史。
扶风有一个平民叫鲁悉达,他把乡人纠合起来保卫新蔡,又组织农民努力种田,积蓄粮食。
当时江东一带闹饥荒,社会动乱,百姓十个有八九个饿死,活下来的老百姓扶老携幼去归顺他。
鲁悉达对投奔他的人,都分给粮食,救济了很多人,这样就把晋熙等五郡的人民都召集在了他的周围,这五郡的土地也都归他管理了。
他还派自己的弟弟带兵跟随王僧辩去讨伐侯景。
侯景之乱被平定之后,萧绎任命鲁悉达为北江州刺史。
齐主使其散骑常侍曹文皎等来聘,湘东王使散骑常侍柳晖等报之,且告平侯景;亦遣舍人魏彦告于魏。
北齐国主高洋派他的散骑常侍曹文皎等人出使梁朝聘问,湘东王萧绎派散骑常侍柳晖等为使节回访,而且把平定侯景之乱的情况通报对方。
同时也派舍人魏彦把这事通报给西魏。
齐主使潘乐、郭元建将兵围秦郡,行台尚书辛术谏曰:“朝廷与湘东王信使不绝。
阳平,侯景之土,取之可也;今王僧辩已遣严超达守秦郡,于义何得复争之!且水潦方降,不如班师。”弗从。
陈霸先命别将徐度引兵助秦郡固守。
齐众七万,攻之甚急。
王僧辩使左卫将军杜救之,霸先亦自欧阳来会;与元建大战于士林,大破之,斩首万余级,生擒千余人。
元建收余众北遁;犹以通好,不穷追也。
辛术迁吏部尚书。
自魏迁邺以后,大选之职,知名者数人,互有得失:齐世宗少年高朗,所弊者疏;袁叔德沈密谨厚,所伤者细;杨风流辩给,取士失于浮华。
唯术性尚贞明,取士必以才器,循名责实,新旧参举,管库必擢,崐门阀不遗,考之前后,最为折衷。
北齐国主高洋派潘乐、郭元建率兵去包围秦郡,行台尚书辛术进谏说:“我朝现在和湘东王之间和睦友好,信使往来不绝。
阳平,是侯景的地盘,拿下它是可以的。
而秦郡就不同了。
现在王僧辩已经派严超达去守秦郡,从道义上讲怎么能再去争夺这个城市呢?而且现在正当雨季,天下大雨,地上积水,道路难走,所以不如班师回朝。”但高洋不听从。
陈霸先命令别将徐度带兵去协助秦郡的防务,要求他们固守城池。
北齐军队有七万之众,攻打得很猛烈。
王僧辩派左卫将军杜去救援,陈霸先也亲自从欧阳赶来会师。
他们和郭元建在士林大战一场,把郭元建打得惨败,斩下首级一万多,俘虏了一千多人。
郭元建收拾残兵败将向北逃窜。
因为双方还在讲友好,互通信使,所以就没有穷追不舍。
辛术升任吏部尚书。
自东魏迁都到邺城以后,吏部负责选官的人,知名于时的有几个人,他们各有长短优劣:齐世宗年少有为,志高气扬,但他的缺点是有些草率疏忽;袁叔德作风沉着细致,谨慎忠厚,他的缺点是有点琐细;杨文采风流,口齿伶俐,但他在录用人才时偏好浮华。
只有辛术生性崇尚忠贞清明,录用人才一定看其才具器识,根据他的名望去责求他的实际品质、本领,新人和旧人都匀着提拔,即使管仓库的如有才能也一定提升,世家子弟也不遗漏。
考察他前后选人的情况,是最为折衷允当的了。
魏达奚武遣尚书左丞柳带韦入南郑,说宜丰侯循曰:“足下所固者险,所恃者援,所保者民。
今王旅深入,所凭之险不足固也;白马破走,酋豪不进,所望之援不可恃也;长围四合,所部之民不可保也。
且足下本朝丧乱,社稷无主,欲谁为为忠乎?岂若转祸为福,使庆流子孙邪!”循乃请降。
带韦,庆子之也。
开府仪同三司贺兰德愿闻城中食尽,请攻之,大都督赫连达曰:“不战而获城,策之上者,岂可利其子女,贪其货财,而不爱民命乎!且观其士马犹强,城池尚固,攻之纵克,则彼此俱伤;如困兽犹斗,则成败未可知也。”武曰:“公言是也。”乃受循降,获男女二万口而还,于是剑北皆入于魏。
西魏达奚武派尚书左丞柳带韦到南郑去游说,对宜丰侯萧循说:“您所固守的是险要之地,所依恃的是外援,所要保护的是老百姓。
现在我们朝廷的军队已深入腹地,你所凭借的险要地势就不那么有用了;杨乾运在白马被打败逃跑了,酋长强豪们畏葸不前,你所盼望的外援也靠不住了;我军将南郑城四面包围,密不透风,您所管辖的百姓也就保不住了。
而且,您的朝廷动乱不已,社稷无主,您想尽忠,可忠于谁呢?所以还不如改变主意,转祸为福,使子孙后代也得到您这一决策的好处!”箫循听了,觉得有理,就请求投降。
柳带韦是柳庆的儿子。
开府仪同三司贺兰德愿听说城里吃的东西已经没了,要求发动进攻,大都督赫连达说:“不打仗而能得到城池,这是上策,怎么可以看中城里的子女,贪图货物财产,而不珍惜百姓的生命呢?而且据我观察,萧循的兵马还强壮,城池还坚固,我们攻城即使攻下来,也是彼此都大有伤亡。
万一萧循来个困兽犹斗,拼命一搏,那么成败就很难说了。”达奚武称许说:“您说的道理很对。”于是接受萧循投降,俘获男女人口二万人,然后凯旋而归,从此剑北一带全部归入了西魏的版图。
六月,丁未,齐主还邺;乙卯,复如晋阳。
六月,丁未(十一日),北齐国主高洋回到邺城。
乙卯(十九日),又去到晋阳。
庚寅,立安南侯方矩为王太子。
庚寅(疑误),萧绎立安南侯萧方矩为王太子。
齐遣散骑常侍谢季卿来贺平侯景。
北齐派散骑常侍谢季卿来祝贺平定侯景之乱的胜利。
衡州刺史王怀明作乱,广州刺史萧勃讨平之。
衡州刺史王怀明犯上作乱,广州刺史萧勃发兵讨伐,平定了动乱。
齐政烦赋重,江北之民不乐属齐,其豪杰数请兵于王僧辩,僧辩以与齐通好,皆不许。
秋,七月,广陵侨人朱盛等潜聚党数千人,谋袭杀齐刺史温仲邕,遣使求援于陈霸先,云已克其外城。
霸先使告僧辩,僧辩曰:“人之情伪,未易可测,若审克外城,亟须应援,如其不尔,无烦进军。”使未报,霸先已济江,僧辩乃命武州刺史杜等助之。
会盛等谋泄,霸先因进军围广陵。
北齐政令繁多,赋税很重,长江以北的人民不愿意归属于北齐,其中崐的豪杰之士多次请求王僧辩出兵,王僧辩因为国家正和北齐发展友好关系,每次都没有允许。
秋季,七月,侨居广陵的朱盛等人,暗中纠集党徒好几千人,阴谋袭击杀死北齐刺史温仲邕,派使者向陈霸先求援,要他作外应,并说已经攻下了外城。
陈霸先派人报告王僧辩,王僧辩说:“人的诚意有真有假,很难看破。
如果确实已攻下了外城,那倒很有必要去支援一下,如果没有这回事,就别劳师动众地进军了。”使者还没回去转达王僧辩的意见,陈霸先已经渡过长江了,王僧辩只好派武州刺史杜等出兵去协助他。
正在这时,朱盛等人的秘谋泄漏了,陈霸先乘此进军并包围了广陵。
八月,魏安康人黄众宝反,攻魏兴,执太守柳桧,进围东梁州。
令桧诱说城中,桧不从而死。
桧,虬之弟也。
太师泰遣王雄与骠骑大将军武川宇文虬讨之。
八月,西魏安康人黄众宝反叛,攻打魏兴,抓住了太守柳桧,又进而围困东梁州。
黄众宝让柳桧向城里守将诱降,柳桧不服从命令,被杀。
柳桧是柳虬的弟弟。
太师宇文泰派王雄和骠骑大将军武川人宇文虬去讨伐黄众宝。
武陵王纪举兵由外水东下,以永丰侯为益州刺史,守成都,使其子宜都王圆肃副之。
武陵王萧纪发兵从外水向东进发,他任命永丰侯萧为益州刺史,留守成都,让自己的儿子宜都王萧圆肃做萧的副职。
九月,甲戌,司空南平王恪卒。
甲申,以王僧辩为扬州刺史。
九月,甲戌(初九),司空南平王萧恪去世。
甲申(十九日),萧绎任命王僧辩为扬州刺史。
齐主使告王僧辩、陈霸先曰:“请释广陵之围,必归广陵、历阳两城。”霸先引兵还京口,江北之民从霸先济江者万余口。
湘东王以霸先为征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徐州刺史,征霸先世子昌及兄子顼诣江陵,以昌为散骑常侍,顼为领直。
北齐国主高洋派使者去向王僧辩、陈霸先讲和,说:“请贵军撤了包围广陵的人马,我方一定把广陵、历阳两城还给你们。”陈霸先听了,就带兵回京口,江北的人民跟着陈霸先渡江的有一万多人。
湘东王萧绎任命陈霸先为征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徐州刺史,征召陈霸先的长子陈昌、侄子陈顼到江陵来朝见,任命陈昌为散骑常侍,陈顼为领直。
宜丰侯循之降魏也,丞相泰许其南还,久而未遣,从容问刘曰:“我于古谁比?”对曰:“常以公为汤、武,今日所见,曾桓、文之不如!”泰曰:“我安敢比汤、武,庶几望伊、周,何至不如恒、文!”对曰:“齐桓存三亡国,晋文公不失信于伐原。”语未竟,泰抚掌曰:“我解尔意,欲激我耳。”乃谓循曰:“王欲之荆,为之益?”循请还江陵,泰厚礼遣之。
循之文武千家自随,湘东王疑之,遣使觇察,相望于道;始至之夕,命劫窃其财,及旦,循启输马仗,王乃安之,引入,对泣,以循为侍中、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宜丰侯萧循投降西魏时,丞相宇文泰曾答应放他回南方,过了很久也没有放。
一次,宇文泰从容地问刘说:“我能和古人中的什么人相比?”刘很不客气地说:“过去我常常拿您和商汤、周武王相比,现在看来,您连齐桓公、晋文公也够不上!”宇文泰听了一楞,忙说:“我怎么敢和商汤、周武相比!我自己觉得自己大概可以与伊尹、周公相比,怎么连齐桓公、晋文公也比不上呢?”刘回答说:“齐桓公使三个灭亡的小国重新存在下去,晋文公对讨伐原国的事没有失信。”刘话还没说完,宇文泰就双手一拍说:“我知道你话里的意思了。
这是想激我呀!”于是对萧循说:“您想去荆州,还是去益州?”萧循表示要回江陵,宇文泰就赠送了厚礼,让他走了。
萧循带着手下文武官员一千家一同回去,湘东王萧绎有点怀疑,就派一个又一个使者在道途打探侦察情况。
在萧循到江陵的当天晚上,又派人去偷他的财物,第二天一早,萧循要求把兵器马匹献出来,萧绎这才放心了,让人把萧循带进来,相对而流泪。
萧绎任命萧循为待中、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冬,十月,齐主自晋阳如离石,自黄栌岭起长城,北至社平戍,四百余里,置三十六戍。
冬季,十月,北齐国主高洋从晋阳到离石去督修长城。
从黄栌岭开始修长城,向北修到社平戍所,共四百多里长,设置三十六个戍所。
戊申,湘东王执湘州刺史王琳于殿中,杀其副将殷晏。
琳本会稽兵家,其姊妹皆入王宫,故琳少在王左右。
琳好勇,王以为将帅。
琳倾身下士,所得赏赐,不以入家。
麾下万人,多江、淮群盗,从王僧辩平侯景,与杜龛功居第一。
在建康,恃宠纵暴,僧辩不能禁。
僧辩以宫殿之烧,恐得罪,欲以琳塞责,乃密启王,请诛琳。
王以琳为湘州,琳自疑及祸,使长史陆纳帅部曲赴湘州,身诣江陵陈谢,谓纳等曰:“吾若不返,子将安之?”咸曰:“请死之。”相泣而别。
至江陵,王下琳吏。
辛酉,以王子方略为湘州刺史,又以廷尉黄罗汉为长史,使与太舟卿张载至巴陵,先据琳军。
载有宠于王,而御下峻刻,荆州人疾之如雠。
罗汉等至琳军,陆纳及士卒并哭,不肯受命,执罗汉及载。
王遣宦者陈往谕之,纳对刳载腹,抽肠以系马足,使绕而走,肠尽气绝。
又脔割,出其心,向之舞,焚其馀骨。
以黄罗汉清谨而免之。
纳与诸将引兵袭湘州,时州中无主,纳遂据之。
戊申(十四日),湘东王萧绎在宫殿上把湘州刺史王琳抓起来,杀了他的副将殷晏。
王琳本来是会稽的兵家子弟,他的姐妹都被送入宫中,所以王琳自小在湘东王身边长大。
王琳喜欢逞勇力,湘东王让他当将帅。
王琳能屈身礼遇才智之士,所得到的赏赐也不拿回家里。
他手下有一万人马,大多是长江、淮河上盗贼出身的人。
王琳跟随王僧辩去平定侯景,与杜龛并列,功居第一。
在建康时,他仗恃自己受宠,放纵各种暴行,连王僧辩也无法禁止他。
王僧辩因为士兵失火烧了太极殿及东、西堂的事,恐怕会得罪,就想用王琳的过失来推卸自己的责任,于是就秘密向湘东王汇报了王琳的过失,要求杀掉王琳。
湘东王命令王琳离开建康,到湘州去,王琳怀疑自己会遭祸,就派长史陆纳率领部曲去湘州,自己亲身到江陵表达谢恩之情。
走前,他对陆纳等人说:“我要是回不来,你将要去哪里?”大家都说:“跟你一块死。”大家相对而泣,然后分别了。
王琳到了江陵,湘东王就把他抓起交给官吏处理。
辛酉(二十七日),萧绎任命王子萧方略为湘州刺史,又任命廷尉黄罗汉为长史,派他和太舟卿张载到巴陵去,先把王琳的军队接管过来。
张载很得湘东王宠爱,但他管理手下部属很严厉苛刻,荆州人恨他象恨仇人一样。
黄罗汉等人到了王琳的军队中,陆纳和士兵都痛哭流涕,不肯被收编,把黄罗汉、张载抓了起来。
湘东王派宫中宦官陈去做说服工作,陆纳当着陈的面把张载的肚子剖开,抽出他的肠子系在马的脚上,让马绕来绕去走,直到肠子拽完气绝而死。
又一片片割张载的肉,挖出他的心肝,向着尸体拍手跳舞,再把剩下的骨头全烧了。
黄罗汉由于清廉谨严而免予加害。
陆纳和将领们带兵袭击湘州,当时州里没有主事人,陆纳就占据了湘州。
公卿藩镇数劝进于湘东王,十一月,丙子,世祖即皇帝位于江陵,改元,大赦。
是日,帝不升正殿,公卿陪列而已。
公卿大臣,各路军事头领多次劝湘东王登帝位。
十一月,丙子(十二日),元帝萧绎在江陵登上皇帝位,改换年号,大赦天下。
这一天,皇帝没有升坐正殿,只是让公卿大臣左右排列一下而已。
丁丑,以宜丰侯循为湘州刺史。
丁丑(十三日),梁元帝萧绎任命宜丰侯萧循为湘州刺史。
己卯,立王太子方矩为皇太子,更名元良。
皇子方智为晋安王,方略为始安王,方等之子庄为永嘉王。
追尊母阮容为文宣皇后。
侯景之乱,州郡太半入魏,自巴陵以下至建康,以长江为限,荆州界北尽武宁,西拒硖口,岭南复为萧勃所据,诏令所行,千里而近,民户著籍,不盈三万而已。
己卯(十五日),萧绎立王太子萧方矩为皇太子,把他的名字改叫萧元良。
皇子萧方智封为晋安王,萧方略封为始安王,已战死的萧方等的儿子萧庄封为永嘉王。
追尊母亲阮容为文宣皇后。
侯景之乱以来,梁朝的州郡有一大半被并入西魏,自巴陵以下至建康这一线治理范围只在长江以南,荆州境内北边到武宁为止,西边到硖口为止,岭南又被萧勃占据着。
朝廷诏令所到的地方,不过方圆千里以内,百姓户口登记在簿册上的,还不满三万户。
陆纳袭击衡州刺史丁道贵于渌口,破之。
道贵奔零陵,其众悉降于纳崐。
上闻之,遣使征司徒王僧辩、右卫将军杜、平北将军裴之横与宜丰侯循共讨纳,循军巴陵以待之。
侯景之乱,零陵人李洪雅据其郡,上即以为营州刺史。
洪雅请讨陆纳,上许之。
丁道贵收余众与之俱。
纳遣其将吴藏袭击,破之,洪雅等退保空云城,藏引兵围之。
顷之,纳请降,求送妻子。
上遣陈至纳所,纳众皆泣,曰:“王郎被囚,故我曹逃罪于湘州,非有他志也。”乃出妻子付。
至巴陵,循曰:“此诈也,必将袭我。”乃密为之备。
纳果夜以轻兵继后,约至城下鼓噪。
十二月,壬午晨,去巴陵十里,众谓已至,即鼓噪,军中皆惊。
循坐胡床,于垒门望之,纳乘水来攻,矢下如雨,循方食甘蔗,略无惧色,徐部分将士击之,获其一舰;纳退保长沙。
陆纳在渌口袭击衡州刺史丁道贵,击败了他。
丁道贵逃奔到零陵,他的部众全部投降了陆纳。
元帝听到消息之后,派使者征召司徒王僧辩、右卫将军杜、平北将军裴之横和宜丰侯萧循,命令他们一起讨伐陆纳。
萧循的部队驻扎在巴陵等待截击敌军。
侯景之乱时,零陵人李洪雅占据了该郡,元帝就此任命他为营州刺史。
李洪雅请求参加讨伐陆纳,元帝答应了。
丁道贵收拾残兵跟他一起出发。
陆纳派他的将领吴藏袭击了他们,击溃了他们的军队,李洪雅等人只好退却进入空云城以自保,吴藏带兵把空云城包围了起来。
过一阵子,陆纳要求投降,请求送妻子、儿子到江陵为人质。
元帝派陈到陆纳那里,陆纳等人都大哭,说:“王琳被抓起来,因此我们才到湘州去逃罪,不是有什么别的野心。”于是把妻子儿子交给陈带回。
陈回到巴陵时,萧循听到消息,说:“这里有诈,他一定会来袭击我军。”于是秘密地作了充分准备。
陆纳果然乘着黑夜掩护,派一支轻装士兵跟在陈后头,约好到巴陵城下一齐大声喧哗,乘其不备攻城。
十二月,壬午(疑误)晨,陆纳的军队离巴陵还有十里路,大家以为已经到巴陵了,就大声喧呼起来,萧循军中无不受惊。
萧循坐在胡床上,从垒门里望出去,只见陆纳乘着水势来发动进攻,箭头象雨一样飞来,而萧循正啃着甘蔗,一点害怕的神色也没有,慢慢指挥将士去截击,缴获了敌军一条兵舰。
陆纳只好退守长沙。
壬午,齐主还邺;戊午,复如晋阳。
壬午(疑误),北齐国主高洋回到邺城。
戊午(疑误),又去到晋阳。
梁纪二十一 世祖孝元皇帝下承圣二年(癸酉、553)
梁纪二十一 梁元帝承圣二年(癸酉,公元553年)
春,正月,王僧辩发建康,承制使陈霸先代镇扬州。
春季,正月,王僧辩从建康出发,按照诏旨让陈霸先从京口回来替代他镇守扬州。
丙子,山胡围齐离石。
戊寅,齐主讨之,未到,胡已走,因巡三堆,大猎而归。
丙子(十三日),山胡包围了北齐的离石城。
戊寅(十五日),北齐国主高洋出兵讨伐,还没到离石,山胡已经跑了,于是乘便巡视了三堆一带,痛快地打了一场猎后回来。
以吏部尚书王褒为左仆射。
梁元帝任命吏部尚书王褒为左仆射。
己丑,齐改铸钱,文曰“常平五铢”。
己丑(二十六日),北齐修改铸钱的图样,上面铸的字为“常平五铢”。
二月,庚子,李洪雅力屈,以空云城降陆纳。
纳囚洪雅,杀丁道贵。
纳以沙门宝志诗谶有“十八子”,以为李氏当王,甲辰,推洪雅为主,号大将军,使乘平肩舆,列鼓吹,纳帅众数千,左右翼从。
二月,庚子(初七),李洪雅兵力不济,献出空云城投降陆纳。
陆纳把李洪雅关起来,杀了丁道贵。
陆纳因为僧人宝志写的诗谶中有“十八子”字样,以为姓李的会当皇帝,便于甲辰(十一日),推举李洪雅为主子,封号为大将军,让他坐在平肩舆上,左右排列鼓吹乐队,自己则率领几千士兵在左右护卫。
魏太师泰去丞相、太行台,为都督中外诸军事。
西魏太师宇文泰辞去丞相、大行台等职,出任都督中外诸军事。
王雄至东梁州,黄众宝帅众降。
太师泰赦之,迁其豪帅于雍州。
王雄进军东梁州,黄众宝率众投降。
太师宇文泰赦免了黄众宝,把他手下骁勇的将领迁到了雍州。
齐主送柔然可汗铁伐之父登注及兄库提还其国。
铁伐寻为契丹所杀,国人立登注为可汗。
登注复为其大人阿富提所杀,国人立库提。
北齐国主高洋送柔然可汗铁伐的父亲登注和哥哥库提回到了他们的国家。
铁伐不久被契丹人杀害,其国人又立登注为可汗,登注又被头人阿富提杀死,国人又立库提为可汗。
突厥伊利可汗卒,子科罗立,号乙息记可汗;三月,遣使献马五万于魏。
柔然别部又立阿那叔父邓叔子为可汗;乙息记击破邓叔子于沃野北木赖山。
乙息记卒,舍其子摄图而立其弟俟斤,号木杆可汗。
木杆状貌奇异,性刚勇,多智略,善用兵,邻国畏之。
突厥伊利可汗去世,其子科罗立为可汗,号为乙息记可汗。
三月,科罗派使者献马匹五万给西魏。
柔然另一个部落又立阿那的叔父邓叔子为可汗。
乙息记可汗在沃野北边木赖山一带把邓叔子打得大败。
乙息记去世,没有立他的儿子摄图而立他的弟弟俟斤为可汗,号为木杆可汗。
木杆可汗相貌形状颇为奇特怪异,性格刚强勇猛,足智多谋,善于用兵打仗,邻国都怕他。
上闻武陵王纪东下,使方士画版为纪像,亲钉支体以厌之,又执侯景之俘以报纪。
初,纪之举兵,皆太子圆照之谋也。
圆照时镇巴东,执留使者,启纪云:“侯景未平,宜急进讨;已闻荆镇为景所破。”纪信之,趣兵东下。
元帝听到武陵王萧纪出兵东下的消息,就派会妖术的方士在木版上画上萧纪的图像,亲自往图像的躯体四肢上钉钉子,以为可以把他诅死。
又把侯景的俘虏押送到萧纪那儿,告诉他侯景已平。
当初,萧纪举兵东进,全是太子萧圆照的主意。
萧圆照这时镇守巴东,截获了使者,派人报告萧纪说:“侯景还没平定,应该赶快进军声讨。
我已听到荆州被侯景攻破的消息。”萧纪信以为真,就火速率兵东下。
上甚惧,与魏书曰:“‘子纠,亲也,请君讨之。
’”太师泰曰:“取蜀制梁,在兹一举。”诸将咸难之。
大将军代人尉迟迥,泰之甥也,独以为可克崐。
泰问以方略,迥曰:“蜀与中国隔绝百有余年,恃其险,不虞我至,若以铁骑兼行袭之,无不克矣。”泰乃遣迥督开府仪三司原珍等六军,甲士万二千,骑万匹,自散关伐蜀。
元帝很害怕,就写信给西魏求援,信中引用了《左传》中鲍叔所说的“子纠,是我的亲族,请你不必顾虑,出兵讨伐他”,让宇文泰出兵打萧纪。
太师宇文泰说:“夺取蜀地,制伏梁朝,就在这一次了。”但是,将领们都感到困难。
大将军代京人尉迟迥是宇文泰的外甥,只有他以为能打下来。
宇文泰问他有什么方法谋略,尉迟迥说:“蜀地和中原别的地区隔绝有一百多年了,仗恃其地险要,从来不曾担心我军会去攻打,如果我们用铁甲骑兵,昼夜兼行去偷袭,没有打不下来的。”宇文泰深以为然,就派尉迟迥率领开府仪同三司原珍等六支部队,甲士一万二千人,骑兵一万,从散关进发讨伐蜀地。
陆纳遣其将吴藏、潘乌黑、李贤明等下据车轮。
王僧辩至巴陵,宜丰侯循让都督于僧辩,僧辩弗受。
上乃以僧辩、循为东、西都督。
夏,四月,丙申,僧辩军于车轮。
陆纳派他的部将关藏、潘乌黑、李贤明等人占据了车轮。
王僧辩到了巴陵,宜丰侯萧循把都督让给王僧辩,王僧辩不接受。
元帝就任命王僧辩、萧循为东西都督。
夏季,四月,丙申(初四),王僧辩把军队驻扎在车轮。
吐谷浑可汗夸吕,虽通使于魏而寇抄不息,宇文泰将骑三万逾陇,至姑臧,讨之。
夸吕惧,请服;既而复通使于齐。
凉州刺史史宁觇知其还,袭之于赤泉,获其仆射乞伏触状。
吐谷浑可汗夸吕,虽然和西魏互派使者修好,但仍然在西魏边境抢劫进犯不止,宇文泰带骑兵三万人越过陇地,抵达姑臧去讨伐夸吕。
夸吕害怕了,请求降服,但不久又派使者去联通北齐。
凉州刺史史宁侦察到夸吕回来了,就在赤泉设伏兵袭击了他,抓获了他的仆射乞伏触壮。
陆纳夹岸为城,以拒王僧辩。
纳士卒皆百战之余,僧辩惮之,不敢轻进,稍作连城以逼之。
纳以僧辩为怯,不设备;五月,甲子,僧辩命诸军水陆齐进,急攻之,僧辩亲执旗鼓,宜丰侯循亲受矢石,拔其二城;纳众大败,步走,保长沙。
乙丑,僧辩进围之。
僧辩坐垄上视筑围垒,吴藏、李贤明帅锐卒千人天门突出,蒙直进,趋僧辩。
时杜、杜龛并侍左右,甲士卫者止百余人,力战拒之。
僧辩据胡床不动,裴之横从旁击藏等,藏等败退,贤明死,藏脱走入城。
陆纳夹江岸修筑城垒,以抵抗王僧辩。
陆纳的士兵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王僧辩有点害怕,因此不敢大意轻进,慢慢修筑相连的城垒来逼近陆纳的部队。
陆纳以为王僧辩胆怯,所以一点也不防备。
五月,甲子(初三),王僧辩命令水陆各路兵马齐头并进,猛烈发动进攻。
王僧辩亲自举旗擂鼓,宜丰侯萧循亲自迎着飞箭乱石,从而攻下了陆纳的两座城垒。
陆纳的队伍大败,步行逃跑退保长沙。
乙丑(初四),王僧辩挥师进逼并把陆纳包围起来。
王僧辩坐在土岸上督察兵士修筑围垒,吴藏、李贤明突然率领精锐将士一千人开门冲出来,拿着盾牌挥矛直进,朝王僧辩冲去。
这时杜、杜龛两人都侍立在王僧辩身边,甲士、警卫人员只有一百多人,拼死抵抗。
战斗异常激烈,但王僧辩坐在胡床上不动。
裴之横从旁边率军袭击吴藏等人,吴藏才败退下去。
李贤明战死,吴藏逃脱跑入城里。
武陵王纪至巴郡,闻有魏兵,遣前梁州刺史巴西谯淹还军救蜀。
初,杨乾运求为梁州刺史,纪以为潼州刺史;杨法琛求为黎州刺史,以为沙州:二人皆不悦。
乾运兄子略说乾运曰:“今侯景初平,宜同心戮力,保国宁民,而兄弟寻戈,此自亡之道也。
夫木朽不雕,世衰难佐,不如 送款关中,可以功 名两全。”乾运然之,令略将二千人镇剑阁,又遣其婿乐广镇安州,与法琛皆潜通于魏。
魏太师泰密赐乾运铁券,授骠骑大将军、开府仪三司、梁州刺史。
尉迟迥以开府仪同三司侯吕陵始为前军,至剑阁,略退就乐广,翻城应始,始入据安州。
甲戌,迥至涪水,乾运以州降。
迥分军守之,进袭成都。
时成都见兵不满万人,仓库空竭,永丰侯婴城自守,迥围之。
谯淹遣江州刺史景欣、幽州刺史赵拔扈援成都,迥使原珍等击走之。
武陵王萧纪的军队抵达巴郡,听说有西魏的士兵出现,就派前梁州刺史巴西人谯淹掉头回师救蜀。
当初,杨乾运要求当梁州刺史,萧纪任命他为潼州刺史;杨法琛要求当黎州刺史,萧纪任命他为沙州刺史,两人都不高兴。
杨崐乾运的侄子杨略向杨乾运进言说:“现在侯景之乱刚刚平定,应该同心协力,保卫国家,安抚黎民,而萧纪却起兵与萧绎争帝,兄弟打仗,争斗不已,这是自我灭亡的行为。
人们说木头朽烂了就不能雕刻,世道衰颓了就难以扶救。
我看不如和西魏联络一下,派人到关中去表示归附的心迹,这样可以功名两全。”杨乾运深以为然,命令杨略带兵二千去镇守剑阁,又派他女婿乐广去镇守安州,连同杨法琛一起,暗暗和西魏打通了关系。
西魏太师宇文泰秘密地把铁券踢给杨乾运,并授予他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梁州刺史的职位。
西魏尉迟迥以开府仪同三司侯吕陵始为前军,抵达剑阁,杨略有意弃城退却,去投靠乐广,他从城墙翻出来接应侯吕陵始,这样, 侯吕陵始就轻而易举地占据了安州。
甲戌(十三日),尉迟迥进军到涪水,杨乾运献出潼州投降。
尉迟迥分出一部分军队守潼州,大军继续挺进,袭击成都。
这时成都的守军剩下不满一万人,仓库空虚,粮草兵器都用完了,永丰侯萧环城防守,尉迟迥把成都包围起来。
谯淹派江州刺史景欣、幽州刺史赵拔扈带兵去救援成都。
尉迟迥派原珍等人击跑了他们。
武陵王纪至巴东,闻侯景已平,乃自悔,召太子圆照责之,对曰:“侯景虽平,江陵未服。”纪亦以既称尊号,不可复为人下,欲遂东进。
将卒日夜思归,其江州刺史王开业以为宜还救根本,更思后图;诸将皆以为然。
圆照及刘孝胜固言不可,纪从之,宣言于众曰:“敢谏者死!”己丑,纪至西陵,军势甚盛,舳舻翳川。
护军陆法和筑二城于峡口两岸,运石填江,铁锁断之。
武陵王萧纪进军到巴东时,才听说侯景之乱已经平定,于是感到后悔,就把太子萧元照找来,责备他。
但萧元照回答说:“侯景之乱虽平,但江陵方面湘东王并没有臣服呀!”萧纪也认为自己既然已经称帝,就不能再臣服别人,于是就想继续东进。
但是,他军中的将士们日夜思念故土,想回老家,他手 下的江州刺史王开业认为应该回去,救援成都,巩固根本,慢慢再考虑今后的发展。
将领们也都觉得这 种想法是对的。
只有萧元照和刘孝胜固执地说不行,必须继续东进。
萧纪听从了这两人的意见,当众宣布说:“敢再多 说的就处死!”乙丑(疑误),萧纪的军队到达西陵,军势看起来很强盛,战船把江面都遮蔽了。
江陵方面派护军陆法和在峡口修筑了两座城堡,运来很多大石头填江,同时拉上铁索把江面航道切断。
帝拔任约于狱,以为晋安王司马,使助法和拒纪,谓之曰:“汝罪不容诛,我不杀,本为今日!”因撤禁兵以配之,仍许妻以庐陵王续之女,使宣猛将军刘与之俱。
元帝把任约从监狱里放出来,任命地为晋安王司马,让他协助陆法和抵抗萧纪,并对他说:“你本来是该得死罪的,我不杀你,就是为了今天让你戴罪立功。”于是,把宫庭警卫部队也撤销了,把他们发配给任约指挥。
元帝仍然答应任约把庐陵王萧续的女儿嫁给他,还派宣猛将军刘和他一块儿出发。
庚辰,巴州刺史余孝顷将兵万人会王僧辩于长沙。
庚辰(十九日),巴州刺史余孝顷带兵一万去长沙和王僧辩会合。
豫章太守观宁侯永,昏而少断,左右武蛮奴用事,军主文重疾之。
永将兵讨陆纳,至宫亭湖,重杀蛮奴,永军溃,奔江陵。
重将其众奔开建侯蕃,蕃杀之而有其众。
豫章太守观宁侯萧永,糊涂而缺少决断事情的魄力,把事情一概托给身边的亲信武蛮奴来掌管,军主文重对此很痛恨。
萧永带兵去讨伐陆纳,抵达宫亭湖时,文重杀了武蛮奴,萧永的军队溃败下来,逃跑回江陵。
文重带着他的部众投奔开建侯萧蕃,萧蕃杀了文重,而吞并了他的军队。
六月,壬辰,武陵王纪筑连城,攻绝铁锁,陆法和告急相继。
上复拔谢答仁于狱,以为步兵校尉,配兵使助法和;又遣使送王琳,令说谕陆纳。
乙未,琳至长沙,僧辩使送示之,纳众悉拜且泣,使谓僧辩曰:“朝廷若赦王郎,乞听入城。”僧辩不许,复送江陵。
陆法和求救不已,上欲召长沙兵,恐失陆纳,乃复遣琳许其入城。
琳既入,纳遂降,湘州平。
上复琳官爵,使将兵西援峡口。
六月,壬辰(初一),武陵王萧纪修筑互相连接的城垒,攻断了拦江的铁锁,陆法和连连向江陵告急。
元帝又把 谢答仁从监狱里放出来,任命他为步兵校尉,配以士兵,让他去协助陆法和。
又派使者送王琳去陆纳那里,让他去劝说陆纳归顺。
乙未(初四),王琳到了长沙,王僧辩派人送他去前线,崐把他指给陆纳看,陆纳等部众都拜倒在地哭泣 不止。
陆纳派人对王僧辩说:“朝廷如果赦免了王琳,请你放他到城里来。”王僧辩不允许,又把王琳送回江陵。
陆法和不断求救,元帝想把在长沙的王僧辩的军队调动来使用,又怕失去陆纳,于是又派王琳去,允许他到陆纳占据的城里去劝降。
王琳进了城,陆纳就投降了,湘州从此被平定了。
元帝恢复了王琳的官职爵位,让他带兵向西去支援峡口。
甲辰,齐章武景王库狄干卒。
甲辰(十三日),北齐章武景王库狄干去世。
武陵王纪遣将军侯睿将众七千筑垒与陆法和相拒。
上遣使与纪书,许其还蜀,专制一方;纪不从,报书如家人礼。
陆纳既平,湘州诸军相继西上,上复与纪书曰:“吾年为一日之长,属有平乱之功,膺此乐推,事归当璧。
傥遣使乎,良所迟也。
如曰不然,于此投笔。
友于兄弟,分形共气,兄肥弟瘦,无复相见之期,让枣推梨,永罢欢愉之日。
心乎爱矣,书不尽言。”纪顿兵日久,频战不利,又闻魏寇深入,成都孤危,忧懑不知所为。
乃遣其度支尚书乐奉业诣江陵求和,请依前旨还蜀。
奉业知纪必败,启上曰:“蜀军乏粮,士卒多死,危亡可待。”上遂不许其和。
武陵王萧纪派将军侯睿带领七千人修筑城堡和陆法和对抗。
元帝派使者送信给萧纪,准许他带头回蜀,可以专制一方。
萧纪不听从,回信用兄弟之礼相称,不用君臣之礼。
陆纳被平定后,湘州各路人马相继向西开来,元帝再次写信给萧纪,说:“我年纪比你大,又有平定侯景的功劳,荣幸被众人心悦诚服地推举,登基称帝的事实乃天意。
倘若你这时看清形势,派使者来朝见称臣,这正是我等待的。
如果不这样做,那么就此扔下笔动刀兵吧!兄弟之间,本该友好,因为大家形体虽分,血脉气质却是相通的。
汉代赵孝自愿代替瘦弱的弟弟去死,情深谊厚,但我们之间却不再有相见的时候,孔融对兄长让枣推梨,欢乐愉悦,已经一去不返。
兄弟之爱存于我心,文字是 不能完全表达的。”萧纪看到军队屯驻日久,频繁地打仗,都不顺利,又听说西魏的军队深入后方,成都处于孤立而危险的态势之中,于是忧愁愤懑,不知该怎么办好。
于是,他派手下的度支尚书乐奉业去江陵向萧绎求和,请求按照以前萧绎信中说的回师蜀地。
乐奉业看到萧纪必败无疑,就报告元帝说:“蜀军缺乏粮食,士兵死亡很多,全军灭亡,指日可待。”元帝听到这个情况,就不允许萧纪求和了。
纪以黄金一斤为饼,饼百为箧,至有百箧,银五倍于金,锦、缯彩称是,每战,悬示将士,不以为赏。
宁州刺史陈智祖请散之以募勇士,弗听,智祖哭而死。
有请事者,纪称疾不见,由是将卒解体。
萧纪用一斤黄金做成一个饼,一百个黄金饼装为一箱,积下的黄金共有一百箱,银子五百箱,其他锦缎、缯一类的东西也很多。
每次作战,他都把这些东西挂起来让将士们看,但不用它作奖赏之物。
宁州刺史陈智祖要求把这些财物分发给军队,以招募勇士,但萧纪不听,陈智祖情知这样下去,必败无疑,终于痛哭而死。
有事情要求见的,萧纪推说自己病了,不予接见,因此军队将士离心离德,逐渐解体。
秋,七月,辛未,巴东民苻升等斩峡口城主公孙晃,降于王琳。
谢答仁、任约 进攻侯睿,破之,拔其三垒。
于是两岸十四城俱降。
纪不获退,顺流东下,游击将军樊猛追击之,纪众大溃,赴水死者八千余人。
猛围而守之。
上密敕猛曰:“生还,不成功也。”猛引兵至纪所,纪在舟中绕床而走,以金囊掷猛曰:“以此雇卿,送我一见七宫。”猛曰:“天子何由可见!杀足下,金将安之!”遂斩纪及其幼子圆满。
陆法和收太子圆照兄弟三人送江陵。
上绝纪属籍,赐姓饕餮氏。
下刘孝胜狱,已而释之。
上使谓江安侯圆正曰:“西军已败,汝父不知存亡。”意欲使其自裁。
圆正闻之号哭,称世子不绝声。
上频使觇之,知不能死,移送廷尉狱,见圆照,曰:“兄何乃乱人骨肉,使痛酷如此!”圆照唯云“计误”。
上并命绝食于狱,至臂啖之,十三日而死,远近闻而悲之。
秋季,七月,辛未(十一日),巴东平民符升等人杀了峡口城守将公孙晃,投降了王琳。
谢答仁、任约进攻侯睿,大获全胜,攻下了他的三座堡垒,于是长江两岸十四座城市全部投降了。
萧纪后路被切断,没有退路了,只好顺流东下。
游击将军南阳人樊猛派兵去追击,萧纪的部众分崩离析,四处溃逃,跳崐到水里淹死的有八千多人。
樊猛把萧纪密密包围起来,严守着不让他逃脱。
元帝秘密地派人送旨令给樊猛,说:“如果让萧纪生还,那就是不成功。”樊猛带兵到达了萧纪的住处,萧纪在船上绕床而跑,用装金子的口袋扔向樊猛,说:“我用这袋金子雇你,送我去和七官(萧绎)见一面。”樊猛拒绝说:“天子怎么能随便见面,杀了你,金子能跑到哪儿去呢?”于是就杀了萧纪和他的小儿子萧圆满。
陆法和押送太子萧圆照兄弟三人去江陵。
元帝取消了萧纪的族籍,另赐他姓饕餮氏。
元帝把刘孝胜投入监狱,后来又释放了他。
元帝派人对江安侯萧圆正说:“西边的军队已经失败,你父亲不知死活。”意思是想让他自杀。
圆正听了后大声号哭,口里连连抱怨太子萧圆照,说他误了萧纪,替萧纪引错了路。
元帝不断派人去观察他,知道他没有自杀的意思,就把他移送到廷尉管的大狱里。
在监狱,萧圆正见了萧圆照,说:“哥哥何必鼓动父亲,使他们兄弟骨肉相残,弄出这样痛苦残酷的结局呢?”萧圆照只是说:“计策有误。”元帝断绝了他们在监狱里的食物,让他们饿得咬自己的臂膀,过了十三天终于死了。
远近听到消息,都为他们感到悲伤。
乙未,王僧辩还江陵。
诏诸军各还所镇。
乙未(疑误),王僧辩回到江陵。
元帝下诏让各路兵马都回到各自的镇所去。
魏尉迟迥围成都五旬,永丰侯屡出战,皆败,乃请降。
诸将欲不许,迥曰:“降之则将士全,远人悦;攻之则将士伤,远人惧。”遂受之。
八月,戊戌,与宜都王圆肃帅文武诣 军门降,迥以礼接之,与盟于益州城北。
吏民皆复其业,唯收婢及储积以赏将士,军无私焉。
魏以及圆肃并为开府仪同三司,以迥为大都督益·潼等十二州诸军事、益州刺史。
西魏尉迟迥把成都包围了五十天,永丰侯萧多次出城迎战,都失败了,于是请求投降。
但是尉迟迥手下的将领们不允许,尉迟迥说:“接受他投降,则我军将士完好无死伤,远方百姓也高兴。
继续进攻则将士必有伤亡,远方百姓会害怕。”于是就接受了萧的投降。
八月,戊戌(初八),萧和宜都王萧圆肃带着文武官员到尉迟迥军营前投降,尉迟迥按礼仪迎接了他,和他在益州城北订立了受降盟约。
凡官吏百姓都各安其业,只没收奴婢和仓库积粮赏赐给将士们,军队中没有人敢私下抢掠的。
西魏任命萧和萧圆肃一并为开府仪同三司,任命尉迟迥为大都督益、潼等十二诸州军事,益州刺史。
庚子,下诏将还建康,领军将军胡僧、太府卿黄罗汉、吏部尚书宗懔、御史中丞刘谏曰:“建业王气已尽,与虏正隔一江,若有不虞,悔无及也!且古老相承云:‘荆州洲数百,当出天子。
’今枝江生洲,百数已满,陛下龙飞,是其应也。”上令朝臣议之。
黄门侍郎周弘正、尚书右仆射王褒曰:“今百姓未见舆驾入建康,谓是列国诸王;愿陛下从四海之望。”时群臣多荆州人,皆曰:“弘正等东人也,志愿东下,恐非良计。”弘正面折之曰:“东人劝东,谓非良计;西人欲西,岂成长策?”上笑。
又议于后堂,会者五百人,上问之曰:“吾欲还建康,诸卿以为如何?”众莫敢先对。
上曰:“劝吾去者左袒。”左袒者过半。
武昌太守朱买臣言于上曰:“建康旧都,山陵所在;荆镇边疆,非王者之宅。
愿陛下勿疑,以致后悔。
臣家在荆州,岂不愿陛下居此,但恐是臣富贵,非陛下富贵耳!”上使术士杜景豪卜之,不吉,对上曰:“未去。”退而言曰:“此兆为鬼贼所留也。”上以建康凋残,江陵全盛,意亦安之,卒从僧等议。
庚子(初十),元帝下诏令,准备回建康。
领军将军胡僧、太府卿黄罗汉、吏部尚书宗懔、御史中丞刘等人进谏劝止,说:“建康那地方王气已尽,而且和敌虏只隔一条长江,如果有什么不测之灾,后悔就来不及了!况且从古至今,就相传说:‘荆州的沙洲满一百时,定会出天子’。
现在枝江生出了一个新的沙洲,荆洲的沙洲已经满一百了,所以陛下云腾龙飞,乘势而起,正是其应验呀。”元帝让朝廷大臣讨论这件事。
黄门侍郎周弘正、尚书右仆射王褒说:“现在老百姓还没看见皇上车辆仪仗进入建康,因此以为皇上还是列国诸王之一。
希望陛下依从四海黎民的瞩望,回建康定都。”当时群臣大多是荆州人,都说:“周弘正等是东边的人,当然一心要回东边去,他们的主张恐怕不是什么好主意。”周弘正当面争辩说:“东边的人劝皇上去东边,就说不是好主意;西边的人想去西边,难道倒成了妙策?”元帝听着他们争论,不禁笑了。
定都建康的问题又在后堂进行讨论,与会者共五百人。
元帝问大家:崐“我想回建康定都,各位大臣,你们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众人谁也不敢先回答。
元帝看大家都不吱声,就说:“劝我去建康的把左肩膀袒露出来。”结果袒露左肩的人过了一半。
武昌太守朱买臣向元帝进言,说:“建康是我们梁朝的旧都,是帝室祖宗陵墓的所在地。
而荆州是边疆军事重镇,不是帝王居住的地方。
希望陛下下决心回建康,不要怀疑犹豫,以至将来后悔。
我家就住在荆州,难道不愿陛下住在这儿?但这样做恐怕是臣下富贵之计,不是陛下 富贵之计了!”元帝又让术士杜景豪占卜吉凶,结果不吉利,因此杜景豪对元帝说:“别去建康。”退朝后他又说:“这个征兆是鬼贼所留下的。”元帝认为建康凋蔽残破,而江陵正处于全盛之时,心里的意思也是安于此地,于是听从了胡僧等人的意见,留在江陵。
以湘州刺史王琳为衡州刺史。
元帝任命湘州刺史王琳为衡州刺史。
九月,庚午,诏王僧辩还镇建康,陈霸先复还京口。
丙子,以护军将军陆法和为郢州刺史。
法和为政,不用刑狱,专以沙门法及西域幻术教化,部曲数千人,通谓之弟子。
九月,庚午(十一日),元帝下诏命令王僧辩回建康镇守,陈霸先再回京口。
丙子(十七日)任命护军将军陆法和为郢州刺史。
陆法和处理政事,不用刑法,不用断狱,专门用佛法和西域传来的幻术搞教化,他的部曲几千人,都称为弟子。
契丹寇齐边。
壬午,齐主北巡冀、定、幽、安,遂伐契丹。
契丹族在北齐边境虏掠。
壬午(二十三日),北齐国主高洋到北方巡视冀州、定州、幽州、安州,于是决定讨伐契丹。
齐主使郭元建治水军二万余人于合肥,将袭建康,纳湘潭侯退,又遣将军邢景远、步大汗萨帅众继之。
陈霸先在建康闻之,白上;上诏王僧辩镇姑孰以御之。
北齐国主派郭元建在合肥训练水军二万余人,准备袭击建康。
北齐接受了湘潭侯萧退的投降,又派将军邢景远、步大汗萨率领部众跟进。
陈霸先在建康听到消息,就向元帝报告。
元帝下诏调王僧辩镇守姑孰进行抵抗。
冬,十月,丁酉,齐主至平州,从西道趣长堑,使司徒潘相乐帅精骑五千自东道趣青山。
辛丑,至白狼城;壬寅,至昌黎城,使安德王韩轨帅精骑四千东断契丹走路;癸卯,至阳师水,倍道兼行,掩袭契丹。
齐主露髻肉袒,昼夜不息,行千余里,逾越山岭,为士卒先,唯食肉饮水,壮气弥厉。
甲辰,与契丹遇,奋击,大破之,虏获十余万口,杂畜数百万头。
潘相乐又于青山破契丹别部。
丁未,齐主还至营州。
冬季,十月,丁酉(初八),北齐国主高洋抵达平州,又从西边的道路去到长堑,派司徒潘相乐率领精锐骑兵五千人从东边的道路逼近青山。
辛丑(十二日),北齐军队抵达白狼城;壬寅(十三日),抵达昌黎城,并派安德王韩轨率领精锐骑兵四千人切断了契丹东边的逃跑道路。
癸卯(十四日),抵达阳师水,一路上以加倍的速度前进,昼夜兼行,奔袭契丹。
北齐国主高洋露着发髻,光着膀子,昼夜不息,一气行军一千多里,爬山越岭,走在前面给士卒作榜样,一路上只是大块吃肉,痛饮泉水,因此军中杀敌定边的壮志越来越高昂。
甲辰(十五日),北齐军队与契丹相遇,契丹人大败,俘虏十余万人,缴获各种牧畜几百万头。
潘相乐又在青山打败另一支契丹军队。
丁未(十八日),北齐国主高洋回到营州。
己酉,王僧辩至姑孰,遣婺州刺史侯、吴郡太守张彪、吴兴太守裴之横筑垒东关,以待齐师。
己酉(二十日)王僧辩到姑孰,派遣婺州刺史侯、吴郡太守张彪、吴兴太守裴之横在东关筑营垒,以等待北齐的军队。
丁巳,齐主登碣石山,临沧海,遂如晋阳。
以肆州刺史斛律金为太师,乃还晋阳,拜其子丰乐为武卫大将军,命其孙武都尚义宁公主,宠待之厚,群臣莫及。
丁巳(二十八日),北齐国主高洋登上碣石山,东望沧海,然后就返回晋阳去。
高洋任命肆州刺史斛律金为太师,回到晋阳后,又任命斛律金的儿子斛律丰乐为武卫大将军。
他还让斛律金的孙子斛律武都娶了义宁公主,对他的宠爱优待之厚,其他群臣均无法相比。
闰月,丁丑,南豫州刺史侯与郭元建战于东关,齐师大败,溺死者万计。
湘潭侯退复归于邺,王僧辩还建康。
闰月,丁丑(疑误),南豫州刺史侯与郭元建交战于东关,北齐军队大败,淹死的士兵数以万计。
湘潭侯萧退又退回到邺城,王僧辩回建康。
吴州刺史开建侯蕃,恃其兵强,贡献不入,上密令其将徐佛受图之。
佛受使其徒诈为讼者,诣蕃,遂执之。
上以佛受为建安太守,以侍中王质为吴州刺史。
质至鄱阳,佛受置之金城,自据罗城,掌门管,缮治舟舰甲兵,质不敢与争。
故开建侯部曲数千人攻佛受,佛受奔南豫州,侯杀之,质始得行州事。
吴州刺史开建侯萧蕃,仗恃自己兵力强大,不向朝廷进贡。
元帝秘密命令他的将领徐佛受算计他。
徐佛受派他的党徒假装成打官司的人,去求见萧蕃,趁机把萧蕃抓起来。
元帝任命徐佛受为建安太守,任命侍中王质为吴州刺史。
王质到了鄱阳,徐佛受把他安置在金城,自己占据罗城,掌握城门钥匙,致力于修缮船只,训练士兵。
王质不敢和他争权。
原来属于开建侯萧蕃的部曲几千人哗变,进攻徐佛受,徐佛受逃往南豫州,侯把他杀了,这样,王质才开始得以行使州政大权。
十一月,戊戌,以尚书右仆射王褒为左仆射,湘东太守张绾为右仆射。
十一月,戊戌(疑误),元帝任命尚书右仆射王褒为左仆射,湘东太守张绾为右仆射。
己未,突厥复攻柔然,柔然举国奔齐。
己未(初一)突厥人又进攻柔然,柔然全国都投奔了北齐。
癸亥,齐主自晋阳北击突厥,迎纳柔然,废其可汗库提,立阿那子庵罗辰为可汗,置之马邑川,给其廪饩缯帛;亲追突厥于朔州,突厥请降,许之而还。
自是贡献相继。
癸亥(初五),北齐国主高洋从晋阳向北进攻突厥人,迎接并接受柔然的投靠。
他把柔然可汗库提废了,另立阿那的儿子庵罗辰为可汗,把他们安置在马邑川,供给他们俸禄、粮食、缯帛。
北齐国主高洋亲自在朔州追击突厥人,突厥人请求投降,高洋答应了,于是回师。
从此之后,突厥人就年年进贡了。
魏尚书元烈谋杀宇文泰,事泄,泰杀之。
西魏尚书元烈阴谋杀害宇文泰,事情泄漏,宇文泰杀了他。
丙寅,上使侍中王琛使于魏。
太师泰阴有图江陵之志,梁王闻之,益重其贡献。
丙寅(初八),元帝派侍中王琛出使西魏。
太师宇文泰暗地里有夺取江陵的野心,梁王萧听到这消息,给西魏的贡品越发多了。
十二月,齐宿预民东方白额以城降,江西州郡皆起兵应之。
十二月,北齐宿预的平民东方白额献出宿预城投降梁朝,江西各州郡都起兵响应东方白额。
三年(甲戌、554)
三年(甲戌,公元554年)
春,正月,癸巳,齐主自离石道讨山胡,遣斛律金从显州道,常山王演从晋州道夹攻,大破之,男子十三以上皆斩,女子及幼弱以赏军,遂平石楼。
石楼绝险,自魏世所不能至,于是远近山胡莫不慑服。
有都督战伤,其什长路晖礼不能救,帝命刳其五藏,令九人食之,肉及秽恶皆尽。
自是始为威虐。
春季,正月,癸巳(初六),北齐国主高洋从离石道出发讨伐山胡,派斛律金从显州道,常山王高演从晋州道夹攻,把山胡打得大败,男子十三岁以上的都被杀头,女子和孩子赏给士兵,于是平定了石楼。
石楼这地方极其险要,自从北魏开国以来就没有被征服过。
于是远近山胡各部落没有不慑于北齐国声威而臣服的。
有一位都督在战斗中受伤,他手下的什长路晖礼没有救他,文宣帝高洋便令人把这个什长的五脏六肺全掏出来,命令队中的其他九个人都来吃,结果把肉和内脏等腥秽的东西全吃了。
从这以后高洋就开始酷虐逞威。
陈霸先自丹徒济江,围齐广陵,泰州刺史严超达自秦郡进围泾州,南豫州刺史侯、吴郡太守张彪皆出石梁,为之声援。
辛丑,使晋陵太守杜僧明帅三千人助东方白额。
陈霸先从丹徒渡江,包围了北齐的广陵,秦州刺史严超达从秦郡出发崐去包围泾州,南豫州刺史侯、吴郡太守张彪都从石梁出发,援助陈霸先。
辛丑(十四日),梁朝派晋陵太守杜僧明率领三千人去帮助东方白额。
魏太师泰始作九命之典,以叙内外官爵,改流外品为九秩。
西魏太师宇文泰开始让人效法周朝官制,制定九品典章,用来区分朝廷内外不同的官爵,改订朝廷外的命官为九级。
魏主自元烈之死,有怨言,密谋诛太师泰;临淮王育、广平王赞垂涕切谏,不听。
泰诸子皆幼,兄子章武公导、中山公护皆出镇,唯以诸婿为心膂,大都督清河公李基、义城公李晖、常山公于翼俱为武卫将军,分掌禁兵。
基,远之子;晖,弼之子;翼,谨之子也。
由是魏主谋泄,泰废魏主,置之雍州,立其弟齐王廓,去年号,称元年,复姓拓跋氏,九十九姓改为单者,皆复其旧。
魏初统国三十六,大姓九十九,后多灭绝。
泰乃以诸将功高者为三十六姓,次者为九十九姓,所将士卒亦改从其姓。
西魏国主元钦自从元烈被宇文泰杀死之后,颇有怨言,就密谋要处死太师宇文泰,临淮王元育、广平王元赞哭着再三劝止,但元钦不听。
宇文泰的儿子们都年幼,侄子章武公宇文导,中山公宇文护都出任外镇将领,都城中只有他的几个女婿充当得力心腹,大都督清河公李基、义城公李晖、常山公于翼都被任命为武卫将军,分头掌管宫廷宿卫部队。
李基是李远的儿子。
李晖是李弼的儿子。
李翼是李谨的儿子。
因此,西魏国主元钦的密谋很快就被宇文泰诸婿察觉了。
宇文泰废了西魏国主元钦,把他发落到雍州去,另立他的弟弟齐王元廓为帝,取消了原来的年号,另立年号,称元年,帝室重新恢复姓拓跋,原先改为单姓的九十九种姓氏,现在也都恢复了他们原来的旧姓。
北魏当初建国时,统一了三十六个小国,共有九十九个大姓,后来大多灭绝了。
宇文泰就把他手下各位将领中功劳大的人封为三十六姓,功劳低一点的封为九十九姓,他们部下的兵卒也改姓了主将的姓。
三月,丁亥,长沙王韶取巴郡。
三月丁亥(初一),长沙王萧韶攻取了巴郡。
甲辰,以王僧辩为太尉、车骑大将军。
甲辰(十八日),元帝任命王僧辩为太尉、车骑大将军。
丁未,齐将王球攻宿预,杜僧明出击,大破之,球归彭城。
丁未(二十一日),北齐将领王球攻打宿预城,杜僧明带兵出击,大获全胜,王球只好退回彭城。
郢州刺史陆法和上启自称司徒,上怪之。
王褒曰:“法和既有道术,容或先知。”戊申,上就拜法和为司徒。
郢州刺史陆法和上书时自称司徒,元帝觉得奇怪。
王褒替他解释说:“陆法和既然有道术,也许这是他预先知道自己会当司徒吧。”戊申(二十二日),元帝就此封陆法和为司徒。
己酉,魏侍中宇文仁恕来聘。
会齐使者亦至江陵,帝接仁恕不及齐使,仁恕归,以靠太师泰。
帝又请据旧图定疆境,辞颇不逊,泰曰:“古人有言,‘天之所弃,谁能兴之,’其萧绎之谓乎!”荆州刺史长孙俭屡陈攻取之策,泰征俭入朝,问以经略,复命还镇,密为之备。
马伯符密使告帝,帝弗之信。
己酉(二十三日),西魏派侍中宇文仁恕出使梁朝。
刚好北齐的使者也到了江陵,元帝对宇文仁恕的接待不如对北齐使者那样隆重,宇文仁恕回国后,把这事告诉了太师宇文泰。
元帝又要求按过去的版图来划定边境 线,使用的言辞颇为傲慢,宇文泰说:“古人说得好:‘天意要是想抛弃他,谁能使他兴起呢!’这话说的就是萧绎吧!”荆州刺史长孙俭过去曾多次陈述进攻梁朝的方略,宇文泰就把长孙俭征召入朝,向他询问向南进攻的计策,然后又命令他回到所镇守的地方,秘密地进行南下攻梁的准备。
降魏的梁朝旧臣马伯符秘密派使者把这危险情况报告给元帝,但元帝不相信。
柔然可汗庵罗辰叛齐,齐主自将出击,大破之,庵罗辰父子北走。
太保安定王贺拔仁献马不甚骏,齐主拔其发,免为庶人,输晋阳负炭。
柔然可汗庵罗辰起兵反叛北齐,北齐文宣帝亲自带兵出击,把他打得大败,庵罗辰父子向北逃跑。
太保安定王贺拔仁贡献的马匹不太强壮,北齐国主就把他的头发拔掉,免去官职,废为平民,发配到晋阳去背炭。
齐中书令魏收撰《魏书》,颇用爱憎为褒贬,每谓人曰:“何物小子,敢与魏收作色!举之则使升天,按之则使入地!”既成,中书舍人卢潜奏“崐收诬罔一代,罪当诛。”尚书左丞卢斐、顿丘李庶皆言《魏史》不直。
收启齐主云:“臣既结怨强宗,将为刺客所杀。”帝怒,于是斐、庶及尚书郎 中王松年皆坐谤史,鞭二百,配甲坊。
斐、庶死于狱中,潜亦坐系狱。
然时人终不服,谓之“秽史”。
潜,度世之曾孙;斐,同之子;松年,遵业之子也。
北齐中书令魏收修撰《魏书》,很爱以自己的爱憎任意褒贬人物,常常对人说:“你是什么东西,敢和我魏收搭架子,摆脸色!我在写史,抬举你能让你升天,贬低你能叫你入地。”《魏书》写成以后,中书舍人卢潜启奏高洋,说:“魏收的史书诬蔑了一代人,他的罪应该处死。”尚书左丞卢斐、顿丘人李庶都说《魏史》写得不公正。
魏收启奏文宣帝高洋,说:“我既然因修史和强大的宗族结下仇怨,那么将会被刺客杀死。”文宣帝听了勃然大怒,于是卢斐、李庶和尚书郎中王松年都因诽谤史书而获罪,每人被鞭打二百下,被发配在甲坊里制造兵甲。
结果卢斐、李庶死在监狱中,卢潜也犯罪关入监狱。
但当时人终究不服气,把《魏书》说成“秽史”。
卢潜是卢度世的曾孙。
卢斐是卢同的儿子。
王松年是王遵业的儿子。
夏,四月,柔然寇齐肆州,齐主自晋阳讨之,至恒州,柔然散走。
帝以二千余骑为殿,宿黄瓜堆。
柔然别部数万骑奄至,帝安卧,平明乃起,神色自若,指画形势,纵兵奋击;柔然披靡,因溃围而出。
柔然走,追击之,伏尸二十余里,获庵罗辰妻子,虏三万余口,令都督善无高阿那肱帅骑数千塞其走路。
时柔然军犹盛,阿那肱以兵少,请益,帝更减其半。
阿那肱奋击,大破之。
庵罗辰超越岩谷,仅以身免。
夏季,四月,柔然人进犯北齐的肆州,北齐国主高洋从晋阳出发去讨伐。
进军到恒州时,柔然人四散而逃。
高洋派二千余名骑兵殿后,宿营在黄瓜堆。
柔然的另一支部队几万骑兵突然到来,文宣帝安然高卧,到天亮才起床,神色自若,指划山川地形,然后指挥战士奋勇猛击敌阵,柔然人溃散,北齐 军突围而出。
柔然人逃跑了,北齐 军队追击,尸体扔满二十余里的道路,捉获了庵罗辰的妻子儿女,俘虏了三万多人。
文宣帝命令都督善无人高阿那肱率领几千骑兵去挡住柔然人逃跑的道路。
当时柔然军势还很盛大,阿那肱因为兵力太少,要求多派一些人马,但是高洋不但不给,反而减少了一半。
阿那肱奋勇进攻,大破敌军。
庵罗辰越过了岩谷,幸免于一死。
丙寅,上使散骑常侍庚信等聘于魏。
丙寅(十一日),元帝派散骑常侍庚信等到西魏聘问。
癸酉,以陈霸先为司空。
癸酉(十八日),梁朝任命陈霸先为司空。
丁未,齐主复自击柔然,大破之。
丁未(疑误),北齐国主高洋又一次亲自进攻柔然,大获全胜。
庚戌,魏太师泰鸩杀废帝。
庚戌(疑误),西魏太师宇文泰用毒药毒死了废帝元钦。
五月,魏直州人乐炽、洋州人黄国等作乱,开府仪同三司高平田弘、河南贺若敦讨之,不克。
太师泰命车骑大将军李迁哲与敦共讨炽等,平之。
仍与敦南出,徇地至巴州,巴州刺史牟安民降之,巴、濮之民皆附于魏。
蛮酋向五子王陷白帝,迁哲击之,五子王遁去,迁哲追击,破之。
泰以迁哲为信州刺史,镇白帝。
信州先无储蓄,迁哲与军士共采葛根为粮,时有异味,辄分尝之,军士感悦。
屡击叛蛮,破之,群蛮慑服,皆送粮饩,遣子弟入质。
由是州境安息,军储亦赡。
西魏直州人乐炽、洋州人黄国等叛乱,开府仪同三司高平人田弘、河南人贺若敦去讨伐,不能破敌。
太师宇文泰命令车骑大将军李迁哲与贺若敦一起讨伐乐炽等人,平定了这次叛乱。
平乱之后,李迁哲仍然与贺若敦一起向南方进发,一路攻城掠地,直达巴州。
巴州刺史牟安民投降了他们,巴州、濮州的民众都依附了西魏。
蛮族酋长向五子王攻陷了白帝城,李迁哲发兵攻打他,向五子王逃跑了,李迁哲追击,打败了他。
宇文泰任命李迁哲为信州刺史,镇守白帝城。
信州这个地方早先没有粮草储备,李迁哲和士兵一起采葛根之类的野菜野果作粮食,不时能采得到新奇味道的,就分给士兵品尝,士兵都很感动、高兴。
李迁哲多次进攻叛变的蛮族,打败了他们,各部蛮族被他的军威慑服,都送粮食来进贡,并派子弟来当人质。
从此以后信州边境安定,人民得以休养生息,军队粮草储备也丰富了。
柔然乙旃达官寇魏广武,柱国李弼遣击,破之。
柔然乙旃达官进犯西魏广武,柱国李弼派兵出击,把他打得大败。
广州刺史曲江侯勃,自以非上所授,内不自安;上亦疑之。
勃启求入朝,五月,乙巳,上以王琳为广州刺史,勃为晋州刺史。
上以琳部众强盛,又得众心,故欲远之。
琳与主书广汉李膺厚善,私谓膺曰:“琳,小人也,蒙官拔擢至此。
今天下未定,迁琳岭南,如有不虞,安得琳力!窃揆官意不过疑琳,琳分望有限,岂与官争为帝乎!何不以琳为雍州刺史、镇武宁,琳自放兵作田,为国御捍。”膺然其言而弗敢启。
广州刺史曲江侯萧勃,觉得自己的官职不是元帝所授予的,内心很不安稳,元帝也怀疑他。
萧勃向上请求朝见元帝。
五月,乙巳(二十日),元帝任命王琳为广州刺史,萧勃为晋州刺史。
元帝因为王 琳手下兵势强盛,又得到民众拥护,所以想把他外放到远处。
王琳与主书广汉人李膺关系很深,一向亲善,私下对李膺说:“我王琳出身平民小百姓,承蒙皇上提拔到这个份上。
现在天下还没安定,就把我远远迁徙到岭南去,如果形势有变,发生不测的灾祸,我王琳想出力也够不着了!我私下揣度皇上的意思不就是对我不放心吗?其实我的志向和期待也很有限,难道还能想和皇上争帝位吗?何不任命我为雍州刺史,镇守武宁。
我自会带兵屯垦,为国御敌,捍卫梁朝。”李膺觉得他的话很对,但不敢启奏元帝。
散骑郎新野庚季才言于上曰:“去年八月丙申,月犯心中星,今月丙戌,赤气干北斗。
心为天王,丙主楚分,臣恐建子之月有大兵入江陵,陛下宜留重臣镇江陵,整旆还都以避其患。
假令魏虏侵蹙,止失荆、湘,在社稷,犹得无虑。”上亦晓天文,知楚有灾,叹曰:“祸福在天,避之何益!”
散骑郎新野人庚季才进言给元帝,说:“去年八月丙申(初六),月亮侵犯了心宿中间的一颗星,这月丙戌(十一日),赤气干犯了北斗星。
心 宿就是天王,丙的天干主管楚地的分野,我担心建子之月有大兵来犯江陵,陛下应该留下重臣镇守江陵,自己整顿旌旗仪仗回建康以避开兵患。
假如魏虏入侵,我方失地,也止限于荆州、湘州,整个国家,还能处于安全之境。”元帝也懂得天文,心知楚地会有兵灾,长叹一声,说:“祸福都在天意,避灾躲祸也徒劳无益!”
六月,壬午,齐步大汗萨将兵四万趣泾州,王僧辩使侯、张彪自石梁引兵助严超达拒之,、彪迟留不进。
将军尹令思将万余人谋袭盱眙。
齐冀州刺史段韶将兵讨东方白额于宿预,广陵、泾州皆来告急,诸将患之。
韶曰:“梁氏丧乱,国无定主,人怀去就,强者从之。
霸先等外托同德,内有离心,诸君不足忧,吾揣之熟矣!”乃留仪同三司敬显携等围宿预,自引兵倍道趣泾州,途出盱眙。
令思不意齐师猝至,望风退走。
韶进击超达,破之,回趣广陵,陈霸先解围走。
杜僧明还丹徒,侯、张彪还秦郡。
吴明彻围海西,镇将中山郎基固守,削木为箭,翦纸为羽,围之十旬,卒不能克而还。
六月,壬午(二十七日),北齐步大汗萨带兵四万人逼近泾州,王僧辩派侯、张彪从石梁带兵帮助严超达抵抗,侯、张彪接到命令,却迟迟滞留,不肯前进。
梁朝将军尹令思带一万多人准备袭击盱眙。
当时北齐冀州刺史段韶带兵在宿预讨伐东方白额,正好广陵,泾州两地都来告急,将领们都很担心。
段韶说:“梁朝连遭丧乱,国家没有确定的主人,臣子们心里怀着或去或留的两种心思,看谁势强就归附谁。
陈霸先等人外表上表示与梁朝同心同德,其实内心早有了分离自雄的念头。
你们不必担心,我对这中间情形都揣摩透了!”于是留下仪同三司敬显携等人围攻宿预,自己带兵以加倍的速度直取泾州,路上还经过了盱眙。
尹令思没想到北齐军队会突然降临,赶快望风逃跑。
段韶进攻严超达,打败了他,又回过头来逼近广陵,陈霸先解围退走,杜僧明回丹徒,侯、张彪回秦郡。
吴明彻围困海西,守将中山人郎基固守城池,削木头作箭头,剪纸片作箭尾羽饰,顽强抵抗。
吴明彻围困了十旬一百天,到底没能打下来,就退回去了。
柔然帅余众东徒,且欲南寇,齐主帅轻骑邀之于金川。
柔然闻之,远遁,营州刺史灵丘王峻设伏击之,获其名王数十人。
柔然率领被击溃后剩余的士兵向东迁徙,而且想要向南进犯。
北齐国主高洋率轻骑兵在金川拦击,柔然听到消息,远远逃跑了。
营州刺史灵丘人王峻设下埋伏袭击他们,捉获了几十个有名的首领。
邓至羌檐失国,奔魏,太师泰使秦州刺史宇文导将兵纳之。
邓至羌人檐失去政权,投奔西魏,太师宇文泰派秦州刺史宇文导带兵接纳了他。
齐段韶还至宿预,使辩士说东方白额,白额开门请盟,因执而斩之。
北齐段韶回到宿预,派一个善于言辞的人去游说东方白额。
东方白额被说动了,打开城门要求和段韶结盟,段韶趁机把他抓起来杀了。
秋,七月,庚戌,齐主还邺。
秋季,七月,庚戌(二十六日),北齐国主高洋回到邺城。
魏太师泰西巡,至原州。
西魏太师宇文泰到西边巡视,到达原州。
八月,壬辰,齐以司州牧清河王岳为太保,司空尉粲为司徒,太子太师侯莫陈相为司空,尚书令平阳王淹录尚书事,常山王演为尚书令,中书令上党王涣为左仆射。
八月,壬辰(疑误),北齐任命司州牧清河王高岳为太保,司空尉粲为司徒,太子太师侯莫陈相为司空,尚书令平阳王高淹为录尚书事,常山王高演为尚书令,中书令上党王高涣为左仆射。
乙亥,齐仪同三司元旭坐事赐死。
丁丑,齐主如晋阳。
齐主之未为魏相也,太保、录尚书事平原王高隆之常侮之,及将受禅,隆之复以为不可,齐主由是衔之。
崔和舒谮“隆之每见诉讼者辄加哀矜之意,以示非己能裁。”帝禁之尚书省。
隆之尝与元旭饮,谓旭曰:“与王交,当生死不相负。”人有密言之者,帝由是发怒,令壮士筑百余拳而舍之,辛巳,卒于路。
久之,帝追忿隆之,执其子慧登等二十人于前,帝以鞭叩鞍,一时头绝,并投尸漳水;又发隆之冢,出其尸,斩截骸骨焚之,弃于漳水。
乙亥(二十一日),北齐国仪同三司元旭因犯罪被赐死。
丁丑(二十三日),北齐国主高洋去晋阳。
当初,高洋还没有当上东魏丞相的时候,太保、录尚书事平原王高隆之常常轻侮他。
待到高洋将接受禅让的时候,高隆之又认为不能这样做,高洋因此记恨在心。
崔季舒乘机进谗言说:“高隆之每次见到吃官司的人就都表示同情哀怜 ,以表示这不是他自己就能裁断的,企图把怨恨引向陛下。”文宣帝高洋听了,就把高隆之软禁在尚书省。
高隆之曾经和元旭一块儿饮酒,对元旭说:“我和您的交情,是生死之交,永不相负!”有人把这话密告给文宣帝,文宣帝因此勃然大怒,命令壮士把他打了一百余拳,然后扔开,辛巳(二十九日),高隆之就这样死在路边。
过后很久,文宣帝对高隆之越想越恼怒,又把他的儿子高慧登等二十人捉到自己面前,文宣帝以马鞭击打马鞍为号,令人一下子砍下这二十人的头,然后把尸体一起扔到漳水里去。
又把高隆之的坟墓挖开,把尸体刨出来,砍为好几段烧掉,然后扔入漳水。
齐主使常山王演、上党王涣、清河王岳、平原王段韶帅众于洛阳西南筑伐恶城、新城、严城、河南城。
九月,齐主巡四城,欲以致魏师,魏师不出,乃如晋阳。
北齐国主高洋派常山王高演、上党王高涣、清河王高岳、平原王段韶率领士兵民工在洛阳西南修筑伐恶城、新城、严城、河南城。
九月,北齐国主高洋巡视这四座城堡,想以这一举动把西魏的军队吸引出来,但西魏军队不敢出来。
于是高洋就到晋阳去了。
魏宇文泰命侍中崔猷开回车路以通汉中。
西魏宇文泰命令侍中崔猷开山填谷,修通通往汉中的车路。
帝好玄谈,辛卯,于龙光殿讲《老子》。
梁元帝萧绎喜好玄谈,辛卯(疑误),在龙光殿开设讲座,讲论《老子》。
曲江侯勃迁居始兴,王琳使副将孙先行据番禺。
曲江侯萧勃迁居始兴。
王琳派副将孙先去占据了番禺。
乙巳,魏遣柱国常山公于谨、中山公宇文护、大将军杨忠将兵五万入寇,冬,十月,壬戌,发长安。
长孙俭问谨曰:“为萧绎之计,将如之何?”谨曰:“耀兵汉、沔,席卷渡江,直据丹杨,上策也;移郭内居民退保子城,峻其陴堞,以待援军,中策也;若难于移动,据守罗郭,下策也。”俭曰:“揣绎定出何策?”谨曰:“下策。”俭曰:“何故?”谨曰:“萧氏保据江南崐,绵历数纪,属中原多故,未遑外略;又以我有齐氏之患,必谓力不能分。
且绎懦而无谋,多疑少断,愚民难与虑始,皆恋邑居,所以知其用下策也!”
乙巳(疑误),西魏派柱国常山公于谨、中山公宇文护、大将军杨忠带兵五万人进犯梁朝,冬季,十月,壬戌(初九),从长安出发。
长孙俭问于谨,说:“假如咱们替萧绎谋划一下,他该怎样抵抗我军才好呢?”于谨回答说:“如果他能陈兵于汉江、沔水一带,从江陵收拾家当率领臣下全部渡江而下,先径直占据丹杨,这是上策。
如果他能把江陵外城内的居民全部移往内城,退保固守,把城墙加高,等待援军,这是中策。
如果他感到搬动起来很困难,就原地不动防守外城,这可是下策。”长孙俭问道:“您估计萧绎会采用那一种计策?”于谨说:“他只会采用下策。”长孙俭问:“那是为什么呢?”于谨回答说:“萧氏据守江南以自保,已经绵延经历了三、四十年。
正好这段时间里中原地区也处多事之秋,不能够向外扩张。
萧氏又因为我国东边有齐国为患,认为我国必不可能分散兵力去进攻他们。
而且萧绎这个人懦弱而没有谋略,多疑而少决断,而那些普通平民们又很难忧深虑远地想问题,都留恋自己的家园,所以我知道萧绎一定采用下策。”
癸亥,武宁太守宗均告魏兵且至,帝如公卿议之。
领军胡僧、太府卿黄罗汉曰:“二国通好,未有嫌隙,必应不尔。”侍中王琛曰:“臣揣宇文容色,必无此理。”乃复使琛使魏。
丙寅,于谨至樊、邓,梁王帅众会之。
辛卯,帝停讲,内外戒严。
王琛至石,未见魏军,驰书报黄罗汉曰:“吾至石,境上帖然,前言皆儿戏耳。”帝闻而疑之。
庚午,复讲,百官戎服以听。
癸亥(初十),武宁太守宗均向上报告西魏大军将要入侵,元帝召集公卿大臣商议对策。
领军胡僧、太府卿黄罗汉说:“西魏和我们梁朝一向友好来往,也没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我想不会向我们进攻吧。”侍中王琛也附和说:“我曾于去年出使魏,揣摩宇文泰的神色,很是友好,决不可能发兵来打我们。”于是又派王琛到西魏去访问。
丙寅(十三日),于谨的队伍抵达樊、邓,梁王萧率部属去和他会合。
辛卯(疑误),元帝停止讲论《老子》,朝廷内外宣布戒严。
王琛抵达石,没有见到西魏的军队,派人送急信报告黄罗汉,说:“我已来到石,边境上很安宁,以前说魏要对我们发动进攻,简直是儿戏之言。”元帝听后感到疑惑。
庚午(十七日),元帝又恢复讲《老子》,百官都穿着军装听讲。
辛未,帝使主书李膺至建康,征王僧辩为大都督、荆州刺史,命陈霸先徙镇扬州。
僧辩遣豫州刺史侯帅程灵洗等为前军,兖州刺史杜僧明帅吴明彻等为后军。
甲戌,帝夜登凤皇阁,徙倚叹息曰:“客星入翼、轸,今必败矣!”嫔御皆泣。
辛未(十八日),元帝派主书李膺去建康,征召王僧辩为大都督、荆州刺史,命令陈霸先移兵驻守扬州。
王僧辩派遣豫州刺史侯率领程灵洗等为先头部队,兖州刺史杜僧明率领吴明彻等人为后卫部队。
甲戌(二十一日),元帝夜里登上凤皇阁,来回踱步,凭栏叹息说:“客星冲犯翼宿、轸宿,看来这回一定失败了!”嫔妃和侍从听了都哭泣起来。
陆法和闻魏师至,自郢州入汉口,将赴江陵。
帝使逆之曰:“此自能破贼,但镇郢州,不须动也!”法和还州,垩其城门,著衰,坐苇席,终日,乃脱之。
陆法和听说西魏大兵压境,从郢州出发到汉口,将赶赴江陵抗敌。
元帝派人去拦住他,说:“我这儿自能打败敌兵,你只管镇守郢州,不用动。”陆法和回到郢州,让人用白土涂城门,自己身穿丧服,坐在苇席上,静坐了一天,才把丧服脱下来。
十一月,帝大阅于津阳门外,遇北风暴雨,轻辇还宫。
癸未,魏军济汉,于谨令宇文护、杨忠帅精骑先据江津,断东路。
甲申,护克武宁,执宗均。
是日,帝乘马出城行栅,插木为之,周围六十馀里。
以领军将军胡僧都督城东诸军事,尚书右仆射张绾为之副,左仆射王褒都督城西诸军事,四厢领直元景亮为之副;王公已下各有所守。
丙戌,命太子巡行城楼,令居人助运木石。
夜,魏军至黄华,去江陵四十里,丁亥,至栅下。
戊子,州刺史裴畿、畿弟新兴太守机、武昌太守朱买臣、衡阳太守谢答仁开枇杷门出战,裴机杀魏仪同三司胡文伐。
畿,之高之子也。
十一月,元帝在津阳门外举行大阅兵,遇到北风挟暴雨袭击,赶快乘轻车崐便辇回宫。
癸未(初一),西魏军队渡过汉水,于谨命令宇文护、杨忠率精锐骑兵先占领了江津,切断元帝东逃的道路。
甲申(初二),宇文护攻克武宁,抓住了宗均。
这一天,元帝骑马出城巡察修筑栏栅。
栏栅用木头插在地上组成,周围共六十多里长。
又派领军将军胡僧都督城东诸军事,尚书右仆射张绾当他的副将,左仆射王褒都督城西诸军事,四厢领直元景亮当他的副将。
王公以下各大臣各有守责。
丙戌(初四),派太子在城楼上巡视督责,命令居民帮助军队搬运城防用的木头石头。
夜里,西魏军队抵达黄华,这里离江陵才四十里路。
丁亥(初五),魏兵到了梁军的栅栏下。
戊子(初六),州刺史裴畿、裴畿的弟弟新兴太守裴机、武昌太守朱买臣、衡阳太守谢答仁打开枇杷门出战,裴机杀了西魏仪同三司胡文伐。
裴畿是裴之高的儿子。
帝征广州刺史王琳为湘东刺史,使引兵入援。
丁酉,栅内火,焚数千家及城楼二十五,帝临所焚楼,望魏军济江,四顾汉息。
是夜,遂止宫外,宿民家,己亥,移居祗洹寺。
于谨令筑长围,中外信命始绝。
元帝征召广州刺史王琳为湘东刺史,让他带兵入江陵救援。
丁酉(十五日),军营的栅栏内失火,烧毁了几千家民房和二十五座城楼。
元帝亲临烧毁的城楼察看,远望魏军渡江涌来,四顾孤危,不禁长叹。
当天晚上,就住在宫外,宿在老百姓家里。
己亥(十七日),移居到祗洹寺内。
于谨下令修筑长久围城用的军营,从此,梁朝信使,诏命无法外传,内外联络被切断了。
庚子,信州刺史徐世谱、晋安王司马任约等筑垒于马头,遥为声援。
是夜,帝巡城,犹口占为诗,群臣亦有和者。
帝裂帛为书,趣王僧辩曰:“吾忍死待公,可以至矣!”壬寅,还宫;癸卯,出长沙寺。
戊申,王褒、胡僧、朱买臣、谢答仁等开门出战,皆败还。
己酉,帝移居天居寺;癸丑,移居长沙寺。
朱买臣按剑进曰:“唯斩宗懔、黄罗汉,可以谢天下!”帝曰:“曩实吾意,宗、黄何罪!”二人退入众中。
庚子(十八日),信州刺史徐世谱、晋安王司马任约等在江陵南岸的马头修筑城堡,远远地作为声援。
当天晚上,元帝巡视城防,还随口吟出诗来,群臣还有和他诗的。
元帝撕裂绢帛写了一封信,催促王僧辩速发援兵。
信中说:“我忍受着死去的熬煎等你来,现在援兵该可以来了吧!”壬寅(二十日),回到宫中。
癸丑(疑误),又出来住入长沙寺。
戍申(二十六日),王褒、胡僧、朱买臣、谢答仁等人开门出城迎战,都败了回来。
己酉(二十七日),元帝移居天居寺。
癸丑(疑误),移居长沙寺。
朱买臣按着宝剑向元帝进言,说:“只有杀了宗懔、黄罗汉,才可以平息天下的怨恨!”元帝说:“过去不回建康,其实是我的意思,宗懔、黄罗汉有什么罪?”这两个人唯唯退入众人之中。
王琳军到长沙,镇南府长史裴政请间道先报江陵,至百里洲,为魏人所获。
梁王谓政曰:“我,武皇帝之孙也,不可为尔君乎?若从我计,贵及子孙;如或不然,腰领分矣。”政诡对曰:“唯命。”锁之至城下,使言曰:“王僧辩闻台城被围,已自为帝。
王琳孤弱,不能复来。”政告城中曰:“援兵大至,各思自勉。
吾以间使被擒,当碎身报国。”监者击其口,怒,使速杀之。
西中郎参军蔡大业,谏曰:“此民望也,杀之,则荆州不可下矣。”乃释之。
政,之礼之子,大业,大宝之弟也。
王琳的军队赶到长沙,镇南府长史裴政要求走小路先把援兵来到的消息报告江陵。
裴政走到百里洲时,让西魏人抓获了。
梁王萧对裴政说:“我,是武皇帝的孙子,难道不能当你的君主吗?如果臣服于我,那么富贵可以传给子孙。
如果不听,那么你的腰和脖子就要断成两截。”裴政假意回答说:“我愿唯命是从。”萧把他用锁链系住,推到江陵城下,让他向城里喊话,说:“王僧辩听说台城被围,已经自立为皇帝。
王琳孤军力弱,不能再来救援了。”但裴政却大声告诉城里,说:“救援大军大批赶来了,你们要自奋自励。
我因充当报信的秘使,被敌军抓获,理当粉身碎骨,报效国家。”监视他的人使劲打他的嘴,萧勃然大怒,喝令手下快把他杀了。
西中郎参军蔡大业进谏说:“这样坚贞不屈的人,使民众仰望而归心。
杀了他,那么荆州就攻不下来了。”萧这才放了他。
裴政是裴之礼的儿子。
蔡大业是蔡大宝的弟弟。
时征兵四方,皆未至。
甲寅,魏人百道攻城,城中负户蒙,胡僧亲当矢石,昼夜督战,奖励将士,明行赏罚,众咸致死,所向摧殄,魏不得前。
俄而僧中流矢死,内外大骇。
魏悉众攻栅,反者开西门纳魏师,帝与太子、王崐褒、谢答仁、朱买臣退保金城,令汝南王大封、晋熙王圆质于于谨以请和。
魏军之初至也,众以王僧辩子侍中可为都督,帝不用,更夺其兵,使与左右十人入守殿中;及胡僧死,乃用为都督城中诸军事。
裴畿、裴机、历阳侯峻皆出降。
于谨以机手杀胡文伐,并畿杀之。
峻,渊猷之子也。
时城南虽破,而城北诸将犹苦战,日暝,闻城陷,乃散。
当时元帝向四方征兵求援,都没前来。
甲寅(疑误),西魏军队从四面八方一齐攻城。
城里的守军扛着门板作为盾牌,胡僧亲自冒着飞箭流石,昼夜督战,对勇敢的将士进行鼓励,严明地厉行赏罚,这样大家都拼死抵抗,所向披靡,敌军纷纷溃败死伤,无法前进。
不久,胡僧被飞箭射死,内外城军民惊慌失措。
西魏军队倾巢而出猛攻栅栏,有反叛的人打开西门迎接魏军进城,元帝和太子、王褒、谢答仁、朱买臣等退却到金城自保,派汝南王萧大封,晋熙王萧大圆为人质,到于谨军中去求和。
当魏军刚到的时候,众人认为王僧辩的儿子侍中王可以当都督。
但元帝不用他,还夺了他率领的士兵,让他和身边卫士十个人到宫殿中守卫。
等到胡僧死了,才任命他为都督城中诸军事。
裴畿、裴机、历阳侯萧峻都出城投降了。
于谨用裴机的手杀了胡文伐,然后又把他和裴畿一块儿杀了。
萧峻是萧渊猷的儿子。
当时城南已被攻破,但城北诸将还在苦战,一直到天黑,听说全城都陷落了,才纷纷逃散。
帝入东竹殿,命舍人高善宝焚古今图书十四万卷,将自赴火,宫人左右共止之。
又以宝剑斫柱令折,叹曰:“文武之道,今夜尽矣!”乃使御史中丞王孝祀作降文。
谢答仁、朱买臣谏曰:“城中兵众犹强,乘暗突围而出,贼必惊,因而薄之,可渡江就任约。”帝素不便走马,曰:“事必无成,只增辱耳!”答仁求自扶,帝以问王褒,褒曰:“答仁,侯景之党,岂足可信!成彼之勋,不如降也。”答仁又请守子城,收兵可得五千人,帝然之,即授城中大都督,配以公主。
既而召王褒谋之,以为不可。
答仁请入不得,欧血而去。
于谨征太子为质,帝使王褒送之。
谨子以褒善书,给之纸笔,乃书曰:“柱国常山公家奴王褒。”有顷,黄门郎裴政犯门而出。
帝遂去羽仪文物,白马素衣出东门,抽剑击阖曰:“萧世诚一至此乎!”魏军士度堑牵其辔,至白马寺北,夺其所乘骏马,以驽马代之,遣长壮胡人手扼其背以行,逢于谨,胡人牵帝使拜。
梁王使铁骑拥帝入营,囚于乌幔之下,甚为所诘辱。
乙卯,于谨令开府仪同三司长孙俭入据金城。
帝绐俭云:“城中埋金千斤,欲以相赠。”俭乃将帝入城。
帝因述见辱之状,谓俭曰:“向聊相绐,欲言此耳,岂有天子自埋金乎!”俭乃留帝于主衣库。
元帝躲进东竹殿,命令舍人高善宝把自己收藏的古今图书十四万卷全部烧毁。
他正准备跳到火里去自杀,宫中左右侍从一起阻止了他。
元帝又用宝剑砍柱子,宝剑折断,他长叹说:“书烧了,剑折了,文武之道,今天晚上全完了。”于是让御史中丞王孝祀写投降文告。
谢答仁、朱买臣进谏说:“城里兵力还算强大,如果乘着黑夜突围而出,贼兵必然惊慌,乘乱大胆靠近敌陈,可以渡 过长江去依靠任约的军队。”元帝平时不善于骑马,有点畏难地说:“事情肯定不会成功的,只不过徒增羞辱罢了。”谢答仁要求亲自为元帝牵马护持。
元帝问王褒行不行,王褒回答说:“谢答仁,是侯景的党羽,哪里可以相信!靠他逃跑,即使成功了也是成就了他的功勋,还不如投降西魏呢!”谢答仁又要求去防守子城,说收拾残兵还能有五千人,元帝同意他的建议,马上授给他城中大都督的官职,把公主也许配给他。
后来又召王褒来谋划这件事,王褒认为不能授权给谢答仁。
谢答仁请求入子城防守,但不获批准,气得吐血,只好走了。
于谨接到投降书,提出让太子来当人质,元帝派王褒去送太子。
于谨的儿子知道王褒书法很好,就给他纸和笔,请他写字。
王褒写字后自署:“柱国常山公家奴王褒。”过一阵子,黄门郎裴政冲开门出去了。
元帝于是丢掉羽仪饰物、骑着白马,穿着素衣逃出东门,抽出宝剑砍着门扇说:“我萧世诚到了这个地步了吗!”西魏将士跳过沟堑一下子拉住了他乘的白马的辔头,拉到白马寺北边,把他所骑的骏马夺了下来,换了一匹老弱的马给他,派一个高个子的壮健胡人用手扼着他的背押着走,遇到于谨,胡人牵着元帝,让他跪拜。
梁王萧派铁甲骑兵前后拥着元帝入了军营,关在黑帐幕里头,萧狠狠地质问羞辱了他一通。
乙卯(疑误),于谨命令开府仪同三司长孙俭进据金城。
元帝骗长孙俭,说:“城里埋着一千斤黄金,我想送给你。”长孙俭就把元帝带进金城。
元帝乘便向长孙俭述说他被萧侮辱的情状,他对长孙俭说:“刚崐才骗了你了,目的是找个机会向你诉苦,哪里有天子自己埋藏金子的事!”于是长孙俭就把元帝留在主衣库里头。
帝性残忍,且惩高祖宽纵之弊,故为政尚严。
及魏师围城,狱中死囚且数千人,有司请释之以充战士;帝不许,悉令杀之,事未成而城陷。
元帝生性残忍,而且鉴于梁武帝为政过于宽厚放纵的弊病,所以自己为政崇尚严酷。
到西魏军队围城时,监狱里关的死罪囚犯还有几千人。
有关部门建议都释放出来让他们当战士,元帝不允许,命令都用木棍打死,还没有来得及执行城已被攻破。
中书郎殷不害先于别所督战,城陷,失其母,时冰雪交积,冻死者填满沟堑,不害行哭于道,求其母尸,无所不至,见沟中死人,辄投下捧视,举体冻湿,水浆不入口,号哭不辍声,如是七日,乃得之。
中书郎殷不害早先在别的地方督战,城破之后,失去了母亲。
当时冰雪堆积,冻死的人填满了沟壕,殷不害一路上边走边哭,到处寻找母亲的尸体,他找遍了所有的地方,每见到沟里有死人,就跳下去抱起来看看,全身衣服都湿了,冻上了冰,一连找了七天,没喝一口水,哭声不断,才找到了母亲的遗体。
十二月,丙辰,徐世谱、任约退戍巴陵。
于谨逼帝使为书召王僧辩,帝不可。
使者曰:“王今岂得自由?”帝曰:“我既不自由,僧辩亦不由我。”又从长孙俭求宫人王氏、荀氏及幼子犀首,俭并还之。
或问:“何意焚书?”帝曰:“读书万卷,犹有今日,故焚之!”
十二月丙辰(初四),徐世谱、任约退守巴陵。
于谨逼迫元帝写信召降王僧辩,元帝拒绝了。
使者说:“你现在还能由得自己吗?”元帝回答说:“我既然由不得自己,王僧辩也不会听我的了。”元帝又向长孙俭要宫人王氏、荀氏和幼子萧犀首,长孙俭都还给了他。
有人问元帝:“为什么把书都烧毁?”元帝回答:“我读书万卷,还落得今天亡国的结局,所以干脆烧了它!”
庚申,齐主北巡,至达速岭。
行视山川险要,将起长城。
庚申(初八),北齐国主高洋到北方边境巡视,到了达速岭一带,边走边察看山川险要情形,准备修筑长城。
辛未,帝为魏人所杀。
梁王遣尚书傅准监刑,以土囊陨之。
使以布缠尸,敛以蒲席,束以白茅,葬于津阳门外。
并杀愍怀太子元良、始安王方略、桂阳王大成等。
世祖性好书,常令左右读书,昼夜不绝,虽熟睡,卷犹不释,或差误及欺之,帝辄惊寤。
作文章,援笔立就。
常言:“我韬于文士,愧于武夫。”论者以为得言。
辛未(十九日),元帝被西魏人处死。
梁王萧派尚书傅准去监刑,用装土的袋子把他压死。
萧让人用粗布把尸体缠裹起来,以蒲草织的席子进行收殓,用白茅草牢牢捆住,埋葬在津阳门外。
同时把愍怀太子萧元良、始安王萧方略、桂阳王萧大成等都杀了。
元帝萧绎天性喜好书,常常让身边人为他读书,昼夜不停地读,虽然睡着了,手里还拿着书卷。
如果读错了或有意漏读欺骗他,他就惊醒过来。
他写起文章来,提笔马上就能成篇,平时常说:“我比起文士来更善为文,比起武夫来却有些惭愧。”评论他的人认为他这话说得很恰当。
魏立梁王为梁主,资以荆州之地,延袤三百里,仍取其雍州之地。
居江陵东城,魏置防主,将兵居西城,名曰助防,外示助备御,内实防之。
以前仪同三司王悦留镇江陵。
于谨收府库珍宝及宋浑天仪、梁铜晷表、大玉径四尺及诸法物;尽俘王公以下及选百姓男女数万口为奴婢,分赏三军,驱归长安,小弱者皆杀之。
得免者三百余家,而人马所践及冻死者什二三。
西魏立梁王萧为梁朝的天子,给了他荆州管界内缘江一块狭长的土地,宽不超过三百里,他原来拥有的雍州的土地被夺走了。
萧住在江陵的东城,西魏在江陵设置城防主将,带兵住在西城,名义上叫做助防,对外表示这是帮助萧备战御敌,其实完全是为了防备萧势力的发展。
西魏任命前仪同三司王悦留下镇守江陵。
于谨没收了宫廷府库中的珍宝以及刘宋朝铸的浑天仪,梁朝造的铜晷表,直径四尺的大玉和各种法物,把王公以下的百官和挑选出来的百姓男女共几万人全部俘虏去当奴婢,分赏给三军将士,驱赶回长安。
那些幼小体弱的都被杀掉了。
有三百余家幸免于死,但被人马踩死、冻死的也有十分之二三。
魏师之在江陵也,梁王将尹德毅说曰:“魏虏贪,肆其残忍,杀掠士民,不可胜纪。
江东之人涂炭至此,咸谓殿下为之。
殿下既杀人父兄,孤人子弟,人尽雠也,谁与为国!今魏之精锐尽萃于此,若殿下为设享会,请于谨等为欢,预伏武士,因而毙之,分命诸将,掩其营垒,大歼群丑,俾无遗类。
收江陵百姓,抚而安之,文武群寮,随材铨授。
魏人慑息,未敢送死,王僧辩之徒,折简可致。
然后朝服济江,入践皇极,晷刻之间,大功可立。
古人云:‘天与不取,反受其咎。
’愿殿下恢弘远略,勿怀匹夫之行。”曰:“卿此策非不善也,然魏人待我厚,未可背德。
若遽为卿计,人将不食吾馀。”既而阖城长幼被虏,又失襄阳,乃叹曰:“恨不用尹德毅之言!”
西魏军队在江陵的时候,梁王萧的部将尹德毅劝说梁王:“魏国人贪婪无比,残忍本性暴露无遗,杀害抢劫士民,种种罪恶行径数也数不清。
江东人民受到这样的灾难,都说是殿下招来的。
殿下既然杀了人家的父兄,让人家的子弟变成孤儿,那么人们就都把殿下视为仇敌,谁肯为国家出力!现在魏军的精锐都集中在这儿了,如果殿下为他们设下宴会,请于谨等人来欢饮,预先埋伏下武士,乘机把他们杀了,分别命令各将领,乘魏人不提防,突然袭击他们的营垒,痛歼这些丑类,一个也别让他们活着。
然后再去收伏江陵百姓的民心,对他们加以安抚,对手下的文武百官,也根据他们的才能特长授予官职。
这样一来,魏人被震慑住,不敢随便动武,而王僧辩及其党羽,写封信就能招他降伏。
完成这一切大事,就可以穿戴好朝服渡江而下,回建康登上帝位了。
顷刻之间,巨大的功业就可以建立了。
古人说:‘上天给予的东西你不拿,就反而会受到上天的责怪’。
希望殿下弘扬雄才大略,深谋远虑,而不要满足于普通庸人的作为。”萧回答说:“您所说的计策并不是不好,然而魏人对待我很好,所以不能背弃人家的恩德。
如果突然采用您的计策,人们就会厌弃鄙视我!”等到后来江陵全城老幼都被俘虏,又失去了襄阳故地之时,萧才长叹说:“只恨我当初不采用尹德毅的计策!”
王僧辩、陈霸先等共奉江州刺史晋安王方智为太宰,承制。
王僧辩、陈霸先等人共同侍奉江州刺史晋安王萧方智为太宰,继承梁朝的朝制。
王褒、王克、刘、宗懔、殷不害及尚书右丞吴兴沈炯至长安,太师泰皆厚礼之。
泰亲至于谨第,宴劳极欢,赏谨奴婢千口及梁之宝物并雅乐一部,别封新野公;谨固辞,不许。
谨自以久居重任,功名既立,欲保优闲,乃上先所乘骏马及所著铠甲等。
泰识其意,曰:“今巨猾未平,公岂得遽尔独善!”遂不受。
王褒、王克、刘、宗懔、殷不害和尚事右丞吴兴人沈炯到了长安,太师宇文泰都给予优厚的礼遇。
宇文泰亲自到于谨府第,设宴尉劳他远征归来,宴会极为盛大,充满欢乐气氛。
又赏给于谨一千个奴碑和梁朝的很多宝物,还有一个奏雅乐的班子。
另外又封他为新野公。
于谨一再推辞,宇文泰不允许。
于谨自己认为在朝廷重要职位上呆很久了,功名也建立了,想给自己留点优游闲逸的时间,就献上早先所骑的骏马和所穿的衣甲等。
宇文泰识破他想退休的用意,对他说:“现在大敌还未平定,你怎么能突然就独善其身呢?”
是岁,魏秦州刺史章武孝公宇文导卒。
这一年,西魏秦州刺史章武孝公宇文导去世。
魏加益州刺史尉迟迥督六州,通前十八州,自剑阁以南,得承制封拜及黜陟。
迥明赏罚,布威恩,绥辑新民,经略未附,华、夷怀之。
西魏让尉迟迥督管六个州,加上他以前管的十八个州,这样,从剑阁以南的地区内,他可以承受皇帝的旨意自行封官拜将,有任免之权。
尉迟迥赏罚分明,恩威并用,善于宠抚管理新归附的民众,也善于开疆拓土,使还没归附的地区来归附。
因此华人、夷人都感怀他。
梁纪二十二 敬皇帝绍泰元年(乙亥、555)
梁纪二十二 梁敬帝绍泰元年(乙亥,公元555年)
春,正月,壬午朔,邵陵太守刘将兵援江陵,至三百里滩,部曲宋文彻杀之,帅其众还据邵陵。
春季,正月,壬午朔(初一),邵陵太守刘带兵救援江陵,走到三百里滩,部曲宋文彻杀了他,把他的部众带回邵陵据守。
梁王即皇帝位于江陵,改元大定;追尊昭明太子为昭明皇帝,庙号高宗,妃蔡氏为昭德皇后;尊其母龚氏为皇太后,立妻王氏为皇后,子岿为皇太子。
赏刑制度并同王者,唯上疏于魏则称臣,奉其正朔。
至于官爵其下,亦依梁氏之旧,其勋级则兼用柱国等名。
以谘议参军蔡大宝为侍中、尚书令,参掌选事;外兵参军太原王操为五兵尚书。
大宝严整有智谋,雅达政事,文辞赡速,后梁主推心任之,以为谋主,比之诸葛孔明;操亦亚之。
追赠邵陵王纶太宰,谥曰壮武;河东王誉丞相,谥曰武桓。
以莫勇为武州刺史,魏永寿为巴州刺史。
梁王萧在江陵即皇帝位,改年号为大定,追尊昭明太子萧统为昭明皇帝,庙号为高宗,昭明太子的妃子蔡氏被追尊为昭德皇后,尊母亲龚氏为皇太后,立妻子王氏为皇后,儿子萧岿为皇太子。
在赏赐刑罚制度方面,都和称王称帝的体制一样,只有在向西魏上疏的时候自称臣,用西魏的历法。
至于官制爵位等的颁发,也还依照梁朝的旧制,而给有功之臣定的功勋等级,则兼用西魏设置的柱国等名目。
任命谘议参军蔡大宝为侍中、尚书令,参与掌管选拔官员的事情;任命外兵参军太原人王操为五兵尚书。
蔡大宝为人严谨整饬有智谋,一向娴熟精通于政事,作文措辞丰沛敏捷,后梁主萧推心置腹地信任他,以他为出谋划策的主角,把他比为诸葛孔明,王操的地位仅次于他。
追赠邵陵王萧纶为太宰,谥号为壮武;河东王萧誉为丞相,谥号为武桓。
又任命莫勇为武州刺史,魏永寿为巴州刺史。
湘州刺史王琳将兵自小桂北下,至蒸城,闻江陵已陷,为世祖发哀,三军缟素;遣别将侯平帅舟师攻后梁。
琳屯兵长沙,传檄州郡,为进取之计。
长沙王韶及上游诸将皆推琳为盟主。
湖州刺史王琳带兵从小桂北下,抵达蒸城,听到江陵已经陷落的消息,便为梁元帝萧绎发丧,三军都穿白衣丧服,并派别将侯平率领一支水军去攻打后梁。
王琳自己屯兵于长沙,向各州郡发布文告,作进取天下的打算。
长沙王萧韶和上游诸将都推举王琳为盟主。
齐主使清河王岳将兵攻魏安州,以救江陵。
岳至义阳,江陵陷,因进军临江,郢州刺史陆法和及仪同三司宋莅举州降之;长史江夏太守王珉不从,杀之。
甲午,齐召岳还,使仪同三司清都慕容俨戍郢州。
王僧辩遣江州刺史侯攻郢州,任约、徐世谱、宜丰侯循皆引兵会之。
北齐国主高洋派清河王高岳带兵攻打西魏的安州,以此举救援江陵。
高岳进抵义阳,江陵已经陷落,于是挺进到长江边,郢州刺史陆法和与仪同三司宋献出州郡投降,长史江夏太守王珉不顺从,被杀。
甲午(十三日),北齐命令高岳回去,派仪同三司清都人慕容俨守卫郢州。
王僧辩派江州刺史侯去攻打郢州,任约、徐世谱、宜丰侯萧循等都带兵去会合。
辛丑,齐立贞阳侯渊明为梁主,使其上党王涣将兵送之,徐陵、湛海珍等皆听从渊明归。
辛丑(二十日),北齐立贞阳侯萧渊明为梁朝的新主,并派上党王高涣带兵送他回南方,徐陵、湛海珍等都听从萧渊明一块回去。
二月,癸丑,晋安王至自寻阳,入居朝堂,即梁王位,时年十三。
以太尉王僧辩为中书监、录尚书、骠骑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加陈霸先征西大将军,以南豫州刺史侯为江州刺史,湘州刺史萧循为太尉,广州刺史萧勃为司徒,镇东将军张彪为郢州刺史。
二月癸丑(初二),晋安王萧方智从寻阳来到建康,进入朝堂居住,登上梁王的位置,当时年仅十三岁。
他任命太尉王僧辩为中书监、录尚书、骠骑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加封陈霸先为征西大将军,任命南豫州刺史侯为江州刺史,湘州刺史萧循为太尉,广州刺史萧勃为司徒,镇东将军张彪为郢州刺史。
齐主先使殿中尚书邢子才驰传诣建康,与王僧辩书,以为:“嗣主冲藐,未堪负荷。
彼贞阳侯,梁武犹子,长沙之胤,以年以望,堪保金陵,故置为梁主,纳于彼国。
卿宜部分舟舰,迎接今主,并心一力,善建良图。”乙卯,贞阳侯渊明亦与僧辩书求迎。
僧辩复书曰:“嗣主体自宸极,受于文祖。
明公傥能入朝,同奖王室,伊、吕之任,佥曰仰归;意在主盟,不敢闻命。”甲子,齐以陆法和为都督荆·雍等十州诸军事、太尉、大都督、西南道大行台,又以宋莅为郢州刺史,莅弟为湘州刺史。
甲戌,上党王涣克谯郡。
己卯,渊明又与僧辩,僧辩不从。
北齐国主高洋在送贞阳侯萧渊明回南方前,先派殿中尚书邢子才飞快地沿驿道去建康,给王僧辩送去一封信。
信中认为:“你们立的嗣位的君主年龄幼小,不能承担治国的重任。
而那个贞阳侯,是梁武帝的侄子,长沙王萧懿的后代,就他的年龄资望而言,却可以保障金陵不失,所以我把他立为梁朝的主子,送他回南方就国。
你应该安排舟舰,去迎接现在的主子,和他同心协力,好好地筹建美好的未来。”乙卯(初四),贞阳侯萧渊明也写信给王僧辩要求来迎接他。
王僧辩回信对他说:“当今的嗣主的血统来自皇帝,又受命于祖先。
他是合法的嗣主。
您如果能到朝廷来当官,一起匡扶王室,那么伊尹、吕望的使命,大家都会说应该归于您了。
如果您回朝廷来是想当主子,那么我不能听从这样的命令。”甲子(十三日),北齐任命陆法和为都督荆州、雅州等十州诸军事,太尉,大都督,西南道大行台。
又派宋莅当郢州刺史,宋莅的弟弟宋为湘州刺史。
甲戌(二十三日),上党王高涣攻克谯郡。
乙卯(二十八日),萧渊明又给王僧辩写信去求迎,王僧辩不答应。
魏以右仆射申徽为襄州刺史。
西魏任命右仆射申徽为襄州刺史。
侯平攻后梁巴、武二州,故刘主帅赵朗杀宋文彻,以邵陵归于王琳。
侯平攻打后梁巴州、武州,已故刘的主帅赵朗杀了宋文彻,献出邵陵投归王琳。
三月,贞阳侯渊明至东关,散骑常侍裴之横御之。
齐军司尉瑾、仪同三司萧轨南侵皖城,晋州刺史萧惠以州降之。
齐改晋熙为江州,以尉瑾为刺史。
丙戌,齐克东关,斩裴之横,俘数千人;王僧辩大惧,出屯姑孰,谋纳渊明。
三月,贞阳侯萧渊明到了东关,散骑常侍裴之横带兵防御他。
北齐军司尉瑾、仪同三司萧轨向南侵犯皖城,晋州刺史萧惠献出州郡投降了。
北齐把晋熙改名为江州,任命尉谨当刺史。
丙戌(初六),北齐攻克东关,杀了裴之横,俘虏了几千人。
王僧辩大惊失色,带兵出城屯驻于姑孰,准备接受萧渊明。
丙申,齐主还邺,封世宗二子孝珩为广宁王,延宗为安德王。
丙申(十六日),北齐国主高洋回到邺城,封文襄帝的两个儿子高孝珩为广宁王,高延宗为安德王。
孙闻江陵陷,弃广州还,曲江侯勃复据有之。
孙所说江陵陷落,扔下广州回来了,曲江侯萧勃又占据了广州。
魏太师泰遣王克、沈炯等还江南。
泰得庚季才,厚遇之,令参掌太史。
季才散私财,购亲旧之为奴婢者,泰问:“何能如是?”对曰:“仆闻克国礼贤,古之道也。
今郢都覆没,其君信有罪矣,缙绅何咎,皆为皂隶!鄙人羁旅,不敢献言,诚窃哀之,故私购之耳。”泰乃悟曰:“吾之过也!微君,遂失天下之望!”因出令,免梁俘为奴婢者数千口。
西魏太师宇文泰派王克、沈炯等人回江南。
宇文泰得了庚季才,给他优厚的待遇,让他参与掌管太史的工作。
庚季才拿出自己的私财,为亲朋故旧沦为奴婢的人赎身。
宇文泰问:“你怎么能这样仗义疏财?”庾季才回答他说:“我听说攻克一个国家,但对那个国家的贤人要予以礼遇,自古以来都是这样做的。
现在郢都覆灭了,他们的君主确实有罪,但他手下的官绅士大夫有什么罪呢,竟然都沦为奴隶!我是羁留在这儿的外人,不敢向您进言,但心里私下为他们的命运感到哀怜,所以才用私财为他们赎身。”宇文泰听了才省悟过来,说:“这都是我的过错呀!要不是你提醒,这就要失去天下人的心了!”于是发布命令,免去梁朝的俘虏当奴婢的惩罚,一下子使几千人得到自由。
夏,四月,庚申,齐主如晋阳。
夏季,四月,庚申(初十),北齐国主高洋到了晋阳。
五月,庚辰,侯平等擒莫勇、魏永寿。
江陵之陷也,永嘉王庄生七年矣,尼法慕匿之,王琳迎庄,送之建康。
五月,庚辰(初一),侯平等抓住了莫勇、魏永寿。
当江陵陷落的时候,永嘉王萧庄正好七岁,尼姑法慕把他藏起来收养着,王琳派人去把他接出来,送到了建康。
庚寅,齐主还邺。
庚寅(十一日),北齐国主高洋回到了邺城。
王僧辩遣使奉启于贞阳侯渊明,定君臣之礼,又遣别使奉表于齐,以子显及显母刘氏、弟子世珍为质于渊明,遣左民尚书周弘正至历阳奉迎,因求以晋安王为皇太子;渊明许之。
渊明求度卫士三千,僧辩虑其为变,止受散卒千人。
庚子,遣龙舟法驾迎之。
渊明与齐上党王涣盟于江北,辛丑,自采石济江。
于是梁舆南渡,齐师北返。
僧辩疑齐,拥中流,不敢就西岸。
齐侍中裴英起卫送渊明,与僧辩会于江宁。
癸卯,渊明入建康,望朱雀门而哭,逆者以哭对。
丙午,即皇帝位,改元天成,以晋安王为皇太子,王僧辩为大司马,陈霸先为侍中。
王僧辩派使者向贞阳侯萧渊明上表,确定君臣之礼。
又派另一使者到北齐去上表,派儿子王显和王显的母亲刘氏、弟弟的儿子王世珍到萧渊明那儿去当人质。
又派左民尚书周弘正到历阳去奉迎萧渊明,并要求确立晋安王萧方智为皇太子,萧渊明答应了。
萧渊明要求自己的三千名卫士跟着去,王僧辩怕这么多卫士会生出变乱来,因此只接受了一千名冗散的士兵。
庚子(二十一日),王僧辩派龙船,备法驾去迎接萧渊明。
萧渊明和北齐上党王高涣在长江北边盟誓,辛丑(二十二日),才从采石渡过长江。
于是梁朝的车辆南渡,北齐的军队返回北方。
王僧辩对北齐军队心存疑惧,把船停在长江中流,不敢靠近西岸。
北齐侍中裴英起护送萧渊明南渡,和王僧辩在江宁会面。
癸卯(二十四日),萧渊明进入建康,看到朱雀门痛哭失声,去迎接他的群臣也痛哭。
丙午(二十七日),萧渊明即皇帝位,改换年号为天成,立晋安王萧方智为皇太子,任命王僧辩为大司马,陈霸先为侍中。
六月,庚戌朔,齐发民一百八十万筑长城,自幽州夏口西至恒州九百馀里,命定州刺史赵郡王睿将兵监之。
睿,琛之子也。
六月,庚戌朔(初一),北齐征发民工一百八十万人修筑长城,从幽州夏口向西延伸到恒州,共九百多里长,朝廷任命定州刺史赵郡王高睿带兵去监督工程进展。
高睿是高琛的儿子。
齐慕容俨始入郢州而侯等奄至城下,俨随方备御,等不能克;乘间出击等军,大破之。
城中食尽,煮草木根叶及靴皮带角食之,与士卒分甘共苦,坚守半岁,人无异志。
贞阳侯渊明立,乃命等解围,还镇豫章。
齐人以城在江外难守,因割以还梁。
俨归,望齐主,悲不自胜。
齐主呼前,执其手,脱帽看发,叹息久之。
北齐慕容俨刚进入郢州时,侯等人就突然出现在城下,慕容俨按照自己确定的方略进行防备抵御,侯等无法攻克。
慕容俨又乘着空隙主动出击侯等人的军队,把他们打得大败。
后来城里粮食吃光了,守城军民只好煮草木的棍、叶和靴子的皮、衣带的角等来充饥。
慕容俨和士卒同甘共苦,坚守了半年,人们没有动摇、离散的想法。
贞阳侯萧渊明即位之后,便命令侯等人撤去对郢州的围困,侯便回去镇守豫章。
北齐方面因为郢州城在长江以南,难以防守,就把它割让给了梁朝。
慕容俨归国后,望着北齐国主高洋,悲伤得不能自抑。
北齐国主叫他走近前来,拉着他的手,脱下他的帽看他的头发,叹息了很久。
吴兴太守杜龛,王僧辩之婿也。
僧辩以吴兴为震州,用龛为刺史,又以其弟侍中僧为豫章太守。
吴兴太守杜龛是王僧辩的女婿。
王僧辩把吴兴改为震州,任命杜龛为刺史,又任命自己的弟弟侍中王僧为豫章太守。
壬子,齐主以梁国称藩,诏凡梁民悉遣南还。
壬子(初三),齐主高洋因为梁国自称藩属,依附于北齐,所以下诏凡是梁朝的百姓都遣送回南方。
丁卯,齐主如晋阳;壬申,自将击柔然。
秋,七月,己卯,至白道,留辎重,帅轻骑五千追柔然,壬午,及之于怀朔镇。
齐主亲犯矢石,频战,大崐破之,至于沃野,获其酋长及生口二万馀,牛羊数十万。
壬申,还晋阳。
丁卯(十八日),北齐国主高洋到晋阳。
壬申(二十三日),亲自带兵去打柔然。
秋季,七月,己卯(初一),到达白道,留下军用物资,率领轻装骑兵五千人去追击柔然,壬午(初四),在怀朔镇追上了柔然。
高洋亲自冒着飞箭飞石,频繁地投入战斗,终于把柔然打得大败,一直追到沃野这地方,捉获了柔然的酋长,还抓了二万多人口,数十万头牛羊。
壬申(疑误),才回到晋阳。
八月,辛巳,王琳自蒸城还长沙。
八月,辛巳(疑误),王琳从蒸城回到长沙。
齐主还邺,以佛、道二教不同,欲去其一,集二家论难于前,遂敕道士皆剃发为沙门;有不从者,杀四人,乃奉命。
于是齐境皆无道士。
北齐国主高洋回到邺城,他因为佛、道二教教义教规都不同,便想除去一个,就把两教中的学者集中在一起,让他们在自己面前互相辩难,于是就敕令道士都剃掉头发当和尚。
有人不服从,杀了四人,才都奉行了这道命令,于是北齐境内就没有道士了。
初,王僧辩与陈霸先共灭侯景,情好甚笃,僧辩为子娶霸先女,会僧辩有母丧,未成婚。
僧辩居石头城,霸先在京口,僧辩推心待之,兄屡谏,不听。
及僧辩纳贞阳侯渊明,霸先遣使苦争之,往返数四,僧辩不从。
霸先窃叹,谓所亲曰:“武帝子孙甚多,唯孝元能复雠雪耻,其子何罪,而忽废之!吾与王公并处托孤之地,而王公一旦改图,外依戎狄,援立非次,其志欲何所为乎!”乃密具袍数千领及锦彩金银为赏赐之具。
当初,王僧辩和陈霸先共同消灭了侯景,两人感情很是深固。
王僧辩为儿子王迎娶陈霸先的女儿,正赶上王僧辩母亲去世,所以没有成婚。
王僧辩居住在石头城,陈霸先在京口,王僧辩推心置腹地对待陈霸先,王的哥哥王多次劝他要有所提防,王僧辩不听。
等到王增辩迎纳贞阳侯萧渊明为帝时,陈霸先派使者苦苦劝阻,争辩不休,使者为此往返了几趟,王僧辩不听。
陈霸先私下叹息,对他的亲信说:“武帝的子孙很多,只有孝元帝能平定侯景之乱,为祖宗报仇雪耻。
他的儿子有什么罪,突然就废了他!我和王公僧辩共同处于先帝托孤的重臣的地位,而王公僧辩现在一下子改变主意,对外依附戎狄之邦,不按次序立天子,他到底想干什么呢?”于是秘密准备战袍几千领和锦采金银等等作为赏赐部下的物品,准备起事。
会有告齐师大举至寿春将入寇者,僧辩遣记室江旰告霸先,使为之备。
霸先因是留旰于京口,举兵袭僧辩。
九月,壬寅,召部将侯安都、周文育及安陆徐度、钱塘杜棱谋之。
棱以为难,霸先惧其谋泄,以手巾绞棱,闷绝于地,因闭于别室。
部分将士,分赐金帛,以弟子著作郎昙朗镇京口,知留府事,使徐度、侯安都帅水军趋石头,霸先帅马步自江乘罗落会之,是夜,皆发,召杜棱与同行。
知其谋者,唯安都等四将,外人皆以为江旰征兵御齐,不之怪也。
正好这时有人来报告,北齐军队进行大调动,已经到达了寿春,将要向南进犯。
王僧辩派记室江旰通知陈霸先,让他有所戒备。
陈霸先借这个机会把江旰扣留在京口,举兵袭击王僧辩。
九月,壬寅(二十五日),陈霸先召集部将侯安都、周文育以及安陆人徐度、钱塘人杜棱一起密谋策划。
杜棱认为这事很难进行,陈霸先害怕秘密泄漏,用手巾绞住杜棱,使他闷绝在地上,然后把他关在另一间屋子里,接着就部署将士,分赐金银布帛,命令自己弟弟的儿子著作郎陈昙朗留下来镇守京口,掌管州府政事,又派徐度、侯安都率领水军直逼石头,陈霸先自己率领骑兵、步兵从江乘、罗落这条路线去与之会合。
当天夜里,各路兵马都出发了,并带着杜棱随军同行。
知道这次进军的真正目的的人,只有侯安都等四个将领,外人都以为是江旰来征调军队抵抗北齐的进犯,对军队的出动一点也不感到奇怪。
甲辰,安都引舟舰将趣石头,霸先控马未进,安都大惧,追霸先骂曰:“今日作贼,事势已成,生死须决,在后欲何所望!若败,俱死,后期得免斫头邪?”霸先曰:“安都嗔我!”乃进。
安都至石头城北,弃舟登岸。
石头城北接冈阜,不甚危峻,安都被甲带长刀,军人捧之,投于女垣内,众随而入,进及僧辩卧室;霸先兵亦自南门入。
僧辩方视事,外白有兵,俄而兵自内出。
僧辩遽走,遇子,与俱出阁,帅左右数十人苦战于听事前,力不敌,走登南门楼,拜请求哀。
霸先欲纵火焚之,僧辩与俱下就执。
霸先曰:“我有何辜,崐公欲与齐师赐讨?”且曰:“何意全无备?”僧辩曰:“委公北门,何谓无备?”是夜,霸先缢杀僧辩父子。
既而竟无齐兵,亦非霸先之谲也。
前青州刺史新安程灵洗帅所领救僧辩,力战于石头西门,军败;霸先遣使招谕,久之乃降。
霸先深义之,以为兰陵太守,使助防京口。
乙巳,霸先为檄布告中外,列僧辩罪状,且曰:“资斧所指,唯王僧辩父子兄弟,其馀亲党,一无所问。”
甲辰(二十七日),侯安都指挥舟舰将奔袭石头,陈霸先有意勒马不进。
侯安都以为陈霸先临事犹豫,心中大惊,就追上陈霸先大骂:“今天我们造反,事到临头,已经无法挽回了,是生是死必须作出决断,你迟疑不进,留在后头,存的什么念头!如果失败,咱们都得死,留在后头就能免去砍头吗?”陈霸先一听心中暗自高兴,说:“侯安都在怪我不下决心、生我的气呢!”于是带兵前进。
侯安都到了石头城的北边,扔下船上了岸。
石头城北边和山冈高坡相连,城墙不太高峻,侯安都披着盔甲,手握长刀,让手下军人把他抬起来扔到城墙上,众人随着他蜂拥而入,一直进到王僧辩卧室。
陈霸先的队伍也从南门攻入了。
王僧辩正在处理军政事务,外面有人说士兵袭击,过一会儿士兵从里头冒了出来,王僧辩急忙逃跑,遇到儿子王,和他一起冲出门外,率身边几十人在议事厅前面苦战,力竭不敌,跑到南门楼上,向进逼过来的陈霸先拜请乞求哀怜。
陈霸先要放火烧南门楼,王僧辩和王都下楼就擒。
陈霸先质问说:“我有什么过错,你要和北齐军队一起讨伐我?”而且还问:“北齐军队来犯,你全无戒备,是什么意思?”王僧辩有点莫名其妙,回答说:“派你守京口,扼据建康北门,怎么说我对北齐军队没有戎备?”当天夜里,陈霸先把王僧辩父子两人绞杀了。
后来,竟没有发现北齐军队的影子,看来,这也并不是陈霸先玩弄诡计。
前青州刺史新安人程灵洗率领所部将士来救王僧辩,在石头西门奋力苦战,终于兵败。
陈霸先派使者去招谕他,过了很久,他才投降了。
陈霸先被程灵洗的义气深深感动,任命他为兰陵太守,让他协助防守京口。
乙巳(二十八日),陈霸先发布檄文,通告中外,举列王僧辩的罪过,说明为什么要讨伐他。
檄文中还说:“我所要讨伐的,只是王僧辩父子兄弟,至于其他王氏亲戚党羽,一概不加问罪。”
丙午,贞阳侯渊明逊位,出就邸,百僚上晋安王表,劝进。
冬,十月,己酉,晋安王即皇帝位,大赦,改元,中外文武赐位一等。
以贞阳侯渊明为司徒,封建安公。
告齐云:“僧辩阴图篡逆,故诛之。”仍请称臣于齐,永为藩国。
齐遣行台司马恭与梁人盟于历阳。
丙午(二十九日),贞阳侯萧渊明退位,搬出官廷回自己的官邸。
百官上表给晋安王萧方智,劝他登基。
冬季,十月,己酉(初二),晋安王萧方智即皇帝位,大赦天下,改换年号为绍泰,对朝廷内外文武百官都赏赐一级官位。
任命贞阳侯萧渊明为司徒,封为建安公。
派人通报北齐,说:“王僧辩阴谋篡位造反,所以杀了他。”仍然请求向北齐称臣,永远当北齐的附属国。
北齐派行台司马恭和梁朝人在历阳订立了盟约。
辛亥,齐主如晋阳。
辛亥(初四),北齐国主高洋到了晋阳。
壬子,加陈霸先尚书令、都督中外诸军事、车骑将军、扬·南徐二州刺史。
癸丑,以宜丰侯循为太保,建安公渊明为太傅,曲江侯勃为太尉,王琳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壬子(初五),梁朝加封陈霸先为尚书令,都督中外诸军事,车骑将军,扬、南徐二州刺史。
癸丑(初六),任命宜丰侯萧循为太保,建安公萧渊明为太傅,曲江侯萧勃为太尉,王琳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戊午,尊帝所生夏贵妃为皇太后,立妃王氏为皇后。
戊午(十一日),梁朝尊奉皇帝萧方智的生母夏贵妃为皇太后,立妃子王氏为皇后。
杜龛恃王僧辩之势,素不礼于陈霸先,在吴兴,每以法绳其宗族,霸先深怨之。
及将图僧辩,密使兄子还长城,立栅以备龛。
僧辩死,龛据吴兴拒霸先,义兴太守韦载以郡应之。
吴郡太守王僧智,僧辩之弟也,亦据城拒守。
陈至长城,收兵才数百人,杜龛遣其将杜泰将精兵五千奄至,将士相视失色。
茜言笑自若,部分益明,众心乃定。
泰昼夜苦攻,数旬,不克而退。
霸先使周文育攻义兴,义兴属县卒皆霸先旧兵,善用弩,韦载收得数十人,系以长锁,命所亲监之,使射文育军,约曰:“十射不两中者死。”故每发辄毙一人崐,文育军稍却。
载因于城外据水立栅,相持数旬。
杜龛遣其从弟北叟将兵拒战,北叟败,归于义兴。
霸先闻文育军不利,辛未,自表东讨,留高州刺史侯安都、石州刺史杜棱宿卫台省。
甲戌,军至义兴,丙子,拔其水栅。
杜龛依恃王僧辩的权势,一向对陈霸先很不礼貌。
在吴兴,他常常对陈霸先宗族中的人绳之以法,陈霸先因此对他深怀怨恨。
待到陈霸先要算计王僧辩的时候,便秘密地派他的侄子陈潜回长城县,修筑营栅以防备杜龛。
王僧辩死后,杜龛占据吴兴抗拒陈霸先,义兴太守韦载带他郡中的部队起来响应。
吴郡太守王僧智是王僧辩的弟弟,也据城固守以作抗拒。
陈到长城县后,召集的士兵才有几百人,杜龛派他的部将杜泰带精兵五千人突然到来,陈的将士们面面相觑,大惊失色。
陈却谈笑自若,部署分派军队,越发清楚明确,于是众人才心神安定下来。
杜泰昼夜苦攻,持续了几十天,打不下来就退走了。
陈霸先派周文育去攻打义兴,义兴所属各县的士卒都是陈霸先的旧部,善于使用弩箭,韦载找出了几十人,用长长的锁链把他们系在一起,派亲信监督他们用箭射周文育的军队,并规定“谁如果十箭中不能射中两箭,就处死。”所以每发箭出去就射死一个人,周文育的军队这才稍稍退却了。
韦载乘势在城外靠水边建立营栅,和周文育相持了几十天。
杜龛派他的堂弟杜北叟带兵抗战,杜北叟兵败,回到义兴。
陈霸先听到周文育进攻受挫的消息,辛未(二十四日),宣布自己亲自带兵东伐,留下高州刺史侯安都、石州刺史杜棱守卫台省。
甲戌(二十七日),陈霸先军队抵达义兴,丙子(二十九日),拔除了韦载修筑的水栅。
谯、秦二州刺史嗣徽从弟嗣先,僧辩之甥也。
僧辩死,嗣先亡就嗣徽,嗣徽以州入于齐。
及陈霸先东讨义兴,嗣徽密结南豫州刺史任约,将精兵五千乘虚袭建康,是日,袭据石头,游骑至阙下。
侯安都闭门藏旗帜,示之以弱,令城中曰:“登陴窥贼者斩!”及夕,嗣徽等收兵还石头。
安都夜为战备,将旦,嗣徽等又至,安都帅甲士三百开东、西掖门出战,大破之,嗣徽等奔还石头,不敢复逼台城。
谯、秦二州的刺史徐嗣徽的堂弟徐嗣先是王僧辩的外甥。
王僧辩死后,徐嗣先逃亡到徐嗣徽处,徐嗣徽干脆献上谯秦二州,投靠了北齐。
待到陈霸先东讨义兴时,徐嗣徽秘密联合南豫州刺史任约,带精兵五千人乘虚偷袭建康。
这一天,终于袭击占领了石头,冲在前面的游骑已到了台城宫阙之下。
侯安都关上大门,藏起旗帜,有意以此表示自己怯弱,同时告诫城中士兵:“凡登高窥探贼兵者一律处斩。”到天黑,徐嗣徽等人收兵回石头。
侯安都夜里作了充分的战斗准备,天快亮时,徐嗣徽等人又来进攻,侯安都率领甲士三百人打开东、西侧门出城迎战,大败敌军,徐嗣徽等人奔逃回石头,再也不敢逼近台城了。
陈霸先遣韦载族弟赍书谕载,丁丑,载及杜北叟皆降,霸先厚抚之,以监义兴郡,引载置左右,与之谋议。
霸先卷甲还建康,使周文育讨杜龛,救长城。
陈霸先派韦载的族弟韦携带书信去说服韦载投降。
丁丑(三十日),韦载和杜北叟都投降了。
陈霸先对待他们很优厚,极力安抚他们,让韦监管义兴郡,把韦载安置在自己身边,视为亲信,有事让他参与谋议。
陈霸先平定义兴后,就收兵回建康,派周文育去讨伐杜龛,救援长城县。
将军黄他攻王僧智于吴郡,不克,霸先使宁远将军裴忌助之。
忌选所部精兵轻行倍道,自钱塘直趣吴郡,夜,至城下,鼓噪薄之。
僧智以为大军至,轻舟奔吴兴。
忌入据吴郡,因以忌为太守。
将军黄他在吴郡攻打王僧智,打不下来,陈霸先派宁远将军裴忌去帮助他。
裴忌挑选部属中的精兵轻装倍速前进,从钱塘直奔吴郡。
夜里,抵达城下,大声鼓噪着逼进城墙。
王僧智以为大部队来了,急忙乘着小船逃到吴兴去了。
裴忌攻占了吴郡,陈霸先任命裴忌为吴郡太守。
十一月,己卯,齐遣兵五千渡江据姑孰,以应徐嗣徽、任约。
陈霸先使合州刺史徐度立栅于冶城。
庚寅,齐又遣安州刺史翟子崇、楚州刺史刘士荣、淮州刺史柳达摩将兵万人于胡墅度米三万石、马千匹入石头。
霸先问计于韦载,载曰:“齐师若分兵先据三吴之路,略地东境,则时事去矣。
今可急于淮南因侯景故垒筑城,以通东道转输,分兵绝彼之粮运,则齐将之首旬日可致。”霸先从之。
癸未,使侯安都夜袭胡墅,烧齐船千余艘;仁威将军周铁虎断齐运输崐,擒其北徐州刺史张领州;仍遣韦载于大航筑侯景故垒,使杜棱守之。
齐人于仓门、水南立二栅,与梁兵相距。
壬辰,齐大都督萧轨将兵屯江北。
十一月,己卯(初二),北齐派兵五千渡过长江占据姑孰,以策应徐嗣徽、任约。
陈霸先派合州刺史徐度在冶城修筑栅栏。
庚寅(十三日),北齐又派安州刺史翟子崇、楚州刺史刘士荣、淮州刺史柳达摩带兵一万在胡墅运米三万石、马一千匹到石头城。
陈霸先向韦载征询对策,韦载说:“齐军如果分兵先占据通往三吴的道路,然后在我们东边的边境攻城占地,那么时局就完了。
现在齐军没有这样做,我们可以赶快在淮南一带沿着侯景过去留下的旧垒修筑新城堡,以便打通东边的运输道路。
同时分出一支军队去断绝他们运粮的道路,这样,齐将的首领十天之内就得送来了。”陈霸先听从了他的计策。
癸未(初六),陈霸先派侯安都夜袭胡墅,烧掉了北齐一千多艘兵船;仁威将军周铁虎切断了北齐运输补给的道路,抓住了他们的北徐州刺史张领州;仍然让韦载在大航修筑侯景的故垒,让杜棱去守卫。
北齐军队在仓门和秦淮河之南修建了两座营栅,与梁兵对抗。
壬辰(十五日),北齐大都督萧轨带兵屯驻在长江北岸。
初,齐平秦王归彦幼孤,高祖令清河昭武王岳养之,岳情礼甚薄,归彦心衔之。
及显祖即位,归彦为领军大将军,大被宠遇;岳谓其德己,更倚赖之。
岳屡将兵立功,有威名,而性豪侈,好酒色,起第于城南,听事后开巷。
归彦谮之于帝曰:“清河僭拟宫禁,制为永巷,但无阙耳。”帝由是恶之。
帝纳倡妇薛氏于后宫,岳先尝因其姊迎之至第。
帝夜游于薛氏家,其姊为其父乞司徒。
帝大怒,悬其姊,锯杀之。
让岳以奸,岳不服,帝益怒,乙亥,使归彦鸩岳。
岳自诉无罪,归彦曰:“饮之则家全。”饮之而卒,葬赠如礼。
当初,北齐平秦王高归彦幼小时成了孤儿,高祖高欢命令清河昭武王高岳抚养他。
高岳对高归彦寡情薄礼,所以高归彦心里恨他。
待到文宣帝高洋即位,高归彦当了领军大将军,很受宠爱。
高岳认为高归彦会感激自己的抚育之恩,所以对他更是倚赖。
高岳多次带兵立功,威名赫赫,而又性格豪放奢侈,喜欢醇酒女色,在城南修建了大宅第,并在办公视事的大厅后头开了一条巷子。
高归彦在文宣帝那儿进谗言,说:“清河昭武王高岳私自模拟宫禁的建筑式样,修了一条永巷,只是没有修阙门罢了。”文宣帝从此厌恶高岳。
文宣帝把娼妇薛氏接进后宫,高岳早先曾托薛氏的姐姐把薛氏接到家里。
有一天夜里,文宣帝到薛氏的家里去,薛氏的姐姐替她父亲要求赐给司徒的官位。
文宣帝勃然大怒,就把薛氏姐姐吊起来,用锯子锯成了两段。
文宣帝责备高岳奸淫薛氏,高岳不服气,文宣帝更加生气了,乙亥(疑误),派高归彦去毒死高岳。
高岳申诉自己没有罪,高归彦说:“你把这毒酒喝下去了,全家就可以保全。”高岳只好把毒酒喝了,他死之后,朝廷按礼仪加以埋葬。
薛嫔有宠于帝,久之,帝忽思其与岳通,无故斩首,藏之于怀,出东山宴饮。
劝酬始合,忽探出其首,投于上,支解其尸,弄其髀为琵琶,一座大惊。
帝方收取,对之流涕曰:“佳人难再得!”载尸以出,被发步哭而随之。
薛嫔很得文宣帝宠爱,很久之后,文宣帝忽然想起她曾和高岳通奸,无缘无故就将她斩首,然后把她的头藏在怀里,到东山去宴饮作乐。
大家正在互相劝酒应酬,文宣帝忽然用手探怀,拿出薛氏的头扔到桌上,又把她的尸体支解开,将她的髀骨充作琵琶弹弄,举座见状大惊。
文宣帝这才把薛氏的头和髀骨收起来,对着它们流下泪来,说:“佳人难再得!”他让人用车把薛氏尸体运出去,自己披散头发,边走边哭地跟着。
甲辰,徐嗣徽等攻冶城栅,陈霸先将精甲自西明门出击之,嗣徽等大败,留柳达摩等守城,自往采石迎齐援。
甲辰(二十七日),徐嗣徽等进攻冶城的营栅,陈霸先率领精兵从西明门出来迎击,徐嗣徽等人大败,留下柳达摩等人守城,自己去采石迎接北齐援兵。
以郢州刺史宜丰侯循为太保,广州刺史曲江侯勃为司空,并征入侍。
循受太保而辞不入。
勃方谋举兵,遂不受命。
梁朝任命郢州刺史宜丰侯萧循为太保,广州刺史曲江侯萧勃为司空,把他们二人一起征召入朝侍奉皇帝。
萧循接受了太保之职,但借故推辞不入朝。
萧勃正密谋起兵造反,于是不接受任命。
镇南将军王琳侵魏,魏大将军豆卢宁御之。
镇南将军王琳入侵西魏,西魏大将军豆卢宁带兵抵御他。
十二月,癸丑,侯安都袭秦郡,破徐嗣徽栅,俘数百人。
收其家,得其琵琶及鹰,遣使送之曰:“昨至弟处得此,今以相还。”嗣徽大惧。
丙辰,陈霸先对冶城立航,悉渡众军,攻其水南二栅。
柳达摩渡淮置陈,霸先督兵疾战,纵火烧栅,齐兵大败,争舟相挤,溺水者以千数,呼声震天地,尽收其船舰。
是日,嗣徽与任约引齐兵水步万余人还据石头,霸先遣兵诣江宁,据要险。
嗣徽等水步不敢进,顿江宁浦口,霸先遣侯安都将水军袭破之,嗣徽等单舸脱走,尽收其军资器械。
十二月,癸丑(初七),侯安都袭击秦郡,攻破徐嗣徽的营栅,俘获了好几百人。
又抄了他的家产,搜得他用的琵琶和养的鹰,派人送给徐嗣徽,并说 :“昨天到老弟家里得到这点东西,现在特地送去还你。”徐嗣徽看到东西,大惊失色。
丙辰(初十),陈霸先在冶城对面的水上把船只连在一起建了一座浮桥,指挥众军全部渡过去,攻击修在南边的两座营栅。
柳达摩等渡过秦淮河摆开阵势,陈霸先督率战士猛烈进攻,并放火烧栅栏,北齐军队大败,争着上船逃跑,互相拥挤,掉入水中淹死的有上千人,哭喊声震天动地,北齐军队的船舰全部被缴获。
当天,徐嗣徽和任约带领北齐水师步兵一万多人退回去据守石头,陈霸先派兵来到江宁,占据了险要之地。
徐嗣徽等人的水师步兵都不敢前进,停顿在江宁浦的入江之处。
陈霸先派侯安都带水军去袭击打败了他们,徐嗣徽等人乘上单人小船逃走,他们的辎重、武器全部被缴获。
己未,霸先四面攻石头,城中无水,升水直绢一匹。
庚申,达摩遣使请和于霸先,且求质子。
时建康虚弱,粮运不继,朝臣皆欲与齐和,请以霸先从子昙朗为质。
霸先曰:“今在位诸贤欲息肩于齐,若违众议,谓孤爱昙朗,不恤国家,今决遣昙朗,弃之寇庭。
齐人无信,谓我微弱,必当背盟。
齐寇若来,诸君须为孤力斗也!”乃与昙朗及永嘉王庄、丹杨尹王冲之子珉为质,与齐人盟于城外,将士恣其南北。
辛酉,霸先陈兵石头南门,送齐人归北,徐嗣徽、任约皆奔齐。
收齐马仗船米,不可胜计。
齐主诛柳达摩。
壬戌,齐和州长史乌丸远自南州奔还历阳。
己未(十三日),陈霸先从四面包围攻打石头,城中没有水喝,一升水昂贵到值一匹绢。
庚申(十四日),柳达摩派使者向陈霸先求和,而且请求以儿子为人质。
当时建康实力虚弱,粮草运输跟不上,朝廷中的大臣都想与北齐讲和,纷纷请求用陈霸先的侄子陈昙朗为人质。
陈霸先说:“现在在朝廷中的各位贤人都想和北齐讲和以获得休息,如果我违反众人的意见,大家会说我偏爱陈昙朗,不顾念国家利益。
现在我决定派陈昙朗去,就算把他扔在敌寇的庭院里吧!北齐人一向不守信用,我答应讲和,他们会认为我们势微力弱好欺负,肯定会背弃盟约再来进犯。
北齐强盗如果再来进犯,那时你们可得为我拼死战斗呀!”于是就把陈昙朗和永嘉王萧庄、丹杨府尹王冲的儿子王珉作人质,与北齐人在城外订立了和约,允许追随北齐的将士按自己的意愿选择归居南方或北方。
辛酉(十五日),陈霸先在石头南门摆列兵阵,送北齐军队北归。
徐嗣徽、任约都投奔了北齐。
这一仗,缴获北齐军马、器械、舟船、大米,不可胜数。
北齐国主高洋杀了败将柳达摩。
壬戍(十六日),北齐和州长史乌丸远从南州奔逃回到历阳。
江宁令陈嗣、黄门侍郎曹朗据姑孰反,霸先命侯安都等讨平之。
霸先恐陈昙朗亡窜,自帅步骑至京口迎之。
江宁县令陈嗣、黄门侍郎黄朗占据姑孰谋反,陈霸先派侯安都等人出兵讨伐,平定了他们。
陈霸先担心陈昙朗逃跑流窜到别处去,便亲自率领步、骑兵到京口去迎接他。
交州刺史刘元偃帅其属数千人归王琳。
交州刺史刘元偃率领部属几千人去投奔王琳。
魏以侍中李远为尚书左仆射。
西魏任命侍中李远为尚书左仆射。
魏益州刺史宇文贵使谯淹从子子嗣诱说淹,以为大将军,淹不从,斩子嗣。
贵怒,攻之,淹自东遂宁徒屯垫江。
西魏益州刺史宇文贵派谯淹的侄子谯子嗣去向谯淹诱降,说是要让谯淹当大将军,谯淹不答应,杀了谯子嗣。
宇文贵勃然大怒,派兵去攻打,谯淹从东遂宁移师屯驻垫江。
初,晋安民陈羽,世为闽中豪姓,其子宝应多权诈,郡中畏服。
侯景之乱,晋安太守宾化侯云以郡让羽,羽老,但治郡事,令宝应典兵。
时东境荒馑,而晋安独丰衍,宝应数自海道出,寇抄临安、永嘉、会稽,或载米粟与之贸易,由是能致富强。
侯景平,世祖因以羽为晋安太守。
及陈霸先辅政,羽求传位于宝应,霸先许之。
当初,晋安地区的平民陈羽,世世代代为闽中豪门。
他的儿子陈宝应颇善权变,为人奸诈,郡中的人都怕他,服从他。
侯景之乱时,晋安太守宾化侯云把郡守之职让给陈羽。
陈羽年老,只管郡里的政事,让陈宝应分管军事。
当时东边闹饥荒,而晋安一带却丰收有余粮。
陈宝应多次从海路出兵,到临安、永嘉、会稽一带抢劫虏掠。
有时也运些米粟和这些地区进行贸易,因此就有条件富强起来。
侯景之乱平定后,梁元帝鉴于这种情况,就任命陈羽为晋安太守。
待到陈霸先辅佐梁朝时,陈羽要求把太守职位传给陈宝应,陈霸先答应了。
是岁,魏宇文泰讽淮安王育上表请如古制降爵为公,于是宗室诸王皆降为公。
这一年,西魏宇文泰暗示淮安王元育上表给朝廷,要求按照古制,把自己的爵位降为公,他这一带头,于是宗室诸王都降爵为公。
突厥木杆可汁击柔然邓叔子,灭之,叔子收其余烬奔魏。
木杆西破哒,东走契丹,北并契骨,威服塞外诸国。
其地东自辽海,西至西海,长万里,南自沙漠以北五六千里皆属焉。
木杆恃其强,请尽诛邓叔子等于魏,使者相继于道;太师泰收叔子以下三千余人付其使者,尽杀之于青门外。
突厥木杆可汗袭击柔然邓叔子,把他的部队消灭了。
邓叔子收拾剩余的兵力财物投奔西魏。
木杆可汗向西打败哒,向东赶跑了契丹,向北吞并了契骨,其威力慑服了塞外各国。
于是,他的疆土东边从辽海开始,西边延伸到西海,长达万里;南边从沙漠以北五六千里都归属于他。
木杆依恃他实力强大,要求西魏必须把邓叔子等人全部杀掉,派往西魏的使者在路上前后相继。
太师宇文泰只好把邓叔子以下三千多人抓起来交给木杆可汗的使者,在青门外把他们全部杀了。
初,魏太师泰以汉、魏官繁,命苏绰及尚书令卢辩依《周礼》更定六官。
当初,西魏太师宇文泰因为汉朝、魏朝官职繁多,便命令苏绰和尚书令卢辩依照《周礼》重新确定了六官的职称。
太平元年(丙子、556)
太平元年(丙子,公元556年)
春,正月,丁丑,魏初建六官,以宇文泰为太师、大冢宰,柱国李弼为太傅、大司徒,赵贵为太保、大宗伯,独孤信为大司马,于谨为大司寇,侯莫陈崇为大司空。
自余百官,皆仿《周礼》。
春季,正月,丁丑(初一),西魏开始建立实行文官之制,任命宇文泰为太师、大冢宰,柱国李弼为太傅、大司徒,赵贵为太保、大宗伯,独孤信为大司马,于谨为大司寇,侯莫陈崇为大司空。
其余百官的设置任命,都模仿《周礼》。
戊寅,大赦,其与任约、徐嗣徽同谋者,一无所问。
癸未,陈霸先使从事中郎江旰说徐嗣徽使南归,嗣徽执旰送齐。
戊寅(初二),梁朝大赦天下。
凡是与任约、徐嗣徽同谋的人,一概不予追究。
癸未(初七),陈霸先派从事中郎江旰去劝说徐嗣徽,让他回南方来。
徐嗣徽把江旰抓起来送到了北齐。
陈、周文育合军攻杜龛于吴兴。
龛勇而无谋,嗜酒常醉,其将杜泰阴与等通。
龛与等战败,泰因说龛使降,龛然之。
其妻王氏曰:“霸先雠隙如此,何可求和!”因出私财赏募,复击等,大破之。
既而杜泰降于,龛尚醉未觉,遣人负出,于项王寺前斩之。
王僧智与其弟豫章太守僧憎俱奔齐。
陈、周文育把军队合并在一起在吴兴攻打杜龛。
杜龛其人有勇而无谋,又爱喝酒,一天到晚总是醉醺醺的,他的部将杜泰暗地里和陈等挂上了钩。
杜龛同陈等人交战失败,杜泰便劝说杜龛投降,杜龛答应了。
但是,他的妻子王氏说:“陈霸先和我们王家结仇结得这么深,怎么可以向他求和!”于是拿出私财赏赐招募战士,再一次向陈发动进攻,把陈打得大败。
不久崐杜泰投降了陈,而杜龛还酒醉没醒,陈派人把他背出来,在项王寺前把他斩首了。
王僧智和他的弟弟豫章太守王僧都投奔北齐。
东扬州刺史张彪素为王僧辩所厚,不附霸先,二月,庚戌,陈、周文育轻兵袭会稽,彪兵败,走入若邪山中,遣其将吴兴章昭达追斩之。
东阳太守留异馈粮食,霸先以异为缙州刺史。
东扬州刺史张彪一向被王僧辩所宠爱看重,所以不肯归附陈霸先。
二月,庚戌(初五),陈、周文育派轻装士兵奔袭会稽,张彪兵败,逃入若邪山中。
陈派他的部将吴兴人章昭达追上并斩了他。
东阳太守留异送粮食给陈,陈霸先任命留异为缙州刺史。
江州刺史侯本事王僧辩,亦拥兵据豫章及江州,不附霸先。
霸先以周文育为南豫州刺史,使将兵击湓城,庚申,又遣侯安都、周铁虎将舟师立栅于梁山,以备江州。
江州刺史侯原来侍奉王僧辩,所以也拥兵占据豫章和江州,不归附陈霸先。
陈霸先任命周文育为南豫州刺史,派他带兵去打湓城。
庚申(十五日),又派侯安都、周铁虎率领水军在梁山一带建立营栅,以防备江州。
癸亥,徐嗣徽、任约袭采石,执戍主明州刺史张怀钧送于齐。
癸亥(十八日),徐嗣徽、任约袭击采石,抓获采石守将明州刺史张怀钧,送他到了北齐。
后梁主击侯平于公安,平与长江王韶引兵还长沙。
王琳遣平镇巴州。
后梁国主萧在公安袭击侯平,侯平和长沙王萧韶带兵回长沙。
王琳派侯平去镇守巴州。
三月,壬午,诏杂用古今钱。
三月,壬午(初七),梁朝下诏,允许古今钱币混合使用。
戊戌,齐遣仪同三司萧轨、库狄伏连、尧难宗、东方老等与任约、徐嗣徽合兵十万入寇,出栅口,向梁山。
陈霸先帐内荡主黄丛逆击,破之,齐师退保芜湖。
霸先遣定州刺史沈泰等就侯安都,共据梁山以御之。
周文育攻湓城,未克,召之还。
夏,四月,丁巳,霸先如梁山巡抚诸军。
戊戌(二十三日),北齐派仪同三司萧轨、库狄伏连、尧难宗、东方老等人与任约、徐嗣徽联合成大军十万人南下进犯,军队从栅口出发,直指梁山。
陈霸先军帐内的一位善于突击冲锋的主将黄丛率兵迎击,打败了北齐军队,北齐军队只好退保芜湖。
陈霸先派定州刺史沈泰等人归侯安都指挥,据守梁山以抵抗北齐军队。
周文育带兵攻打湓城,没有攻克,被召回来。
夏季,四月,丁巳(十三日),陈霸先到梁山去巡视安抚各路兵马。
乙丑,齐仪同三司娄睿计鲁阳蛮,破之。
乙丑(二十一日),北齐仪同三司娄讨伐鲁阳蛮,打败了他们。
侯安都轻兵袭齐行台司马恭于历阳,大破之,俘获万计。
侯安都率领轻装士兵在历阳袭击北齐行台司马恭,把司马恭打得大败,俘虏了上万人。
魏太师泰尚孝武妹冯翊公主,生略阳公觉;姚夫人生宁都公毓。
毓于诸子最长,娶大司马独孤信女。
泰将立嗣,谓公卿曰:“孤欲立子以嫡,恐大司马有疑,如何?”众默然,未有言者。
尚书左仆射李远曰:“夫立子以嫡不以长,略阳公为世子,公何所疑!若以信为嫌,请先斩之。”遂拔刀而起。
泰亦起,曰:“何至于是!”信又自陈解,远乃止。
于是群公并从远议。
远出外,拜谢信曰:“临大事不得不尔!”信亦谢远曰:“今日赖公决此大议。”遂立觉为世子。
西魏太师宇文泰娶了孝武帝的妹妹冯翊公主,生下儿子略阳公宇文觉,姚夫人则生了宁都公宇文毓。
宁都公宇文毓在几个儿子中最年长,娶了大司马独孤信的女儿。
宇文泰准备确立继承人,对公卿大臣说:“我想立嫡出的儿子为世子,担心大司马对此有疑心,该怎么办好呢?”众大臣默然不作声。
尚书左仆射李远说:“从来立世子都是看是否嫡出,不看是否年长,把略阳公宇文觉立为世子,您有什么可疑虑的呢?如果怕独孤信有意见,为此有顾虑,那么可以先把他斩了!”于是就拔出刀要行动。
宇文泰忙站起来阻止说:“何至于要这样做!”独孤信也赶快自我陈述辩解,表示并无异议,李远这才停止行动。
于是大臣们都听从了李远的建议。
退朝后,李远走出宫廷外,拜谢独孤信说:“面临国家大事不得不这样,请谅解。”独孤信也感谢李远说:“今天崐亏得您才把这件大事决定下来。”于是就立略阳公宇文觉为世子。
太师泰北巡。
西魏太师宇文泰到北边巡视。
五月,齐人召建安公渊明,诈许退师,陈霸先具舟送之。
癸未,渊明疽发背卒。
甲申,齐兵发芜湖,庚寅,入丹杨县,丙申,至秣棱故治。
陈霸先遣周文育屯方山,徐度顿马牧,杜棱顿大航南以御之。
五月,北齐人召见建安公萧渊明,假装要答应退兵。
陈霸先准备船只要送萧渊明去。
癸未(初九),萧渊明背上痈疽发作死去。
甲申(初十),北齐军队从芜湖出发,庚寅(十六日),进入丹杨县,丙申(二十二日),到达秣棱旧治所。
陈霸先派周文育屯驻于方山,徐度驻守马牧,杜棱驻守大航南端,以防御北齐兵。
齐汉阳敬怀王洽卒。
北齐汉阳敬怀王高洽去世。
辛丑,齐人跨淮立桥栅渡兵,夜至方山,徐嗣徽等列舰于青墩,至于七矶,以断周文育归路。
文育鼓噪而发,嗣徽等不能制;至旦,反攻嗣徽。
嗣徽骁将鲍砰独以小舰殿军,文育乘单舴艋与战,跳入舰中,斩砰,仍牵其舰而还。
嗣徽众大骇,因留船芜湖,自丹杨步上。
陈霸先追侯安都、徐度皆还。
辛丑(二十七日),北齐军队跨秦淮河修筑桥梁渡兵,夜里到达方山,徐嗣徽等人把军舰摆在青墩一带,一直摆到七矶,用以切断周文育的退路。
周文育指挥士兵大声豉噪,大举进军,徐嗣徽等人没能抵挡得住。
到天亮时分,周文育反攻徐嗣徽。
徐嗣徽手下的骁勇的将领鲍坪单独用小舰当后卫,周文育乘坐一条小快船与他近战,纵身跳入小舰中,一刀斩了鲍坪;还把这条小舰拉了回来。
徐嗣徽的部众一看吓得要命,于是把船留在芜湖,从丹杨步行上岸。
陈霸先把侯安都、徐度追回来以抗击北齐军队。
癸卯,齐兵自方山进及倪塘,游骑至台,建康震骇,帝总禁兵出顿长乐寺,内外纂严。
霸先拒嗣徽等于白城,适与周文育会。
将战,风急,霸先曰:“兵不逆风。”文育曰:“事急矣,何用古法!”抽槊上马先进,风亦寻转,杀伤数百人。
侯安都与嗣徽等战于耕坛南,安都帅十二骑突其陈,破之,生擒齐仪同三司乞伏无劳。
霸先潜撤精卒三千配沈泰渡江,袭齐行台赵彦深于瓜步,获舰百余艘,粟万斛。
癸卯(二十九日),北齐军队从方山挺进到倪塘,游动的前哨骑兵在宫城下出现,建康城受到震惊,人心惶惶,梁敬帝带着宫廷卫队出宫驻入长乐寺,内外戒严。
陈霸先在白城抗御徐嗣徽等人,正好与周文育的军队会合。
将要与北齐兵交战时,风刮得很急,陈霸先说:“军队最好不要逆风而进。”周文育说:“军情紧急,何必拘泥于古法!”说着便抽出一把槊跃身上马冲向前去。
过一会风向也转了,周文育猛冲,杀伤了好几百人。
侯安都与徐嗣徽在耕坛南边会战。
侯安都率领十二个骑兵冲破徐嗣徽的阵地,把他们打败,活捉了北齐仪同三司乞伏无劳。
陈霸先秘密地撤下三千精锐士兵配合沈泰渡过长江,在瓜步袭击北齐行台赵彦深,缴获战船一百余艘,粮食一万斛。
六月,甲辰,齐兵潜至钟山,侯安都与齐将王敬宝战于龙尾,军主张纂战死。
丁未,齐师至幕府山,霸先遣别将钱明将水军出江乘,邀击齐人粮运,尽获其船米。
齐军乏食,杀马驴食之。
庚戌,齐军逾钟山,霸先与众军分顿乐游苑东及覆舟山北,断其冲要。
壬子,齐军至玄武湖西北,将据北郊坛,众军自覆舟东移顿坛北,与齐人相对。
六月,甲辰(初一),北齐军队偷偷来到钟山,侯安都与北齐将领王敬宝在龙尾交战,军中首领张纂在战斗中阵亡。
丁未(初四),北齐军队抵达幕府山,陈霸先派别将钱明率领水军兵发江乘,截击北齐军队的粮食运输船队,把他们的船队装运的大米全部缴获。
这一来,北齐军队没有粮食吃,只好杀战马、驴子充饥。
庚戌(初七),北齐军队翻越钟山,陈霸先与众军分头驻扎在乐游苑东边和覆舟山北边,切断北齐军队的交通要道。
壬子(初九),北齐军队到达玄武湖西北,准备占据北边的郊祀高坛。
众军从覆舟向东移动,驻扎在坛北,与北齐军队相对摆开阵势。
会连日大雨,平地水丈馀,齐军昼夜坐立泥中,足指皆烂,悬鬲以,而台中及潮沟北路燥,梁军每得番易。
时四方壅隔,粮运不至,建康户口流散,征求无所。
甲寅,少霁,霸先将战,调市人得麦饭,分给军士,士皆饥疲。
会陈崐馈米三千斛、鸭千头,霸先命炊米煮鸭,人人以荷叶裹饭,以鸭肉数脔,乙卯,未明,蓐食,比晓,霸先帅麾下出莫府山。
侯安都谓其部将萧摩诃曰:“卿骁勇有名,千闻不如一见。”摩诃对曰:“今日令公见之。”及战,安都坠马,齐人围之,摩诃单骑大呼,直冲齐军,齐军披靡,安都乃免。
霸先与吴明彻、沈泰等众军首尾齐举,纵兵大战,安都自白下引兵横出其后,齐师大溃,斩获数千人,相蹂践而死者不可胜计,生擒徐嗣徽及弟嗣宗,斩之以徇,追奔至于临沂。
其江乘、摄山、钟山等诸军相次克捷,虏萧轨、东方老、王敬宝等将帅凡四十六人。
其军士得窜至江者,缚荻筏以济,中江而溺,流尸至京口,翳水弥岸;唯任约、王僧得免。
丁巳,众军出南州,烧齐舟舰。
当时正赶上连日下大雨,平地雨水积有一丈多深,北齐将士白天黑夜或坐或立全都泡在泥水中,脚指头都烂了,做饭得把锅悬挂起来才行,但是皇城和潮沟的北路一带却还干燥,梁朝军队总是能换班作战。
当时四方通往都城的道路都堵塞隔断了,粮食也运不进来,建康一带人民东流西散,无法征收粮赋。
甲寅(十一日),天才稍稍放晴,陈霸先准备开战,向商人征调了一些麦子,做成麦饭分给军中士兵,士兵们都已经又饿又疲劳了。
正好这时陈送来大米三千斛,鸭子一千只。
陈霸先下令蒸米饭煮鸭子,士兵们个个用荷叶包米饭,饭上盖上几片鸭肉,乙卯(十二日),天还没亮,士兵们都坐在草席上用饭,等到天一亮,陈霸先就率领下属将士兵发幕府山出发。
侯安都对他的部将萧摩诃说:“你一向英勇善战,远近闻名,这回可是千闻不如一见,就看你的了。”萧摩诃回答说:“今天就让您看看!”等到交战时,侯安都不慎从马上摔下来了,北齐将士围了上来,萧摩诃单枪匹马,大呼猛进,直向北齐军士冲来,北齐士兵纷纷避开,侯安都这才保住了生命。
陈霸先与吴明彻、沈泰等众军头尾一齐冲锋,指挥将士全面出击,猛打猛冲,侯安都又从白下带领一支军队切断了北齐军的后路,北齐军队大败,被杀被俘的有几千人,互相蹂踏而死的人不可胜计,徐嗣徽和他弟弟徐嗣宗被活捉后杀头示众。
梁军追杀败逃的北齐兵,一直追到临沂。
梁朝在江乘、摄山、钟山等地的军队也相继获胜,俘虏了北齐萧轨、东方老、王敬宝等将帅共四十六人。
北齐士兵有逃窜到长江边的,用芦苇扎成筏子想渡江,但到江中心苇筏就被水冲散,士兵也纷纷落入水中,尸体随江水流到京口一带,浮尸复盖了水面,堆满了江岸。
只有任约、王僧两个人生还。
丁巳(十四日),梁朝众军从南州出发,烧掉了北齐的战船。
戊午,大赦。
己未,解严。
军士以赏俘贸酒,一人裁得一醉。
庚申,斩齐将萧轨等,齐人闻之,亦杀陈昙郎。
霸先启解南徐州以授侯安都。
戊午(十五日),梁朝大赦天下。
己未(十六日),解除戒严。
军士们用赏赐所得的战俘去换酒喝,一名战俘只能买得够一次大醉的酒。
庚申(十七日),把被俘的北齐将领萧轨等人全杀了,北齐方面闻讯,也杀了陈昙朗作为报复。
陈霸先奏请解除南徐州刺史让给侯安都。
侯平频破后梁军,以王琳兵威不接,更不受指麾;琳遣将讨之。
平杀巴州助防吕旬,收其众,奔江州,侯与之结为兄弟。
琳军势益衰,乙丑,遣使奉表诣齐,并献驯象。
江陵之陷也,琳妻蔡氏、世子毅皆没于魏,琳又献款于魏以求妻子;亦称臣于梁。
侯平多次打败后梁的军队,自以为有功,又认为王琳的兵威已经难以为继了,所以更加不受指挥了。
于是王琳派将领去讨伐他。
侯平杀了巴州协助防守的将领吕旬,把吕旬的部众收归自己指挥,投奔到了江州,侯和他结成了兄弟。
王琳的军队势力越来越显得衰落,乙丑(二十一日),派使节带着表示归顺的表章去到北齐,并献上驯服了的大象。
当初江陵陷落于西魏时,王琳的妻子蔡氏、世子王毅都落入西魏人手中,所以王琳又讨好西魏以求得妻子、儿子的释放。
同时也向梁朝称臣。
齐发丁匠三十馀万修广三台宫殿。
北齐动用民工匠人三十多万扩修三台宫殿。
齐显祖之初立也,留心政术,务存简靖,坦于任使,人得尽力。
又能以法驭下,或有违犯,不容勋戚,内外莫不肃然。
至于军国机策,独决怀抱;每临行陈,亲当矢石,所向有功。
数年之后,渐以功业自矜,遂嗜酒淫,肆行狂暴;或身自歌舞,尽日通宵;或散发胡服,杂衣锦彩;或袒露形体,涂傅粉黛;或乘驴、牛、橐驼、白象,不施鞍勒;或令崔季舒、刘桃枝负之而行,担胡鼓拍之;勋戚之第,朝夕临幸,游行市里,街坐巷宿;或盛夏日中暴身,或崐隆冬去衣驰走;从者不堪,帝居之自若。
三台构木高二十七丈,两栋相距二百余尺,工匠危怯,皆系绳自防,帝登脊疾走,殊无怖畏;时复雅,折旋中节,傍人见者莫不寒心。
尝于道上问妇人曰:“天子何如?”曰:“颠颠痴痴,何成天子!”帝杀之。
北齐在文宣帝高洋刚刚立国的时候,很注意研究为政之术,一切政务,力求简便稳定,有所任命,也是坦诚待人,臣子们也得以尽其所能为国服务。
又能用法律为准绳来驾驭部下,如果有谁犯了法,即使无勋贵戚也绝不宽容,所以朝廷内外秩序井然。
至于军事机要、国家大政方针,则由文宣帝自己拿出决断。
文宣帝每次亲临战阵,总是亲自冒着箭石纷飞的危险,所到之处都立功绩。
几年以后,文宣帝渐渐以为建立了大功业,就骄傲自满起来,于是就贪杯纵酒,淫逸无度,滥行狂暴之事。
有时自己亲自参与歌舞,又唱又跳,通宵达旦,从早到晚,没日没夜。
有时披散头发,穿上胡服,披红挂绿,有时却又裸露着身体,涂脂抹粉;有时骑着驴、牛、骆驼、白象,连鞍子和勒绳也不用;有时让崔季舒、刘桃枝背着他走,自己挎着胡鼓用手拍得彭彭响;元勋和贵戚之家,他常常不分朝夕驾临,在集市上穿游而行,坐街头睡小巷都是常事;有时大夏天在太阳下晒身子;有时大冬天脱去衣服猛跑步;跟从他的人受不了这么折腾,文宣帝却全不当一回事。
三台的梁柱高达二十七尺,两柱之间相距二百多尺,工匠上去都感到危险畏惧,在身上系绳子防止出意外。
但文宣帝爬上三台的梁脊快步小跑,竟然一点也不害怕。
跑着跑着还不时来点雅致的舞蹈动作,又折身子又打旋,居然符合节奏,旁边看的人吓得汗毛直竖,没有不寒心的。
有一次,文宣帝在路上问一个妇女说:“咱们的天子怎么样呢?”这妇女不知他就是天子,说:“他成天疯疯颠颠,呆呆痴痴,哪有什么天子样!”文宣帝把她杀了。
娄太后以帝酒狂,举杖击之曰:“如此父生如此儿!”帝曰:“即当嫁此老母与胡。”太后大怒,遂不言笑。
帝欲太后笑,自匍匐以身举床,坠太后于地,颇有所伤。
既醒,大惭恨,使积柴炽火,欲入其中。
太后惊惧,亲自持挽,强为之笑,曰:“汝醉耳!”帝乃设地席,命平秦王归彦执杖,口自责数,脱背就罚,谓归彦曰:“杖不出血,当斩汝。”太后前自抱之,帝流涕苦请,乃笞脚五十,然后衣冠拜谢,悲不自胜。
因是戒酒,一旬,又复如初。
娄太后有一次因为文宣帝发酒疯,举起拐杖打他,说:“这样英雄的父亲竟生出这样混帐的儿子!”文宣帝竟然说:“看来得把这老太太嫁给胡人了。”娄太后勃然大怒,从此再也不说话,脸上也没有了笑容。
文宣帝想让娄太后笑,自己爬到了床底下去,用身子把床抬起来,把坐在床上的太后摔了下来,使太后受了伤。
酒醒之后,高洋大感羞惭悔恨,让人堆起柴堆点燃,自己想跳进去烧死。
娄太后大吃一惊,害怕极了,赶忙亲自过来又抱又拉,勉强笑着说:“刚才是你喝醉了,我不当真。”文宣帝于是让人铺上地席,命令平秦王高归彦亲自执刑杖,自己口里列数着自己的罪过,脱开衣服露出背部接受杖刑。
文宣帝对高归彦说:“你用力打,打不出血来,我就杀了你。”娄太后上前自己抱着他不让打,文宣帝痛哭流涕,最后还是在脚上打了五十下,然后穿上衣服,戴上帽子向娄太后拜谢宽恕之恩,一付悲不自胜的样子。
因为这一番酒后失言伤害太后的事,文宣帝下决心戒酒。
但刚十天,又嗜酒如命,和原来一样。
帝幸李后家,以鸣镝射后母崔氏,骂曰:“吾醉时尚不识太后,老婢何事!”马鞭乱击一百有余。
虽以杨为相,使进厕筹,以马鞭鞭其背,流血浃袍。
尝欲以以小刀其腹,崔季舒托俳言曰:“老小公子恶戏。”因掣刀去之。
又置于棺中,载以车。
又尝持槊走马,以拟左丞相斛律金之胸者三,金立不动,乃赐帛千段。
文宣帝去李后的家,用带响声的箭射李后的母亲崔氏,边射边大骂,说:“我醉酒的时候连太后都不认识,你这老奴才算个什么!”还挥动马鞭,一口气打了一百多下。
文宣帝虽然任命杨为丞相,但常轻侮他,让他在自己大便时往厕所递送拭秽的篾片。
又用马鞭打他背部,血流下来都湿透了衣袍。
又曾想用小刀子在他小腹上划痕,崔季舒一看不是事,就假托说笑话:“ 这是老公子和小公子恶作剧呢!”乘势把文宣帝手里的刀子拔出来拿开了。
又有一次,文宣帝把杨放在棺材中,用丧车运着,演习大出殡。
还有一次,曾手持一把槊在马上奔驰,三次用槊作向左丞相斛律金胸口刺去的动作,斛律金站着不动崐,文宣帝夸他勇敢,赏赐他一千段帛。
高氏妇女,不问亲疏,多与之乱,或以赐左右,又多方苦辱之。
彭城王太妃尔朱氏,魏敬宗之后也,帝欲蒸之,不从;手刃杀之。
故魏乐安王元昂,李后之姊婿也,其妻有色,帝数幸之,欲纳为昭仪。
召昂,令伏,以鸣镝射之百馀下,凝血垂将一石,竟至于死。
后啼不食,乞让位于姊,太后又以为言,帝乃止。
高氏家族中的妇女,也不管亲疏远近,文宣帝都胡乱和她们发生性关系,还把其中的一些赐给身边亲信,但又想尽方法折腾侮辱人家。
彭城王高的太妃尔朱氏,是魏敬宗的皇后,文宣帝想奸淫她,她不服从,便亲手用刀杀死。
过去的东魏乐安王元昂,是李后的姐夫,他妻子长得漂亮,文宣帝多次占有她,想把她纳入宫中当昭仪。
文宣帝把元昂召来,命令他趴下,用响箭射了他一百多箭,凝结的血块几乎有一石之多,就这样活活被射死了。
李后为此啼哭终日不进食,要求把皇后位置让给姐姐,娄太后又在旁说了话,文宣帝才没有这样做。
又尝于众中都督韩哲,无罪,斩之。
作大镬、长锯、锉、碓之属,陈之于庭,每醉,辄手杀人,以为戏乐。
所杀者多令支解,或焚之于火,或投之于水。
杨乃简邺下死囚,置之仗内,谓之供御囚,帝欲杀人,辄执以应命,三月不杀,则宥之。
北齐文宣帝还曾经在大庭广众之中召见都督韩哲,也没什么罪就把他斩首。
还派人制造大铁锅、长锯子、大铡刀、大石碓之类刑具,摆在宫庭里,每次喝醉了酒,就动手杀人,以此当作游戏取乐。
被他杀掉的人大多下令肢解,有的扔到火里去烧,有的扔到水里去。
杨只好选了一些邺城的死罪囚犯,作为仪仗人员,叫做“供御囚”,文宣帝一想杀人,就抓出来应命,如果三个月没被杀掉,就得到宽大处理。
开府参军裴谓之上书极谏,帝谓杨曰:“此愚人,何敢如是!”对曰:“彼欲陛下杀之,以成名于后世耳。”帝曰:“小人,我且不杀,尔焉得名!”帝与左右饮酒,曰:“乐哉!”都督王曰:“有大乐,亦有大苦。”帝曰:“何谓也?”对曰:“长夜之饮,不寤国亡身陨,所谓大苦!”帝缚,欲斩之,思其有救世宗之功,乃舍之。
开府参军裴谓之上书极力谏阻文宣帝随意杀人的狂暴行为,文宣帝对杨说:“这是个蠢人,他怎么敢这样做!”杨回答说:“他大概是想让陛下您杀了他,这样他好在后世成名吧!”文宣帝说:“小人!我权且不杀,看你怎么出名!”文宣帝和身边亲信饮酒作乐,得意忘形地说:“真快乐呀!”都督王在旁说:“有大快乐,也会有大痛苦。”文宣帝问道:“这话怎么说?”王回答说:“老是作长夜之饮,酩酊大醉,没等醒过来已经国亡身死,这就是我所说的大痛苦!”文宣帝一听生了气,命人把王捆起来,要把他处斩,但想起他过去有救文襄帝生命的功劳,于是又放了他。
帝游宴东山,以关、陇未平,投杯震怒,召魏收于前,立为诏书,宣示远近,将事西行。
魏人震恐,常为度陇之计。
然实未行。
一日,泣谓群臣曰:“黑獭不受我命,奈何?”都督刘桃枝曰:“臣得三千骑,请就长安擒之以来。”帝壮之,赐帛千匹。
赵道德进曰:“东西两国,强弱力均,彼可擒之以来,此亦可擒之以往。
桃枝妄言应诛,陛下奈何滥赏!”帝曰:“道德言是。”回绢赐之。
帝乘马欲下峻岸入于漳,道德揽辔回之;帝怒,将斩之。
道德曰:“臣死不恨,当于地下启先帝,论此儿酣酗颠狂,不可教训。”帝默然而止。
他日,帝谓道德曰:“我饮酒过,须痛杖我。”道德之,帝走。
道德逐之曰:“何物人,为此举止!”
文宣帝去东山游玩欢宴,因为想起关、陇一带尚未平定,便把杯子往地上一摔,大发雷霆,马上把魏收叫到跟前,让他站着写下诏书,向远近四方宣告自己将要向西方采取军事行动。
西魏人闻讯感到震动惊恐,于是经常也在筹划防止齐军越过陇地的办法。
但实际上文宣帝这一计划并没有实行。
有一天,文宣帝流着泪对群臣说:“黑獭不接受我的命令,怎么办呢?”都督刘桃枝回答说:“给我三千骑兵,我就到长安去把他擒拿归来。”文宣帝听了,便称赞他的勇气,赐给他一千匹帛。
赵道德走上前说:“魏和齐是西方和东方并立的两个邻国,国势国力强弱是相均等的。
你可以把那边的人擒拿归来,对方也可以把你这边的人擒拿过去。
刘桃枝口吐狂言,虚妄欺君,应该处死,陛下怎么向崐他滥施奖赏?”文宣帝听了,说:“道德说得对。”收回给刘桃枝的绢帛赐给刘道德。
有一次,文宣帝骑着马欲从很高的陡岸跳到漳河里去,赵道德用力拉着马缰绳把他拽回来。
文宣帝勃然大怒,要把赵道德处斩。
赵道德说:“我为此而死心中没有什么怨恨,到了地下,我要向先帝启奏,把他这个儿子拼命酗酒,疯颠狂乱,不可教训的种种行为告诉他。”文宣帝听了沉默良久,就不杀赵道德了。
这以后有一天,文宣帝对赵道德说:“我喝酒喝得过份了,必须狠狠打我一顿。”赵道德真的动手打他,文宣帝跑开了。
赵道德追着文宣帝,边追边喊:“你是个什么人,竟做出这种不成体统的举动!”
典御丞李集面谏,比帝于桀、纣。
帝令缚置流中,沈没久之,复令引出,谓曰:“吾何如桀、纣?”集曰:“向来弥不及矣!”帝又令沈之,引出,更问,如此数四,集对如初。
帝大笑曰:“天下有如此痴人,方知龙逄、比干未是俊物!”遂释之。
顷之,又被引入见,似有所谏,帝令将出要斩。
其或斩或赦,莫能测焉。
典御史李集当面进谏,甚至把文宣帝比拟为夏桀、商纣。
文宣帝下令把他捆起来放到流水中去,让他没入水里很久,再下令把他拽出水面,问他说:“你说,我比夏桀、商纣怎样?”李集回答说:“看来你还比不上他们呢!”文宣帝又下令把他没入水里,拽出来又问,这样折腾了多次,李集的回答一点也没变。
文宣帝哈哈大笑说:“天下竟然有这样呆痴的家伙,我这才知道龙逄、比干还不算出色人物呢!”于是释放了他。
过了一会儿,李集又被拉着进来见文宣帝,他似乎又想有所进谏,文宣帝下令带出去腰斩。
文宣帝喜怒无常,想要杀人还是想要赦免,没有人能猜想得到。
内外,各怀怨毒;而素能默识强记,加以严断,群下战栗,不敢为非。
又能委政杨,总摄机衡,百度修敕,故时人皆言主昏于上,政清于下。
风表鉴裁,为朝野所重,少历屯厄,及得志,有一餐之惠者必重报之,虽先尝欲杀己者亦不问;典选二十余年,以奖拔贤才为己任。
性复强记,一见皆不忘其姓名,选人鲁漫汉自言猥贱独不见识,曰:“卿前在元子思坊,乘短尾牝驴,见我不下,以方麴障面,我何为不识卿!”漫汉惊服。
在文宣帝这种淫威下,宫廷内外,大家都敢怒不敢言,心怀怨恨。
但文宣帝对事物一向能够暗暗熟识,牢牢记忆,然后加以严格的裁决判断,所以群臣在他面前惶恐战栗,不敢为非作歹。
文宣帝又能把政事委托给杨,杨善于统一掌握国家枢机的运行,使各个方面的政事都得到修整,所以当时的人都说文宣帝在上头昏头昏脑,但下面的政事却还算清明有序的。
杨颇有风度,仪表整饬,善于鉴识裁断,被朝野各方面人士所看重。
他年轻时多次经历困顿灾厄,到了发迹得志之后,凡是他处逆境时对他有施予一餐恩惠的,他也都重重地回报人家。
至于早先想杀他的人,他却不再计较。
他掌管国家选拔人才的大权达二十多年之久,一向以奖励、提拔人才为己任 。
他记性特别好,只要和他见了一面的人,他就记住了人家的姓名,再也不会忘记。
有一个候选的人叫鲁漫汉,自己说因为身份低贱,杨不曾认识他。
杨提醒他说:“你从前在元子思坊任职,骑着一只短尾巴母驴,在路上遇到我也不下来,用一块黄帕遮住面,假装没看见就走过去,我怎么不认识你鲁漫汉呢!”鲁漫汉一听大吃一惊,心中叹服。
秋,七月,甲戌,前天门太守樊毅袭武陵,杀武州刺史衡阳王护,王琳使司马潘忠击之,执毅以归。
护,畅之孙也。
秋季,七月,甲戌(初一),前天门太守樊毅袭击武陵,杀死了武州刺史衡阳王萧护,王琳派司马潘忠去攻打樊毅,抓住了樊毅胜利归来。
萧护是萧畅的孙子。
丙子,以陈霸先为中书监、司徒、扬州刺史,进爵长城公,馀如故。
丙子(初三),梁朝任命陈霸先为中书监、司徒、扬州刺史,加进长城公这一爵位,其他官职、封号保持原样。
初,余孝顷为豫章太守,侯镇豫章,孝顷于新吴县别立城栅,与相拒。
使其从弟守豫章,悉众攻孝顷,久不克,筑长围守之。
癸酉,修平发兵攻,大掠豫章,焚之,奔于建康。
众溃,奔湓城,依其将焦僧度。
僧度劝之奔齐,会霸先使记室济阳蔡景历南上,说令降,诣阙归罪,霸先为之诛侯平。
丁亥,以为司空。
当初,余孝顷当豫章太守,侯镇守豫章,余孝顷在新吴县另外建立崐了城堡栅栏,与侯相对抗。
侯派他的堂弟侯守卫豫章,自己把全部军队开上去攻打余孝顷,打了很久也没打下,就修筑了一条长长的包围圈把新吴县城看守起来。
癸酉(疑误),侯平出动军队去攻打侯,城陷之后,对豫章城进行了一次大洗劫,放火烧了城,然后投奔了建康。
侯的部众溃不成军,逃奔到湓城去依靠他的部将焦僧度。
焦僧度劝他干脆投奔北齐,这时正好陈霸先派记室济阳人蔡景历从南方北上来劝说侯,让他投降梁朝,这样侯就投降了,亲自到建康朝廷来伏罪,陈霸先为了安抚他,把背叛他先来归降的侯平杀了。
丁亥(十四日),任命侯为司空。
南昌民熊昙朗,世为郡著姓。
昙朗有勇力,侯景之乱,聚众据丰城为栅,世祖为巴山太守。
江陵陷,昙朗兵力浸强,侵掠邻县。
侯在豫章,昙朗外示服从而阴图之,及败走,昙朗获其马仗。
南昌城里的居民熊昙朗,世世代代都是郡里有名的大姓。
熊昙朗颇有勇气力量,当年侯景作乱的时候,他聚集徒众据守丰城,修了栅栏,梁元帝任命他为巴山太守。
江陵沦陷时,熊昙朗兵力渐渐强大起来,开始侵犯掠夺邻近的县份。
侯镇守豫章,熊昙朗外表上表示服从而暗地里偷偷谋划要算计他。
待到侯兵败逃跑时,熊昙朗夺去了他的战马和兵器。
己亥,齐大赦。
己亥(二十六日),北齐大赦天下。
魏太师泰遣安州长史钳耳康买使于王琳,琳遣长史席豁报之,且请归世祖及愍怀太子之柩;泰许之。
西魏太师宇文泰派安州长史钳耳康买为使者去王琳那儿出使,王琳派长史席豁到西魏回访,而且恳求西魏把梁元帝萧绎和愍怀太子萧元良的灵柩送回南方。
宇文泰答应了这一恳求。
八月,己酉,鄱阳王循卒于江夏,弟丰城侯泰监郢州事。
王琳使兖州刺史吴藏攻江夏,不克而死。
八月,己酉(初七),鄱阳王萧循在江夏去世,他弟弟丰城侯萧泰管理郢州的政事。
王琳派兖州刺史吴藏攻打江夏,兵败身死。
魏太师泰北渡河。
西魏太师宇文泰北渡黄河。
魏以王琳为大将军、长沙郡公。
西魏封王琳为大将军、长沙郡公。
魏江州刺史陆腾讨陵州叛獠,獠因山为城,攻之难拔。
腾乃陈伎乐于城下一面,獠弃兵,携妻子临城观之,腾潜师三面俱上,斩首万五千级,遂平之。
腾,俟之玄孙也。
西魏江州刺史陆腾出兵讨伐陵州进行叛乱的獠人,獠人依山修建城堡,极为险峻,很难攻克。
陆腾想了一计,把歌伎舞乐队在城下的一面摆开进行表演,獠人一看,扔下兵器,带着妻子儿女登上城墙观看,陆腾的伏兵从另外三面冲上城去,一口气斩下一万五千首级,于是就平定了獠人的叛乱。
陆腾是陆俟的玄孙。
庚申,齐主将西巡,百官辞于紫陌,帝使骑围之,曰:“我举鞭,即杀之。”日晏,帝醉不能起。
黄门郎是连子畅曰:“陛下如此,群臣不胜恐怖。”帝曰:“大怖邪!若然,勿杀。”遂如晋阳。
庚申(十八日),北齐文宣帝将要到西边去巡视,文武百官在紫陌为文宣帝送行,文宣帝派手执长矛的骑兵把他们包围起来,对骑兵们说:“我一举鞭示意,你们就杀了他们。”太阳快下山了,文宣帝喝得醉醺醺地起不了床。
黄门郎是连子畅乘机说:“陛下你这样做,百官群臣害怕得受不了。”文宣帝说:“他们很害怕吗?如果是这样,那就别杀他们算了!”于是就出发到晋阳去。
九月,壬寅,改元,大赦。
以陈霸先为丞相、录尚书事、镇卫大将军、扬州牧、义兴公。
以吏部尚书王通为右仆射。
九月,壬寅(初一),梁朝改换年号,为太平元年,实行大赦,任命陈霸先为丞相、录尚书事、镇卫大将军、扬州牧、义兴公。
任命吏部尚书王通为右仆射。
突厥木杆可汗假道于凉州以袭吐谷浑,魏太师泰使凉州刺史史宁帅骑随之,至番禾,吐谷浑觉之,奔南山。
木杆将分兵追之,宁曰:“树敦、贺真崐二城,吐谷浑之巢穴也,拔其本根,馀众自散。”木杆从之。
木杆从北道趣贺真,宁从南道趣树敦。
吐谷浑可汗在贺真,使其征南王将数千人守树敦。
木杆破贺真,获夸吕妻子;宁破树敦,虏征南王;还,与木杆会于青海,木杆叹宁勇决,赠遗甚厚。
突厥木杆可汗借路从凉州袭击吐谷浑,西魏太师宇文泰派凉州刺史史宁率领骑兵跟他一起行动。
军队到达番禾,吐谷浑发觉了,逃往南山。
木杆可汗准备分兵去追击他,史宁建议说:“树敦、贺真两城,是吐谷浑的巢穴,拔掉他的这个老根,其他的部众也就自己溃散了。”木杆可汗采纳了这个建议。
商议的结果是:木杆可汗率兵从北边的通道直取贺真,史宁从南边的通道直取树敦。
吐谷浑可汗自己驻扎在贺真,派他的征南王带几千人去防守树敦。
木杆可汗攻克了贺真,抓获了夸吕的妻子、儿子;史宁攻克了树敦,俘虏了征南王。
得胜回师时,史宁与木杆可汗会师于青海。
木杆可汗叹服史宁勇猛有决断,对他有很丰厚的馈赠。
甲子,王琳以舟师袭江夏;冬,十月,壬申,丰城侯泰以州降之。
甲子(二十三日),王琳派水军袭击江夏。
冬季,十月,壬申(初一),丰城侯萧泰献出州城向他投降。
齐发山东寡妇二千六百人以配军,有夫而滥夺者什二三。
北齐征发山东寡妇二千六百人配婚给军人。
其中有丈夫而被当寡妇硬给抢走的占十分之二三。
魏安定文公宇文泰还至牵屯山而病,驿召中山公护。
护至泾州,见泰,泰谓护曰:“吾诸子皆幼,外寇方强,天下之事,属之于汝,宜努力以成吾志。”乙亥,卒于云阳。
护还长安,发丧。
泰能驾御英豪,得其力用,性好质素,不尚虚饰,明达政事,崇儒好古,凡所施设,皆依仿三代而为之。
丙子,世子觉嗣位,为太师、柱国、大冢宰,出镇同州,时年十五。
西魏安定文公宇文泰回到牵屯山就病倒了。
派驿马传令召见中山公宇文护。
宇文护赶到泾州,拜见宇文泰。
宇文泰对宇文护说:“我几个儿子都年幼,外面的敌寇都很强大,天下大事就全委托你了。
你要努力以成就我的平生志愿。”乙亥(初四),在云阳去世。
宇文护回到长安,才公布消息,给宇文泰发丧。
宇文泰生时能够驾驭英俊豪杰,得到他们的努力效劳,他喜好质朴,不追求虚假文饰,处理政事明识练达,尊崇儒家,仰慕远古,举凡施政的一切措施,都依照模仿夏、商、周三代的古制来制定。
丙子(初五),世子宇文觉继位,任命为太师、柱国、太冢宰,并镇守同州。
这时年仅十五。
中山公护,名位素卑,虽为泰所属,而群公各图执政,莫肯服从。
护问计于大司寇于谨,谨曰:“谨早蒙先公非常之知,恩深骨肉,今日之事,必以死争之。
若对众定策,公必不得让。”明日,群公会议,谨曰:“昔帝室倾危,非安定公无复今日。
今公一旦违世,嗣子虽幼,中山公亲其兄子,兼受顾托,军国之事,理须归之。”辞色抗厉,众皆悚动。
护曰:“此乃家事,护虽庸昧,何敢有辞。”谨素与泰等夷,护常拜之,至是,谨起而言曰:“公若统理军国,谨等皆有所依。”遂再拜。
群公迫于谨,亦再拜,于是众议始定。
护纲纪内外,抚循文武,人心遂安。
中山公宇文护,名望地位一向比较低,虽然被宇文泰所倚重,但各位王公大臣都想执政,谁也不肯服从他。
宇文护向大司寇于谨请教对策,于谨说:“我于谨早就蒙受先安定公非同一般的知遇之恩,这恩情深于骨肉之情。
今天的国家大事,我一定以生命去争取成功。
如果面对各位王公大臣商讨确定国策,您一定不要退让。”第二天,各位王公聚集在一起议论国家大事,于谨说:“过去孝武帝受到高欢协迫,魏国帝室陷于倾覆的危险之中,要不是安定公迎纳并辅佐了他,国家就没有今天这种局面了。
现在安定公突然去世,嗣位的世子虽然幼小,但中山公会把他哥哥的儿子看得很亲,又接受了安定公临危时的顾命之托,军国大事,按理应该归他统一掌握。”于谨讲这番话,声音高亢,神色严厉,众臣都感到惊竦震动。
宇文护接着说:“辅政之事,也是我们的家事。
我虽然平庸愚昧,但又怎么敢推辞呢?”于谨平时一向处于与宇文泰一样的地位,宇文护常常向他跪拜,到了这时,于谨立起身来对宇文护说:“您要是出面统一管理军国大事,我们这些人就都有所依靠了。”于是向他跪拜了两次。
各位王公大臣迫于于谨的严厉,也跟着跪拜了两次,于是大家的议论才统一起来。
宇文护整顿内外,安抚文武大臣,人心才就此安定了。
十一月,辛丑,丰城侯泰奔齐,齐以为永州刺史。
诏征王琳为司空,琳辞不至,留其将潘纯陀监郢州,身还长沙。
魏人归其妻子。
十一月,辛丑(初一),丰城侯萧泰投奔北齐,北齐任命他为永州刺史,并下诏征召王琳为司空,王琳推辞不去,留下他的部将潘纯陀监守郢州,自己回长沙去了。
西魏把他的妻子儿子送回了。
壬子,齐主诏以“魏末豪杰纠合乡部,因缘请托,各立州郡,离大合小,公私烦费,丁口减于畴日,守令倍于昔时。
且要荒向化,旧多浮伪,百室之邑,遽立州名,三户之民,空张郡目,循名责实,事归焉有。”于是并省三州,一百五十三郡。
壬子(十二日),北齐文宣帝下诏,认为:“魏朝末年各方的豪杰纠合地方武装,乘着有利的形势和机缘,向有势力的人请求依托,各自建立州郡,有的把大的州郡分离,有的把小的州郡合并,弄得公家和私人都事烦财费,人口比过去大为减少,太守、县令之类的官员比昔日多了一倍,而且边远地区忽而归顺忽而离心,过去有很多是浮名虚报,一百户人家的集镇,匆促中就立起一个州的名号;三户老百姓,也要凭空设立一个郡的名目。
如果按照这些州郡的名去考察它们的实际情况,往往会发现这些州郡实在是子虚乌有的幻影。”于是决定实行州郡合并,把三个州撤消,还撤去一百五十三个郡。
诏分江州四郡置高州。
军黄法氍为刺史,镇巴山。
北齐下诏划分江西四郡为一个州,即高州,任命明威将军黄法氍为刺史,镇守巴山。
十二月,壬申,以曲江侯勃为太保。
十二月,壬申(初二),北齐任命曲江侯高勃为太保。
甲申,魏葬安定文公。
丁亥,以岐阳之地封世子觉为周公。
甲申(十四日),西魏安葬了安定文公。
丁亥(十七日),把岐阳之地分封给世子宇文觉,并封他为周公。
初,侯景之乱,临川民周续起兵郡中,始兴王毅以郡让之而去。
续部将皆郡中豪族,多骄横,续裁制之,诸将皆怨,相与杀之。
续宗人迪,勇冠军中,众推为主。
迪素寒微,恐郡人不服,以同郡周敷族望高显,折节交之,敷亦事迪甚谨。
迪据上塘,敷据故郡,朝廷以迪为衡州刺史,领临川内史。
时民遭侯景之乱,皆弃农业,群聚为盗,唯迪所部独务农桑,各有赢储,政教严明,征敛必至,余郡乏绝者皆仰以取给。
迪性质朴,不事威仪,居常徒跣,虽外列兵卫,内有女伎,绳破篾,傍若无人,讷于言语而襟怀信实,临川人皆附之。
当初,侯景作乱的时候,临川人周续在郡中起兵夺权,始兴王萧毅把郡让给他,自己跑了。
周续部将都是郡中豪门大族,大都很骄傲横蛮,周续对他们实行制裁,诸将都生怨心,互相串通,杀了周续。
周续宗族中有个叫周迪的,他的勇力在军队中号称冠军,被众人推举为主将。
周迪过去出身寒微,担心郡中人不服从治理,因为同郡人周敷的家族声望高而显赫,就很谦恭地去与他交为朋友,争取他的协助。
周敷对周迪也尽心服事,很是恭谨。
周迪据守上塘,周敷据守郡治原来的所在地。
梁朝任命周迪为衡州刺史,兼任临川内史。
当时人民遭受侯景之乱的祸害,都扔下了耕作务农之业,群聚在一起当强盗,只有周迪所管理的地区还有人民在经营农业、养蚕业,各家各户还有些粮食布帛的盈余积蓄,政法教令很是严明,政府下令征收分派的赋税都能收到,因此别的郡凡是粮食布帛发生困难短缺都靠周迪治理的地区来取得补给。
周迪天性质朴,不经意于表面上的威严仪表,平素居家常常光着脚,虽然外面排列着卫兵,屋里有歌舞伎女,但他从容地搓绳子,破竹蔑,旁若无人。
他不善于高谈阔论但襟怀诚实质朴,临川人都依附于他。
齐自西河总秦戍筑长城,东至于海,前后所筑东西凡三千余里,率十里一戍,其要害置州镇,凡二十五所。
北齐从西河总秦戍一带开始修筑长城,向东一直延伸到大海边,前前后后修筑的长城东西总共有三千多里长,大抵十里就设立一个戍卫点,凡是军事上的险要之地就建立州镇,总共有二十五处。
魏宇文护以周公幼弱,欲早使正位以定人心,庚子,以魏恭帝诏禅位于周,使大宗伯赵贵持节奉册,济北公迪致皇帝玺绂;恭帝出居大司马府。
西称宇文护因为周公宇文觉幼小力弱,想早一点儿让他就正位以安定崐人心,庚子(三十日),通过西魏恭帝下诏书的形式,把西魏政权禅让给周公。
派大宗伯赵贵手持节杖,捧着就位的表册,济北公宇文迪献上皇帝的玉玺和印绶。
西魏恭帝从内廷搬出,住在大司马的府第。
陈纪一 高祖武皇帝永定元年(丁丑、557)
陈纪一 陈武帝永定元年(丁丑,公元557年)
春,正月,辛丑,周公即天王位,柴燎告天,朝百官于露门;追尊王考文公为文王,妣为文后;大赦。
封魏恭帝为宋公。
以木德承魏水,行夏之时,服色尚黑。
以李弼为太师,赵贵为太傅、大冢宰,独孤信为太保、大宗伯,中山公护为大司马。
春季,正月,辛丑(初一),周公宇文觉即了天王正位,点燃篝火禀告上苍,在朝廷外的大门前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
追奠天王的父亲文公宇文泰为文王,母亲为文后。
大赦天下。
封退位的西魏恭帝为宋公。
新朝体现五行中的木德,以表示继承西魏的水德,实行古代夏朝的历法,服装的颜色以黑色为上。
任命李弼为太师,赵贵为太傅、大冢宰,独孤信为太保、大宗伯,中山公宇文护为大司马。
诏以王琳为司空、骠骑大将军,以尚书右仆射王通为左仆射。
周王宇文觉任命王琳为司空、骠骑大将军,任命尚书右仆射王通为左仆射。
周王祀圜丘,自谓先世出于神农,以神农配二丘,始祖献侯配南北郊,文王配明堂,庙号太祖。
癸卯,祀方丘。
甲辰,祭大社。
除市门税。
乙巳,享太庙,仍用郑玄义,立太祖与二昭、二穆为五庙,其有德者别为祧庙,不毁。
辛亥,祀南郊。
壬子,立王后元氏。
后,魏文帝之女晋安公主也。
周王宇文觉在圜丘祭天,自称祖先来自古代的神农氏,从神农配享圜丘和方丘,始祖献侯配享南北郊,文王配享明堂,庙号太祖。
癸卯(初三),在方丘祭地。
甲辰(初四),在大社祭土神谷神。
又下令免除进入市门者每人交纳一钱税的制度。
乙巳(初五),摆供品祭祀太庙的祖先,仍然采用郑玄所注的《礼记》的古义,设立太祖、二昭、二穆,共五庙,其中有德行的祖先另外设立祧庙,不加毁坏。
辛亥(十一日),在南郊祭祀。
壬子(十二日),立元氏为王后。
王后元氏是西魏文帝的女儿晋安公主。
齐南安城主冯显请降于周,周柱国宇文贵使丰州刺史太原郭彦将兵迎之,遂据南安。
北齐南安城主将冯显要求向北周投降。
北周柱国宇文贵派丰州刺史太原人郭彦率领军队去迎接他,于是就占据了南安城。
吐谷浑为寇于周,攻凉、鄯、河三州。
秦州都督遣渭州刺史于翼赴援,曰:“攻取之术,非夷俗所长。
此寇之来,不过抄掠边牧,掠而无获,势将自走。
劳师而往,必无所及。
翼揣之已了,幸勿复言。”数日,问至,果如翼所策。
吐谷浑进犯北周,攻打凉、鄯、河三州。
秦州都督派渭州刺史于翼急速去援救三州,于翼不服从命令。
于翼的幕僚部属都以为不妥,纷纷劝说他。
于翼说:“攻城取地的战术,不是蛮夷所擅长的。
这帮强盗来进犯,不过是为了抢劫边地的牧民,掠夺既无收获,势必自己退走。
我们兴师动众而去救援三州,必定追不上这些流窜之贼。
我对这情况早已揣摩透了,你们不要再多说了。”过了几天,消息传来,一切果然象于翼所预料的一样。
初,梁世祖以始兴郡为东衡州,以欧阳为刺史。
久之,徙为郢州刺史,萧勃不遣。
世祖以王琳代勃为广州刺史,勃遣其将孙汤监广州,尽帅所部屯始兴以避之。
别据一城,不往谒,闭门自守。
勃怒,遣兵袭之,尽收其货财马仗;寻赦之,使复其所,与之结盟。
江陵陷,遂事勃。
二月,庚午,勃起兵于广州,遣及其将傅泰、萧孜为前军。
孜,勃之从子也。
南江州刺史余孝顷以兵会之。
诏平西将军周文育帅诸军讨之。
当初,梁元帝把始兴郡改为东衡州,任命欧阳为东衡州刺史。
时间一长,又把欧阳调去当郢州刺史。
萧勃把欧阳留下不让去。
梁元帝任命王琳代替萧勃当广州刺史,萧勃派部将孙去监守广州,自己把所属的部队全部屯驻在始兴以避开王琳。
欧阳另外占据一座城池,不去拜见萧勃,关起城门自己固守。
萧勃大怒,派兵去袭击他,把他的货物财产马匹兵器全部没收了,不久又赦免了他,让他回到他所据守的城池去,并和他结为同盟。
后来江陵陷落,欧阳就归顺了萧勃。
二月,庚午(初一),萧勃在广州起兵,派欧阳崐和他的部将傅泰、萧孜为前头部队。
萧孜是萧勃的侄子。
南江州刺史余孝顷带兵去与他们会合。
梁朝下诏调动平西将军周文育率领各路兵马去征讨他们。
癸酉,周王朝日于东郊;戊寅,祭太社。
癸酉(初四),周王在东郊朝拜日神。
戊寅(初九),在大社祭祀土谷神。
周楚公赵贵、卫公独孤信故皆与太祖等夷,及晋公护专政,皆怏怏不服。
贵谋杀护,信止之;开府仪同三司宇文盛告之。
丁亥,贵入朝,护执而杀之,免信官。
北周的楚公赵贵、卫公独孤信过去都和太祖宇文泰享有同等地位,待到晋公宇文护独掌政权时,都怏怏不乐,很不服气。
赵贵谋划要杀害宇文护,独孤信制止了他;开府仪同三司宇文盛告发了他。
丁亥(十八日),赵贵上朝,宇文护把他抓起来杀了,罢了独孤信的官。
领军将军徐度出东关侵齐,戊子,至合肥,烧齐船三千艘。
领军将军徐度从东关出发侵入北齐,戊子(十九日),抵达合肥,烧毁北齐船只三千艘。
欧阳等出南康。
屯豫章之苦竹滩,傅泰据口城,余孝顷遣其弟孝劢守郡城,自出豫章据石头。
巴山太守熊昙朗诱共袭高州刺史黄法氍;又语法氍,约共破,且曰:“事捷,与我马仗。”遂出军,与俱进。
至法氍城下,昙朗阳败走,法氍乘之,失援而走,昙朗取其马仗,归于巴山。
欧阳等从南康出发。
欧阳屯驻在豫章的苦竹滩,傅泰据守在口城,余孝顷派他的弟弟余孝劢守卫郡城,自己从豫章出发据守石头。
巴山太守熊昙朗引诱欧阳一起袭击高州刺史黄法氍。
却又告诉黄法氍,相约一起打败欧阳,而且说:“事情成功后,给我一些马匹兵器就行了。”就这样他出动军队,与欧阳一起前进。
抵达黄法氍城下的时候,熊昙朗假装兵败逃跑,黄法氍乘势追击,欧阳失去援军,也败逃了。
熊昙朗缴获了他的马匹兵器,回到了巴山。
周文育军少船,余孝顷有船在上牢,文育遣军主焦僧度袭之,尽取以归,仍于豫章立栅。
军中食尽,诸将欲退,文育不许,使人间行遣周迪书,约为兄弟 。
迪得书甚喜,许馈以粮。
于是文育分遣老弱乘故船沿流俱下,烧豫章栅,伪若遁去者。
孝顷望之,大喜,不复设备。
文育由间道兼行,据芊韶,芊韶上流则欧阳、萧孜,下流则傅泰、余孝顷营,文育据其中间,筑城士,等大骇。
退入泥溪,文育遣严威将军周铁虎等袭,癸巳,擒之。
文育盛陈兵甲,与乘舟而宴,巡口城下,使其将丁法洪攻泰,擒之。
孜、孝顷退走。
周文育的军队缺少船只,余孝顷在上牢一带有船只,周文育就派军主焦僧度去袭击他,把船只全部抢了回来,仍然在豫章修建起营寨栅栏。
军队里粮食吃完了,诸将想退兵,周文育不允许,派人走小路给周迪送去一封信,和他相约结为兄弟。
周迪得到信很高兴,答应送些粮食给周文育。
于是周文育分头派遣老弱人员乘坐旧船顺流而下,烧掉在豫章的营寨栅栏,假装成好象已经逃跑 了的样子。
余孝顷远远望见这种情况,不禁大喜,再也不设立防备了。
周文育从小路日夜兼程地行进,占据了芊韶。
芊韶的上游是欧阳、萧孜的军队,下游则有傅泰、余孝顷的军营,周文育占据了这两者的中间,修筑城垣,大宴将士,欧阳等人大惊失色。
欧阳率军退入泥溪,周文育派严威将军周铁虎等人率军袭击欧阳,癸巳(二十四日),捉获了他。
周文育把兵甲大量地陈列出来,与欧阳一起坐在船上举行酒宴,船只巡行到口城下,派他的部将丁法洪进攻傅泰,捉获了他。
萧孜、余孝顷闻讯退却逃跑了。
甲午,周以于谨为太傅,大宗伯侯莫陈崇为太保,晋公护为大冢宰,柱国武川贺兰祥为大司马,高阳公达奚武为大司寇。
甲午(二十五日),北周任命于谨为太傅,大宗伯侯莫陈崇为太保,晋公宇文护为大冢宰,柱国武川人贺兰祥为大司马,高阳公达奚武为大司寇。
周人杀魏恭帝。
北周人杀害了魏恭帝。
三月,庚子,周文育送欧阳、傅泰于建康。
丞相霸先与有旧,释而厚待之。
三月,庚子(初一),周文育送欧阳、傅泰到建康去。
丞相陈霸先与欧阳有旧谊,不但释放了他,而且给予优厚的待遇。
周晋公护以赵景公独孤信名重,不欲显诛之,己酉,逼令自杀。
北周晋公宇文护因为赵景公独孤信名望很大,不愿公开杀他,己酉(初十),逼迫他自杀。
甲辰,以司空王琳为湘、郢二州刺史。
甲辰(初五),梁朝任命司空王琳为湘、郢二州的刺史。
曲江侯勃在南康,闻欧阳等败,军中惧。
甲寅,德州刺史陈法武、前衡州刺史谭世远攻勃,杀之。
曲江侯萧勃在南康,听到欧阳等兵败的消息,军中顿时人心惊慌。
甲寅(十五日),德州刺史陈法武,前衡州刺史谭世远攻打萧勃,杀死了他。
夏,四月,己卯,铸四柱钱,一当二十。
夏季,四月,己卯(十一日),梁朝铸造四柱钱,一枚当细钱二十枚。
齐遣使请和。
北齐派使者来梁朝请求和好。
壬午,周王谒成陵;乙酉,还宫。
壬午(十四日),周王拜谒成陵。
乙酉(十七日),回到宫中。
齐以太师斛律金为右丞相,前大将军可朱浑道元为太傅,开府仪同三司贺拔仁为太保,尚书令常山王演为司空,录尚书事长广王湛为尚书令,右仆射杨为左仆射,仍加开府仪同三司。
并省尚书右仆射崔暹为左仆射,上党王涣录尚书事。
北齐任命太师斛律金为右丞相,前大将军可朱浑道元为太傅,开府仪同三司贺拔仁为太保,尚书令常山王高演为司空,录尚书事长广王高湛为尚书令,右仆射杨为左仆射,仍加开府仪同三司,并州行台尚书右仆射崔暹为左仆射,上党王高涣为录尚书事。
丁亥,周王享太庙。
丁亥(十九日),周王祭拜太庙。
壬辰,改四柱钱一当十;丙申,复闭细钱。
壬辰(二十四日),梁朝改变四柱钱的币值,一枚当细钱十枚。
丙申(二十八日),又停止细钱的流通。
故曲江侯勃主帅兰袭杀谭世远,军主夏侯明彻杀,持勃首降。
勃故记室李宝藏奉怀安侯任据广州。
萧孜、余孝顷犹据石头,为两城,各据其一,多设船舰,夹水而陈。
丞相霸先遣平南将军侯安都助周文育击之。
戊戌,安都潜师夜烧其船舰,文育帅水 军、安都帅步军进攻之;萧孜出降,孝顷逃归新吴,文育等引兵还。
丞相霸先以欧阳声著南土,复以为衡州刺史,使讨岭南,未至,其子纥已克始兴,至岭南,诸郡皆降,遂克广州,岭南悉平。
原曲江侯萧勃的主帅兰袭击并杀死了谭世远,军主夏侯明彻杀了兰,拿着萧勃的首级投降。
萧勃原来的记室李宝藏拥戴怀安侯萧任据守广州,萧孜、余孝顷还占据着石头,修筑了两座城池,两人各据守一个,造了很多船舰,夹着江水两边摆开。
丞相陈霸先派平南将军侯安都协助周文育去攻打他们。
戊戌(三十日),侯安都偷偷派部队乘黑夜烧掉了他们的兵船,周文育率领水军,侯安都率领步军协同大举进攻,萧孜出城投降,余孝顷逃回新吴,周文育等人带兵回朝。
丞相陈霸先考虑到欧阳的声望在南方一带很高,于是又任命欧阳为衡州刺史,派他去讨伐岭南。
欧阳还没抵达岭南,他的儿子欧阳纥已经攻下了始兴。
欧阳抵达岭南后,岭南诸郡都投降了,于是就攻占了广州,岭南从此全部平定了。
周仪同三司齐轨谓御正中大夫薛善曰:“军国之政,当归天子,何得犹在权门!”善以告晋公护,护杀之,以善为中外府司马。
北周的仪同三司齐轨对御正中大夫薛善说:“国家的军政大权,都应该归天子掌握,怎么可以至今还在权门显要手中!”薛善把这话报告了宇文护,宇文护杀了齐轨,任命薛善为中外府司马。
五月,戊辰,余孝顷遣使诣丞相府乞降。
五月,戊辰(疑误),余孝顷派使者到丞相府乞求投降。
王琳既不就征,大治舟舰,将攻陈霸先;六月,戊寅,霸先以开府仪同三司侯安都为西道都督,周文育为南道都督,将舟师二万会武昌以击之。
王琳既已不受征召,就大力修造舟舰,准备进攻陈霸先。
六月,戊寅崐(十一日),陈霸先任命开府仪同三司侯安都为西道都督,周文育为南道都督,率领水师二万人会师于武昌,对王琳发动进攻。
秋,七月,辛亥,周王享太庙。
秋季,七月,辛亥(十四日),周王祭祀太庙。
河南、北大蝗。
齐主问魏郡丞崔叔瓒曰:“何故致蝗?”对曰:“《五行志》:土功不时,蝗虫为灾。
今外筑长城,内兴三台,殆以此乎!”齐主怒,使左右殴之,擢其发,以溷沃其头,曳足以出。
叔瓒,季舒之兄也。
黄河南岸与北岸发生大规模蝗灾。
北齐文宣帝问魏郡丞崔叔瓒:“是什么原因招致了蝗灾?”崔叔瓒回答说:“《五行志》上说:土木工程不按时令兴建,就会导致蝗虫成灾。
现在我国在外修筑长城,在内兴建三台,大概蝗灾就因为这个原因而发生的吧?”北齐文宣帝听了勃然大怒,命令左右殴打崔叔瓒,拔他的头发,用粪汁浇他的头,拽着他的脚拖出去。
崔叔瓒是崔季舒的哥哥。
八月,丁卯,周人归梁世祖之柩及诸将家属千余人于王琳。
八月,丁卯(初一),北周把梁元帝的灵柩和诸将家属一千多人送还给王琳。
戊辰,周王祭太社。
戊辰(初二),周王在大社祭祀土神、谷神。
甲午,进丞相霸先位太傅,加黄钺、殊礼,赞拜不名。
九月,辛丑,进丞相为相国,总百揆,封陈公,备九锡,陈国置百司。
甲午(二十八日),梁朝提升丞相陈霸先为太傅,加赐黄钺、殊礼,进见赞拜时不用称名。
九月,辛丑(初五),又提升丞相为相国,总领朝政,封为陈公,备九锡,陈国设置百官。
周孝愍帝性刚果,恶晋公护之专权。
司会李植自太祖时为相府司录,参掌朝政,军司马孙恒亦久居权要,及护执政,植、恒恐不见容,乃与宫伯乙弗凤、贺拔提等共谮之于周王。
植、恒曰:“护自诛赵贵以来,威权日盛,谋臣宿将,争往附之,大小之政,皆决于护。
以臣观之,将不守臣节,愿陛下早图之!”王以为然。
凤、提曰:“以先王之明,犹委植、恒以朝政,今以事付二人,何患不成!且护常自比周公,臣闻周公摄政七年,陛下安能七年邑邑如此乎!”王愈信之,数引武士于后园讲习,为执缚之势。
植等又引宫伯张光洛同谋,光洛以告护。
护乃出植为梁州刺史,恒为潼州刺史,欲散其谋。
后王思植等,每欲召之,护泣谏曰:“天下至亲,无过兄弟,若兄弟尚相疑,他人谁可信者!太祖以陛下富于春秋,属臣后事,臣情兼家国,实愿竭其股肱。
若陛下亲览万机,威加四海,臣死之日,犹生之年。
但恐除臣之后,奸回得志,非唯不利陛下,亦将倾覆社稷,使臣无面目见太祖于九泉。
且臣既为天子之兄,位至宰相,尚复何求!愿陛下勿信谗臣之言,疏弃骨肉。”王乃止不召,而心犹疑之。
北周孝愍帝性格刚强果决,对晋公宇文护的专权很反感。
司会李植从太祖时就任相府司录,参与掌管朝政,军司马孙恒也久居权要之位,待到宇文护执政时,李植、孙恒担心不被宇文护容纳,于是就与宫伯乙弗凤、贺拔提等人一起在孝愍帝那儿说宇文护的坏话。
李植、孙恒说:“宇文护自从杀了赵贵,威权越来越盛大,谋臣宿将都争着去依附他。
政事无论大小,都是宇文护一个人说了算。
依臣等观察,宇文护早晚会不守臣节,图谋纂夺大位,希望陛下早点作出安排,除掉他以绝后患!”孝愍帝认为他们说的很对。
乙弗凤、贺拔提又说:“先王明察秋毫,尚且把朝政委托给李植、孙恒,可见这两个人的才能和品质了。
现在如果把除掉宇文护的事托付给这两个人,还怕事情办不成吗?而且宇文护常常把自己比成周公,臣等听说周公摄政七年之久,陛下怎么能在七年内都悒悒不乐地屈从宇文护专权呢?”孝愍帝听了,愈发信赖他们,多次带武士在宫廷后园练习如何捕捉捆绑人。
李植等人又勾引宫伯张光洛当同谋,张光洛就把他们的秘谋向宇文护告发了。
于是宇文护就调李植出任梁州刺史,孙恒出任潼州刺史,想以此来瓦解他们的阴谋。
后来孝愍帝想念李植等人,总是想召见他们。
宇文护痛哭流涕地谏阻说:“天下最亲的也亲不过兄弟,如果兄弟之间还相互怀疑,别的人还有谁是可以信任的!太祖因为陛下年幼,把后事托付给我,我对圣上的忠诚实际上兼有尽责于兄弟之托的亲情与君臣之义,实在愿意尽心竭力,效股肱之劳。
如果陛下能够亲自察览万机,威权加于四崐海,那么,我即使死了,也好像还活着一样。
但是,恐怕把我除去之后,奸贼小人趁机得志,非但对陛下不利,也将倾覆社稷,危害国家,使我没有面目可见太祖于九泉之下。
而且,我既然是天子的叔叔,官位也做到了宰相,还有什么可贪求的呢?愿陛下不要相信谗臣的话,疏远抛弃骨肉之亲。”孝愍帝听了,才停止对李值等人的召见,但心里还是对宇文护有怀疑。
凤等益惧,密谋滋甚,刻日召群公入宴,因执护诛之;张光洛又以告护。
护乃召柱国贺兰祥、领军尉迟纲等谋之,祥等劝护废立。
时纲总领禁兵,护遣纲入宫召凤等议事,及至,以次执送护第,因罢散宿卫兵。
王方悟,独在内殿,令宫人执兵自守。
护遣贺兰祥逼王逊位,幽于旧第。
悉召公卿会议,废王为略阳公,迎立岐州刺史宁都公毓。
公卿皆曰:“此公之家事,敢不唯命是听!”乃斩凤等于门外,孙恒亦伏诛。
乙弗凤等人见此情状,越发害怕起来,他们的密谋策划也更加紧张和频繁了。
终于确定一个日子,要趁召集群臣入宫饮宴的机会,把宇文护抓起来杀掉。
张光洛又把这密谋报告了宇文护。
宇文护于是召集柱国贺兰祥,领军尉迟纲等商量对策。
贺兰祥等人劝宇文护废了孝愍帝另立皇帝。
当时尉迟纲总领宫廷禁兵,宇文护派尉迟纲入宫召集乙弗凤等人商议国事,等他们来了,挨个抓住送到宇文护宅第里,同时把宿卫兵全部彻换、遣散掉了。
孝愍帝觉察到事情突变,独自躲在内殿,令宫人们手执兵器守护自己。
宇文护派贺兰祥进宫逼孝愍帝退位,把他幽禁在过去做略阳公时的旧府中。
宇文护把全部公卿召集起来开会商议大事,把孝愍帝废为略阳公,把岐州刺史宁都公宇文毓迎来立为皇帝。
公卿们都说:“这是您的家事,我们岂敢不唯命是听!”于是就把乙弗凤等人斩首于宫门之外,孙恒也伏法被诛。
时李植父柱国大将军远镇弘农,护召远及植还朝,远疑有变,沈吟久之,乃曰:“大丈夫宁为忠鬼,安可作叛臣邪!”遂就征。
既至长安,护以远功名素重,犹欲全之,引与相见,谓之曰:“公儿遂有异谋,非止屠戮护身,乃是倾危宗社。
叛臣贼子,理宜同疾,公可早为之所。”乃以植付远。
远素爱植,植又口辩,自陈初无此谋。
远谓植信然,诘朝,将植竭护。
护谓植已死,左右白植亦在门。
护大怒曰:“阳平公不信我!”乃召入,仍命远同坐,令略阳公与植相质于远前。
植辞穷,谓略阳曰:“本为此谋,欲安社稷,利至尊耳!今日至此,何事云云!”远闻之,自投于床曰:“若尔,诚合万死!”于是护乃害植,并逼远令自杀。
植弟叔诣、叔谦、叔让亦死,馀子以幼得免。
初,远弟开府仪同三司穆知植非保家之主,每劝远除之,远不能用。
及远临刑,泣谓穆曰:“吾不用汝言以至此!”穆当从坐,以前言获免,除名为民,及其子弟亦免官。
植弟淅州刺史基,尚义归公主,当从坐,穆请以二子代基命,护两释之。
当时李植的父亲柱国大将军李远镇守弘农,宇文护下令召李远和李植回朝廷,李远怀疑朝廷里有非常事变,沈吟了很久,才说:“大丈夫宁可作忠鬼,怎么可以作叛臣呢!”于是接受了征召。
到了长安之后,宇文护考虑到李远功劳名望一向很高,还想保全他的性命,就把他叫来见面,对他说:“您的儿子终于陷入与朝廷异心的阴谋,这种阴谋不止是要杀害我宇文护,而且是要颠覆危害宗庙社稷。
对这样的叛臣贼子,我们理所应当一起痛恨,您可以早点为他准备一个处理办法。”于是把李植交给李远处理。
李远平时一向喜爱李植,李植又有口才,极力声辩自己本来就没有参与这样的阴谋。
李远认为李植的申辩是可信的,第二天早朝,就带着李植去拜谒宇文护。
宇文护以为李植已被处死,但身边的人告诉他李植也来在门口,宇文护勃然大怒,说;“阳平公不相信我!”于是就把李远召进来,仍然让李远和自己同坐,让废帝略阳公与李植在李远面前相互对证。
李植智竭辞穷,对略阳公说:“我参与这一次谋反,本来是为了安定社稷,有利于至尊的威权。
今天弄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李远听得真切,自己仆倒在座位上,说:“如果是这样,实在是罪该万死!”于是宇文护就杀害了李植,并逼李远,让他自杀。
李植的弟弟叔诣、叔谦、叔让也被杀死,李远的其他儿子因年幼得到宽免。
当初,李远的弟弟开府仪同三司李穆知道李植不是保家的角色,常常劝李远除掉他,李远不能接受这一意见。
待到李远临刑时,才哭着对李穆说:“我不采纳你的话,才有今天这样的下场!”李穆本来应当跟着治罪,但因有从前规劝李远的话而获得宽免,只是免官,削职为民,他的子弟也都被免去官职。
李植的弟弟淅州刺史李基,娶崐义归公主为妻,本来应当跟着治罪,李穆要求以自己两个儿子的性命来替李基赎死,宇文护把他们连李基全都释放了。
后月余,护杀略阳公,黜王后元氏为尼。
此后过了一个多月,宇文护杀害了略阳公,废黜了王后元氏,让她削发为尼。
癸亥,宁都公自岐州至长安,甲子,即天王位,大赦。
癸亥(二十三日),宁都公宇文毓从岐州来到长安,甲子(二十四日),即帝位,大赦天下。
冬,十月,戊辰,进陈公爵为王。
辛未,梁敬帝禅位于陈。
冬季,十月,戊辰(初三),梁朝给陈公陈霸先进爵为王。
辛未(初六),梁敬帝把皇位禅让给了陈王。
癸酉,周魏武公李弼卒。
癸酉(初八),北周魏武公李弼去世。
陈王使中书舍人刘师知引宣猛将军沈恪勒兵入宫,卫送梁主如别宫,恪排闼见王,叩头谢曰:“恪身经事萧氏,今日不忍见此。
分受死耳,决不奉命!”王嘉其意,不复逼,更以荡主王僧志代之。
乙亥,王即皇帝位于南郊,还宫,大赦,改元。
奉梁敬帝为江阴王,梁太后为太妃,皇后为妃。
陈王陈霸先派中书舍人刘师知带领宣猛将军沈恪指挥兵士进入皇宫,护送梁敬帝到别宫去居住。
沈恪冲开大门拜见陈王,叩头谢罪,说:“我亲自经历过侍奉萧氏的事,今日不忍心看到这种逼宫的场面。
违命受死是我的本分,决不能接受这种任命!”陈王嘉勉了他的这种忠心,不再逼他担当此命,另换统领骁领骑兵的荡主王僧志代替他。
乙亥(初十),陈王陈霸先在南郊即皇帝位,回到宫庭,颁发大赦天下令,又改换年号为永定。
封梁敬帝为江阴王,梁太后为太妃,皇后为妃。
以给事黄门侍郎蔡景历为秘书监、兼中书通事舍人。
是时政事皆由中书省,置二十一局,各当尚书诸曹,总国机要,尚书唯听受而已。
陈朝任命给事黄门侍郎蔡景历为秘书监,兼中书通事舍人。
这个时期国家政事都由中书省决定,中书省设置二十一个局,其职能分头与尚书省各曹相当,总揽国家军政大要,各部尚书只是听受命令而已。
丙子,上幸钟山,祠蒋帝庙。
庚辰,上出佛牙于杜姥宅,设无遮大会,帝亲出阙前膜拜。
丙子(十一日),陈武帝驾临钟山,祭祀蒋帝庙。
庚辰(十五日),武帝从杜姥宅请出佛牙,设无遮大会,举办佛事,武帝亲自出来到宫阙前顶礼膜拜。
辛巳,追尊皇考文赞为景皇帝,庙号太祖,皇妣董氏曰安皇后,追立前夫人钱氏为昭皇后,世子克为孝怀太子,立夫人章氏为皇后。
章后,乌程人也。
辛巳(十六日),陈武帝追尊皇考陈文为景皇帝,庙号太祖。
皇妣董氏为安皇后。
追立前夫人钱氏为昭皇后,世子陈克立为孝怀太子,夫人章氏立为皇后。
章后是乌程人。
置删定郎,治律令。
陈朝设置删定郎,负责修订法律条令。
乙酉,周王祀圜丘;丙戌,祀方丘;甲午,祭太社。
乙酉(二十日),周王在圜丘祭天,丙戌(二十一日),在方丘祭地,甲午(二十九日),在太社祭祀土神和谷神。
戌子,太祖神主太庙,七庙始共用一太牢,始祖荐首,余皆骨体。
戊子(疑误),太祖的神主迁入太庙与祖先合祭,七庙开始共用一太牢为祭品。
始祖用牛、羊、猪的头作祭品,其余的用其躯体作祭品。
侯安都至武昌,王琳将樊猛弃城走,周文育自豫章会之。
安都闻上受禅,叹曰:“吾今兹必败,战无名矣!”时两将惧行,不相统摄,部下交争,稍不相平。
军至郢州,琳将潘纯陀于城中遥射官军,安都怒,进军围之;未克,而王琳至口,安都乃释郢州,悉众诣沌口,留沈泰一军守汉曲。
安都遇风不得进,琳据东岸,安都据西岸,相持数日,乃合战,安都等大败。
安都、文育及裨将徐敬成、周铁虎、程灵洗皆为琳所擒,沈泰引军奔归。
琳引见诸将与语,周铁虎辞气不屈,琳杀铁虎而囚安都等,总以一长系之,置琳所坐下崐,令所亲宦者王子晋掌视之。
琳乃移湘州军府就郢城,又遗其将樊猛袭据江州。
侯安都进抵武昌,王琳的部将樊猛弃城逃跑了,周文育从豫章出发去与侯安都会合。
侯安都听到武帝受禅让的消息,叹息说:“我这回一定失败,因为师出无名,不能服众了。”当时侯安都、周文育两个将领一起前进,相互间没有统摄与被统摄的关系,部下相互争执,逐渐不相和睦。
军队进到郢州时,王琳的将领潘纯陀在城里远远地放箭射向官军,侯安都勃然大怒,指挥军队进击并包围了郢州。
郢州还没打下来,而王琳的大军已抵达口,于是侯安都就撤郢州之围,带领全部军队奔沌口,留下沈泰的一支部队守卫汉曲。
侯安都遇到大风,不能前进。
王琳据守东岸,侯安都据守西岸,两军相持了好几天,才交战,侯安都等人大败。
侯安都、周文育及其裨将徐敬成、周铁虎、程灵洗都被王琳所擒获,沈泰带着他那一支军队逃跑回来了。
王琳召见被俘的诸将,和他们说话,周铁虎言辞强硬,不屈服,王琳杀了周铁虎,把侯安都等人关押起来,用一根长长的锁链把他们全部系在一起,关在王琳所坐的大船的舱里,令自己信任的宦官王子晋看管监视。
王琳于是把在湘州的军府移到郢城,又派他的将领樊猛袭击并占据了江州。
十一月,丙申,上立兄子为临川王,顼为始兴王;弟子昙朗已死而上未知,遥立为南康王。
十一月丙申(初一),陈武帝立其兄的儿子陈为临川王,陈顼为始兴王,其弟的儿子陈昙朗已经死去,但武帝还不知道,立他为康王。
庚子,周王享太庙;丁未,祀圜丘;十二月,庚午,谒成陵;癸酉,还宫。
庚子(初五),周王向太庙供献祭品。
丁未(十二日),在圜丘祭天。
十二月,庚午(初六),拜谒成陵。
癸酉(初九),回到皇宫。
谯淹帅水军七千、老弱三万自蜀江东下,欲就王琳,周使开府仪同三司贺若敦、叱罗晖等击之,斩淹,悉俘其众。
谯淹率领水军七千人,老弱三万人,迫于北周的压力,从蜀江东下,意欲投靠王琳,北周派开府仪同三司贺若敦、叱罗晖等去袭击,谯淹被斩首,其军队全部被俘虏了。
是岁,诏给事黄门侍郎萧乾招谕闽中。
时熊昙朗在豫章,周迪在临川,留异在东阳,陈宝应在晋安,共相连结,闽中豪帅往往立砦以自保。
上患之,使乾谕以祸福,豪帅皆帅众请降,即以乾为建安太守。
乾,子范之子也。
这一年,陈朝诏令给事黄门侍郎萧乾去招谕闽中。
当时熊昙朗在豫章,周迪在临川,留异在东阳,陈宝应在晋安,这些人互相连结,互相呼应,闽中土豪的首领往往建立营寨以保卫自己。
武帝对此很感不安,派萧乾去用祸福利害关系晓谕他们,土豪的首领都率领部众前来请求投降归顺。
武帝便任命萧乾为建安太守。
萧乾是萧子范的儿子。
初,梁兴州刺史席固以州降魏,周太祖以固为丰州刺史。
久之,固犹习梁法,不遵北方制度,周人密欲代之,而难其人,乃以司宪中大夫令狐整权镇丰州,委以代固之略。
整广布威恩,倾身抚接,数月之间,化洽州府。
于是除整丰州刺史,以固为湖州刺史。
整迁丰州于武当,旬日之间,城府周备,迁者如归。
固之去也,其部曲多愿留为整左右,整谕以朝制,弗许,莫不流涕而去。
当初,梁朝兴州刺史席固献出兴州降了西魏,周太祖任命席固为丰州刺史。
过了很久,席固还是习惯于梁朝的法制,不遵守北方的制度,于是北周方面秘密地想派人取代他,但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替代人,于是派司宪中大夫令狐整暂时镇守丰州,并把取代席固的策略委托给他。
令狐整去了之后,广泛地树威布恩,亲自安抚接见下属,数月之间,使州府上下一片融洽。
于是朝廷任命令狐整为丰州刺史,席固则改任为湖州刺史。
令狐整把丰州的州府迁到武当去,十天功夫,新的城府就建设得很周全完备,迁去的人好象回到老家一样安心。
席固离开丰州时,他的部下有很多人表示愿意留下来为令狐整效力,令狐整用朝制谕示他们,不允许他们留下。
这些人临别时,没有不痛哭流涕、恋恋不舍的。
齐人于长城内筑重城,自库洛枝东至纥戍,凡四百余里。
北齐人在长城内又修筑一重城墙,从库洛枝开始,向东直到纥戍,崐共有四百多里长。
初,齐有术士言“亡高者黑衣”,故高祖每出,不欲见沙门。
显祖在晋阳,问左右:“何物最黑?”对曰:“无过于漆。”帝以上党王涣于兄弟第七,使库直都督破六韩伯之邺征涣。
涣至紫陌桥,杀伯而逃,浮河南渡;至济州,为人所执,送邺。
当初,北齐有一个术士曾说:“将来灭亡高姓政权的人必是穿黑衣服的。”所以高祖高欢每次外出,都不愿碰见和尚。
文宣帝高洋在晋阳时,问身边的人:“什么东西最黑?”身边的人回答说:“没有比漆更黑的了。”文宣帝因为上党王高涣在兄弟中排行第七,七漆同音,就想除掉他。
文宣帝派库直都督破六韩伯升去邺城征召高涣。
高涣走到紫陌桥,杀了破六韩伯升逃脱了,坐船向南渡过黄河,逃到济州时,被人抓获,送到了邺城。
帝之为太原公也,与永安王浚皆见世宗,帝有时出,浚责帝左右曰:“何不为二兄拭鼻!”帝深衔之。
及即位,浚为青州刺史,聪明矜恕,吏民悦之。
浚以帝嗜酒,私谓亲近曰:“二兄因酒败德,朝臣无敢谏者,大敌未灭,吾甚以为忧。
欲乘驿至邺面谏,不知用吾不。”或密以白帝,帝益衔之。
浚入朝,从幸东山,帝裸裎为乐。
浚进谏曰:“此非人主所宜!”帝不悦。
浚又于屏处召杨,讥其不谏。
帝时不欲大臣与诸王交通,惧,奏之。
帝大怒曰:“小人由来难忍!”遂罢酒,还宫。
浚寻还州,又上书切谏,诏征浚。
浚惧祸,谢疾不至,帝遣驰驿收浚,老幼泣送者数千人。
至邺,与上党王涣皆盛以铁笼,置于北城地牢,饮食溲秽,共在一所。
文宣帝还当太原公的时候,与永安王高浚一起去见文襄帝,文宣帝有时鼻涕流出来,高浚责备文宣帝身边的人说:“为什么不替二哥擦鼻涕?”文宣帝因此深深地记恨他。
待到文宣帝登上皇帝之位后,高浚任青州刺史,他为人聪明,对下体谅宽恕,官吏百姓都喜欢他。
高浚因为文宣帝嗜酒如命,私下对亲信说:“二哥因为嗜酒败坏了德行,朝廷里的大臣中没有敢犯颜进谏的人,我很为此担忧。
想坐驿车到邺城去当面进谏,不知道他能采纳我的意见不能?”有人把这一番话秘密报告了文宣帝,文宣帝因此更加怀恨高浚了。
高浚入朝,跟随文宣帝游东山,文宣帝赤身裸体以为游乐,高浚进谏说:“这样做不是当皇帝的人所适宜的!”文宣帝很不高兴。
高浚又在隐蔽处召见杨,讽刺他不向皇帝进谏。
文宣帝当时不愿大臣和诸王有所交流接触,杨心里害怕,就把高浚召见他的事奏闻文宣帝。
文宣帝勃然大怒说:“这小子如此猖狂,我从来就难以忍受他!”于是就停下酒宴,回皇宫去了。
高浚不久回到青州,又上书垦切地进谏,文宣帝下诏书征召高浚。
高浚害怕有杀身之祸,推托身体有病,没有应召。
文宣帝派人乘驿马来抓高浚,抓走高浚时,老幼哭着送他的有几千人。
高浚到了邺城,与上党王高涣一起,都被关在铁笼里,放在北城的地牢中,饮食便溺,都在一个屋里。
二年(戊寅、558)
二年(戊寅,公元558年)
春,正月,王琳引兵下,至湓城,屯于白水浦,带甲十万。
琳以北江州刺史鲁悉达为镇北将军,上亦以悉达为征西将军,各送鼓吹女乐。
悉达两受之,迁延顾望,皆不就;上遣安西将军沈泰袭之,不克。
琳欲引军东下,而悉达制其中流,琳遣使说诱,终不从。
己亥,琳遣记室宗求援于齐,且请纳梁永嘉王庄以主梁祀。
衡州刺史周迪欲自据南川,乃总召所部八郡守宰结盟,齐言入赴;上恐其为变,厚慰抚之。
春季,正月,王琳带兵东下,抵达湓城,驻扎在白水浦,他共带有十万甲兵。
王琳任命北江州刺史鲁悉达为镇北将军,陈武帝也任命鲁悉达为征西将军,双方都给鲁悉达送去乐队和女歌舞伎。
鲁悉达对两边的委任和礼物都接受下来,行动上却拖延观望,两边的官位都不去就任。
陈武帝派安西将军沈泰去袭击他,没有打胜。
王琳想带兵东下,而鲁悉达的部队控制着长江中流,王琳派使者去劝说引诱,鲁悉达到最后也不服从。
己亥(初五),王琳派记室宗向北齐求援,而且请求迎纳作为质子滞留在北齐的梁朝永嘉王萧庄来主持梁室的祭祀。
衡州剌史周迪想自己占据南川,于是就把所属的八郡的太守全部召来结盟,一齐声言要入朝。
陈武帝恐怕他们制造变乱,就派人给他们以优厚的慰劳和安抚。
新吴洞主余孝顷遣沙门道林说琳曰:“周迪、黄法氍皆依附金陵,阴窥间崐隙,大军若下,必为后患;不如先定南川,然后东下,孝顷请席卷所部以从下吏。”琳乃遣轻军将军樊猛、平南将军李孝钦、平东将军刘广德将兵八千赴之,使孝顷总督三将,屯于临川故郡,征兵粮于迪,以观其所为。
新吴洞主余孝顷派僧人道林去游说王琳,对他说:“周迪、黄法氍都依附了金陵,暗地里却窥伺着机会。
您的大军如果东下,这帮人必然成为您的后患。
不如先平定南川一带,然后东下,我余孝顷请求带着所有的部下去追随您,在您手下效力。”王琳于是就派轻车将军樊猛、平南将军李孝钦、平东将军刘广德带兵八千人去平定南川,让余孝顷总督他们三人,驻扎在临川故郡,同时向周迪征收兵粮,用以观察他的反应动静。
以开府仪同三司侯为司空,衡州刺史欧阳为都督交·广等十九州诸军事、广州刺史。
陈朝任命开府仪同三司侯为司空;衡州刺史欧阳为都督交、广等十九州诸军事,广州刺史。
周以晋公护为太师。
北周任命晋公宇文护为太师。
辛丑,上祀南郊,大赦;乙巳,祀北郊。
辛丑(初七),陈武帝去南郊祭天,大赦天下。
乙巳(十一日),去北郊祭地。
辛亥,周王耕藉田。
辛亥(十七日),周王去藉田,举行耕种仪式。
癸丑,周立王后独孤氏。
癸丑(十九日),北周册立独孤氏为王后。
戊午,上祀明堂。
戊午(二十四日),陈武帝祭祀明堂。
二月,壬申,南豫州刺史沈泰奔齐。
二月,壬申(初九),南豫州刺史沈泰投奔北齐。
齐北豫州刺史司马消难,以齐主昏虐滋甚,阴为自全之计,曲意抚循所部。
消难尚高祖女,情好不睦,公主诉之。
上党王涣之亡也,邺中大扰,疑其赴成皋。
消难从弟子瑞为尚书左丞,与御史中丞毕义云有隙,义云遣御史张子阶诣北豫州采风闻,先禁消难典签家客等。
消难惧,密令所亲中兵参军裴藻托以私假,间行入关,请降于周。
北齐北豫州刺史司马消难看到文宣帝昏昧酷虐越来越厉害,便暗暗谋求自我保全的计策。
他用心地安抚稳定自己的部下。
司马消难娶的是高祖高欢的女儿,两人感情不和,公主在文宣帝那里诉说他不好。
上党王高涣逃跑时,邺城里一片纷乱惊扰,都怀疑他逃到豫州府治成皋去了。
司马消难堂弟的儿子司马瑞任尚书左丞,与御史中丞毕义云有嫌隙,毕义云派御史张子阶到北豫州收集道路传闻,打探消息,去了后先把司马消难的典签官和家客监禁起来。
司马消难感到害怕,秘密地命令他所亲信的中兵参军裴藻假托私事请假,抄小路入关,向北周请降。
三月,甲午,周遣柱国达奚武、大将军杨忠帅骑士五千迎消难,从间道驰入齐境五百里,前后三遣使报消难,皆不报。
去虎牢三十里,武疑有变,欲还,忠曰:“有进死,无退生!”独以千骑夜趣城下。
城四面峭绝,但闻击柝声。
武亲来,麾数百骑西去,忠勒馀骑不动,俟门开而入,驰遣召武。
齐镇城伏敬远勒甲士二千人据东城,举烽严警。
武惮之,不欲保城,乃多取财物,以消难及其属先归,忠以三千骑为殿。
至洛南,皆解鞍而卧。
齐众来追,至洛北,忠谓将士曰:“但饱食,今在死地,贼必不敢渡水!”已而果然,乃徐引还。
武叹曰:“达奚武自谓天下健儿,今日服矣!”周以消难为小司徒。
三月,甲午(初一),北周派柱国达奚武、大将军杨忠率领骑兵五千人去迎接司马消难来降。
他们从小路驰入北齐境内五百里,前后三次派遣使者与司马消难联络,都没有联络上。
到距离虎牢三十里的地方,达奚武怀疑情况有异变,想返回,杨忠慨然说:“我们只有前进赴死的责任,没有后退求生的道理!”于是独自带一千骑兵连夜赶到城下。
虎牢城四面极为高陡,犹如绝壁,只听得城中传来一阵阵击柝的声音。
达奚武亲自赶来,指挥几百骑兵退却西去,杨忠指挥剩下的骑兵原地不动,等城门开了进了城,才派人骑快马去叫达奚武。
北齐镇守城池的伏敬远指挥甲士二千人据守东城,点燃烽火,严加警戒。
达崐奚武感到害怕,不想保住城池,于是就大肆虏掠财物,让司马消难和他的部属先回去,杨忠带三千骑兵殿后。
军队行抵洛南,都解开马鞍躺下休息。
北齐军队追了过来,到达洛北,杨忠对将士们说:“你们只管吃得饱饱的,现在我们处于必死之地,贼兵怕我们与之拼命,一定不敢渡河来追!”后来果然如杨忠所料,于是才慢慢地引领军队平安回来。
达奚武不由感叹地说:“我达奚武自认为是天下健儿,今天在杨忠面前算是服气了!”北周任命司马消难为小司徒。
丁酉,齐主自晋阳还邺。
丁酉(初四),北齐文宣帝从晋阳回到邺城。
齐发兵援送梁永嘉王庄于江南,册拜王琳为梁丞相、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
琳遣兄子叔宝帅所部十州刺史子弟赴邺。
琳奉庄即皇帝位,改元天启。
追谥建安公渊明曰闵皇帝。
庄以琳为侍中、大将军、中书监,余依齐朝之命。
北齐派兵援助并护送梁朝永嘉王萧庄回到江南,并册拜王琳为梁朝丞相,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
王琳派其兄的儿子王叔宝率领所统辖十个州刺史的子弟去邺城为人质。
王琳拥戴萧庄登上了皇帝位,改年号为天启。
追谥建安公萧渊明为闵皇帝。
萧庄任命王琳为侍中、大将军、中书监,其余官职依照北齐的册命。
夏,四月,甲子,上享太庙。
夏季,四月,甲子(初二),陈武帝向太庙供献祭品。
乙丑,上使人害梁敬帝,立梁武林侯谘之子季卿为江阴王。
乙丑(初三),陈武帝派人杀害了梁敬帝,立梁朝武林侯萧谘的儿子萧季卿为江阴王。
己巳,周以太师护为雍州牧。
己巳(初七),北周任命太师宇文护为雍州牧。
甲戌,周王后独孤氏殂。
甲戌(十二日),周王王后独孤氏去世。
辛巳,齐大赦。
辛巳(十九日),北齐大赦天下。
齐主以旱祈雨于西门豹祠,不应,毁之,并掘其冢。
北齐文宣帝因为天旱在西门豹祠前祈雨,不灵验,于是毁了西门豹祠,并挖开了他的坟墓。
五月,癸巳,余孝顷等屯二万军于工塘,连八城以逼周迪。
迪惧,请和,并送兵粮。
樊猛等欲受盟而还;孝顷贪其利,不许,树栅围之。
由是猛等与孝顷不协。
五月,癸巳(初一),余孝顷在工塘屯驻了两万军队,连结八城的兵力以逼临周迪的驻地。
周迪害怕了,请求讲和,并送兵粮给余孝顷。
樊猛等将想接受和好的盟约收兵回去,但余孝顷贪图出兵之利,不许樊猛等退去,树起栅栏围住他们。
以此樊猛与余孝顷开始不和。
周以大司空侯莫陈崇为大宗伯。
北周任命大司空侯莫陈崇为大宗伯。
癸丑,齐广陵南城主张显和、长史张僧那各帅所部来降。
癸丑(二十一日),北齐广陵南城城主张显和,长史张僧那各自率领所属部队来投降陈朝。
辛丑,齐以尚书令长广王湛录尚书事,骠骑大将军平秦王归彦为尚书左仆射。
甲辰,以前左仆射杨为尚书令。
辛丑(疑误),北齐任命尚书令长广王高湛为录尚书事,骠骑大将军平秦王高归彦为尚书左仆射。
甲辰(疑误),任命前左仆射杨为尚书令。
辛酉,上幸大庄严寺舍身;壬戌,群臣表请还宫。
辛酉(二十九日),陈武帝驾临大庄严寺向佛祖舍身。
壬戌(三十日),群臣上表请皇上回宫。
六月,乙丑,齐主北巡,以太子殷监国,因立大都督府与尚书省分理众务,仍开府置佐。
齐主特崇其选,以赵郡王睿为侍中、摄大都督府长史。
六月,乙丑(初三),北齐文宣帝到北方巡视,委托太子高殷监理国事,因此设立大都督府与尚书省分头处理众多事务,同样开府办公,设置官佐崐。
北齐文宣帝特别看重大都督府的人选,任命赵郡王高睿为侍中、摄大都督府长史。
己巳,诏司空侯与领军将军徐度帅舟师为前军以讨王琳。
己巳(初七),陈武帝下诏命令司空侯与领军将军徐度率领水师为前头部队去讨伐王琳。
齐主至祁连池;戊寅,还晋阳。
北齐文宣帝到达祁连池。
戊寅(十六日),回到晋阳。
秋,戊戌,上幸石头,送侯等。
秋季,七月,戊戌(初七),陈武帝驾临石头,送侯等出师。
高州刺史黄法氍、吴兴太守沈恪、宁州刺史周敷合兵救周迪。
敷自临川故郡断江口,分兵攻余孝顷别城。
樊猛等不救而没;刘广德乘流先下,故获全。
孝顷等皆弃舟引兵步走,迪追击,尽擒之,送孝顷及李孝钦于建康,归樊猛于王琳。
高州刺史黄法氍、吴兴太守沈恪、宁州刺史周敷联合出兵救援周迪。
周敷从临川故郡切断江口,分兵攻打余孝顷的别城。
樊猛等不去救援,别城陷落。
刘广德先一步乘流而下,所以得到保全。
余孝顷等都扔掉船只带兵士步行,周迪发兵追击,把他们全抓获了。
余孝顷及李孝饮被送往建康,樊猛则归还了王琳。
甲辰,上遣吏部尚书谢哲往谕王琳。
哲,之孙也。
甲辰(十三日),陈武帝派吏部尚书谢哲去宣谕王琳。
谢哲是谢的孙子。
八月,甲子,周大赦。
八月,甲子(初三),北周大赦天下。
乙丑,齐主还邺。
乙丑(初四),北齐文宣帝回到邺城。
辛未,诏临川王西讨,以舟师五万发建康,上幸冶城寺送之。
辛未(初十),陈武帝下诏派临川王陈出兵向西讨伐,共有水军五万人从建康出发,陈武帝亲临冶城寺为陈送行。
甲戌,齐主如晋阳。
北齐文宣帝去晋阳。
王琳在白水浦,周文育、侯安都、徐敬成许王子晋以厚赂,子晋乃伪以小船依而钓,夜,载之上岸,入深草中,步投陈军,还建康自劾;上引见,并宥之,戊寅,复其本官。
王琳在白水浦,周文育、侯安都、徐敬成答应给王子晋丰厚的财物,王子晋于是就假装乘小船靠近大船垂钓,夜里,把周文育等人用小船载上岸,藏入深草丛中,让他们得以步行回去投奔陈朝军队,并回建康请罪自劾。
陈武帝接见了他们,一起宽宥了他们的兵败之罪。
戊寅(十二日),恢复了他们原来的官职。
谢哲返命,王琳请还湘州,诏追众军还。
癸未,众军至自大雷。
谢哲从王琳处回朝复命,王琳请求回到湘州去,陈朝下诏追回出征的军队。
癸未(十七日),众军从大雷回来。
九月,甲申,周封少师元罗为韩国公以绍魏后。
九月,甲申(疑误),北周封少师元罗为韩国公以继承西魏的香火。
丁未,周王如同州;冬,十月,辛酉,还长安。
丁未(十六日),周王去同州。
冬季,十月,辛酉(初一),回到长安。
余孝顷之弟孝劢及子公犹据旧栅不下;庚午,诏开府仪同三司周文育都督众军出豫章讨之。
余孝顷的弟弟余孝劢及其子余公仍然据守旧营栅不投降。
康午(初十),陈武帝诏命开府仪同三司周文育都督众军从豫章出发去讨伐他们。
齐三台成,更名铜爵曰金凤,金虎曰圣应,冰井曰崇光。
十一月,甲午,齐主至邺,大赦。
齐主游三台,戏以槊刺都督尉子辉,应手而毙。
北齐建成三台,把铜爵台改名叫金凤台,金虎台改叫圣应台,冰井台改叫崇光台。
十一月,甲午(初五),北齐国主到了邺城,大赦天下。
北齐文宣帝游览三台,戏用槊刺都督尉子辉,一下子就把他刺死了。
常山王演以帝沈湎,忧愤形于颜色。
帝觉之,曰:“但令汝在,我何为不纵乐!”演唯涕泣拜伏,竟无所言。
帝亦大悲,抵杯于地曰:“汝似嫌我如是,自今敢进酒者斩之!”因取所御杯尽坏弃。
未几,沈湎益甚,或于诸贵戚家角力批拉,不限贵贱,唯演至,则内外肃然。
演又密撰事条,将谏,其友王以为不可;演不从,因间极言,遂逢大怒。
演性颇严,尚书郎中剖断有失,辄加捶楚,令史奸慝即考竟。
帝乃立演于前,以刀环拟胁,召被演罚者,临以白刃,求演之短;咸无所陈,乃释之。
,昕之弟也。
帝疑演假辞于以谏,欲杀之。
王私谓曰:“王博士,明日当作一条事,为欲相活,亦图自全,宜深体勿怪。”乃于众中杖二十。
帝寻发怒,闻得杖,以故不杀,髡鞭配甲坊。
居三年,演又因谏争,大被殴挞,闭口不食。
太后日夜涕泣,帝不知所为,曰:“傥小儿死,奈我老母何!”于是数往问演疾,谓曰:“努力强食,当以王还汝。”乃释,令诣演。
演抱曰:“吾气息然,恐不复相见!”流涕曰:“天道神明,岂令殿下遂毙此舍!至尊亲为人兄,尊为人主,安可与计!殿下不食,太后亦不食,殿下纵不自惜,独不念太后乎!”言未卒,演强坐而饭。
由是免徒,还为王友。
及演录尚书事,除官者皆诣演谢,去必辞。
言于演曰:“受爵天朝,拜恩私第,自古以为不可,宜一切约绝。”演从之。
久之,演从容谓曰:“主人起居不恒,卿宜耳目所具,吾岂可以前逢一怒,遂尔结舌。
卿宜为撰谏草,吾当伺便极谏。”遂条十馀事以呈,因谓演曰:“今朝廷所恃者惟殿下,乃欲学匹夫耿介,轻一朝之命!狂药令人不自觉,刀箭岂复识亲疏,一旦祸出理外,将奈殿下家业何,奈皇太后何!”演欷不自胜,曰:“乃至是乎!”明日,见曰:“吾长夜久思,今遂息意。”即命火,对焚之。
后复承间苦谏,帝使力士反接,拔白刃注颈,骂曰:“小子何知,是谁教汝?”演曰:“天下噤口,非臣谁敢有言!”帝趣杖,乱捶之数十;会醉卧,得解。
帝亵黩之游,遍于宗戚,所往留连;唯至常山第,多无适而去。
尚书左仆射崔暹屡谏,演谓暹曰:“今太后不敢言,吾兄弟杜口,仆射独能犯颜,内外深相感愧。”
常山王高演因为文宣帝沉溺于酒,忧愤形于颜色。
文宣帝发觉了,说:“只要你在,我为什么不纵情取乐!”高演只有痛哭流涕,拜伏在地,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文宣帝也大放悲声,把酒杯扣在地上说:“你似乎嫌我这样酗酒,从今以后,谁敢把酒进献到我这儿来就斩首!”于是把自己用的酒杯拿来,全摔坏扔了。
但是没过多久,文宣帝酒喝得更凶了。
有时在贵戚们家里边喝酒边摔跤角斗,不分贵贱,但是只要高演一来,则内外肃然,谁也不敢出声。
高演又秘密地撰与了条陈,准备再次进谏,常山王王以为不可行,高演不听,找到个机会就激动地说了个痛快,于是遭到文宣帝的怒斥。
高演为人很严苛,他手下的尚书郎中判断处理事情一有失误,他就下令鞭打,令史们如有作奸犯科就拷死狱中。
文宣帝让高演站在自己面前,用刀环比着他的肋下,威胁着要砍死他。
又把高演责罚过的人叫来,用雪亮的刀刃加在他们脖子上,逼他们说出高演的短处;但这些人都表示没有什么可说的,于是就释放了他们。
王是王昕的弟弟。
文宣帝怀疑高演是在王那儿学到一些说辞才来进谏的,就想杀了王。
高演私下对王说:“王博士,明天我将作一件事,为了让你活命,也求得我能自全,希望您深切地体会我的苦心,别责怪我。”于是当着众人打了王二十杖。
文宣帝不久发怒,听说王被打,反而不杀他了,只剃掉他的头发,鞭打一顿,配在兵器坊服役。
过了三年,高演又因进谏的事和文宣帝争执起来,被狠狠地鞭挞了一顿,高演闭口绝食。
太后心疼儿子,日夜哭泣,文宣帝慌了,不知该怎么办,自言自语地说:“如果让这小子死了,那可拿我老母亲怎么办呢?”于是多次去问候高演病体如何,对他说:“你如果努力把饭咽下去,我就把王放出来还给你。”于是就释放了王,叫他去看望高演。
高演抱着王说:“我自觉气短乏力,恐怕再也不能相见了。”王痛哭流涕说:“天道神明,降福善类,降祸恶人,了了分明,难道会让殿下就这样死在这间屋里!皇上论亲是您兄长,论尊是您主子,怎么能和他计较是非呢!殿下不进食,太后亦不进食,殿下即使不爱惜自己的生命,难道就不挂念太后吗?”话还没说完,高演就已经勉力坐起来吃饭了。
王因此免去配兵器坊服役的徒刑,回到高演府中任原职。
待到高演任录尚书事的时候,得到官职的人都去拜见高演表示谢意,离去时也都来向高演辞行。
王对高演说:“从天朝那儿接受官爵,却到私人第宅去拜谢恩情,自古以来就认为这是不可以的,应该拒绝一崐切这类的拜会约见。”高演听从了他的意见。
过了很久,高演从容地对王说:“皇上饮食起居没有规律,您应该多听多看,准备点材料,我怎么可以因为以前遇上一次盛怒,就从此钳口结舌呢?您得为我起草谏书,我准备寻找机会极力劝谏。”王于是就列举了十几件事呈给高演,同时对高演说:“现在朝廷所能依靠的人,也只有殿下您了。
而您竟想学匹夫的耿直坦率,轻掷自己贵重生命于一早上!酒这种狂药让人失去理智,行为鲁莽灭裂而不自知,皇上一旦发酒疯震怒起来,刀箭哪里认得亲和疏!一旦灾祸出于常理之外而降临,将拿殿下的家业怎么办呢?将拿皇太后的安危怎么办呢?”高演听了这番话,欷感叹,悲不自胜,说:“难道真的到了这种地步了吗?”第二天,高演见了王,说:“我昨夜想了一夜,今天终于打消了犯颜极谏的念头。”于是就命人拿火来,当着王的面,把进谏的条陈烧了。
后来高演又一次乘机会苦苦进谏,文宣帝命令左右力士把高演的双手反剪过来按住,拔出雪白的刀搁在他脖子上,骂道:“小子知道个啥?是谁在背后教你来进谏的?”高演说:“天下都震慑于您的淫威不敢出声,不是我谁还敢有话!”文宣帝奔过去拿起木杖,对高演乱打了几十下,打着打着正好醉倒了,高演才得到解脱。
文宣帝好作淫邪的游幸,凡宗戚之家,他几乎全去遍了。
去了一个地方,就耽于淫乐,留连忘返。
唯有到常山王家,多半不能尽欢,只好离去。
尚书左仆射崔暹屡次进谏,高演对崔暹说:“现在太后不敢说话,我的兄弟们也都闭了嘴,仆射却独能犯颜进谏,宫廷内外对此都深深感动而且感到惭愧。”
太子殷,自幼温裕开朗,礼士好学,关览时政,甚有美名。
帝尝嫌太子“得汉家性质,不似我”,欲废之。
帝登金凤台召太子,使手刃囚,太子恻然有难色,再三,不断其首。
帝大怒,亲以马鞭撞之,太子由是气悸语吃,精神昏扰。
帝因酣宴,屡云:“太子性懦,社稷事重,终当传位常山。”太子少傅魏收谓杨曰:“太子,国之根本,不可动摇。
至尊三爵之后,每言传位常山,令臣下疑贰。
若其实也,当决行之。
此言非所以为戏,恐徒使国家不安。”以收言白帝,帝乃止。
太子高殷,自幼温和从容,性格开朗,礼贤下士,笃志好学,关心留意时政,很有美名。
文宣帝曾经嫌太子“得了汉人的秉性气质,一点都不象我”,想把他废了。
一次,文宣帝登上金凤台召见太子,让太子亲手用刀杀一个囚犯 ,太子心怀怜悯,面有难色,试了好几回,砍不断囚犯 的头。
文宣帝勃然大怒,亲自动手用马鞭去撞击他,太子从此受惊吓,说话结巴,神志不清。
文宣帝趁着宴会上酒酣时,多次说:“太子性格懦弱,社稷大事很重要,怕他承当不了,看样子最后还是应当传位给常山王高演。”太子少傅魏收对杨说:“太子,是国家的根本,不可以轻易动摇他。
皇上喝了三杯酒后,老是说要传位给常山王,以致让臣下惑乱疑虑,怀有二心。
如果真的实有其事,就应当果断地实行。
这种传位给谁的话可不是闹着玩的,老这样说恐怕会徒然使国家不安定。”杨把魏收的话转告文宣帝,文宣帝才停止这样说了。
帝既残忍,有司讯囚,莫不严酷,或烧犁耳,使立其上,或烧车,使以臂贯之,既不胜苦,皆至诬伏。
唯三公郎中武强苏琼,历职中外,所至皆以宽平为治。
时赵州及清河屡有人告谋反者,前后皆付琼推检,事多申雪。
尚书崔昂谓琼曰:“若欲立功名,当更思馀理;数雪反逆,身命何轻!”琼正色曰:“所雪者冤枉耳,不纵反逆也。”昂大惭。
文宣帝生性既然残忍,上行下效,司法部门审问囚犯,没有不严酷行刑的。
有的把铁犁的犁耳烧红,让囚犯站在上面;有的把车轴烧红,让囚犯用手臂从中间的孔中穿过去。
囚犯 既受不了这种苦刑,就都屈打成招,受诬屈服。
只有三公郎中武强人苏琼,在朝廷内外多年历任各种官职,所到之处都以宽和平缓作为治理的法则。
当时赵州和清河老是有人告发谋反者,前后多次都交给苏琼推问检查,这些诬告的事最后都得到申明昭雪。
尚书崔昂对苏琼说:“你如果想建立功名,那就应当重新想想别的办法;象这样多次为谋反的逆贼洗刷罪名,那你的身家性命就太不值钱了!”苏琼严肃地说:“我所洗刷的是被冤枉的人,从来也不纵容谋反逆贼。”崔昂听了非常惭愧。
帝怒临漳令稽晔、舍人李文思,以赐臣下为奴。
中书侍郎彭城郑颐私诱祠部尚书王昕曰:“自古无朝士为奴者。”昕曰:“箕子为之奴。”颐以白帝曰:“王元景比陛下于纣。”帝衔之。
顷之,帝与朝臣酣饮,昕称疾不至,帝遣骑执之,见方摇膝吟咏,遂斩于殿前,投尸漳水。
文宣帝对临漳令稽晔、舍人李文思非常恼火,把他们赐给臣下当奴仆,中书侍郎彭城人郑颐私下设圈套陷害祠部尚书王昕。
他有意对王昕说:“自古以来,没有朝廷士大夫当奴仆的。”这句话引得王昕说了一句:“商朝的箕子不就当了纣王的奴隶吗?”郑颐把这话拿去报告给文宣帝,对文宣帝说:“王元景把陛下比成纣王。”文宣帝自此对王昕怀恨在心。
过了不久,文宣帝与朝廷大臣们设宴畅饮,王昕借口有病没有去参加,文宣帝派骑兵去抓他,骑兵去了一看,王昕正坐在那儿晃着腿吟诗呢,于是把他抓来斩首于宫殿前,尸体被扔入漳河水。
齐主北筑长城,南助萧庄,士马死者以数十万计。
重以修筑台殿,赐与无节,府藏之积,不足以供,乃减百官之禄,撤军人常廪,并省州郡县镇戍之职,以节费用焉。
北齐文宣帝在北边修筑长城,在南边兴兵帮助萧庄,士兵战马因此死亡的共有几十万人。
此外,还动工修筑台阁宫殿,赏赐臣下也凭一时的高兴,毫无节度,这样一来,弄的内府仓库的积蓄全耗光了。
于是就下令减少文武百官的俸禄,撤消对军人平常的供给,把省、州、郡、县、镇、戍的职官予以合并,想用这种办法来节省费用。
十二月,庚寅,齐以可朱浑道元为太师,尉粲为太尉,冀州刺史段韶为司空,常山王演为大司马,长广王湛为司徒。
十二月,戊寅(十九日),北齐任命可朱浑道元为太师,尉粲为太尉冀州刺史段韶为司空,常山王高演为大司马,长广王高湛为司徒。
壬午,周大赦。
壬午(二十三日),北周大赦天下。
齐主如北城,因视永安简平王浚、上党刚肃王涣于地牢。
帝 临穴讴歌,令浚等和之,浚等惶怖且悲,不觉声颤;帝怆然,为之下泣,将赦之。
长广王湛素与浚不睦,进曰:“猛虎安可出穴!”帝默然。
浚等闻之,呼湛小字曰:“步落稽,皇天见汝!”帝亦以浚与涣皆有雄略,恐为后害,乃自刺涣,又使壮士刘桃枝就笼乱刺。
槊每下,浚、涣辄以手拉斩之,号哭呼天,于是薪火乱投,烧杀之,填以土石。
后出之,皮发皆尽,尸色如炭,远近为之痛愤。
帝以仪同三司刘郁捷杀浚,以浚妃陆氏赐之;冯文洛杀涣,以涣妃李氏赐之,二人皆帝家旧奴也。
陆氏寻以无宠于浚,得免。
北齐国主文宣帝到北城,趁便到地牢去看永安简平王高浚,上党刚肃王高涣。
文宣帝站在地牢边放声唱歌,命令高浚等囚犯应和,高浚等人惶惶然,又恐怖又悲伤,不知不觉声音颤抖起来。
文宣帝听,不禁也悲伤起来,为之流泪,准备赦免他们。
长广王高湛平素与高浚有矛盾,见状进言说:“猛虎怎么能放出洞穴?”文宣帝听了默不作声。
高浚等人听了,就叫着高湛的小名说:“步落稽呀,皇天看到你今天的作为了!”文宣帝也因为高浚与高涣都有雄才大略,恐怕留下他们将来是个祸害,于是自己抽剑刺向高涣,又让壮士刘桃枝朝囚笼乱刺。
刘桃枝的槊每次刺去,高浚、高涣就用手拽住折断它,同时呼天抢地地号哭着,于是随从们用点着的柴禾往里乱扔,把高浚、高涣活活烧死在地牢,再填上泥土石块。
后来挖出来,皮肤头发都脱落光了,尸体的颜色和木炭一样,远近的人们看到了,都为之痛哭愤恨不已。
文宣帝因为仪同三司刘郁捷动手杀了高浚,就把高浚的妃子陆氏赐给他;因为冯文洛杀了高涣,就把高涣的妃子李氏赐给他。
刘郁捷、冯文洛这两个人都是皇帝家的旧家奴。
不久又由于陆氏并不为高浚所宠爱,才被命令离开刘家。
高凉太守冯宝卒,海隅扰乱。
宝妻洗氏怀集部落,数州晏然。
其子仆,生九年,是岁,遣仆帅诸酋长入朝,诏以仆为阳春太守。
高凉太守冯宝去世,海边一带发生骚乱。
冯宝的妻子洗氏善于安抚团结部落,几个州安定无事。
冯宝的儿子冯仆,才九岁,这一年,洗氏派冯仆率领诸酋长进朝廷觐见皇帝,皇帝下诏任命冯仆为阳春太守。
后梁主遣其大将军王操将兵略取王琳之长沙、武陵、南平等郡。
后梁国主派他的大将军王操带兵攻取王琳控制的长沙、武陵、南平等郡。
三年(己卯、559)
三年(己卯,公元559年)
春,正月,己酉,周太师护上表归政,周王始亲万机;军旅之事,护犹崐总之。
初改都督州军事为总管。
春季,正月,己酉(疑误),北周太师宇文护上表表示把政权归还周王,周王开始亲理万机;但军事方面的事务,宇文护还是总揽着。
开始把都督州军事这一官职改称总管。
王琳召桂州刺史淳于量。
量虽与琳合而潜通于陈;二月,辛酉,以量为开府仪同三司。
王琳召见桂州刺史淳于量。
淳于量虽然表面上与王琳合作,但背地里却与陈朝相通。
二月,辛酉(初三),朝廷任命淳于量为开府仪同三司。
壬午,侯引兵焚齐舟舰于合肥。
壬午(二十四日),侯带兵在合肥烧毁了北齐的兵舰。
丙戌,齐主于甘露寺禅居深观,唯军国大事乃以闻。
尚书左仆射崔暹卒,齐主幸其第哭之,谓其妻李氏曰:“颇思暹乎?”对曰:“思之。”帝曰:“然则自往省之。”因手斩其妻,掷首墙外。
丙戌(二十八日),北齐国主文宣帝在甘露寺坐禅念经,传令只有发生了军机大事才可以报告他。
尚书左仆射崔暹去世,文宣帝到他家里去哭吊,问他的妻子李氏说:“你很想崔暹吗?”李氏回答说:“很想。”文宣帝说:“那么你自己去看望他吧!”于是挥剑斩下李氏的首级扔到墙外头。
齐斛律光将骑一万,击周开府仪同三司曹回公,斩之,柏谷城主薛禹生弃城走,遂取文侯镇,立戍置栅而还。
北齐斛律光带领骑兵一万人,去袭击北周开府仪同三司曹回公,将他斩杀。
柏谷城守将薛禹扔下城池逃跑,于是斛律光占领了文侯镇,在那儿建立营栅,留下戍守将士,才回来。
三月,戊戌,齐以高德政为尚书右仆射。
三月,戊戌(十一日),北齐任命待中高德政为尚书右仆射。
吐谷浑寇周边,庚戌,周遣大司马贺兰祥击之。
吐谷浑入侵北周边境。
庚戌,(二十三日),北周派大司马贺兰祥去抗击。
丙辰,齐主至邺。
丙辰(二十九日),北齐文宣帝到了邺城。
梁永嘉王庄至郢州,遣使入贡于齐。
王琳遣其将雷文策袭后梁监利太宗蔡大有,杀之。
梁永嘉王萧庄抵达郢州,派使者向北齐进贡礼品。
王琳派他的将领雷文策去袭击后梁监利太守蔡大有,杀了他。
齐主之为魏相也,胶州刺史定阳文肃侯杜弼为长史,帝将受禅,弼谏止之。
帝问:“治国当用何人?”对曰:“鲜卑车马客,会须用中国人。”帝以为讥己,衔之。
高德政用事,弼不为之下,尝于众前面折德政;德政数言其短于帝,弼恃旧,不自疑。
夏,帝因饮酒,积其愆失,遣使就州斩之;既而悔之,驿追不及。
北齐国主文宣帝还在当东魏的宰相时,胶州刺史定阳文肃侯杜弼当长史,文宣帝将要接受禅让时,杜弼曾进谏劝阻他。
文宣帝问他:“治理国家应该任用什么样的人?”杜弼回答说:“鲜卑族不过是些驾车骑马的流浪汉,如果要说治理国家,还是应当用中原的汉人。”文宣帝认为他这话是讥笑自己不能治国,对他记恨在心。
高德政管政事时,杜弼不服他的气,曾经当着众人的面驳斥高德政的意见。
高德政多次在文宣帝面前数说杜弼的短处,杜弼自恃是旧臣,并不怀疑高德政会在文宣帝面前进谗言害自己。
夏季,文宣帝乘着酒酣,把他的罪愆过失积累起来清算,派使者到州里去把杜弼斩首。
不久后悔了,派驿使去追回成命,已经来不及了。
闰四月,戊子,周命有司更定新历。
闰四月,戊子(初二),北周命令有关部门重新修订新历法。
丁酉,遣镇北将军徐度将兵城南皖口。
丁酉(十一日),陈朝派镇北将军徐度带兵在南皖口修城。
齐高德政与杨同为相,常忌之。
齐主酣饮,德政数强谏,齐主不悦,谓左右曰:“高德政恒以精神凌逼人。”德政惧,称疾,欲自退。
帝谓杨曰:“我大忧德政病。”对曰:“陛下若用为冀州刺史,病当自差。”帝从之。
德政见除书,即起。
帝大怒,召德政谓曰:“闻尔病,我为尔针。”亲崐以小刀刺之,血流沾地。
又使曳下斩去其足,刘桃枝执刀不敢下,帝责桃枝曰:“尔头即堕地!”桃枝乃斩其足之三指。
帝怒不解,囚德政于门下,其夜,以毡舆送还家。
明旦,德政妻出珍宝满四床,欲以寄人,帝奄至其宅,见之,怒曰:“我御府犹无是物!”诘其所从得,皆诸元赂之,遂曳出,斩之。
妻出拜,又斩之。
并其子伯坚。
以司州牧彭城王为司徒,侍中高阳王为尚书右仆射;乙巳,以兼太尉。
北齐高德政与杨同为宰相,杨常常忌恨他。
北齐国主文宣帝酗酒酣饮,高德政多次激切地进谏,文宣帝不高兴,对身边左右的人说:“高德政经常以盛气欺凌逼迫我。”高德政听说后,心中恐惧,托言有病,想引退。
文宣帝对杨说:“我很担忧高德政的病。”杨说:“陛下如果起用他当冀州刺史,他的病自己就会好的。”文宣帝听从了这个建议。
高德政见到任命他为冀州刺史的文书,马上就起来没病了。
文宣帝知道后勃然大怒,把高德政召来,对他说:“听说你病了,我来给你扎扎针。”亲自拿出小刀刺他,血流下一地。
又让人把他拉下去砍去他的双脚。
刘桃枝拿着刀不敢下手,文宣帝责骂刘桃枝说:“你的头马上就要坠地了!”刘桃枝于是就砍去高德政脚上的三个指头。
文宣帝的盛怒还没有缓解,把高德政关在门下省,当天晚上,用铺着毛毡的车子送他回家。
第二天早上,高德政的妻子拿出摆满四个坐床的珍宝,想用这些珍宝来托人求情。
文宣帝出其不意地到他家,看到了这些珍宝,勃然大怒说:“我的御府里还没有这些宝物呢!”追问高家这些珍宝从何处得来,一问才知道都是诸位元姓的贵族贿赂高德政的东西,于是就把高德政拽出来斩首了。
高妻出来拜见文宣帝,又被斩首,一起被斩的还有高德政的儿子高伯坚。
文宣帝任命司州牧彭城王高为司徒,侍中高阳王高为尚书右仆射。
乙巳(十九日),任命高兼太尉一职。
齐主封子绍廉为长安王。
北齐文宣帝封儿子高绍廉为长乐王。
辛亥,周以侯莫陈崇为大司徒,达奚武为大宗伯,武阳公豆卢宁为大司寇,柱国辅城公邕为大司空。
辛亥(二十五日),北周任命侯莫陈崇为大司徒,达奚武为大宗伯,武阳公豆卢宁为大司寇,柱国辅城公宇文邕为大司空。
乙卯,周诏:“有司无得纠赦前事;唯厩库仓廪与海内所共,若有侵盗,虽经赦宥免其罪,征备如法。”
乙卯(二十九日),北周下诏,规定:“有关部门不能再检举大赦以前的事;只有国家的车马库、粮仓、货栈是海内所共有的财产,如果有侵吞盗窃的人,虽然经过赦免宽大免去罪行,但必须让他依照规定缴纳钱粮作为赔偿。”
周驾兰祥与吐谷浑战,破之,拔其洮阳、洪和二城,以其地为洮州。
北周贺兰祥与吐谷浑开战,打败了吐谷浑,攻取了其所属的洮阳、洪和两城,把这两个城的地方合并为洮州。
五月,丙辰朔,日有食之。
五月,丙辰朔(疑误),发生日食。
齐太史奏,今年当除旧布新。
齐主问于特进彭城公元韶曰:“汉光武何故中兴?”对曰:“为诛诸刘不尽。”于是齐主悉杀诸元以厌之。
癸未,诛始平公元世哲等二十五家,囚韶等十九家。
韶幽于地牢,绝食,啖衣袖而死。
北齐的太史上奏,提议今年应当除旧布新。
北齐文宣帝问特进彭城公元韶说:“汉朝光武皇帝为什么能实现中兴大业呢?”元韶回答说:“这是因为当时没有把姓刘的杀干净。”于是文宣帝把姓元的全部杀掉,以此预防类似光武中兴一类的事发生。
癸未(二十七日),杀了始平公元世哲等二十五家,把元韶等十九家关起来。
元韶关在地牢里,断绝了食物,最后咬嚼衣袖,活活饿死。
周文育、周迪、黄法氍共讨余公,豫章太守熊昙朗引兵会之,众且万人。
文育军于金口,公诈降,谋执文育,文育觉之,囚送建康。
文育进屯三陂。
王琳遣其将曹庆帅二千人救余孝劢,庆分遣主帅常众爱与文育相拒,自帅其众攻周迪及安南将军吴明彻,迪等败,文育退据金口。
熊昙朗因其失利,谋杀文育以应众爱,监军孙白象闻其谋,劝文育先之,文育不从。
时周迪弃船走,不知所在,乙酉,文育得迪书,自赍以示昙朗,昙朗杀之于坐而并其众,崐因据新淦城。
昙朗将兵万人袭周敷,敷击破之,昙朗单骑奔巴山。
周文育、周迪、黄法氍一起讨伐余公。
豫章大守熊昙朗带兵去与他们会合,这样共有一万军队。
周文育驻扎在金口,余公假装投降,密谋着要在周文育受降时抓住他。
周文育察觉到这一密谋,反而把余公抓住送到建康去。
周文育接着进驻三陂。
王琳派他的部将曹庆率领二千人去救援余孝劢。
曹庆分派主帅常众爱去与周文育相对抗,自己率领队伍攻打周迪和安南将军吴明彻,周迪等败退下来,周文育也退守金口。
熊昙朗因周迪、周文育兵败,就谋划杀害周文育以接应常众爱。
监军孙白象知道了这一密谋,就劝周文育要先动手,但周文育不听。
这时周迪扔下船逃跑了,不知去向,乙酉(二十九日),周文育才得到周迪的信,他亲自带着周迪的信去给熊昙朗看,熊昙朗就在座位上把周文育杀了,吞并了周文育的部众,乘势占据了新淦城。
熊昙朗又带兵一万人去袭击周敷,周敷把他打败了,熊昙朗单人匹马逃奔巴山。
鲁悉达部将梅天养等引齐军入城。
悉达帅麾下数千人济江自归,拜平南将军、北江州刺史。
鲁悉达的部将梅天养等人引领北齐军队入城。
鲁悉达自己率领部下几千人渡过长江回去,陈朝拜他为平面将军、北江州刺史。
六月,戊子,周以霖雨,诏群臣上封事极谏。
左光禄大夫猗氏乐逊上言四事:其一,以为“比来守令代期既促,责其成效,专务威猛;今关东之民沦陷涂炭,若不布政优优,闻诸境外,何以使彼劳民,归就乐土!”其二,以为“顷者魏都洛阳,一时殷盛,贵势之家,竞为侈靡,终使祸乱交兴,天下丧败;比来朝贵器服稍华,百工造作务尽奇巧,臣诚恐物逐好移,有损政俗。”其三,以为“选曹补拟,宜与众共之;今州郡选置,犹集乡闾,况天下铨衡,不取物望,既非机事,何足可密!其选置之日,宜令众心明白,然后呈奏。”其四,以为“高洋据有山东,未易猝制,譬犹棋劫相持,争行先后,若一行不当,或成彼利,诚应舍小营大,先保封域,不宜贪利边陲,轻为举动。”
六月,戊子(初三),北周因为久雨不停,下诏让群臣献上密封的条陈尽力进谏。
左光禄大夫猗氏县人乐逊上书说了四件事:其一,认为:“近来太守县令接替的期限太短促,上司又严格责求他们施政的成效,为了表现政绩,他们就专门在威猛上着力。
现在关东之民沦陷于水火之中,生灵涂炭,如果不实施比较宽和的政策,让仁政的名声传遍境外,那怎么能使那些劳苦的百姓来投奔我们来呢?”其二,认为:“不久前魏国国都洛阳,一时间富足强盛,贵族权势之家,比赛着奢华浪费,终于使灾祸动乱交替出现,天下丧失破败。
同样,近来我国朝廷上的权贵们所用器具、所着服饰也开始奢华起来了,各种工匠们在制造工艺上都争着穷尽奇巧之思,我实在担心这种追美器美佳物的风气成为一时之好,这会损害政教风俗的。”其三,认为:“ 选官员去补缺或准备升迁,这种人事方面的决定应该和大家共同商讨。
现在州郡一级选配官员,还要召集乡闾人士征求意见,何况中央政府对官员的考察衡量,是关系天下利弊的大事,竟然不听取社会上的舆论,不按官员在民间的声望来决定,这既然不是什么机密事,有什么可以保密的!官员选拔任用时,应该让大家心里明白,然后再向皇帝启奏。”其四,认为:“高洋占据山东一带,不容易马上制伏他,双方的形势,就象下围棋的打劫一样相持不下,互相争着落子的先后,如果一步不妥当,也许造成了对方的优势。
鉴于这种情况,我们的策略应该是舍弃小利,求取大利,先保住自己的封域,不宜为贪图边陲之地而轻举妄动。”
周处士韦,孝宽之兄也,志尚夷简,魏、周之际,十征不屈。
周太祖甚重之,不夺其志,世宗礼敬尤厚,号曰“逍遥公”。
晋公护延之至第,访以政事;护盛修第舍,仰视堂,叹曰:“酣酒嗜音,峻宇雕墙,有一于此,未或不亡。”护不悦。
北周的处士韦是韦孝宽的哥哥,他的志向是崇尚平和淡泊,魏、周之际,曾十次征召他做官,他都不屈志服从。
文帝宇文泰对他很尊重,不强迫他改变素志,明帝宇文毓对他的礼遇敬重尤其优厚,称他为“逍遥公”。
晋公宇文护把他请到家里,询问他对政事的意见;宇文护把自己的房子修得高大漂亮,韦进门后仰头看看厅堂,感叹地说:“酗酒纵饮,嗜好靡靡之音,修建高峻的房子,雕绘屋墙,这几样如果占了一样,没有不灭亡的。”宇文护听了很不高兴。
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寇俊,赞之孙也,少有学行。
家人常卖物,多得绢五匹,俊于后知之,曰:“得财失行,吾所不取。”访主还之。
敦睦宗族,与同丰约,教训子孙,必先礼义。
自大统中,称老疾,不朝谒;世宗虚心欲见之,俊不得已入见。
王引之同席而坐,问以魏朝旧事;载以御舆,令于王前乘之以出,顾谓左右曰:“如此之事,唯积善者可以致之。”
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寇俊是寇的孙子,自小就有学问,有品行。
家里人常常卖东西,有一回卖东西多得了五匹绢,寇俊后来知道了,说:“得到财物,失去品行,这是我所不容之事。”于是寻访到绢的主人,把多得的绢还给了他。
寇俊平时与宗族里的人和睦相处,和他们保持同样的生活水平,教育训导子孙,必定先把礼义教给他们。
从大统中期开始他就托言老病,不再进朝见皇帝。
明帝宇文毓虚心礼贤,想和他见面,寇俊不得已才入朝见。
明帝拉着他,和他同席而坐,问他有关魏朝的旧事;用御用的车子给他乘坐,让他就在自己面前乘上车子出宫。
明帝看看左右的人,说:“象寇俊今天享受的礼遇,只有积善的人才可以得到。”
周文育之讨余孝劢也,帝令南豫州刺史侯安都继之。
文育死,安都还,遇王琳将周炅、周协南归,与战,擒之。
孝劢弟孝猷帅所部四千家诣安都降。
安都进军至左里,击曹庆、常众爱,破之。
众家奔庐山,庚寅,庐山民斩之,传首。
周文育讨伐余孝劢的时候,陈武帝命令南豫州刺史侯安都带兵去当后备军。
周文育被谋害后,侯安都只好回来,路上遇到王琳带着周炅、周协回南方去,就拦住打了一杖,把王琳等人俘获了。
余孝劢的弟弟余孝猷率领他管辖的百姓四千家到侯安都那里去请降,侯安都挥兵前进到左里,猛攻曹庆、常众爱,打败了他们。
常众爱奔逃到庐山,庚寅(初五),庐山的百姓杀了他,把他的首级拿出来示众。
诏临川王于南皖口置城,使东徐州刺史吴兴钱道戢守之。
陈武帝下诏让临川王陈在南皖口设立城堡,派东徐州刺史吴兴人钱道戢去驻守。
丁酉,上不豫,丙午,殂。
上临戎制胜,英谋独运,而为政务崇宽简,非军旅急务,不轻调发。
性俭素,常膳不过数品,私宴用瓦器、蚌盘,淆核充事而已;后宫无金翠之饰,不设女乐。
丁酉(十二日),陈武帝身体不适,丙午(二十一日),病逝。
陈武帝每临军机大事都能确定破敌制胜之道,他英勇善谋,独出心裁,而处理政务则崇尚宽和简朴,如不是军旅急务,一般不轻易调发军队。
他天性节俭朴素,平常膳食只有几样菜而已,私人宴会用瓦器、饰以蚌壳的木盘,酒菜足够应付也就行了。
后宫的妃子、宫女没有披金带翠的服饰,也不设女乐。
时皇子昌在长安,内无嫡嗣,外有强敌,宿将皆将兵在外,朝无重臣,唯中领军杜棱典宿卫兵在建康。
章皇后召棱及中书侍郎蔡景历入禁中定议,秘不发丧,急召临川王于南皖。
景历亲与宦者、宫人密营敛具。
时天暑,须治梓宫,恐斤斧之声闻于外,乃以蜡为秘器,文书诏敕,依旧宣行。
当时皇子陈昌被俘在长安,陈朝国内没有嫡亲的皇位继承人,国外又有强大的敌人,有经验的老将都带兵在外头,朝廷里也没有重臣。
只有领军杜棱掌管宫廷宿卫军还在建康。
章皇后召杜棱和中书侍郎蔡景历进入宫禁之中商量主意,决定秘不发丧,紧急从南皖召回临川王陈。
蔡景历亲自和宦官、宫人一起秘密地办理装殓尸体的器具。
当时天气很热,必须做一个较大的棺材,因为担心斧头砍削木头的声音传出宫外,就用蜡做成一装尸的棺材。
朝廷的一应文书诏敕,仍然按平时的样子宣布颁行。
侯安都军还,适至南皖,与临川王俱还朝。
甲寅,王至建康,入居中书省,安都与群臣定议,奉王嗣全,王谦让不敢当。
皇后以昌故,未肯下令,群臣犹豫不能决。
安都曰:“今四方未定,何暇及远!临川王有大功于天下,须共立之。
今日之事,后应者斩!”即按剑上殿,白皇后出玺,又手解发,推就丧次,迁殡大行于太极西阶。
皇后乃下令,以纂承大统。
是日,即皇帝位,大赦。
秋,七月,丙辰,尊皇后为皇太后。
辛酉,以侯为太尉,侯安都为司空。
侯安都的军队回朝,正好到达南皖,听到消息,就和临川王陈一起回到朝廷。
甲寅(二十九日),临川王到了建康,入朝后住在中书省。
侯安都与各崐位大臣商量,决定拥戴临川王继承皇帝位,临川王表示谦让不敢接受。
皇后因为皇子陈昌还活着的原故,也不肯下这个命令,大臣们议论纷纷,犹豫着不能做出决定。
侯安都说:“现在四方都不安定,哪有功夫想得那么远!临川王平定东土,为国家立有大功,我们必须共同拥立他为国主。
今天之事,迟疑而不立即答应的人一律斩首。”于是手执剑把走上宫殿,要求皇后拿出玉玺,又亲手解开陈的头发,推他站到了丧事中皇位继承人应该站的位置上,并把棺材迁到太极殿西阶,隆重地为陈武帝发丧。
皇后这才下了命令,让陈继承皇帝位,当天,陈就即位,颁布了大赦天下令。
秋季,七月,丙辰(初一),尊奉皇后为皇太后。
辛酉(初六),任命侯为太尉,侯安都为司空。
齐显祖将如晋阳,乃尽诛诸元,或祖父为王,或身尝贵显,皆斩于东市,其婴儿投于空中,承之以。
前后死者凡七百二十一人,悉弃尸漳水,剖鱼者往往得人爪甲,邺下为之久不食鱼。
使元黄头与诸囚自金凤台各乘纸鸱以飞,黄头独能至紫陌乃堕,仍付御史中丞毕义云饿杀之。
唯开府仪同三司元蛮、祠部郎中元文遥等数家获免。
蛮,继之子,常山王演之妃父;文遥,遵之五世孙也。
定襄令元景安,虔之玄孙也,欲请改姓高氏,其从兄景皓曰:“安有弃其本宗而从人之姓者乎!丈夫宁可玉碎,何能瓦全!”景安以其言白帝,帝收景皓,诛之;赐景安姓高氏。
北齐文宣帝将要去晋阳,于是全部杀掉旧朝元姓的子孙,其中或祖父封过王,或自己曾经显赫富贵过,都在东市被斩首,他们的婴儿被扔上空中,掉下来时让兵士用槊接住。
前后死去的共有七百二十一人,尸体全部扔入了漳河水内,老百姓剖鱼时往往能见到人的指甲,邺城周围的人因此很久都不再吃鱼了。
又让元黄头和很多囚犯从金凤台上乘上纸鸢飞下,落地的人大都摔死了,但元黄头居然能飞到紫陌才落到地上,没有摔死,于是又把他交给御史中丞毕义云看管,最后活活被饿死。
在这次大杀戮中,只有开府仪同三司元蛮、祠部郎中元文遥等几家得到赦免。
元蛮是元继的儿子,常山王高演的妃子的父亲。
元文遥是常山公元遵的五世孙。
定襄县县令元景安,是陈留王元虔的玄孙,他想请求改姓高,但是他的堂兄元景皓说:“怎么能扔掉自己的本姓而去姓别人的姓呢?大丈夫宁可玉碎,怎么能求瓦全呢?”元景安把他的话向文宣帝告密,文宣帝把元景皓抓起来,杀害了。
赐元景安改姓高氏。
八月,甲申,葬武皇帝于万安陵,庙号高祖。
八月,甲申(疑误),陈朝葬陈武帝于万安陵,庙号为高祖。
戊戌,齐封皇子绍义为广阳王;以尚书右仆射河间王孝琬为左仆射,都官尚书崔昂为右仆射。
戊戌(十四日),北齐封皇子高绍义为广阳王,任命尚书右仆射河间王高孝琬为左仆射,都官尚书崔昂为右仆射。
周御正中大夫崔猷建议,以为:“圣人沿革,因时制宜。
今天子称王,不足以威天下,请遵秦、汉旧制称皇帝,建年号。”乙亥,周王始称皇帝,追尊文王曰文皇帝,改元武成。
北周的御正中大夫崔猷提出建议,认为:“圣人在政事上的继承或变革,都按照因时制宜的原则来进行。
现在我们的天子只称为王,实在不能威慑天下,请遵照秦、汉旧制称为皇帝,建立年号。”己亥(十五日),周王才开始称皇帝,追遵文王为文皇帝,改换年号为武成。
癸卯,齐诏:“民间或有父祖冒姓元氏,或假托携养者,不问世数远近,悉听改复本姓。”
癸卯(十九日),北齐诏令:“民间百姓中如果有父祖辈的人假冒元氏的姓的,或因为受元氏的携带养育而假托姓元氏的,不管年代远近,一律让他们改复本姓。”
初,高祖追谥兄道谭为始兴昭烈王,以其次子顼袭封。
及世祖即位,顼在长安未还,上以本宗乏飨,戊戌,诏徙封顼为安成王,皇子伯茂为始兴王。
当初,陈武帝追谥哥哥陈道谭为始兴昭烈王,让他的第二个儿子陈顼继承封号。
等到文帝陈即位,陈顼还被俘在长安没有回来,文帝因为他自己继承了皇位,本宗缺乏主祭的人,于是在戊戌(十四日)那天,下诏改封陈顼为安成王,封皇子陈伯茂为始兴王,让他供奉陈道谭的祭祀。
初,周太祖平蜀,以其形胜之地,不欲使宿将居之,问诸子:“谁可往者?”皆不对。
少子安成公宪请行,太祖以其幼,不许。
壬子,周人以宪崐为益州总管,时年十六,善于抚绥,留心政术,蜀人悦之。
九月,乙卯,以大将军天水公广为梁州总管。
广,导之子也。
当初,北周文帝平定蜀地,考虑到蜀地山高路险,是军事要地,不想让老将去镇守,就问自己的儿子们:“谁可以去镇守蜀地?”儿子们都不回答。
只有小儿子安成公宇文宪要求去,文帝因为他年幼,没有批准。
壬子(二十八日),北周任命宇文宪为益州总管,当时他年仅十六岁,却很善于安抚治理,留心治政之术,蜀地人民很喜欢他。
九月,乙卯(初一),任命大将军天水公宇文广为梁州总管。
宇文广是宇文导的儿子。
辛酉,立皇子伯宗为太子。
辛酉(初七),陈朝立皇子陈伯宗为太子。
己巳,齐主如晋阳。
己巳(十五日),北齐国主去晋阳。
辛未,周主封其弟辅城公邕为鲁公,安成公宪为齐公,纯为陈公,盛为越公,达为代公,通为冀公,为滕公。
辛未(十七日),北周国主封他的弟弟辅城公宇文邕为鲁公,安成公宇文宪为齐公,宇文纯为陈公,宇文盛为越公,宇文达为代公,宇文通为冀公,宇文为滕公。
乙亥,立太子母吴兴沈妃为皇后。
乙亥(二十一日),陈朝立太子陈伯宗的母亲吴兴人沈妃为皇后。
周少保怀宁庄公蔡卒。
北周少保怀宁庄公蔡去世。
齐显祖嗜酒成疾,不复能食,自知不能久,谓李后曰:“人生必有死,何足致惜!但怜正道尚幼,人将夺之耳!”又谓常山王演曰:“夺则任汝,慎勿杀也!”尚书令开封王杨、领军大将军平秦王归彦、侍中广汉燕子献、黄门侍郎郑颐皆受遗诏辅政。
冬,十月,甲午,殂。
癸卯,发丧,群臣号哭,无下泣者,唯杨涕泗呜咽。
太子殷即位,大赦。
庚戌,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皇后为皇太后;诏诸土木金铁杂作一切停罢。
北齐文宣帝因为嗜酒病重,不能进食,自己知道不能活多久了,便对李后说:“人生必有一死,我对死没有什么可惜的。
只是怜悯太子正道年纪还小,恐怕有人会夺他的皇位!”又对常山王高演说:“要夺皇位也只好由你去,但千万不要杀害我儿。”尚书令开封王杨、领军大将军平秦王高归彦、侍中广汉人燕子献、黄门侍郎郑颐都接受遗诏承担辅政的责任。
冬季,十月,甲午(初十),北齐文宣帝去世。
癸卯(十九日),为其发丧,群臣们都作出号哭的样子,但没有人流泪。
只有杨涕泪俱下,呜咽不止。
太子高殷即皇帝位,大赦天下。
庚戌(二十六日),尊称皇太后为太皇太后,皇后为皇太后;下诏命令各种土木金铁杂作之事全部暂停。
王琳闻高祖殂,乃以少府卿吴郡孙为郢州刺史,总留任,奉梁永嘉王庄出屯濡须口,齐扬州道行台慕容俨帅众临江,为之声援。
十一月,乙卯,琳寇大雷,诏侯、侯安都及仪同徐度将兵御之。
安州刺史吴明彻夜袭湓城,琳遣巴陵太守任忠击明彻,大破之,明彻仅以身免。
琳因引兵东下。
王琳听到陈武帝去世的消息,便任命少府卿吴郡人孙为郢州刺史,让他总揽留守事宜,自己则拥奉梁朝永嘉王萧庄出兵屯驻濡须口,北齐扬州道行台慕容俨率领部众逼近长江,为其声援。
十一月,乙卯(初二),王琳进犯大雷。
陈文帝诏令侯、侯安都和仪同徐度带兵去抵抗。
安州刺史吴明彻乘夜袭击湓城,王琳派巴陵太守任忠进攻吴明彻,把他打得大败,吴明彻只逃出了一条命。
王琳乘引势兵东下。
齐以右丞相斛律金为左丞相,常山王演为太傅,长广王湛为太尉,段韶为司徒,平原王淹为司空,高阳王为尚书左仆射,河间王孝琬为司州牧,侍中燕子献为右仆射。
北齐任命右丞相斛律金为丞相,常山王高演为太傅,长广王高湛为太尉,段韶为司徒,平原王高淹为司空,高阳王高为尚书左仆射,河间王高孝琬为司州牧,侍中燕子献为右仆射。
辛未,齐显祖之丧至邺。
辛未(十九日),北齐文宣帝的灵柩由晋阳移到邺城。
十二月,戊戌,齐徙上党王绍仁为渔阳王,广阳王绍义为范阳王,长崐乐王绍广为陇西王。
十二月,戊戌(十五日),北齐改封上党王高绍仁为渔阳王,广阳王高绍义为范阳王,长乐王高绍广为陇西王。
陈纪二 世祖文皇帝上天嘉元年(庚辰、560)
陈纪二 陈文帝天嘉元年(庚辰,公元560年)
春,正月,癸丑朔,大赦,改元。
春季,正月,癸丑朔(初一),陈朝大赦天下,改换年号为天嘉。
齐大赦,改元乾明。
北齐大赦天下,改换年号为乾明。
辛酉,上祀南郊。
辛酉(初九),陈文帝在南郊祭天。
齐高阳王,以滑稽便辟有宠于显祖,常在左右,执杖以挞诸王,太皇太后深衔之。
及显祖殂,有罪,太皇太后杖之百余;癸亥,卒。
北齐高阳王高,因为善于滑稽说笑、曲意奉承而得到文宣帝的宠爱,常常跟在文宣帝左右,拿棍棒殴打诸王,太皇太后对他怀恨很深。
待到文宣帝去世,高犯了罪,太皇太后命令打了他一百多棍。
癸亥(十一日),伤重而死。
辛未,上祀北郊。
辛未(十九日),陈文帝在北郊祭地。
齐主自晋阳还至邺。
北齐国主高殷从晋阳回到邺城。
二月,乙未,高州刺史纪机自军所逃还宣城,据郡应王琳,泾令贺当迁讨平之。
二月,乙未(十三日),高州刺史纪机从侯的军队里逃回宣城,占据了郡城呼应王琳,泾县县令贺当迁率兵讨平了他。
王琳至栅口,侯督诸军出屯芜湖,相持百余日。
东关春水稍长,舟舰得通,琳引合肥湖之众,舳舻相次而下,军势甚盛。
进军虎槛洲,琳亦出船列于江西,隔洲而泊。
明日,合战,琳军少却,退保西岸。
及夕,东北风大起,吹其舟舰并坏,没于沙中,浪大,不得还浦。
及旦,风静,琳入浦治船,等亦引军退入芜湖。
王琳的军队抵达栅口,侯督率各路兵马屯驻于芜湖,两军相持一百多天。
东关一带春天水位涨高了一些,船舰可以通航了,王琳就带领合肥、湖一带的部众,乘兵船沿江排列而下,舳舻首尾相连,军势看去很强大。
侯向虎槛洲进军,王琳也派出兵船排列在长江西面,隔着虎槛洲停泊下来。
第二天,两军交战,王琳的军队稍稍退却,退到长江西岸以自保。
到晚上,东北风猛刮,把他的舟舰全刮坏了,搁浅在沙滩上,浪很大,回不了江岸。
到天亮时,风才平静下来,王琳到江边收拾船只,侯等人也带着军队退入芜湖。
周人闻琳东下,遣都督荆·襄等五十二州诸军事、荆州刺史史宁将兵数万乘虚袭郢州,孙婴城自守。
琳闻之,恐其众溃,乃帅舟师东下,去芜湖十里而泊,击柝闻于陈军。
齐仪同三司刘伯球将兵万余人助琳水战,行台慕容恃德之子子会将铁骑二千屯芜湖西岸,为之声势。
北周人听到王琳东下进犯陈朝的消息,乘机派都督荆、襄等五十二州诸军事及荆州刺史史宁带兵数万人乘虚袭击郢州,孙环绕城墙设防线而固守。
王琳听到消息,担心自己军心不稳,众人溃散,于是加紧率领水师东下,直到离芜湖十里地才停泊下来,军中敲击木柝报时示警的声音,一直传到陈朝军队里。
北齐仪同三司刘伯球带兵一万多人帮助王琳水战,行台慕容恃德的儿子慕容子会带领两千名铁骑屯驻在芜湖西岸,声援王琳。
丙申,令军中晨炊蓐食以待之。
时西南风急,琳自谓得天助,引兵直趣建康。
等徐出芜湖蹑其后,西南风翻为用。
琳掷火炬以烧陈船,皆反烧其船。
发拍击琳舰,又以牛皮冒蒙冲小船以触其舰,并熔铁洒之。
琳军大败,军士溺死者什二三,余皆弃船登岸,为陈军所杀殆尽。
齐步军在西岸者,自相蹂践,并陷于芦荻泥淖中;骑皆弃马脱走,得免者什二三。
擒刘伯球、慕容子会,斩获万计,尽收梁、齐军资器械。
琳乘舴艋冒陈走,至湓城,欲收合离散,众无附者,乃与妻妾左右十余人奔齐。
丙申(十四日),侯下令军队一早就做饭,在寝席上用饭,严阵以待王琳军队进犯。
当时西南风刮得又急又猛,王琳自以为得到天公帮助,便带兵径崐直逼近建康。
侯等人慢慢地从芜湖出来跟在王琳兵船后头,结果西南风反而被侯利用了。
王琳让士兵扔火炬去烧陈朝军队的兵船,因为逆风,反而烧了自己的兵船。
侯命令士兵把战船前后的拍竿拿出来拍击王琳的兵船,又用牛皮蒙着有冲击力的小船去撞他的军舰,并用熔化的铁水泼将过去。
王琳军队大败,军士溺水而死的有十分之二、三,其余的都扔下船逃上岸,被陈朝军队拦住,砍杀得几乎一个都不剩了。
北齐的步军在西岸也乱成一团,自相践踏,全陷入了芦荻泥泞之中;骑兵都扔下马匹逃跑,幸免于死的只有十分之二三而已。
陈朝军队抓获了刘伯球、慕容子会,杀死和俘虏敌军数以万计,梁军和北齐军的军用物资和兵器也全被陈朝军队缴获了。
王琳乘坐舴艋小船冲出战场逃跑,抵达湓城,想把散失流离的军士收拢来,但再也没有人愿意归附他,于是只好带着妻妾、左右亲信十几个人去逃奔北齐。
先是,琳使侍中袁泌、御史中丞刘仲威侍卫永嘉王庄;及败,左右皆散。
泌以轻舟送庄达于齐境,拜辞而还,遂来降;仲威奉庄奔齐。
泌,昂之子也。
樊猛及其兄毅帅部曲来降。
早先,王琳派侍中袁泌、御史中丞刘仲威去做永嘉王萧庄的侍卫,待到兵败,萧庄左右的人也都逃散了。
袁泌用轻舟把萧庄一直送到北齐边境,才拜辞而回,于是就来投降陈朝,刘仲威护卫萧庄逃奔北齐。
袁泌是袁昂的儿子。
樊猛和他的哥哥樊毅也带着部众前来投降陈朝。
齐葬文宣皇帝于武宁陵,庙号高祖,后改曰显祖。
北齐把文宣帝葬在武宁陵,庙号为高祖,后来又改称显祖。
戊戌,诏:“衣冠士族、将帅战兵陷在王琳党中者,皆赦之,随材铨叙。”
戊戌(十六日),陈文帝下诏,说:“不论是有身份的士族文官,还是将帅士兵,凡是陷进王琳一党里的,回来了都赦免其罪,按照他们的才能予以选拔任命。”
已亥,齐以常山王演为太师、录尚书事,以长广王湛为大司马、并省录尚书事,以尚书左仆射平秦王归彦为司空,赵郡王睿为尚书左仆射。
已亥(十七日),北齐任命常山王高演为太师、录尚书事,任命长广王高湛为大司马、并省录尚书事,任命尚书左仆射平秦王高归彦为司空,赵郡王高睿为尚书左仆射。
诏:“诸元良口配没入官及赐人者并纵遣。”
北齐废帝下诏令:“凡是元姓的家庭成员被配入官府为奴和赐人为奴的,全部遣还。”
乙巳,以太尉侯都督湘、巴等五州诸军事,镇湓城。
乙巳(二十三日),陈朝任命太尉侯都督湘、巴等五州诸军事,镇守湓城。
齐显祖之丧,常山王演居禁中护丧事,娄太后欲立之而不果;太子即位,乃就朝列。
以天子谅阴,诏演居东馆,欲奏之事,皆先咨决。
杨等以演与长广王湛位地亲逼,恐不利于嗣主,心忌之。
居顷之,演出归第,自是诏敕多不关预。
北齐文宣帝去世以后,常山王高演住在宫禁之中处理丧事,娄太后想立他为帝但没有实现;太子登了皇位之后,高演才到朝廷百官中去就列。
因为天子居丧,便下诏让高演居住在东馆,大臣们想启奏皇帝的事,都先到高演那儿请示决定。
杨等人因为高演与长广王高湛地位很高,与皇帝又是亲属关系,恐怕他们对嗣主产生威胁,所以对他们心怀猜忌。
在东馆住了一阵子之后,高演搬出来回自己的宅第。
从此之后,有关诏书敕令的事大多不再干预了。
或谓演曰:“鸷鸟离巢,必有探卵之患。
今日王何宜屡出?”中山太守阳休之诣演,演不见。
休之谓王友王曰:“昔周公朝读百篇书,夕见七十士,犹恐不足。
录王何所嫌疑,乃尔拒绝宾客!”
有人对高演说:“凶猛的鸷鸟一旦离开窝巢,鸟蛋就有被掏的危险。
在如今这种形势之下,大王您怎么可以经常外出呢?”中山太守阳休之去拜见高演,高演托词不见他。
阳休之对常山王友王说:“过去周公早上读一百篇书,晚上会见七十个士,还恐怕做得不够。
录王避什么嫌疑,竟这样拒绝宾客?”
先是,显祖之世,群臣人不自保。
及济南王立,演谓王曰:“一人垂拱,吾曹亦保优闲。”因言:“朝廷宽仁,真守文良主。”曰:“先帝时,东崐宫委一胡人傅之。
今春秋尚富,骤览万机,殿下宜朝夕先后,亲承音旨。
而使他姓出纳诏命,大权必有所归,殿下虽欲守藩,其可得邪!借令得遂冲退,自审家祚得保灵长乎?”演默然久之,曰:“何以处我?”曰:“周公抱成王摄政七年,然后复子明辟,惟殿下虑之!”演曰:“我何敢自比周公!”曰:“殿下今日地望,欲不为周公,得邪?”演不应。
显祖常遣胡人康虎儿保护太子,故言及之。
早先,文宣帝在的时候,群臣人人不能自保。
待到济南王立为皇帝,高演对王说:“皇上现在亲自执政了,我们也能托福保住优闲的日子了。”因此又说:“皇上宽和施仁,真是能继承基业、光大教化的良主啊。”王回答说:“先帝时,东宫太子那儿还曾委派一个胡人去辅导他呢。
现在皇上年龄还小,骤然承担起处理纷繁的军国大事的重任,殿下正是得早晚陪在他身边,亲自听取皇上的言语圣旨。
如果放任外姓之人去传递诏命,国家大权必然会旁落,那时殿下虽然想守住自己的藩国,还能如愿吗?即使您能如愿以偿,急流勇退,但请想想,高家的国祚还能够千秋万代永在吗?”高演听了,默不作声,想了很久,才问:“那我该怎样自处呢?”王进言说:“过去周公曾抱着成王摄政七年,然后才把政权归还成王,明确表示自身引退,希望殿下好好想想!”高演说:“我怎么敢自比为周公呢!”王回答说:“以殿下今日的地位声望而言,你想不当周公,能行吗?”高演听了没有应声。
文宣帝常常派胡人康虎儿保护太子,所以王的话里提到这件事。
齐主将发晋阳,时议谓常山王必当留守根本之地;执政欲使常山王从帝之邺,留长广王镇晋阳;既而又疑之,乃敕二王俱从至邺。
外朝闻之,莫不骇愕。
又敕以王为并州长史。
演既行,出郊送之。
演恐有觇察,命还城,执手曰:“努力自慎!”跃马而去。
北齐国主高殷将从晋阳出发去邺城继位,当时的舆论认为常山王高演必定会留守在晋阳这个国家的根本之地;执政者想让常山王跟随高殷去邺城,留下长广王高湛镇守晋阳;不久又对高湛产生了怀疑,于是下令二王都跟从高殷去邺城。
朝廷外的人听到这种安排,没有不感到害怕惊愕的。
接着又下一道敕令,让王去当并州长史。
高演既已出发,王到郊外为他送行。
高演恐怕有人暗中窥视监察,命令王快回城去,临别,拉着王的手说:“望你努力自我保重!”然后跳上马奔跃而去。
平秦王归彦总知禁卫,杨宣敕留从驾五千兵于西中,阴备非常;至邺数日,归彦乃知之,由是怨。
平秦王高归彦总管禁卫军,杨宣布敕令,留下随驾的五千名精兵在晋阳,暗中准备对付非常事件。
到达邺城几天后,高归彦才知道这种安排,从此对杨产生了怨恨之心。
领军大将军可朱浑天和,道元之子也,尚帝姑东平公主,每曰:“若不诛二王,少主无自安之理。”燕子献谋处太皇太后于北宫,使归政皇太后。
领军大将军可朱浑天和,是可朱浑道元的儿子,娶了废帝高殷的姑母东平公主为妻,他总是说:“如果不杀了二王,少主决不可能平安执政。”燕子献谋划着把太皇太后安置到邺城北宫去,使国家政权归皇太后掌管。
又自天保八年已来,爵赏多滥,杨欲加澄汰,乃先自表解开府及开封王,诸叨窃恩荣者皆从黜免。
由是嬖宠失职之徒,尽归心二叔。
平秦王归彦初与杨、燕同心,既而中变,尽以疏忌之迹告二王。
另外,自从天保八年以来,官爵赏赐太多太滥,杨想加以澄清淘汰,于是带头上表请求解除自己开府及开封王的职务,众多沾光窃取皇恩享受荣华的人都跟着被废黜罢免了。
从此那些原来被宠幸但现在失去官职的人,都归心于高演与高湛两位皇叔。
平秦王高归彦起初和杨、燕子献是一条心,不久中途变志,把杨、燕子献疏远猜忌二王的种种迹象全部密告了二王。
侍中宋钦道,弁之孙也,显祖使在东宫,教太子以吏事。
钦道面奏帝,称“二叔威权既重,宜速去之。”帝不许,曰:“可与令公共详其事。”
侍中宋钦道是宋弁的孙子。
文宣帝派他住在东宫,教育太子熟悉吏事。
宋钦道当面启奏废帝说:“两位皇叔威权已经很重,应该设法尽快除去他们。”废帝不许可,对他说:“你可以和令公杨共同详细了解这件事。”
等议出二王为刺史,以帝慈仁,恐不可所奏,乃通启皇太后,具述安危。
宫人李昌仪,高仲密之妻也,李太后以其同姓,甚相昵爱,以启示之;昌仪崐密启太皇太后。
杨等人商议把二王派出去当刺史,但考虑到高殷天性慈爱仁厚,恐怕不会批准他们的奏请,于是就直接启奏皇太后,详尽讲述了二王构成的威胁以及皇上的安危。
宫人李昌仪,是高仲密的妻子。
李太后因为她和自己同姓,便和她很亲近,十分喜爱她,就把杨等人递上来的奏折给她看。
李昌仪便秘密地把奏折的内容报告了太皇太后。
等又议不可令二王俱出,乃奏以长广王湛镇晋阳,以常山王演录尚书事。
二王既拜职,乙巳,于尚书省大会百僚。
等将赴之,散骑常侍兼中书侍郎郑颐止之,曰:“事未可量,不宜轻脱。”曰:“吾等至诚体国,岂常山拜职有不赴之理!”
杨等人又商议说不能让二王都出去当刺史,于是就启奏,请求让长广王高湛镇守晋阳,任命常山王高演为录尚书事。
二王拜领了官职以后,乙巳(二十三日),在尚书省会见百官。
杨等人将去赴会,散骑常侍兼中书侍郎郑颐阻止了他们,说:“这事的深浅不可测量,不宜轻率。”杨说:“我等对国家一片至诚,岂有常山王拜职而不去赴会的道理!”
长广王湛,旦伏家僮数十人于录尚书后室,仍与席上勋贵贺拔仁、斛律金等数人相知约曰:“行酒至等,我各劝双杯,彼必致辞。
我一曰‘执酒’,二曰‘执酒’,三曰‘何不执’,尔辈即执之!”及宴,如之。
大言曰:“诸王反逆,欲杀忠良邪!尊天子,削诸侯,赤心奉国,何罪之有!”常山王演欲缓之。
湛曰:“不可。”于是拳杖乱殴,及天和、钦道皆头面血流,各十人持之。
燕子献多力,头又少发,狼狈排众走出门,斛律光逐而擒之。
子献叹曰:“丈夫为计迟,遂至于此!”使太子太保薛孤延等执颐于尚药局。
颐曰:“不用智者言至此,岂非命也!”
长广王高湛,一早就在后室中埋伏了几十个家僮,并对参与宴会的勋贵贺拔仁、斛律金等几个人关照说:“敬酒敬到杨等人时,我对他们每个人各劝双杯酒,他们必定起来致辞。
我头一次说:‘拿酒’,第二次说:‘拿酒’,第三次说‘为什么不拿!’你们就动手把他们抓起来!”到了宴会时,果真照计划办理。
杨被抓时大声说:“诸王造反谋逆,想杀害忠臣良将吗?我等尊奉天子,削弱诸侯,赤胆忠心为国家,有什么罪!”常山王高演想缓和一点。
高湛说:“不行。”于是拳头棍棒乱打,杨、可朱浑天和、宋钦道都被打的满头满面流血,每人被十个人按住,一点也动弹不得。
燕子献力气大,头发又很少,一下子挣脱,狼狈地推开众人跑出门去,斛律光追上去捉住了他。
燕子献长叹说:“大丈夫用计迟了一步,终于落到这步田地!”二王又派太子太保薛孤延等到尚药局去抓郑颐。
郑颐说:“这帮人不听智者的话以至于此,这难道不是命吗?”
二王与平秦王归彦、贺拔仁、斛律金拥等唐突入云龙门,见都督叱利骚,招之,不进,使骑杀之。
开府仪同三司成休宁抽刃呵演,演使归彦谕之,体宁厉声不从。
归彦久为领军,素为军士所服,皆弛仗,休宁方叹息而罢。
常山王高演、长广王高湛与平秦王高归彦、贺拔仁、斛律金推拥着杨等人闯入云龙门,遇见了都督叱利骚,便招呼他过来,他不来,便派骑兵去杀了他。
开府仪同三司成休宁抽出刀来呵斥高演,高演派高归彦去说服他,成休宁声色俱厉地抗议,表示绝不服从。
高归彦长期以来担任领军,军士们一向对他很敬服,这时都放下兵器不再抵抗,成休宁才叹息着让开了。
演入,至昭阳殿,湛及归彦在朱华门外。
帝与太皇太后并出,太皇太后坐殿上,皇太后及帝侧立。
演以砖叩头,进言曰:“臣与陛下骨肉至亲,杨遵彦等欲独擅朝权,威福自己,自天公已下皆重足屏气;共相唇齿,以成乱阶,若不早图,必为宗社之害。
臣与湛为国事重,贺拔仁、斛律金惜献武皇帝之业,共执遵彦等入宫,未敢刑戮。
专辄之罪,诚当万死。”
高演进了皇宫,来到昭阳殿,高湛和高归彦停在朱华门外。
废帝和太皇太后、皇太后一起走出来,太皇太后坐在宫殿上,皇太后和废帝站在两侧。
高演把头抵在殿砖上,边叩头边说:“臣与陛下是至亲骨肉,杨遵彦等人想独自垄断朝廷大权,作威作福,自王公以下的文武百官无不蹑足屏气,莫敢吱声;这帮人互相勾结,串通一气,已经成了动乱的祸根,如果不早日除掉他们,必定会成为宗庙社稷的大害。
我与高湛以国家安危为重,贺拔仁、斛律金珍惜献武皇帝开创的事业,所以才共同行动,抓住了杨遵彦等人入宫见皇上,我们未敢崐对他们擅自施刑杀戮,现交由皇上处治。
我等没有事先请示就行事,专断之罪,实在罪该万死。”
时庭中及两庑卫士二千余人,皆被甲待诏。
武卫娥永乐,武力绝伦,素为显祖所厚,叩刀仰视,帝不睨之。
帝素吃讷,仓猝不知所言。
太皇太后令却仗,不退;又厉声曰:“奴辈即今头落!”乃退。
永乐内刀而泣。
当时宫庭中和两边走廊里有卫士二千余人,都披着甲胄、拿着兵器等待废帝的诏令。
武卫娥永乐,武艺力气超群,过去一向为文宣帝所看重厚待,这时用手敲着刀刃,抬起头来仰视废帝,期待他下令。
但废帝有意不看他。
废帝平素就口吃木讷,这时仓猝之间更不知该说什么好。
太皇太后下令卫兵放下兵器退下,卫士们不退;太皇太后又厉声喝道:“你们这些奴才不听令,立刻就让你们掉脑袋!”卫士们这才退下了。
娥永乐把刀插入鞘内痛哭起来。
太皇太后因问:“杨郎何在?”贺拔仁曰:“一眼已出。”太皇太后怆然曰:“杨郎何所能为,留使岂不佳邪!”乃让帝曰:“此等怀逆,欲杀我二子,次将及我,尔何为纵之?”帝犹不能言。
太皇太后怒且悲,曰:“岂可使我母子受汉老妪斟酌!”太后拜谢。
太皇太后又为太后誓言:“演无异志,但欲去逼而已。”演叩头不止。
太后谓帝:“何不安慰尔叔!”帝乃曰:“天子亦不敢为叔惜,况此汉辈!但丐儿命,儿自下殿去,此属任叔父处分。”遂皆斩之。
太皇太后这才发问:“杨郎现在在哪里?”贺拔仁回答说:“他一只眼睛的眼球被打出来了。”太皇太后怆然涕下,说:“杨郎能有什么反抗之力呢,留着他以待任命使唤难道不好吗?”于是责备废帝,说:“这些人心怀叛逆,想杀害我的两个儿子,接着就将要杀害我,你为什么纵容他们?”废帝还是说不出话来。
太皇太后既非常生气又悲伤难禁,她说:“怎么可以让我们母子受这汉族老太婆的算计呢!”皇太后跪下谢罪。
太皇太后又为皇太后发誓说:“高演并没有夺位的异志,只是想除去自身的威胁而已。”高演在下面不断叩头。
皇太后只好对废帝说:“还不赶快安慰你叔叔!”废帝这才说出话来:“天子也不敢为叔叔的事而惜身不前呀,何况这些汉人!只要给侄儿一条命,我自己下殿走开,这些人交给叔叔,由你们处治。”于是把杨等人全部斩首了。
长广王湛以郑颐昔尝谗已,先拔其舌,截其手而杀之。
演令平秦王归彦引侍卫之士向华林园,以京畿军士入守门阁,斩娥永乐于园。
长广王高湛因为记恨郑颐过去曾经在皇帝面前进他的谗言,就特别凌虐他,先把他的舌头割掉,又砍下他的手,然后才杀死他。
高演命令平秦王高归彦把原来的侍卫兵士带到华林园去,另换京城一带的军士来宫中担任守卫,娥永乐在华林园被杀害了。
太皇太后临丧,哭曰:“杨郎忠而获罪。”以御金为之一眼,亲内之,曰:“以表我意。”演亦悔杀之。
于是下诏罪状等,且曰:“罪止一身,家属不问。”顷之,复簿录五家;王固谏,乃各没一房,孩幼尽死,兄弟皆除名。
太皇太后亲自参加杨的丧事,哭着说:“杨郎是因为忠君才获罪的呀!”她让人用御府的金子做了一只眼睛,亲自放到杨眼眶里去,说:“以此来表达我痛惜的心意。”高演也后悔杀了杨。
于是下诏宣布杨等人的罪状时,加上了这样一句:“这些人的罪由他们个人负责,家属不予问罪。”过一阵子,又根据簿册逮捕杨、可朱浑天和、燕子献、宋钦道、郑颐等五家的人口;王一再劝谏,于是五家各抄斩一房,小孩也斩而不留,兄弟们则全被除名。
以中书令赵彦深代杨总机务。
鸿胪少卿阳休之私谓人曰:“将涉千里,杀骐而策蹇驴,可悲之甚也!”
任命中书令赵彦深代替杨总理朝廷机要大事。
鸿胪少卿阳休之私下对人说:“这真是将要跋涉千里的时候,却杀掉了骐骏马而换上跛足老驴呀,真是太可悲了!”
戊申,演为大丞相、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湛为太傅、京畿大都督、段韶为大将军,平阳王淹为太尉,平秦王归彦为司徒,彭城王为尚书令。
戊申(二十六日),封高演为大丞相、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封高湛为太傅、京亲畿大都督,封段韶为大将军,平阳王高淹为太尉,平秦王高归彦为司徒,彭城王高为尚书令。
江陵之陷也,长城世子昌及中书侍郎顼皆没于长安。
高祖即位,屡请之于周,周人许而不遣。
高祖殂,周人乃遣昌还,以王琳之难,居于安陆。
琳败,昌发安陆;将济江,致书于上,辞甚不逊。
上不怿,召侯安都从容谓曰:“太子将至,须别求一藩为归老之地。”安都曰:“自古岂有被代天子!臣愚,不敢奉诏。”因请自迎昌。
于是群臣上表,请加昌爵命。
庚戌,以昌为骠骑将军、湘州牧,封衡阳王。
当初,江陵陷落的时候,长城公的世子陈昌及中书侍郎陈顼都陷落在长安。
陈武帝即皇位后,多次请求北周人把他们放回来,北周人口头上答应,却不放人。
陈武帝去世后,北周人才把陈昌放回来了,但是因为王琳占据长江中流,挑起战端,通往建康的路受阻,陈昌只好暂住安陆。
王琳兵败后,陈昌从安陆出发,将要渡江时,写了一封信给陈文帝,信里言辞颇傲慢不逊。
文帝看了很不高兴,把侯安都叫来,从容不迫地对他说:“太子将要回来就位了,我得另外求得一块封国作为归老的地方。”侯安都说:“自古以来,哪有什么被代替的天子!臣下很愚昧,不敢接受这个诏令。”于是请求自己去迎接陈昌。
于是群臣们联名上表,请求文帝给陈昌封爵并任命。
庚戌(二十八日),任命陈昌为骠骑将军、湘州牧,封他为衡阳王。
齐大丞相演如晋阳,既至,谓王曰:“不用卿言,几至倾覆。
今君侧虽清,终当何以处我?”曰:“殿下往时位地,犹可以名教出处;今日事势,遂关天时,非复人理所及。”演奏赵郡王睿为长史,王为司马。
三月,甲寅,诏:“军国之政,皆申晋阳,禀大丞相规算。”
北齐大丞相高演到晋阳去,到达之后,对王说:“我当初不听您的话,差点被人扳倒。
现在君王身旁的坏人虽然已清除掉了,但我到底应当怎样自处呢!”王回答说:“殿下过去以自己的地位名望,还可以以根据名教纲常进退出处;看如今天下形势,已经是关系到天时天命,再也不是以人间常理可以处置的了。”高演奏请任命赵郡王高睿为长史,王为司马。
三月甲寅(初三),北齐废帝下诏说:“凡是军政大事,都要申报到晋阳去,禀告大丞相规划决策。”
周军初至,郢州助防张世贵举外城以应之,所失军民三千余人口。
周人起土山、长梯,昼夜攻之,因风纵火,烧其内城南面五十余楼。
孙兵不满千人,身自抚循,行酒赋食,士卒皆为之死战。
周人不能克,乃授柱国、郢州刺史,封万户郡公;伪许以缓之,而潜修战守之备,一朝而具,乃复拒守。
既而周人闻王琳败,陈兵将至,乃解围去。
集将佐谓之曰:“吾与王公同奖梁室,勤亦至矣;今时事如此,岂非天乎!”遂遣使奉表,举中流之地来降。
北周的军队刚到之时,郢州助防张世贵策动外城的军民去接应北周军队,共失踪军民三千多人。
北周人堆起土山,架起长梯,日夜不停地攻城,并乘风纵火,烧掉了郢州内城南面的五十多座楼。
孙手下的士兵不足一千人,但他能亲自安抚慰劳士兵,为士兵散酒送食物,士卒们都愿为他死战,北周人攻城不下,于是便授予孙柱国、郢州刺史之职,封为万户郡公,以诱降他;孙假装答应归顺,以为缓兵之计,而暗地里抓紧修整防御工事,一天之内就修整完备,于是又接着抵抗固守。
不久北周人听说王琳兵败,陈朝的大军就要过来了,于是就解围走了。
孙把将士官佐们集合在一块,对他们说:“我和王琳一起扶助梁室,也够勤劳辛苦的了;现在时局发展成这样,难道不是天命吗?”于是就派使者带上表章,表示愿以长江中游之地来归降陈朝。
王琳之东下也,帝征南川兵,江州刺史周迪、高州刺史黄法氍帅舟师将赴之。
熊昙朗据城列舰,塞其中路,迪等与周敷共围之。
琳败,昙郎部众离心,迪攻拔其城,虏男女万余口。
昙朗走入村中,村民斩之;丁巳,传首建康,尽灭其族。
当王琳兵船东下的时候,陈文帝下令征召南川的军队抵抗,江州刺史周迪、高州刺史黄法氍率领水军将要赴敌。
熊昙郎占据豫章城池,排开军舰,堵塞了周迪等人的进军路线。
周迪等人与周敷一起把熊昙朗包围起来。
王琳兵败,熊昙朗的部众人心涣散,周迪乘势攻下了豫章城,俘虏男女人口一万多人。
熊昙朗逃入村庄之中,村民把他杀了。
丁巳(初六),熊昙朗的首级被传送到建康,他的家族全部被斩。
齐军先守鲁山,戊午,弃城走,诏南豫州刺史程灵洗守之。
北齐的军队原先据守鲁山,戊午(初七)弃城逃跑了,陈文帝下诏派南豫崐州刺史程灵洗去守该城。
甲子,置沅州、武州,以右卫将军吴明彻为武州刺史,以孙为湘州刺史。
怀不自安,固请入朝,征为中领军;未拜,除吴郡太守。
甲子(十三日),陈朝设立沅州、武州。
任命右卫将军吴明彻为武州刺史,孙为湘州刺史。
孙心里觉得不安稳,坚决要求在朝中做官,于是征召他当中领军,后来没有拜职,又改任命他为吴郡太守。
壬申,齐封世宗之子孝珩为广宁王,长恭为兰陵王。
壬申(二十一日),北齐封文襄帝的儿子高孝珩为广宁王,高长恭为兰陵王。
甲戌,衡阳献王昌入境,诏主书、舍人缘道迎候;丙子,济江,中流,殒之,使以溺告。
侯安都以功进爵清远公。
甲戌(二十三日),衡阳献王陈昌进入陈朝境内,陈文帝诏令主书、舍人们在道路旁迎接等候。
丙子(二十五日),陈昌渡长江,但船到江中就被害死了,使者报告说是淹死了。
侯安都因为杀陈昌之功进爵,为清远公。
初,高祖遣荥阳毛喜从安成王顼诣江陵,梁世祖以喜为侍郎,没于长安,与昌俱还,因进和亲之策。
上乃使侍中周弘正通好于周。
当初,陈武帝派荥阳人毛喜跟着安成王陈顼到江陵去,梁元帝任命毛喜为侍郎,也陷没在长安,后来与陈昌一起回来,就向朝廷进献了与北周人和睦亲善的计策。
陈文帝便派侍中周弘正去和北周修通友好。
夏,四月,丁亥,立皇子伯信为衡阳王,奉献王祀。
夏季,四月,丁亥(初六),陈朝立皇子陈伯信为衡阳王,让他承奉献王陈昌的祭祀。
周世宗明敏有识量,晋公护惮之,使膳部中大夫李安置毒于糖而进之。
帝颇觉之。
庚子,大渐,口授遗诏五百馀言,且曰:“朕子年幼,未堪当国。
鲁公,朕之介弟,宽仁大度,海内共闻;能弘我周家,必此子也。”辛丑,殂。
周明帝英明聪敏,有见识有肚量,晋公宇文护害怕他,便指使膳部中大夫李安在糖饼里放毒药送上去。
明帝食用之后就明显有所感觉。
庚子(十九日),病情恶化,弥留之际,口授遗诏五百多字,而且说:“我的儿子年幼,不能负起治国大任。
鲁公,是我的大弟弟,为人宽仁,大度,声望传于海内,能弘扬我家帝业的,一定是这个孩子!”辛丑(二十日),去世。
鲁公幼有器质,特为世宗所亲爱,朝廷大事,多与之参议;性深沉,有远识,非因顾问,终不辄言。
世宗每叹曰:“夫人不言,言必有中。”壬寅,鲁公即皇帝位。
大赦。
鲁公宇文邕自幼就胸怀大志,气度不凡,所以特别受明帝钟爱,凡是朝廷大事,多与他商量。
他性格深沉,有远大的识见,不是因为明帝询问,他是不随便说话的。
世宗每每慨叹说:“这个人要么不说话,一说就必定有切中事理的精辟见解。”壬寅(二十一日),鲁公宇文邕即皇帝位,颁发了大赦天下令。
五月,壬子,齐以开府仪同三司刘洪徽为尚书右仆射。
五月,壬子(初二),北齐任命开府仪同三司刘洪徽为尚书右仆射。
侯安都父文捍为始兴内史,卒官。
上迎其母还建康,母固求停乡里。
乙卯,为置东衡州,以安都从弟晓为刺史;安都子秘,才九岁,上以为始兴内史,并令在乡侍养。
侯安都的父亲侯文捍任始兴内史,死于任上。
陈文帝迎接他的母亲回建康,他母亲坚决要求留在乡里。
乙卯(初五),为此在始兴重置东衡州,任命侯安都的堂弟侯晓为东衡州刺史。
侯安都的儿子侯秘,才九岁,文帝任命他为始兴内史,并让他在乡下侍奉祖母。
六月,壬辰,诏葬梁元帝于江宁,车旗礼章,悉用梁典。
六月,壬辰(十二日),陈文帝诏令把梁元帝埋葬在江宁,丧事中的车旗礼仪,全部采用梁朝旧制。
齐人收永安、上党二王遗骨,葬之。
敕上党王妃李氏还第。
冯文洛尚以故意,修饰诣之。
妃盛列左右,立文洛于阶下,数之曰:“遭难流离,以至大辱,志操寡薄,不能自尽。
幸蒙恩诏,得反藩闱,汝何物奴,犹欲见侮!”杖之一百,血流洒地。
北齐人收集永安、上党二王的遗骨埋葬起来。
敕令上党王妃李氏回到王府旧宅。
当初李氏被赐给了冯文洛为妾,李氏重回王府之后,冯文洛还以原来的身份,修饰打扮一番去见李妃。
李妃把很多身边人排列成阵势,让冯文洛站在台阶下,责骂他说:“我因遭受大难流离失所,才受到这样大的侮辱,我只恨自己志气节操很差,不能自杀殉夫。
现在幸亏皇上恩典,能够回到藩王的闺闱。
你是什么狗奴才,还想来侮辱我!”下令打了他一百杖,打得他皮开肉绽,血流满地。
秋,七月,丙辰,封皇子伯山为鄱阳王。
秋季,七月,丙辰(初七),陈朝封皇子陈伯山为鄱阳王。
齐丞相演以王儒缓,恐不允武将之意,每夜载入,昼则不与语。
尝进密室,谓曰:“比王侯诸贵,每见敦迫,言我违天不祥,恐当或有变起;吾欲以法绳之,何如?”曰:“朝廷比者疏远亲戚,殿下仓猝所行,非复人臣之事。
芒刺在背,上下相疑,何由可久!殿下谦退,秕糠神器,实恐违上玄之意,坠先帝之基。”演曰:“卿何敢发此言,须致卿于法!”曰:“天时人事,皆无异谋,是以敢冒犯斧钺,抑亦神明所赞耳。”演曰:“拯难匡时,方俟圣哲,吾何敢私议!幸勿多言!”丞相从事中郎陆杳将出使,握手,使之劝进。
以杳言告演,演曰:“若内外咸有此意,赵彦深朝夕左右,何故初无一言?”乃以事隙密问彦深,彦深曰:“我比亦惊此声论,每欲陈闻,则口噤心悸。
弟既发端,吾亦当昧死一披肝胆。”因共劝演。
北齐丞相高演考虑到王儒雅,动作迟缓,担心他不称武将们的心,便每夜用车载他进来议事,白天则不和他说话。
又曾经把王叫进密室,对他说:“近来王侯及诸位贵族每每对我进行敦促逼迫,说我违反天意而不即位,很不吉祥。
恐怕这样下去会有变乱发生;我想依法治他们鼓吹篡逆之罪,你以为如何呢?”王回答说:“皇上近来对亲戚非常疏远,殿下不久前仓猝间所实行的诛灭杨等人的举动,已不是为人臣的人该做的事。
现在是芒刺在背,上下互相怀疑,这种局面怎么能长久。
殿下谦逊退让,视国家神器为糠,其实恐怕是违背了上天的旨意,毁坏了先帝留下的基业。”高演说:“你怎么敢说这样的话,我要把你按国法论罪!”王说:“天时人意,都没有不同,所以我才敢冒犯斧钺诛戮来进言,这怕也是神明所赞许的吧!”高演说:“拯救国家于危难,匡扶时世,正等待圣哲出现呢,我怎么敢私下议论呢?你就别再多说了!”丞相从事中郎陆杳将要出使,握着王的手,让他去劝进。
王把陆杳的话告诉了高演,高演说:“如果朝廷内外都有这种意思,赵彦深早晚都在我身边,为什么他一句话也不说?”于是王利用公事的间隙悄悄探问赵彦深的意思,赵彦深说:“我近来也为这种舆论而吃惊,每每想把自己的意见加以陈述,但临言噤口,心惊肉跳。
现在你既然发端说出来了,我也要冒着一死披露一下肝胆了!”于是与王共同向高演劝进。
演遂言于太皇太后。
赵道德曰:“相王不效周公辅成王,而欲骨肉相夺,不畏后世谓之篡邪!”太皇太后曰:“道德之言是也。”未几,演又启云:“天下人心未定,恐奄忽变生,须早定名位。”太皇太后乃从之。
高演于是就把群臣劝进的话告诉了太皇太后。
赵道德在一边说:“相王您不效法周公辅佐成王的往事,而想行骨肉相夺之事,难道不怕后世说你篡逆吗?”太皇太后也说:“赵道德说的话是对的。”过一阵子,高演又去启奏说:“现在天下人心不安定,我担心变乱突然发生,必须早日确定名位。”太皇太后这才答应了。
八月,壬午,太皇太后下令,废齐主为济南王,出居别宫。
以常山王演入纂大统,且戒之曰:“勿令济南有他也!”
八月,壬年(初三),太皇太后发布敕令,废北齐国主高殷为济南王,让他搬到别宫去住。
让常山王高演入朝登基,并且告诫高演说:“可不能让济南王有其他不测之事!”
肃宗即皇帝位于晋阳,大赦,改元皇建。
太皇太后还称皇太后;皇太后称文宣皇后,宫曰昭信。
齐孝昭帝高演在晋阳即皇位,大赦天下,改换年号为皇建。
太皇太后恢复皇太后的称号;皇太后则称为文宣皇后,她的宫室叫昭信宫。
乙酉,诏绍封功臣,礼赐耆老,延访直言,褒赏死事,追赠名德。
乙酉(初六),北齐孝昭帝下诏介绍封赏功臣,优礼厚赐老人,延揽寻访崐直言之人,褒扬赏励死节之士,一一追赠荣名,表彰他们的道德。
帝谓王曰:“卿何为自同外客,略不可见?自今假非局司,但有所怀,随且作一牒,候少隙,即径进也。”因敕与尚书阳休之、鸿胪卿崔等三人,每日职务罢,并入东廊,共举录历代礼乐、职官及田市、征税,或不便于时而相承施用,或自古为利而于今废坠,或道德高俊,久在沉伦,或巧言眩俗,妖邪害政者,悉令详思,以渐条奏。
朝晡给御食,毕景听还。
孝昭帝对王说:“你为什么把自己看得和外客一样,经常也见不到面?从今以后,有所进言不必假手于局司,只要想到什么,随时写成小简,一有机会就直接送进来。”于是就敕令王与尚书阳休之、鸿胪卿崔等三人,每天本职公务结束后,就进到东廊共同举列抄录历代在礼乐、职官以及田市、赋税等方面制度沿革的情况。
或不适于现今情况却还在继续实行、或自古以来受利而现在却被废除之事,或道德高尚却长久沉沦、或用巧伪言辞眩惑世俗煽起妖邪之风危害政事之人,让他们详细地列举分析,逐条奏闻上来。
早晨和中午都供给御食,天黑后才放他们回家。
帝识度沈敏,少居台阁,明习吏事,即位尤自勤励,大革显祖之弊,时人服其明而讥其细。
尝问舍人裴泽,在外议论得失。
泽率尔对曰:“陛下聪明至公,自可远侔古昔;而有识之士,咸言伤细,帝王之度,颇为未弘。”帝笑曰:“诚如卿言。
朕初临万机,虑不周悉,故致尔耳。
此事安可久行,恐后又嫌疏漏。”泽由是被宠遇。
孝昭帝气度深沉,识见敏锐,自小就居官于台阁之中,对行政事务非常熟悉,即位后尤其勤勉励志,对文宣帝时代的弊政进行彻底的革除,当时人们佩服他的明察而讥笑他的琐细。
孝昭帝曾经问舍人裴泽外头对他的施政得失有什么议论。
裴泽直率地回答说:“陛下耳聪目明,处事极为公道,这方面自然可以比得上远古的圣君。
但有识之士,都说您伤于琐细,作为一个帝王的气度,还是不够弘大。”孝昭帝笑着说:“确实象你说的那样。
我刚刚亲临万机,老担心不够周到妥贴,所以才造成这种状况。
这种过细处事的作风怎么可以久行呢,我会酌情改变的,但恐怕将来又会嫌我处事疏漏了。”裴泽从此深受孝昭帝宠爱。
库狄显安侍坐,帝曰:“显安,我姑之子;今序家人之礼,除君臣之敬,可言我之不逮。”显安曰:“陛下多妄言。”帝曰:“何故?”对曰:“陛下昔见文宣以马鞭挞人,常以为非;今自行之,非妄言邪?”帝握其手谢之。
又使直言,对曰:“陛下太细,天子仍更似吏。”帝曰:“朕甚知之。
然无法日久,将整之以至无为耳。”又问王,曰:“显安言是也。”显安,干之子也。
群臣进言,帝皆从容受纳。
库狄显安有一次侍坐在孝昭帝身边,孝昭帝说:“库狄显安是我姑母的儿子;今天以家里人的礼节相待,免去君臣之间的那一套恭敬之礼,你可以说说我不足的地方。”库狄显安说:“陛下老说虚妄不实的话。”孝昭帝问:“为什么呢?”库狄显安回答说:“陛下过去看到文宣帝用马鞭子打人,常常说这是不对的。
现在自己也用马鞭子打人,这不是说假话吗?”孝昭帝握住他的手表示感谢。
又让他进一步直言,库狄显安说:“陛下太琐细,身为天子,却更象一个具体办事的官吏。”孝昭帝解释说:“我自己也很知道这一点。
然而国家缺乏法制已经很久了,我将要整顿它,要达到可以无为而治的地步。”孝昭帝又去问王,王说:“库狄显安说得对。”库狄显安是库狄干的儿子。
朝中群臣进言提意见或建议,孝昭帝都从容地接受采纳。
性至孝,太后不豫,帝行不能正履,容色贬悴,衣不解带,殆将四旬。
太后疾小增,即寝伏外,食饮药物,皆手亲之。
太后尝心痛不自堪,帝立侍帷前,以爪掐掌代痛,血流出袖。
友爱诸弟,无君臣之隔。
孝昭帝天性十分孝顺,太后身体不舒适,他急得连走路都歪歪斜斜的,形容憔悴,睡觉也不敢脱衣服,一直守了近四十天。
太后病一稍微加重,孝昭帝就睡在门外,食物饮水汤药,都亲手侍侯。
太后有一次心绞痛,痛得不能忍受,孝昭帝站着侍奉在帷帐之前,以指甲掐自己的手掌,想替太后减轻痛苦,竟至于把手掌掐破,鲜血流出袖子。
他对几个弟弟也很友爱,没有君与臣之间常有的那种隔膜。
戊子,以长广王湛为右丞相,平阳王淹为太傅,彭城王为大司马。
戊子(初九),孝昭帝任命长广王高湛为丞相,平阳王高淹为太傅,彭城崐王高为大司马。
周军司马贺若敦,帅众一万,奄至武陵;武州刺史吴明彻不能拒,引军还巴陵。
北周军司马贺若敦,率领部众一万人,突然进犯到武陵,武州刺史吴明彻不能抵抗,带着兵马退回巴陵。
江陵之陷也,巴、湘之地皆入于周,周使梁人守之。
太尉侯等将兵逼湘州。
贺若敦将步骑救之,乘胜深入,军于湘川。
当初江陵陷落的时候,巴州、湘州一带的土地都归属了北周,北周派梁朝旧人去守卫。
太尉侯等人带兵逼近了湘州。
贺若敦带步兵骑兵去救援,打败侯,乘胜挥师深入,在湘川驻扎下来。
九月,乙卯,周将独孤盛将水军与敦俱进。
辛酉,遣仪同三司徐度将兵会侯于巴丘。
会秋水泛溢,盛、敦粮援断绝,分军抄掠,以供资费。
敦恐知其粮少,乃于营内多为土聚,覆之以米,召旁村人,阳有访问,随即遣之。
闻之,良以为实。
敦又增修营垒,造庐舍为久留之计,湘、罗之间遂废农业。
等无如之何。
九月,乙卯(初七),北周将领独孤盛率水军和贺若敦一起挺进。
辛酉(十三日),陈朝派仪同三司徐度带兵在巴丘和侯会合。
正赶上秋水泛滥,淹没了道路,独孤盛和贺若敦的粮援被切断,只好分散军队去到处抢掠,以供应军队的资费。
贺若敦怕侯知道他的粮食少,于是在军营里堆起很多土堆,上面盖上一层米,召集兵营旁边的村人进营,假装找他们了解情况,然后又打发他们走,有意让村人把看到的假米屯说出去。
侯听信了,以为他军中粮食很多。
贺若敦又增修了很多营垒,建造很多房屋,作出久留之计。
湘州、罗州之间因为战事迁延,农业也都荒废了。
侯等也拿他没办法。
先是土人亟乘轻船,载米粟难鸭以饷军。
敦患之,乃伪为土人装船,伏甲士于中。
军人望见,谓饷船之至,逆来争取,敦甲士出而擒之。
又敦军数有叛人乘马投者。
敦乃别取一马,率以趣船,令船中逆以鞭鞭之。
如是者再三,马畏船不上。
然后伏兵于江岸,使人乘畏船马以招军,诈云投附。
遣兵迎接,竞来牵马,马既畏船不上,伏兵发,尽杀之。
此后实有馈饷及亡降者,犹谓之诈,并拒击之。
在这以前,当地土人多次驾轻捷小船,载米粟鸡鸭以供应侯的军队。
贺若敦对此感到担心,于是就伪装成当地土人在船上装货,实际上把甲士埋伏在船舱里。
侯的军队远远望见,以为运粮饷的船来了,都迎上来争着取东西,这时,贺若敦的甲士突然在船上出现,把来取东西的侯军士兵全抓获了。
还有,贺若敦的军队多次有叛变的人乘马去投奔侯。
贺若敦便另外找来一匹马,牵着它走近船,当马将上船时,就让船上的人迎出来用鞭子抽马。
这样再三重复,马见了船就害怕不敢上去。
然后在江岸埋下伏兵,让人乘这匹害怕船的马去招呼侯军队,假装说是来投附的。
侯派士兵来迎接,都争着来牵马,这马既然害怕船,当然不愿上,这时伏兵冒出来,把来接应的士兵全杀了。
从此以后真正要来送粮饷的船和真正来投降的骑兵,侯也以为是诈骗,干脆都拒绝接受并予以攻击。
冬,十月,癸巳,袭破独孤盛于杨叶洲,盛收兵登岸,筑城自保。
丁酉,诏司空侯安都帅众会南讨。
冬季,十月,癸巳(十五日),侯在杨叶洲打败了独孤盛的军队。
独孤盛收拢败兵登上江岸,修筑城垣以自保。
丁酉(十九日),陈朝下诏命令司空侯安都率领军队去和侯会合,向南征讨。
十一月,辛亥,齐主立妃元氏为皇后,世子百年为太子。
百年时才五岁。
十一月,辛亥(初四),北齐国主孝昭帝册立妃子元氏为皇后,世子高百年为太子。
高百年这时才五岁。
齐主征前开府长史卢叔虎为中庶子。
叔虎,柔之从叔也。
帝问时务于叔虎。
叔虎请伐周,曰:“我强彼弱,我富彼贫,其势相悬。
然干戈不息,未能并吞者,此失于不用强富也。
轻兵野战,胜负难必,是胡骑之法,非万全之术也。
宜立重镇于平阳,与彼蒲州相对,深沟高垒,运粮积甲。
彼闭关不出,则稍蚕食其河东之地,日使穷蹙。
若彼出兵,非十万以上,不足为我敌。
所损粮食咸出关中。
我军士年别一代,谷食丰饶。
彼来求战,我则不应;彼若退去,我崐乘其弊。
自长安以西,民疏城远,敌兵来往,实自艰难,与我相持,农业且废,不过三年,彼自破矣。”帝深善之。
孝昭帝征召前开府长史卢叔虎为中庶子。
卢叔虎是卢柔的堂叔。
孝昭帝向卢叔虎询问时局和对策。
卢叔虎建议出兵讨伐北周。
他说:“我强彼弱,我富彼贫,双方实力相差很大。
然而长期以来两国干戈不息,我国不能把周吞并,这都是不善于发挥我国强大富庶的优势的过失。
以轻骑兵在原野上游动交战,胜负难以预料,这是胡人骑兵的办法,并不是取胜的万全之策。
我认为应该在平阳建立一个军事重镇,与对方的蒲州相对抗,开挖深沟,高筑壁垒,储运军粮,屯积兵甲。
如果对方闭关自守不出来交战,我方就可以逐渐吞食他们的河东地区,使他们的地盘日益缩小。
如果对方要出兵交战,那没有十万以上兵马,是不够成为我们的敌手的。
敌军所需要的粮食,只能全部从关中地区运来。
而我军戍守的士兵一年更换一次,粮食是很丰饶的。
对方来挑战,我方可以不理睬;对方如果退却,我方可以乘机掩袭。
从长安以西,人口稀少,城池相隔很远,敌兵来往,实在很艰难,这样长期和我军相持下去,农业肯定要荒废,超不过三年,敌军一定溃败。”孝昭帝对他这计策,深以为善。
齐主自将击库莫奚,至天池,库莫奚出长城北遁。
齐主分兵追击,获牛羊七万而还。
孝昭帝自己带兵去进攻库莫奚,一直打到天池,库莫奚越过长城往北逃窜了,孝昭帝分兵几路,穷追猛打,缴获牛羊七万头,获胜归来。
十二月,乙未,诏:“自今孟春讫于夏首,大辟事已款者,宜且申停。”
十二月,乙未(十八日),陈文帝下诏说:“从今年早春开始到初夏这段时间内,判死刑而且犯人已经服罪的,应该暂时申报停刑。”
己亥,周巴陵城主尉迟宪降,遣巴州刺史侯安鼎守之。
庚子,独孤盛将馀众自杨叶洲潜遁。
己亥(二十二日),北周巴陵城主尉迟宪来投降,陈朝派巴州刺史侯安鼎去守卫巴陵。
庚子(二十三日),独孤盛带着残兵从杨叶洲悄悄地逃跑了。
丙午,齐主还晋阳。
丙午(二十九日),孝昭帝回到晋阳。
齐主斩人于前,问王曰:“是人应死不?”曰:“应死,但恨死不得其地耳。
臣闻‘刑人于市,与众弃之。
’殿庭非行戮之所。”帝改容谢曰:“自今当为王公改之。”
孝昭帝在自己面前把一个人斩首,问王说:“这个人应不应该死?”王回答说:“应该处死,但可惜死得不是地方罢了。
我听说‘处死犯人应该在市集上,表示和众人一起抛弃他’,宫殿庭院不是杀人的地方。”孝昭帝神色庄重起来,带着歉意和感激说:“从今以后我一定为您改正这种做法。”
帝欲以为侍郎,苦辞不受。
或劝勿自疏。
曰:“我少年以来,阅要人多矣,得志少时,鲜不颠覆。
且吾性实疏缓,不堪时务,人主恩私,何由可保!万一披猖,求退无地。
非不好作要官,但思之烂熟耳。”
孝昭帝想让王当侍中,王苦苦恳辞不答应。
有人劝王不要自己和皇帝疏远起来。
王解释说:“我自少年以来,看到的位居显要的人多了,得意了没有多久,很少最后不倒台的。
而且我这个人性子其实很疏懒,举止缓慢,受不了繁重的俗务,皇上的私恩,凭什么去确保长盛不衰呢?万一疏忽大意,想求个退路都没有地方!不是我不爱做权要之官,不过是把进退出处的利害想得烂熟而已。
初,齐显祖之未,谷籴踊贵。
济南王即位,尚书左丞苏珍芝建议,修石鳖等屯,自是淮南军防足食。
肃宗即位,平州刺史嵇晔建议,开督亢陂,置屯田,岁收稻粟数十万石,北境周赡。
又于河内置怀义等屯,以给河南之费。
由是稍止转输之劳。
当初,文宣帝末年之时,粮食价格昂贵。
济南王当了皇帝,尚书左丞苏珍芝提议在石鳖等地修治屯田,从此淮南一带防守的军队有了足够的粮食。
孝昭帝即位后,平州刺史稽晔建议在督亢陂开垦荒地,设置屯田,一年收获稻米几十万石,北方边境的粮食供应也富足了。
又在河内一带设置怀义等屯田区,以供给河南粮食消费。
从此渐渐停止了粮食转运的麻烦。
二年(辛巳、561)
二年(辛己,公元561年)
春,正月,戊申,周改元保定。
以大冢宰护为都督中外诸军事;令五府总于天官,事无巨细,皆先断后闻。
春季,正月,戊申(初一),北周改换年号为保定。
任命大冢宰宇文护为都督中外诸军事;命令地官、春官、夏官、秋官、冬官等五府全部隶属于天官府,事情无论大小,都可以由宇文护先拍板决定再奏闻皇帝。
庚戌,大赦。
庚戌(初三),陈朝大赦天下。
周主祀圜丘。
北周国主在圜丘祭天。
辛亥,齐主祀圜丘;壬子,于太庙。
辛亥(初四),北齐孝昭帝在圜丘祭天。
壬子(初五),在太庙举行祭。
周主祀方丘;甲寅,祀感生帝于南郊;乙卯,祭太社。
北周孝昭帝在方丘祭地;甲寅(初七),在南郊祭祀感生帝,以祈祷粮食丰收。
乙卯(初八),祭太社。
齐主使王琳出合肥,召募伧楚,更图进取。
合州刺史裴景徽,琳兄珉之婿也,请以私属为乡导。
齐主使琳与行台左丞卢潜将兵赴之,琳沈吟不决。
景徽恐事泄,挺身奔齐。
齐主以琳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扬州刺史,镇寿阳。
北齐孝昭帝派王琳从合肥出发,召募北方武人,想求得进一步发展。
陈朝合州刺史裴景徽,是王琳的哥哥王珉的女婿,他请求让他家里的奴仆为王琳充当向导。
孝昭帝让王琳和行台左丞卢潜带兵一起去策应裴景徽,王琳为了慎重起见,便借口考虑考虑,一直没有作出决定。
裴景徽担心自己求作内应的事泄漏出去,就挺身而出逃奔了北齐。
孝昭帝任命王琳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扬州刺史,让他镇守寿阳。
已巳,周主享太庙,班太祖所述六官之法。
已巳(二十二日),北周国主在太庙祭拜祖宗,按太祖所定的六官之法进行排列。
辛未,周湘州城主殷亮降,湘州平。
辛未(二十四日),北周湘州城主殷亮投降陈国,湘州被平定。
侯与贺若敦相持日久,不能制,乃借船送敦等渡江;敦虑其诈,不许,报云:“湘州我地,为尔侵逼;必须我归,可去我百里之外。”留船江岸,引兵去之。
敦乃自拔北归,军士病死者什五六。
武陵、天门、南平、义阳、河东、宜都郡悉平。
晋公护以敦失地无功,除名为民。
侯与贺若敦两军相持时日越来越长,侯不能取胜,于是就借了一些船只,说是要送贺若敦他们渡过长江回去。
贺若敦担心其中有诈,没有同意,派人回答侯说:“湘州原是我们的地域,现在遭到你们的侵略威逼;如果要我退兵回去,你们先离开我军一百里之外。”侯把借来的船留在江岸,自己带兵退走了。
贺若敦这才自己拔营北归,军士中病死的有十分之五六。
武陵、天门、南平、义阳、河东、宜都郡都平定了。
晋公宇文护因为贺若敦既失去土地,又没有战功,便把他撤职黜为平民。
二月,甲午,周主朝日于东郊。
二月,甲午(十八日),北周国主在东郊朝拜日神。
周人以小司徒韦孝宽尝立勋于玉壁,乃置勋州于玉壁,以孝宽为刺史。
北周因为小司徒韦孝宽曾在玉壁建立过功勋,于是就在玉壁设置勋州,任命韦孝宽为刺史。
孝宽有恩信,善用间谍,或齐人受孝宽金货,遥通书疏,故齐之动静,周人皆先知之。
有主帅许盆,以所戍城降齐,孝宽遣谍取之,俄斩首而还。
韦孝宽为人讲信用,善施恩,也善于利用间谍。
有的北齐人接受了韦孝宽的金钱财物,远远地寄来情报书信,所以北齐方面的动静,北周人都事先知道得一清二楚。
有一个主帅叫许盆,献出他戍守的城池去投降北齐,韦孝宽派间谍去杀他,不久果然把他斩首,顺利归来。
离石以南,生胡数为抄掠,而居于齐境,不可诛讨。
孝宽欲筑城于险要以崐制之,乃发河西役徒十万,甲士百人,遣开府仪同三司姚岳监筑之。
岳以兵少,惧不敢前。
孝宽曰:“计此城十日可毕。
城距晋州四百馀里,吾一日创手,二日敌境始知。
设使晋州征兵,三日方集,谋议之间,自稽二日,计其军行,二日不到,我之城隍,足得办矣。”乃令筑之。
齐人果至境上,疑有大军,停留不进。
其夜,孝宽使汾水以南傍介山、稷山诸村纵火,齐人以为军营,收兵自固。
岳卒城而还。
离石郡以南,不肯归附的胡人多次来骚扰虏掠,抢了就跑,而他们住在北齐境内,所以不能越境去征讨。
韦孝宽想在险要处修筑城垣来制伏他们,于是征发河西一带民工十万人,兵士一百人,派开府仪同三司姚岳去监督修筑。
姚岳因为兵少,心里害怕不敢去。
韦孝宽说:“我估计这座城十天就可以修筑完毕。
城址离晋州四百多里地,我们第一天开始动工,第二天敌人境内才会得到消息。
假设晋州方面调集军队,三天才能调齐,谋划商议对策,自然得费去两天,计算一下敌军的行军速度,两天是赶不到我们修城的地方的,等他们到来时,我们的城垣壕沟早修成了。”于是就下令开始修筑。
北齐军队果然来到边境上探望,因怀疑有大军埋伏在民工后头,就停下来不再前进。
当天晚上,韦孝宽让汾水以南靠着介山、稷山的那些村庄故意纵火,北齐人望见火光,以为那就是军营,赶快收兵,回去自守去了。
姚岳最终把城修好,顺利返回了。
三月,乙卯,太尉零陵壮肃公侯卒。
三月,乙卯(初九),太尉零陵人壮肃公侯去世。
丙寅,周改八丁兵为十二丁兵,率岁一月而役。
丙寅(二十日),北周把境内原来分为八拨而轮番服役的民丁改分为十二拨,每拨每年服役一个月。
夏,四月,丙子朔,日有食之。
夏季,四月,丙子朔(初一),发生日食。
周以少傅尉迟纲为大司空。
北周任命少傅尉迟纲为大司空。
丙午,周封愍帝子康为纪国公,皇子为鲁公。
,李后之子也。
丙午(疑误),北周封周愍帝的儿子宇文康为纪国公,皇子宇文为鲁国公。
宇文是李后的儿子。
六月,乙酉,周使御正殷不害来聘。
六月,乙酉(十一日),北周派御正殷不害来陈朝聘问。
秋,七月,周更铸钱,文曰“布泉”,一当五,与五铢并行。
秋季,七月,北周重新铸钱,钱币上的字是“布泉”,一枚当五枚小钱,与五铢钱一起流通。
己酉,周追封皇伯父颢为邵国公,以晋公护之子会为嗣;颢弟连为杞国公,以章武公导之子亮为嗣;连弟洛生为莒国公,以护之子至为嗣;追封太祖之子武邑公震为宋公,以世宗之子实为嗣。
己酉(初五),北周追封皇伯父宇文颢为邵国公,让晋公宇文护的儿子宇文会为其后嗣。
封宇文颢的弟弟宇文连为杞国公,让章武公宇文导的儿子宇文亮为其后嗣;宇文连的弟弟宇文洛生为营国公,让宇文护的儿子宇文至为其后嗣;追封太祖文帝的儿子武邑公宇文震为宋公,让世宗明帝的儿子宇文实为其后嗣。
齐主之诛杨、燕也,许以长广王湛为太弟;既而立太子百年,湛心不平。
帝在晋阳,湛居守于邺。
散骑常侍高元海,高祖之从孙也,留典机密。
帝以领军代人库狄伏连为幽州刺史,斛律光之弟羡为领军,以分湛权。
湛留伏连,不听羡视事。
北齐孝昭帝杀杨、燕子献等人时,答应让长广王高湛当太弟,将来接他的皇位。
后来却立高百年为太子,高湛心中愤愤不平。
孝昭帝在晋阳,高湛留守在邺城。
散骑常侍高元海,是神武帝的堂孙,留下来掌管机密。
孝昭帝任命领军代郡人库狄伏连为幽州刺史,斛律光的弟弟斛律羡为领军,以此来分散高湛的兵权。
高湛留下库狄伏连,不让他到幽州去上任,又不让斛律羡去执行领军的职务。
先是,济南闵悼王常在邺,望气者言:邺中有天子气。
平秦王归彦恐济南复立,为己不利,劝帝除之。
帝乃使归彦至邺,征济南王如晋阳。
原先,济南闵悼王高殷常住在邺城,一个会望气之术的人说:邺中有天子崐之气笼罩。
平秦王高归彦怕济南王将来又当孝昭帝,对自己很不利,就劝孝昭帝除去济南王。
孝昭帝便派高归彦去邺城,征召济南王到晋阳来。
湛内不自安,问计于高元海。
元海曰:“皇太后万福,至尊孝友异常,殿下不须异虑。”湛曰:“此岂我推诚之意邪!”元海乞还省,一夜思之,湛即留元海于后堂。
元海达旦不眠,唯绕床徐步。
夜漏未尽,湛遽出,曰:“神算如何?”元海曰:“有三策,恐不堪用耳。
请殿下如梁孝王故事,从数骑入晋阳,先见太后求哀,后见主上,请去兵权,以死为限,不干朝政,必保太山之安,此上策也。
不然,当具表云,威权太盛,恐取谤众口,请青、齐二州刺史,沈靖自居,必不招物议。
此中策也。”更问下策。
曰:“发言即恐族诛。”固逼之。
元海曰:“济南世嫡,主上假太后令而夺之。
今集文武,示以征济南之敕,执斛律丰乐,斩高归彦,尊立济南,号令天下,以顺讨逆,此万世一时也。”湛大悦。
然性怯,狐疑未能用,使术士郑道谦等卜之,皆曰:“不利举事,静则吉。”有林虑令潘子密,晓占候,潜谓湛曰:“宫车当晏驾,殿下为天下主。”湛拘之于内以候之。
又令巫觋卜之,多云“不须举兵,自有大庆。”
高湛因为违抗孝昭帝的任命,心里很不踏实,就向高元海询问计策。
高元海说:“皇太后健康长寿,福泽绵长,皇上异常地孝顺友爱,殿下不必有什么异样的考虑。”高湛听了不高兴,说:“这难道就是我信任你,对你推诚相待的本意吗?”高元海要求回到台省中,用一晚上仔细考虑此事,高湛把高元海留在后堂。
高元海到天亮还没有入睡,只是绕着床缓缓踱步。
计算时间的夜漏还没有滴完,高湛突然出来了,问高元海:“你神机妙算的怎样呢?”高元海回答说:“有三条计策,只是恐怕不中用罢了。
请殿下效法汉朝梁孝王的故事,带着几个随从到晋阳去,先去拜见太后,求她哀怜,随后再去求见皇上,请皇上削去你的兵权,一直到死也不再干预朝政,这样必定能使殿下安如泰山,这是上策。
如果上策不行,那就应该上表,申述因为自己威权太盛,恐怕遭到众口的毁谤,请求任命自己为青、齐二州刺史,沉默安静地住在那儿,这样做必定不会招来议论。
这是中策。”高湛又问下策又如何呢,高元海回答说:“我说出来怕遭到灭族的灾祸。”高湛再三逼他说出来。
高元海这才说:“济南王是先帝的嫡子,主上假托太后的命令夺了他的帝位。
现在你不妨把文武大臣召集起来,把皇上征召济南王去晋阳的敕令拿出来让他们看,把斛律丰乐抓起来,把高归彦斩首,尊立济南王为帝,号令天下,以顺讨逆,这是万世一时的大好机会。”高湛听了这下策,非常高兴。
但他性格怯懦,犹犹豫豫不能采用,让术士郑道谦等人占卜吉凶,术士们大多说:“举事是不利的,安安静静才是大吉。”有一个林虑县的县令叫潘子密,通晓占卜观察天象之术,他偷偷对高湛说:“皇帝很快会驾崩,殿下会成为天下之主。”高湛把他抓来,放在内庭,以验证他的预言。
又命令巫觋占卜,大多说:“不用举兵,自然会有大喜事临头。”
湛乃奉诏,令数百骑送济南王至晋阳。
九月,帝使人鸩之,济南王不从,乃扼杀之。
帝寻亦悔之。
高湛于是奉诏派数百名骑兵送济南王去晋阳。
九月,孝昭帝派人送毒酒去毒死济南王,济南王不肯喝,于是就扼其咽喉,将他卡死。
事后孝昭帝又后悔了。
冬,十月,甲戌朔,日有食之。
冬季,十月,甲戌朔(疑误),发生日食。
丙子,齐以彭城王为太保,长乐王尉粲为太尉。
丙子(初四),北齐任命彭城王高为太保,长乐王高尉粲为太尉。
齐肃宗出畋,有兔惊马,坠地绝肋。
娄太后视疾,问济南所在者三,齐主不对。
太后怒曰:“杀之邪?不用吾言,死其宜矣!”遂去,不顾。
北齐孝昭帝出外打猎,窜出一只兔子,把他骑的马惊了,他被掀掉在地上,摔断了肋骨。
娄太后来探望他的伤势,再三问起济南王在哪里,齐孝昭帝不回答。
娄太后勃然大怒,说:“被你杀了吧?不听我的话,死了也是活该!”于是盛怒而去,头都不回。
十一月,甲辰,诏以嗣子冲眇,可遣尚书右仆射赵郡王睿谕旨,征长广王湛统兹大宝。
又与湛书曰:“百年无罪,汝可以乐处置之,勿效前人也。”是日,殂于晋阳宫。
临终,言恨不见太后山陵。
十一月,甲辰(初二),北齐孝昭帝下诏,说是因为皇太子年纪幼小,可崐以派尚书右仆射赵郡王高睿传旨,征召长广王高湛来继承皇位。
又写了封信给高湛,说:“高百年没有罪过,你可以好好处置他,不要学前人的样子。”这一天,北齐孝昭帝死在晋阳宫里。
他临终时,说自己最大的遗憾是不能为太后送终。
颜之推论曰:孝昭天性至孝,而不知忌讳,乃至于此,良由不学之所为也。
颜之推论曰:孝昭帝的天性是极孝的,但做事不知忌讳,以致才有这样的下场,这实在是因为不学经典的结果。
赵郡王睿先使黄门侍郎王松年驰至邺,宣肃宗遗命。
湛犹疑其诈,使所亲先诣殡所,发而视之。
使者复命,湛喜,驰赴晋阳,使河南王孝瑜先入宫,改易禁卫。
癸丑,世祖即皇帝位于南宫,大赦,改元太宁。
北齐赵郡王高睿先派黄门侍郎王松年驰马到邺城,宣布孝昭帝的遗命。
高湛还疑心其中有诈,便派自己的亲信先到停放孝昭帝灵柩的地方,打开棺木看真切了。
使者回来汇报,高湛心中大喜,急忙驰马去晋阳,派河南王高孝瑜先进宫去,把宫禁中卫兵全部换了。
癸丑(十一日),北齐武成帝高湛在南宫即皇帝位,大赦天下,改换年号为太宁。
周人许归安成王顼,使司会上士杜杲来聘。
上悦,即遣使报之,并赂以黔中地及鲁山郡。
北周答应送回安成王陈顼,派司会上士杜杲到陈朝聘问。
陈文帝很高兴,马上派使者去回报,并赠送黔中地区及鲁山郡给北周。
齐以彭城王为太师、录尚书事,平秦王归彦为太傅,尉粲为太保,平阳王淹为太宰,博陵王济为太尉,段韶为大司马,丰州刺史娄睿为司空,赵郡王睿为尚书令,任城王为尚书左仆射,并州刺史斛律光为右仆射。
娄睿,昭之兄子也。
立太子百年为乐陵王。
北齐任命彭城王高为太师、录尚书事,平秦王高归彦为太傅,高尉粲为太保,平阳王高淹为太宰,博陵王高济为太尉,段韶为大司马,丰州刺史娄睿为司空,赵郡王高睿为尚书令,任城王高为尚书左仆射,并州刺史斛律光为右仆射。
娄睿是娄昭的哥哥的儿子。
立太子高百年为乐陵王。
丁巳,周主畋于岐阳;十二月,壬午,还长安。
丁巳(十五日),北周国主在岐阳打猎。
十二月,壬午(十一日),回到长安。
太子中庶子馀姚虞荔、御史中丞孔奂,以国用不足,奏立煮海盐赋及榷酤之科,诏从之。
陈朝太子中庶子馀姚人虞荔、御史中丞孔奂,因为国家财政紧张,启奏设立征收煮海盐的赋税和设立官府专利卖酒的机构。
文帝下诏采纳了这一建议。
初,高祖以帝女丰安公主妻留异之子贞臣,征异为南徐州刺史,异迁延不就。
帝即位,复以异为缙州刺史,领东阳太守。
异屡遣其长史王澌入朝,澌每言朝廷虚弱。
异信之,虽外示臣节,恒怀两端,与王琳自鄱阳信安岭潜通使往来。
琳败,上遣卫将军沈恪代异,实以兵袭之。
异出军下淮以拒恪。
恪与战而败,退还钱塘。
异复上表逊谢。
时众军方事湘、郢,乃降诏书慰谕,且羁縻之。
异知朝廷终将讨己,乃以兵戍下淮及建德以备江路。
丙午,诏司空、南徐州刺史侯安都讨之。
当初,陈武帝把陈文帝的女儿丰安公主嫁给留异的儿子留贞臣为妻,征召留异为南徐州刺史,留异拖延着不去就任。
陈文帝即位之后,又任命留异为缙州刺史,兼东阳太守。
留异多次派他的长史王澌入朝探听情况,王澌常说朝廷其实很虚弱。
留异相信了,外表上虽然显示出当臣子的本分,但常常怀有二心,便和王琳相勾结,经由鄱阳信安岭的一条秘密通路,暗地里常有使者来往。
王琳兵败后,文帝派左卫将军沈恪去取代留异之职,实际上是用兵力去袭击他。
留异把军队开到下淮去抵抗沈恪。
沈恪与留异交战兵败,退回钱塘。
留异这才又上表给朝廷表示谢罪。
当时陈朝的军队正用在湘、郢战场上,于是只好降诏书给留异,对他加以慰抚晓谕,暂且牵制笼络着他。
留异知道朝廷一腾出兵力,终究会来讨伐他,于是就派兵戍守下淮以及建德,控制住钱塘江的通路。
丙午(疑误),文帝下诏派司空、南徐州刺史侯安都去讨伐他。
三年(壬午、562)
三年(壬午,公元562年)
春,正月,乙亥,齐主至邺;辛巳,祀南郊;壬午,享太庙;丙戌,立妃胡氏为皇后,子纬为皇太子。
后,魏兖州刺史安定胡延之之女也。
戊子,齐大赦。
己亥,以冯翊王润为尚书左仆射。
春季,正月,乙亥(疑误),北齐国主武成帝到了邺城。
辛巳(疑误),在南郊祭天。
壬午(疑误),献祭品于太庙。
丙戌(疑误),立妃子胡氏为皇后,儿子高纬为皇太子。
皇后是魏国兖州刺史安定人胡延之的女儿。
戊子(疑误),北齐大赦天下。
己亥(疑误),任命冯翊王高润为尚书左仆射。
周凉景公贺兰祥卒。
北周凉景公贺兰祥病逝。
壬寅,周人凿河渠于蒲州,龙首渠于同州。
壬寅(初一),北周在蒲州开凿河渠,在同州开凿龙首渠。
丁未,周以安成王顼为柱国大将军,遣杜杲送之南归。
丁未(初六),北周任命安成王陈顼为柱国大将军,派杜杲送他回南方。
辛亥,上祀南郊,以胡公配天;二月,辛酉,祀北郊。
辛亥(初十),陈文帝在南郊祭天,同时也配祭胡公。
二日辛酉(疑误),在北郊祭地。
闰月,丁未,齐以太宰、平阳王淹为青州刺史,太傅、平秦王归彦为太宰、冀州刺史。
闰月,丁未(疑误),北齐任命太宰、平阳王高淹为青州刺史,太傅、平秦王高归彦为太宰、冀州刺史。
归彦为肃宗所厚,恃势骄盈,陵侮贵戚。
世祖即位,侍中·开府仪同三司高元海、御史中丞毕义云、黄门郎高乾和数言其短,且云:“归彦威权震主,必为祸乱。”帝亦寻其反覆之迹,渐忌之,伺归彦还家,召魏收于帝前作诏草,除归彦冀州,使乾和缮写;昼日,仍敕门司不听归彦辄入宫。
时归彦纵酒为乐,经宿不知。
至明,欲参,至门知之,大惊而退。
及通名谢,敕令早发,别赐钱帛等物甚厚,又敕督将悉送至清阳宫。
拜辞而退,莫敢与语,唯赵郡王睿与之久语,时无闻者。
高归彦受到北齐孝昭帝的厚待,依恃权势,十分骄横,对贵戚高官随意凌辱。
北齐武成帝即位后,侍中、开府仪同三司高元海,御史中丞毕义云,黄门郎高乾和多次陈说他的短处,而且说:“高归彦威权太重,震动天子,必定会成为祸乱之源。”武成帝也寻究他反覆无常的劣迹,便渐渐地对他猜忌起来。
一天,乘着高归彦回家去了,武成帝把魏收叫来起草诏书,任命高归彦为冀州刺史,最后让高乾和抄写。
天亮后,仍然敕令管门的不放高归彦随便入宫。
当时高归彦在家里纵酒寻欢作乐,整宿酣饮,什么也不知道。
到天亮想入朝参见皇帝,到宫门口才知道事情有变,自己已被派往冀州了,这才大惊失色,退了回去。
高归彦通报了姓名要向皇帝谢恩,这时宫中又传出敕令,让他早点出发去上任,另外又赏赐了他很多钱帛财物,又敕令督将全部为他送行送到清阳宫。
高归彦拜辞之后退了下来,没有人敢和他搭话,只有赵郡王高睿和他说了很久,当时没人听到他们说了什么。
帝之为长广王也,清都和士开以善握槊、弹琵琶有宠,辟为开府行参军,及即位,累迁给事黄门侍郎。
高元海、毕义云、高乾和皆疾之,将言其事。
士开乃奏元海等交结朋党,欲擅威福,乾和由是被疏。
义云纳赂于士开,得为兖州刺史。
北齐武成帝还当长广王的时候,清都人和士开因为善于使槊、善于弹琵琶而得到长广王的恩宠,被征召来当了开府行参军。
待到长广王即位为帝,和士开多次升迁,已经做到给事黄门侍郎了。
高元海、毕义云、高乾和都讨厌他,准备有机会就告发他的劣迹。
和士开先下手为强,就向武成帝汇报高元海等人互相勾通,结为朋党,想垄断政权,以便作威作福,高乾和从此被武成帝疏远了。
毕义云向和士开进纳贿赂,得到了兖州刺史的职务。
帝征江州刺史周迪出镇湓城,又征其子入朝。
迪趑且顾望,并不至。
其余南江酋帅,私署令长,多不受召,朝廷未暇致讨,但羁縻之。
豫章太守周敷独先入朝,进号安西将军,给鼓吹一部,赐以女妓、金帛,令还豫章。
迪以敷崐素出己下,深不平之,乃阴与留异相结,遣其弟方兴袭敷;敷与战,破之。
又遣其兄子伏甲船中,诈为贾人,欲袭湓城。
未发,事觉,寻阳太守监江州事晋陵华皎遣兵逆击之,尽获其船仗。
陈文帝征召江州刺史周迪出镇湓城,又征召他的儿子进朝廷。
周迪趄观望,父子两人都不肯动身。
其余南江的各位酋长,都私自代理地方官,也大多不接受朝廷征召,朝廷腾不出手来讨伐,只是对他们采取笼络安抚政策。
豫章太守周敷率先受召进朝,朝廷便给了他一个安西将军的封号,给了他一队鼓吹乐队,还赐给他艺妓、金帛,让他还回豫章去。
周迪因为周敷一直比自己地位低,而现在受封,所以深感不平,于是暗地里和留异相勾结,派他弟弟周方兴带兵去攻打周敷,周敷与之交战,把周方兴打败了。
周迪又派他哥哥的儿子埋伏兵士于船中,假称是商人,想袭击湓城。
但还没动手,事情就暴露了,寻阳太守监江州事晋陵人华皎派兵去迎击,把周迪方面的船只兵器全缴获了。
上以闽州刺史陈宝应之父为光禄大夫,子女皆受封爵,命宗正编入属籍。
而宝应以留异女为妻,阴与异合。
陈文帝任命闽州刺史陈宝应的父亲为光禄大夫,陈宝应的子女也都封爵,而且命令宗正把他们的名字编入官府名册。
但陈宝应娶了留异的女儿为妻,因此暗地里和留异合作。
虞荔弟寄,流寓闽中,荔思之成疾,上为荔征之,宝应留不遣。
寄尝从容讽以逆顺,宝应辄引他语以乱之。
宝应尝使人读《汉书》,卧而听之,至蒯通说韩信曰:“相君之背,贵不可言。”蹶然起坐,曰:“可谓智士!”寄曰:“通一说杀三士,何足称智!岂若班彪《王命》,识所归乎!”
虞荔的弟弟虞寄,寄居在闽中,虞荔因思念他而病了。
陈文帝为虞荔特地向闽中征召虞寄回朝,但陈宝应把人扣着不放。
虞寄曾经在闲谈中对陈宝应劝谕叛逆和归顺何去何从的道理,但陈宝应一听就把话头引开,打乱虞寄的话。
陈宝应曾经让人为他读《汉书》,自己躺着听,当听到蒯通游说韩信时说的话“看你后背的形状,骨相极贵,几乎不便说出”之时,突然坐起来,感叹说:“真可称为智士了!”虞寄在一边说:“蒯通这一番游说,造成了郦生被烹、田横失败、韩信骄纵亡身的后果,杀害了三个才俊之士,有什么足以称为智士的呢?这哪比得上班彪在《王命论》中能理解何去何从呢!”
寄知宝应不可谏,恐祸及己,乃著居士服,居东山寺,阳称足疾。
宝应使人烧其屋,寄安卧不动。
亲近将扶之出,寄曰:“吾命有所悬,避将安往!”纵火者自救之。
虞寄深知陈宝应是劝谏不过来了,担心灾祸降到自己身上,于是就穿上隐居不仕的士人服装,住进了东山寺,假称是脚上有毛病。
陈宝应派人去烧他所住的房子,虞寄安然躺卧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身边亲近的人要扶他出来,虞寄说:“我的生命悬在人家手里,躲避了火烧,又能再躲到哪儿去呢?”结果是放火的人自己把他救出来了。
乙卯,齐以任城王为司徒。
北齐任命任城王高为司徒。
齐扬州刺史行台王琳数欲南侵,尚书卢潜以为时事未可。
上遣移书寿阳,欲与齐和亲。
潜以其书奏齐朝,仍上启请且息兵。
齐主许之,遣散骑常侍崔瞻来聘,且归南康愍王昙朗之丧。
琳于是与潜有隙,更相表列。
齐主征琳赴邺,以潜为扬州刺史,领行台尚书。
瞻,之子也。
北齐扬州刺史行台王琳多次想向南进犯,尚书卢潜认为时机未到,不可轻举妄动。
陈文帝派人送书信到寿阳,想与北齐和好亲近。
卢潜把信呈奏了北齐,仍然启请武成帝允许息兵,武成帝同意了,派散骑常侍崔瞻来陈朝聘问,并把南康愍王陈昙朗的遗体送还给陈朝。
王琳从此与卢潜产生了嫌隙,相互之间总是争执不已。
武成帝征召王琳到邺城去,任命卢潜为扬州刺史,领行台尚书。
崔瞻是崔的儿子。
梁末丧乱,铁钱不行,民间私用鹅眼钱。
甲子,改铸五铢钱,一当鹅眼之十。
梁朝末年政败国乱,铁钱不再流通。
民间私自流通着鹅眼钱。
甲子(二十四日),改铸五铢钱,一枚五铢钱可兑换十枚鹅眼钱。
后梁主安于俭素,不好酒色,虽多猜忌,而抚将士有恩。
以封疆褊隘,邑居残毁,干戈日用,郁郁不得志,疽发背而殂;葬平陵,谥曰宣皇帝,庙崐号中宗。
太子岿即皇帝位,改元天保;尊龚太后为太皇太后,王后曰皇太后,母曹贵嫔为皇太妃。
后梁国主习惯于节俭朴素,不好酒色,虽然性多猜忌,但却能体贴将士,广施恩惠。
因为国家疆土狭小偏僻,老百姓的住所破败,干戈不断,所以总是郁郁不得志,终于因背疽发作而死,葬在平陵,谥号为宣皇帝,庙号中宗。
太子萧岿即皇帝位,改年号为天保,尊龚太后为太皇太后,王皇后为皇太后,母亲曹贵嫔为皇太妃。
二月,丙子,安成王顼至建康,诏以为中书监、中卫将军。
三月,丙子(初七),安成王陈顼到达建康,陈文帝下诏封他为中书监、中卫将军。
上谓杜杲曰:“家弟今蒙礼遣,实周朝之惠;然鲁山不返,亦恐未能及此。”杲对曰:“安成,长安一布衣耳,而陈之介弟也,其价岂止一城而已哉!本朝敦睦九族,恕己及物,上遵太祖遗旨,下思继好之义,是以遣之南归。
今乃云以寻常之土易骨肉之亲,非使臣之所敢闻也。”上甚惭,曰:“前言戏之耳。”待杲之礼有加焉。
陈文帝对杜杲说:“我弟弟现在承蒙你们以礼相待送回来了,这实在是周朝的恩惠,然而我们要是不奉送鲁山城,你们恐怕也不会这样做的。”杜杲回答说:“安成王,不过是长安的一个布衣百姓,但却是陈朝皇帝的弟弟,他的价值岂止一座城池而已!我们周朝一向和亲族和睦相处,推己及人地讲求忠恕之道,上遵太祖之遗旨,下思永远和好人信义,因此才把安成王送回南方。
现在您却说是用寻常的土地换回了骨肉至亲,这可不是我所能同意的。”陈文帝听了很觉惭愧,只好自我嘲解地说:“刚才说的是玩笑话。”接待杜杲的礼节超过了常规。
顼妃柳氏及子叔宝犹在穰城,上复遣毛喜如周请之,周人皆归之。
陈顼的妃子柳氏和儿子陈叔宝还滞留在穰城,陈文帝又派毛喜到北周去请求放还,北周把他们都送回来了。
丁丑,以安右将军吴明彻为江州刺史,督高州刺史黄法氍、豫章太守周敷共讨周迪。
丁丑(初八),陈朝任命安右将军吴明彻为江州刺史,指挥高州刺史黄法氍、豫章太守周敷一起去讨伐周迪。
甲申,大赦。
甲申(十五日),陈朝大赦天下。
留异始谓台军必自钱塘上,既而侯安都步由诸暨出永康,异大惊,奔桃枝岭,于岩口竖栅以拒之。
安都为流矢所中,血流至踝,乘舆指麾,容止不变。
因其山势,迮而为堰,会潦水涨满,安都引船入堰,起楼舰与异城等,发拍碎其楼堞。
异与其子忠臣脱身奔晋安,依陈宝应。
安都虏其妻及余子,尽收铠仗而还。
留异开头认为朝廷军队一定会从钱塘江溯江而上,后来侯安都却从陆路经由诸暨兵发永康,留异大吃一惊,奔逃到桃枝岭,在山谷的入口处竖起栅栏进行防御。
侯安都在进攻时被飞箭射中,鲜血一直流到脚踝处,但他坐在车子上指挥士兵,神色举止一点也不变。
侯安都又依着山势,贴着山根修起了石堰,正好赶上下大雨,雨水涨满了堰坝,侯安都把船只开入堰内,造成楼房式的高层船舰,和留异修的城垣一般高,坐在船上的士兵使用攻坚器械,击碎了留异城上的墙堞。
留异和他的儿子留忠臣脱身而逃,到晋安去投靠了陈宝应。
侯安都俘获了留异的妻子和其余的儿子,把他的铠甲兵器尽数收缴,得胜回朝。
异党向文政据新安,以上贞毅将军程文季为新安太守,帅精甲三百轻往攻之。
文政战败,遂降。
文季,灵洗之子也。
留异的同党向文政占据着新安,陈文帝任命贞毅将军程元季为新安太守,率领精兵三百名轻装前行,去袭击向文政。
向文政战败,于是就投降了。
程文季是程灵洗的儿子。
夏,四月,辛丑,齐武明娄太后殂。
齐主不改服,绯袍如故。
未几,登三台,置酒作乐,宫女进白袍,帝投诸台下。
散骑常侍和士开请止乐,帝怒,挝之。
夏季,四月,辛丑(初二),北齐武明娄太后去世。
北齐国主武成帝不改换服装,仍然象往常一样穿着红色袍服。
不久,武成帝又登上三台,摆酒崐奏乐,宫女给他送来了白袍子,但他却把它扔到了台下。
散骑常侍和士开请求停止奏乐,武成帝勃然大怒,打了他。
乙巳,齐遣使来聘。
乙巳(初六),北齐派使者到陈朝聘问。
齐青州上言河水清,齐主遣使祭之,改元河清。
北齐青州地方官启奏说黄河水变清了,武成帝派使者去祭黄河,并改换年号为河清。
先是,周之君臣受封爵者皆未给租赋。
癸亥,始诏柱国等贵臣邑户,听寄食他县。
早先,北周的群臣受封爵时都没有给他们邑地的租赋。
癸亥(二十四日),才开始下诏规定柱国等享受采邑的贵臣,可以寄食于别的县。
五月,庚午,周大赦。
五月,庚午(初一),北周大赦天下。
己丑,齐以右仆射斛律光为尚书令。
己丑(二十日),北齐任命右仆射斛律光为尚书令。
壬辰,周以柱国杨忠为大司空。
六月,己亥,以柱国蜀国公尉迟迥为大司马。
壬辰(二十三日),北周任命柱国杨忠为大司空。
六月,己亥(初一),任命柱国蜀国公尉迟迥为大司马。
秋,七月,己丑,纳太子妃王氏,金紫光禄大夫周之女也。
秋季,七月,己丑(二十一日),陈朝为太子娶妃子王氏。
王氏是金紫光禄大夫王周的女儿。
齐平秦王归彦至冀州,内不自安,欲待齐主如晋阳,乘虚入邺。
其郎中令吕思礼告之。
诏大司马段韶、司空娄睿讨之。
归彦于南境置私驿,闻大军将至,即闭城拒守。
长史宇文仲鸾等不从,皆杀之。
归彦自称大丞相,有众四万。
齐主以都官尚书封子绘,冀州人,祖父世为本州刺史,得人心,使乘传至信都,巡城,谕以祸福。
吏民降者相继,城中动静,小大皆知之。
北齐平秦王高归彦到了冀州后,内心很不安定,想等皇帝去晋阳时,乘虚打入邺城。
他手下的郎中令吕思礼告发了他。
武成帝下诏派大司马段韶、司空娄睿去讨伐他。
高归彦在南边设置了私人驿站以打听消息,听说朝廷大军将到,便关上城门固守抵抗。
长史宇文仲鸾等人不服从,都被杀掉了。
高归彦自称大丞相,有军队四万人。
武成帝考虑到都官尚书封子绘是冀州人,祖父、父亲世代为冀州刺史,很得人心,就派他乘驿马到了信都。
封子绘到信都之后,一边巡视城池,一边对城中吏民晓谕避祸趋福的道理。
官吏和民众相继跑出来投降。
城里有什么动静,都有人报告,大事小事全都知道。
归彦登城大呼云:“孝昭皇帝初崩,六军百万,悉在臣手,投身向邺,奉迎陛下。
当时不反,今日岂反邪!正恨高元海、毕义云、高乾和诳惑圣上,疾忌忠良,但为杀此三人,即临城自刎。”既而城破,单骑北走,至交津,获之,锁送邺。
乙未,载以露车,衔木面缚,刘桃枝临之以刃,击鼓随之,并其子孙十五人皆弃市。
命封子绘行冀州事。
高归彦登上城头大声呼叫说:“孝昭皇帝刚驾崩时,六路兵马百万余人,都在我手中控制着。
我投身到邺城去,奉迎陛下来就皇位。
当时我都没有造反。
今日我这样做,是被逼的,难道是造反吗?我恨的是高元海、毕义云、高乾和欺骗迷惑皇上,忌恨忠良,只要杀了这三个人,我就在城头自刎以谢天下。”不久城被攻破,高归彦单人匹马向北逃窜,逃到交津时,让抓住了,被用锁链锁上送到了邺城。
乙未(二十七日),他被装在没有帷盖的车上,嘴里衔着木棍,被反绑着。
刘桃枝用刀刃比试着他,后面还有人击鼓跟随,高归彦连同他的子孙十五人全部斩首,弃尸市上。
朝廷下令封子绘管理冀州事务。
齐主知归彦前谮清河王岳,以归彦家良贱百口赐岳家,赠岳太师。
武成帝知道高归彦过去陷害过清河王高岳,便把高归彦家里主仆共一百多口人全部赐给了高岳,并赠高岳以太师的称号。
丁酉,以段韶为太傅,娄睿为司徒,平阳王淹为太宰,斛律光为司空,赵郡王睿为尚书令,河间王孝琬为左仆射。
丁酉(二十九日),武成帝任命段韶为太傅,娄睿为司徒,平阳王高淹为太宰,斛律光为司空,赵郡王高睿为尚书令,河间王高孝琬为左仆射。
癸亥,齐主如晋阳。
癸亥(疑误),武成帝到了晋阳。
上遣使聘齐。
陈文帝派使者到齐国聘问。
九月,戊辰朔,日有食之。
九月,戊辰朔(初一),发生日食。
以侍中、都官尚书到仲举为尚书右仆射、丹杨尹。
仲举,溉之弟子也。
陈朝任命侍中、都官尚书到仲举为尚书右仆射、丹杨尹。
到仲举是到溉的弟弟的儿子。
吴明彻至临川攻周迪,不能克。
丁亥,诏安成王顼代之。
吴明彻到临川去攻打周迪,不能取胜。
丁亥(二十日),陈文帝下诏让安成王陈顼去代替他。
冬,十月,戊戌,诏以军旅费广,百姓空虚,凡供乘舆饮食衣服及宫中调度,悉从减削;至于百司,宜亦思省约。
冬季,十月,戊戌(初二),陈文帝诏令,由于军费开支浩大,老百姓很穷困,所以凡是皇上的车桥饮食衣服以及宫中的日常费用,一概削减。
至于朝廷各部门,也应该想到节约。
十一月,丁卯,周以赵国公招为益州总管。
十一月,丁卯(初一),北周任命赵国公宇文招为益州总管。
丁丑,齐遣兼散骑常侍封孝琰来聘。
丁丑(十一日),北齐派兼散骑常侍封孝琰到陈朝聘问。
十二月,丙辰,齐主还邺。
十二月,丙辰(二十一日),武成帝从晋阳回到邺城。
齐主逼通昭信李后,曰:“若不从我,我杀尔儿。”后惧,从之。
既而有娠。
太原王绍德至阁,不得见,愠曰:“儿岂不如邪!姊腹大,故不见儿。”后大惭,由是生女不举。
帝横刀诟曰:“杀我女,我何得不杀尔儿!”对后以刀环筑杀绍德。
后大哭。
帝愈怒,裸后,乱挝之。
后号天不已,帝命盛以绢囊,流血淋漉,投诸渠水,良久乃苏,犊车载送妙胜寺为尼。
武成帝逼着要和昭信李后通奸,说:“如果不服从我,我就杀了你儿子!”李后害怕了,就屈从了他。
不久李后怀了孕。
太原王高绍德入宫到了门口,见不到李后,便生气地说:“孩儿我难道不知道吗?娘是肚子大了,所以才不出来见儿子。”李后十分惭愧,因此生下了女儿后便弄死了。
武成帝横提着刀大骂:“你杀了我的女儿,我为什么不杀你儿子!”便当着李后用刀砍杀了高绍德。
李后大哭失声。
武成帝更加愤怒,把李后的衣服剥光,乱打了一气。
李后呼天喊地,号哭不断,北齐武成帝命令人把她装在绢袋里,血沥沥拉拉从袋中渗了出来,连人带绢袋扔到渠水中浸泡,过了很久才苏醒过来,便用牛车把她载送到妙胜寺当了尼姑。
陈纪三 世祖文皇帝下天嘉四年(癸未、563)
陈纪三 陈文帝天嘉四年(癸未,公元563年)
春,正月,齐以太子少傅魏收兼尚书右仆射。
时齐主终日酣饮,朝事专委侍中高元海。
元海庸俗,帝亦轻之;以收才名素盛,故用之。
而收畏懦避事,寻坐阿纵,除名。
春季,正月,北齐任命太子少傅魏收兼尚书右仆射。
当时武成帝整天酗酒,把朝廷的事情专门委托给侍中高元海。
高元海鄙陋无能,武成帝也看不起他;因为魏收的才能一向有名,所以任命他。
魏收胆小懦弱怕事,不久便以阿谀放纵的罪名,被革职。
兖州刺史毕义云作书与高元海,论叙时事,元海入宫,不觉遗之。
给事中李孝贞得而奏之,帝由是疏元海,以孝贞兼中书舍人,征义云还朝。
和士开复谮元海,帝以马鞭棰元海六十,责曰:“汝昔教我反,以弟反兄,几许不义!以邺城兵抗并州,几许无智!”出为兖州刺史。
兖州刺史毕义云写信给高元海,信里议论时局,高元海在进宫时,不知不觉地把信遗失了。
给事中李孝贞得到了这封信,奏报给武成帝,武成帝因此疏远高元海,任用李孝贞兼职中书舍人,召回毕义云。
和士开再次对武成帝说高元海的坏话,武成帝命令打高元海六十下马鞭,斥责说:“你以前唆使我反叛,以弟弟反叛兄长,多么不义!用邺城的兵力抵抗并州,多么愚笨!”贬出朝延做兖州刺史。
甲申,周迪众溃,脱身逾岭,奔晋安,依陈宝应。
官军克临川,获迪妻子。
宝应以兵资迪,留异又遣子忠臣随之。
甲申(十九日)周迪的部下溃败,他脱身越过东兴岭,逃奔到晋安,投靠陈宝应。
官军攻下临州,俘虏了周迪的妻儿。
陈宝应派兵援助周迪,留异又派儿子留忠臣跟随周迪。
虞寄与宝应书,以十事谏之曰:“自天厌梁德,英雄互起,人人自以为得之,然夷凶翦乱,四海乐推者,陈氏也;岂非历数有在,惟天所授乎!一也。
以王琳之强,侯之力,进足以摇荡中原,争衡天下,退足以屈强江外,雄张偏隅;然或命一族之师,或资一士之说,琳则瓦解冰泮,投身异域,则厥角稽颡,委命阙庭,斯又天假其威而除其患。
二也。
今将军以藩戚之重,东南之众,尽忠奉上,戮力勤王,岂不勋高窦融,宠过吴芮,析判野,南面称孤乎!三也。
圣朝弃瑕忘过,宽厚得人,至于余孝顷、潘纯陀、李孝钦、欧阳等,悉委以心腹,任以爪牙,胸中豁然,曾无纤芥。
况将军衅非张绣,罪异毕谌,当何虑于危亡,何失于富贵!四也。
方今周、齐邻睦,境外无虞,并兵一向,匪朝伊夕,非刘、项竞逐之机,楚、赵连从之势;何得雍容高拱,坐论西伯哉!五也。
且留将军狼顾一隅,亟经摧衄,声实亏丧,胆气衰沮。
其将帅首鼠两端,唯利是视,孰能被坚执锐,长驱深入,系马埋轮,奋不顾命,以先士卒者乎!六也。
将军之强,孰如侯景?将军之众,孰如王琳?武皇灭侯景于前,今上摧王琳于后,此乃天时,非复人力。
且兵革已后,民皆厌乱,其孰能弃坟墓,捐妻子,出万死不顾之计,从将军于白刃之间乎!七也。
历观前古,子阳、季孟,颠覆相寻;馀善、右渠,危亡继及。
天命可畏,山川难恃。
况将军欲以数郡之地当天下之兵,以诸侯之资拒天子之命,强弱逆顺,可得侔乎!八也。
且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爱其亲,岂能及物!留将军身縻国爵,子尚王姬,犹且弃天属而不顾,背明君而孤立,危急之日,岂能同忧共患,不背将军者乎!至师老力屈,惧诛利赏,必有韩、智晋阳之谋,张、陈井陉之势。
九也。
北军万里远斗,锋不可当。
将军自战其地,人多顾后;众寡不敌,将帅不侔。
师以无名而出,事以无机而动,以此称兵,未知其利。
十也。
为将军计,莫若绝亲留氏,释甲偃兵,一遵诏旨。
方今藩维尚少,皇子幼冲,凡豫宗族,皆蒙宠树。
况以将军之地,将军之才,将军之名,将军之势,而克修藩服,北面称臣,宁与刘泽同年而语其功业哉!寄感恩怀德,不觉狂言,斧钺之诛,其甘如荠。”宝应览书大怒。
或谓宝应曰:“虞公病势稍笃,言多错谬。”宝应意乃小释,亦以寄民望,故优容之。
虞寄写信给陈宝应,举出十件事情规劝他说:“自从上天厌恶梁朝德业不修以来,英雄纷起,人人以为天下非已莫属,然而除凶平乱,天下愿意推戴的崐,是陈氏;岂不是有天道运命在,是上天所赐给的吗!这是一。
以王琳的强盛,侯的力量,进可以震撼中原,在天下争个高低;退足以在长江以外倔强,雄踞偏远一角。
然而我们或者派遣一支军队,或者借助一名说客,王琳就瓦碎冰融,去异域投身,侯就叩头俯伏,托命于朝廷,这是借天威而除掉祸患。
这是二。
现在您将军以藩王亲戚之贵,东南人力之众,尽忠报效朝廷,全力救援皇上,功勋岂不比汉朝的窦融高,受宠超过吴芮,得到封爵和领地,能面向南坐称王称侯吗!这是三。
圣明的朝廷不计较人的缺点和过错,以宽厚求得人才,至于像余孝顷、潘纯陀、李孝钦、欧阳等人,都把他们当成心腹,任为助手,胸怀开朗,不计较细微的事。
况且您将军的过失不如张绣,罪行不同于毕谌,何必顾虑危险存亡,又哪里会失去富贵!这是四。
现在周、齐两朝睦邻友好,境外不须疑虑,联合军队对着同一方向,已经有很长时间,不是刘邦、项羽竞争追逐的时机,楚国和赵国合纵连横的形势;怎么能从容不迫无所作为,安然割据为一方的主帅!这是五。
况且留异将军在角落里像狼那样窥伺,屡次遭到挫败,名声亏损丧尽,胆气衰退败落。
他的将帅犹豫动摇,只看到自己的私利,谁能穿着铠甲、拿着锐利的武器,长驱直入,系住马匹埋掉车轮,奋勇舍命,身先士卒地战斗!这是六。
将军力量的强弱,比侯景怎样?将军部下的众多,比王琳如何?武皇帝灭侯景于前,当今皇帝击败王琳于后,这是天意,不是靠人力。
况且争战以后,百姓都讨厌动乱,谁能抛弃故园家乡,舍弃妻儿,想出万死不辞的计谋,追随您将军在刀丛之间效命吗!这是七。
综观以往历史,子阳(公孙述)、季孟(隗嚣),灭亡连续不断;馀善、右渠,危急覆亡接踵而至。
天命可畏,山川地势难以凭借。
况且您将军想以几个郡的地方来抵御天下的兵力,以诸侯的实力抗拒天子的命令,强弱逆顺,能相比较吗!这是八。
不是自己的同类,心意一定不同;不爱自己的亲朋,怎能顾及别人!留异将军身系国家的爵位,儿子娶了皇家的女儿,尚且抛弃上天的眷顾而不惜,背离圣明的君主而孤立,遇到危急的时候,怎么能共同分担忧患,而不背叛您将军!等到用兵时间过长,军队疲劳不堪,就会怕死贪财,一定会出现康子、智伯在晋阳的阴谋,张耳、陈馀在井陉那样的争斗。
这是九。
北军远从万里来战斗,前锋锐利不可阻挡。
您将军在自己的地区打仗,人们多有后顾之忧,众寡不敌,将帅与敌军不能相比。
师出无名,做事没有机会而妄动,在这种情况下举兵,不会有好处。
这是十。
为您将军着想,不如断绝和留氏的亲戚关系,解甲息兵,遵从皇帝的诏旨。
现在捍卫和支持朝廷的人还少,皇子年幼,凡是宗族,都受到恩宠扶植。
况且以您将军的门第、才干、名声、势力,能谨守作臣的职责,臣服君王,这样您的功业就能和刘泽相提并论了!虞寄感恩戴德,不禁说了这些狂妄的话,要杀要砍,我心甘情愿。”陈宝应看后大怒。
有人向陈宝应说:“虞公的病情加重了,所以说话多有错误荒谬。”陈宝应的怒意才稍为平息,又因为虞寄有民望,所以宽容他。
周梁躁公侯莫陈崇从周主如原州。
帝夜还长安,人窃怪其故,崇谓所亲曰:“吾比闻术者言,晋公今年不利,车驾今忽夜还,不过晋公死耳。”或发其事。
乙酉,帝召诸公于大德殿,面责崇,崇惶恐谢罪。
其夜,冢宰护遣使将兵就崇第,副令自杀,葬如常仪。
北周的梁躁公侯莫陈崇跟随北周国主武帝去原州。
武帝当晚就回长安,人们私下怀疑其中的原因,侯莫陈崇告诉亲信说:“我近来听方士说,晋公宇文护今年不吉利,皇上今天突然在晚上赶回来,不过是晋公宇文护死了。”有人把这件事告发了。
乙酉(二十日),武帝在大德殿召见了公侯们,当面斥责侯莫陈崇,侯莫陈崇诚惶诚恐地承认有罪。
这天晚上,冢宰宇文护派遣使者带领士兵到侯莫陈崇家里,逼他自杀,然后按固有的仪式把他埋葬。
壬辰,以高州刺史黄法氍为南徐州刺史,临川太守周敷为南豫州刺史。
壬辰(二十七日),陈朝任命高州刺史黄法氍为南徐州刺史,临川太守周敷为南豫州刺史。
周主命司宪大夫拓跋迪造《大律》十五篇。
其制罪:一曰杖刑,自十至五十;二曰鞭刑,自六十至百;三曰徒刑,自一年至五年;四曰流刑,自二千五百里至四千五百里;五曰死刑,磬、绞、斩、枭、裂;凡二十五等。
北周武帝命令司宪大夫拓跋迪制定《大律》十五篇,规定对犯罪的惩罚:一是杖刑,杖十到五十下;二是鞭刑,鞭打六十到一百下;三是徒刑,刑期从一年到五年;四是流刑,流放二千五百里到四千五百里;五是死刑,分缢崐死、绞死、斩首、将首级悬挂示众、用车裂尸;一共分二十五等。
庚戌,以司空南徐州刺史侯安都为江州刺史。
庚戌(十六日),陈朝任命司空南徐州刺史侯安都为江州刺史。
辛酉,周诏:“大冢宰晋国公,亲则懿昆,任当元辅,自今诏诰及百司文书,并不得称公名。”护抗表固让。
辛酉(二十七日),北周武帝下诏:“大冢宰晋国公,是我的兄长,职位是朝延为首的大臣,今后凡是诏令诰书和所有官署的文书里,不准直呼其名。”宇文护对诏令坚决不服从,表示谦让。
三月,乙丑朔,日有食之。
三月,乙丑朔(初一),出现日食。
齐诏司空斛律光督步骑二万,筑勋掌城于轵关;仍筑长城二百里,置十二戍。
北齐武成帝高湛诏令司空斛律光督带二万名步、骑兵,到轵关建造勋掌城,构筑了二百里的长城,设立十二个戌所。
丙戌,齐以兼尚书右仆射赵彦深为左仆射。
丙戌(二十四日),北齐任命兼尚书右仆射赵彦深为左仆射。
夏,四月,乙未,周以柱国达奚武为太保。
夏季,四月,乙未(初二),北周任命柱国达奚武为太保。
周主将视学,以太傅燕国公于谨为三老。
谨上表固辞,不许,仍赐以延年杖。
戊午,帝幸太学。
谨入门,帝迎拜于门屏之间,谨答拜。
有司设三老席于中楹,南向。
太师护升阶,设几,谨升席,南面凭几而坐。
大司马豆卢宁升阶,正舄。
帝升阶,立于斧之前,西面。
有司进馔,帝跪设酱豆,亲为之袒割。
谨食毕,帝亲跪授爵以。
有司撤讫,帝北面立而访道。
谨起,立于席后,对曰:“木受绳则正,后从谏则圣。
明王虚心纳谏以知得失,天下乃安。”又曰:“去食去兵,信不可去;愿陛下守信勿失。”又曰:“有功必赏,有罪必罚,则为善者日进,为恶者日止。”又曰:“言行者,立身之基,愿陛下三思而言,九虑而行,勿使有过。
天子之过,如日月之食,人莫不知,愿陛下慎之。”帝再拜受言,谨答拜。
礼成而出。
北周武帝准备巡视学校,任命太傅燕国公于谨为掌管国家教化的“三老”。
于谨上书坚决推辞,没有得到准许,仍旧赏赐他“延年杖”。
戊午(二十五日),武帝驾临太学。
于谨进门时,武帝在大门和屏风之间迎接他,于谨答谢还礼。
官员在厅堂中间设下三老席,坐位朝南。
太师宇文护走上台阶,摆了一张小桌子,于谨入席,而朝南倚着小桌子坐定。
大司马豆卢宁走上台阶,把于谨脱下的鞋子放端正。
武帝走上台阶,站在画有斧状图案的屏风前,面朝西。
官员送上饮食,武帝跪着放好盛放调料的食器,挽起衣袖为于谨割肉,于谨吃完后,武帝亲自跪着送上盛酒的酒器请于谨漱口。
官员撤去饮食器皿,武帝面朝北站着向于谨请教治理国家的道理。
于谨起身站在坐席后面,回答说:“木材经过墨线校正才能平直,帝王能听从规劝就是圣明。
明理的帝王能虚心听取规劝可以知道自己的得失,这样天下就能安定。”又说:“即使失去食物和军队,但不能失去信用;希望陛下不要失去信用。”又说:“有功必赏,有罪必罚,那么做好事的人会一天比一天多,做坏事的人会一天比一天少。”还说:“言论和行为,是立身的根本,希望陛下三思以后再说话,九次考虑以后再行动,不要发生过错。
天子有了过错,正象日食和月食那样,没有人不知道的,希望陛下一定要谨慎从事。”武帝再次拜谢表示听从,于谨答谢还礼。
仪礼结束后武帝离开太学。
司空侯安都恃功骄横,数聚文武之士骑射赋诗,斋中宾客,动至千人。
部下将帅,多不遵法度,检问收摄,辄奔归安都。
上性严整,内衔之,安都弗之觉。
每有表启,封讫,有事未尽,开封自书之云:“又启某事。”及侍宴,酒酣,或箕踞倾倚。
常陪乐游园禊饮,谓上曰:“何如作临川王时?”上不应。
安都再三言之。
上曰:“此虽天命,抑亦明公之力。”宴讫,启借供帐水饰,欲载妻妾于御堂宴饮。
上虽许之,意甚不怿。
明日,安都坐于御座,宾客居群臣位,称觞上寿。
会重云殿灾,安都帅将士带甲入殿,上甚恶之,阴为之备。
陈朝的司空侯安都自恃有功骄傲蛮横,屡次纠集文人武士骑射赋诗,住处的宾客,往往多到上千人。
部下的将帅,大都不遵纪守法,遇到被检举搜崐捕捉拿,常常投奔侯安都。
陈文帝性格严厉认真,对他含恨在心,而侯安都却毫无觉察。
每逢向皇帝上表启事,信已经封好,想到有些事还没有写完,又拆开封口补写:“又启奏某某事。”在侍侯皇帝宴会时,酒喝得痛快时,有时就伸腿而坐歪斜着身子。
他常陪文帝到乐游园举行修禊宴饮,饮酒时对文帝说:“现在比作临川王时如何?”文帝不理他。
侯安都却再三提这件事。
文帝说:“这虽然是天命,却也是靠您的力量。”宴饮结束,侯安都向文帝借帷帐和彩船,要载上妻妾去皇帝的宫室摆宴饮酒。
文帝虽然允准了他的要求,心里却很不高兴。
第二天,侯安都坐在皇帝的座位上,宾客们坐在大臣的位子上,举杯为他祝寿。
恰巧重云殿发生火灾,侯安都率领将士携带兵器来到重云殿,文帝非常恨他,暗下作了准备。
及周迪反,朝议谓当使安都讨之,而上更使吴明彻。
又数遣台使按问安都部下,检括亡叛。
安都遣其别驾周弘实自托于舍人蔡景历,并问省中事。
景历录其状,具奏之,因希旨称安都谋反。
上虑其不受召,故用为江州。
到了周迪造反时,朝中议论说应该派侯安都去讨伐,但文帝另派了吴明彻。
文帝还屡次派御史台的官员审讯侯安都的部下,清查他们逃亡叛乱的事情。
侯安都派别驾周弘实投身到中书舍人蔡景历那里,探听中书省的机密。
蔡景历把他的行动一一记录下来,报告了文帝,迎合文帝的意旨说侯安都要谋反。
文帝考虑到侯安都不会接受召命,使任命他去江州当刺史。
五月,安都自京口还建康,部伍入于石头。
六月,帝引安都宴于嘉德殿,又集其部下将帅会于尚书朝堂,于坐收安都,囚于嘉德西省,又收其将帅,尽夺马仗而释之。
因出蔡景历表,以示于朝,乃下诏暴其罪恶,明日,赐死,宥其妻子,资给其丧。
五月,侯安都从京口回建康,部下的军队开进石头城。
六月,文帝招侯安都到嘉德殿宴饮,又召集侯安都部下的将帅到尚书省的大厅见面,于是逮捕了侯安都,把他囚禁在嘉德西省,又逮捕了侯安都的将帅,没收了他们的马匹兵器后予以释放。
还拿出蔡景历所上的奏报,向朝中的官员们出示,随即下诏公布了侯安都的罪恶,第二天,赐他自尽,宽恕了他的妻儿,拨款给他们办丧事。
初,高祖天京口,尝与诸将宴,杜僧明、周文育、侯安都为寿,各称功伐。
高祖曰:“卿等悉良将也,而并有所短。
杜公志大而识暗,狎于下而骄于上;周侯交不择人,而推心过差;侯郎诞而无厌,轻佻而肆志;并非全身之道。”卒皆如其言。
当初,陈武帝在京口时曾经和将军们宴会,杜僧明、周文育、侯安都为他祝寿,各自夸耀战功。
陈武帝说:“诸位都是良将,但各有不足之处。
杜公志向虽大而见识不明,对下亲密对上骄傲;周侯不能有选择地结交朋友,而且过于推心置腹;侯郎傲慢放诞而贪得无厌,性格轻佻而放纵不羁;这都不是保全身家的行为。”后来果然象他所说的那样。
乙卯,齐主使兼散骑常侍崔子武来聘。
乙卯(二十三日),北齐武成帝派兼散骑常侍崔子武来陈朝聘问。
齐侍中、开府仪同三司和士开有宠于齐主,齐主外朝视事,或在内宴赏,须臾之间,不得不与士开相见,或累日不归,一日数入;或放还之后,俄顷即追,未至之间,连骑督趣。
奸谄百端,宠爱日隆,前后赏赐,不可胜纪。
每侍左右,言辞容止,极诸鄙亵;以夜继昼,无复君臣之礼。
常谓帝曰:“自古帝王,尽为灰土,尧舜、桀纣,竟复何异!陛下宜及少壮,极意为乐,纵横行之。
一日取快,可敌千年。
国事尽付大臣,何虑不办,无为自勤约也!”帝大悦。
于是委赵彦深掌官爵,元文遥掌财用,唐邕掌外、骑兵,信都冯子琮、胡长粲掌东宫。
帝三四日一视朝,书数字而已,略无所言,须臾罢入。
长粲,僧敬之子也。
北齐的侍中、开府仪同三司和士开得到武成帝的宠爱,武成帝外出视察,或在宫中宴请时,过不了一会儿,就要召和士开来见面,或者留他好几天,或者一天里召他进宫许多次;或者和士开刚走,又立刻追他回来,在和士开还没回来以前,接二连三派人骑马去催促。
由于他各式各样的奸诈谄媚,受到武成帝的日益宠爱,前后赏赐给他的物品,数不胜数。
每当在武成帝身边侍候,说话和动作极其卑鄙下流;夜以继日,毫无君臣之礼。
他常常告诉武成帝说:“自古以来的帝王,都成了灰土,尧舜和桀纣,有什么两样!陛下应当在少崐壮时恣意行乐,放纵而不必顾忌。
快乐一天,比得上一千年。
国事都交给大臣,何必担心办不成,不用自己劳累约束自己!”武成帝大喜。
于是委托赵彦深掌管封官授爵,元文遥掌管钱财费用,唐邕掌管外兵和骑兵,信都人冯子琮、胡长粲掌管东宫。
武成帝三四天才上一次朝,批几个字,也不说什么话,一会儿就退朝进宫。
胡长粲是胡僧敬的儿子。
帝使士开与胡后握槊,河南康献王孝瑜谏曰:“皇后天下之母,岂可与臣下接手!”孝瑜又言:“赵郡王睿,其父死于非命,不可亲近。”由是睿及士开共谮之。
士开言孝瑜奢僭,睿言“山东唯闻河南王,不闻有陛下。”帝由是忌之。
孝瑜窃与尔朱御女言,帝闻之,大怒。
庚申,顿饮孝瑜酒三十七杯。
孝瑜体肥大,腰带十围,帝使左右娄子彦载以出,鸩之于车,至西华门,烦躁投水而绝。
赠太尉、录尚书事。
诸侯在宫中者,莫敢举声,唯河间王孝琬大哭而出。
武成帝叫和士开和胡后玩“握槊”的赌博游戏。
河南康献王高孝瑜规劝说:“皇后是天下人的母亲,怎么可以和臣子的手接触!”又说:“赵郡王高睿,他的父亲死于非命,不可以和他亲近。”因此高睿和士开一起说高孝瑜的坏话。
和士开说高孝瑜生活奢侈超过他的身份,高睿说:“山东只听说有河南王,没有听说有您陛下。”武成帝因此产生了嫉妒。
高孝瑜偷偷地和尔朱御女说话,关系暧昧,武成帝听到这事,勃然大怒。
庚申(二十八日),一次叫高孝瑜饮了三十七杯酒。
高孝瑜身体肥大,腰带十围,武成帝叫在旁边侍候的近臣娄子彦用车送他出去,在车上又给他饮了毒酒,到西华门时,毒性发作烦躁投水而死。
追赠太尉、录尚书事。
在宫里的诸侯,都不敢出声,只有河间王高孝琬大哭而去。
秋,七月,戊辰,周主幸原州。
秋季,七月,戊辰(初六),北周武帝驾临原州。
八月,辛丑,齐以三台宫为大兴圣寺。
八月,辛丑(初十),北齐把三台宫改为大兴圣寺。
九月,壬戌,广州刺史阳山穆公欧阳卒,诏子纥袭父爵位。
九月,壬戌(初一),陈朝的广州刺史阳山穆公欧阳去世,下诏他的儿子欧阳纥承袭父亲的爵位。
甲子,周主自原州登陇。
甲子(初三),北周武帝从原州登上陇坂。
周迪复越东兴岭为寇,辛未,诏护军章昭达将兵讨之。
陈朝因周迪又越过东兴岭侵犯,辛未(初十),诏命护军章昭达率领军队去讨伐。
丙戌,周主如同州。
丙戌(二十五日),北周武帝去同州。
初,周人欲与突厥木杆可汗连兵伐齐,许纳其女为后,遣御伯大夫杨荐及左武伯太原王庆往结之。
齐人闻之惧,亦遣使求婚于突厥,赂遗甚厚。
木杆贪齐币重,欲执荐等送齐。
荐知之,责木杆曰:“太祖昔与可汗共敦邻好,蠕蠕部落数千来降,太祖悉以付可汗使者,以快可汗之意,如何今日遽欲背恩忘义,独不愧鬼神乎?”木杆惨然良久曰:“君言是也。
吾意决矣,当相与共平东贼,然后遣女。”荐等复命。
起初,北周要和突厥木杆可汗联军讨伐北齐,答允娶可汗的女儿做皇后,派御伯大夫杨荐和左武伯太原人王庆去联系。
北齐听了害怕,也派使者到突厥去求婚,馈赠厚礼。
木杆可汗贪图北齐的厚礼,企图捉了杨荐等人送给北齐。
杨荐知道后,斥责木杆可汗说:“太祖从前和可汗共同敦守友好相处,蠕蠕部落几千人来投降,太祖把他们全部交给可汗的使者,以满足可汗的要求,为什么今天忽然背恩忘义,唯独不有愧于鬼神吗?”木杆可汗悲痛了很久,说:“您的话很对。
我的主意已经决定了,应该和你们一起讨平东面的贼人,然后把女儿送去。”杨荐等人完成使命后回朝复命。
公卿请发十万人击齐,柱国杨忠独以为得万骑足矣。
戊子,遣忠将步骑一万,与突厥自北道伐齐,又遣大将军达奚武帅步骑三万,自南道出平阳,期会于晋阳。
北周的公卿请发兵十万攻打北齐,柱国杨忠认为只要一万名骑兵就足够了。
戊子(二十七日),武帝派杨忠率领一万名步骑兵,和突厥从北面的道路讨崐伐北齐,又派大将军达奚武率领三万名步、骑兵,从南面的道路由平阳出发,约期在晋阳会师。
冬,十一月,辛酉,章昭达大破周迪。
迪脱身潜窜山谷,民相与匿之,虽加诛戮,无肯言者。
冬季,十一月,辛酉(初一),陈朝章昭达大破周迪。
周迪脱身潜伏逃窜到山谷里,老百姓把他隐藏起来,虽然受到诛杀,却没人肯说出来。
十二月,辛卯,周主还长安。
十二月,辛卯(初一),北周武帝回长安。
丙申,大赦。
丙申(初六),陈朝大赦全国。
章昭达进军,度岭,趣建安,讨陈宝应,诏益州刺史余孝顷督会稽、东阳、临海、永嘉诸军自东道会之。
陈朝的章昭达进军,经过东兴岭,向建安急进,讨伐陈宝应,文帝诏命益州刺史余孝顷督率会稽、东阳、临海、永嘉等地军队从东路来会合。
是岁,初祭始兴昭烈王于建康,用天子礼。
这一年,陈朝在建康第一次祭祀始兴昭烈王,用天子的祭礼。
周杨忠拔齐二十余城。
齐人守陉岭之隘,忠击破之。
突厥木杆、地头、步离三可汗以十万骑会之。
已酉,自恒州三道俱入。
时大雪数旬,南北千余里,平地数尺。
齐主自邺倍道赴之,戊午,至晋阳。
斛律光将步兵三万屯平阳。
已未,周师及突厥逼晋阳。
齐主畏其强,戎服帅宫人欲东走避之。
赵郡王睿、河间王孝琬叩马谏。
孝琬请委睿部分,必得严整。
帝从之,命六军进止皆取睿节度,而使并州刺史段韶总之。
北周杨忠攻克北齐的二十多座城池。
北齐人防守陉岭的山口,杨忠攻破这里的防守。
突厥的木杆、地头、步离三个可汗率领十万骑兵来会合。
已酉(十九日),从恒州分三路一齐进入。
当时下了几十天的大雪,南北一千多里,平地积雪几尺。
北齐武成帝从邺城兼程赶去,戊午(二十八日),到晋阳,斛律光率领三万步兵驻守平阳。
已未(二十九日),北周军队和突厥逼近晋阳。
北齐武成帝对这些强大的军队感到害怕,穿上军服领了宫女打算从东面逃走躲避。
赵郡王高睿、河间王高孝琬勒住他的马进行规劝。
高孝琬请求把军队委托给高睿部署,可以使军队得到整顿。
武成帝采纳了意见,命令六军的行动都受高睿的指挥,派并州刺史段韶总辖。
五年(甲申、564)
五年(甲申,公元564年)
春,正月,庚申朔,齐主登北城,军容甚整。
突厥咎周人曰:“尔言齐乱,故来伐之。
今齐人眼中亦有铁,何可当邪!”
春季,正月,庚申朔(初一),北齐武成帝登上晋阳北城,军容非常整齐。
突厥人埋怨北周人说:“你们说齐国混乱,所以来讨伐他们。
现在齐人眼中都放出铁一样的光来,怎么能抵挡啊!”
周人以步卒为前锋,从西山下去城二里许。
诸将咸欲逆击之,段韶曰:“步卒力势,自当有限,今积雪既厚,逆战非便,不如阵以待之。
彼劳我逸,破之必矣。”既至,齐悉其锐师鼓噪而出。
突厥震骇,引上西山,不肯战,周师大败而还。
突厥引兵出塞,纵兵大掠,自晋阳以往七百余里,人畜无遗。
段韶追之,不敢逼。
突厥还至陉岭,冻滑,乃铺毡以度,胡马寒瘦,膝已下皆无毛;比至长城,马死且尽,截杖之以归。
北周军队以步兵为前锋,从西山下来,离城二里多路。
北齐将领们都准备迎击,段韶说:“步兵的兵势,力量很有限,现在积雪很厚,迎战很不方便,不如严阵以待。
对方疲劳而我方安逸,一定能打败对方。”北周军队来到,北齐精锐的军队呐喊着全数出击。
突厥震动惊怕,领军队上了西山,不肯出战,北周的军队大败而还。
突厥带着军队出了塞外,放纵士兵大肆抢劫,从晋阳以北的七百多里地方,人畜被劫掠一空。
段韶追赶,但不敢靠近。
突厥退到陉岭,地冻路滑,只好在路上铺了毛毡行走,胡地的马受冷病瘦,膝盖以下的毛都没有了,等到了长城,马都快死光了,于是截短矛杆当棍子拄着回去。
达奚武至平阳,未知忠退,斛律光与书曰:“鸿鹄已翔于寥廓,罗者犹视于沮泽。”武得书,亦还。
光逐之,入周境,获二千余口而还。”
北周的达奚武到平阳,不知道杨忠已经退走。
北齐的斛律光写信给他说:崐“鸿雁已在蓝天翱翔,张网的却还在水草丛生的沼泽地等候。”达奚武见到信,也退走了。
斛律光追逐进入北周境内,俘获二千多人就返回了。
光见帝于晋阳,帝以新遭大寇,抱光头而哭。
任城王进曰:“何至于此!”乃止。
斛律光在晋阳朝见武成帝,武成帝因为刚遭到大肆劫掠,抱住斛律光的头痛哭。
任城王高劝他说:“何至于此!”这才不哭。
初,齐显祖之世,周人常惧齐兵西渡,每至冬月,守河椎冰。
及世祖即位,嬖幸用事,朝政渐紊,齐人椎冰以备周兵之逼。
斛律光忧之,曰:“国家常有吞关、陇之志,今日至此,而唯玩声色乎!”
当初,文宣帝在世时,北周常常怕北齐军队西渡,每到冬天,守在黄河边凿开冰凌。
到武成帝即位,奸佞小人当权,朝政逐渐混乱,北齐人凿冰防备北周军队入侵。
斛律光很担忧,说:“国家常有吞并关、陇的志向,到了今天这样的地步,只好喜好声色狗马!”
辛巳,上祀南郊。
辛巳(二十二日),陈文帝到南郊祭天。
二月,庚寅朔,日有食之。
二月,庚寅朔(初一),出现日食。
初,齐显祖命群官刊定魏《麟趾格》为《齐律》,久而不成。
时军国多事,决狱罕依律文,相承谓之“变法从事”。
世祖即位,思革其弊,乃督修律令者,至是而成,律十二篇,令四十卷。
其刑名有五:一曰死,重者之,次枭首,次斩,次绞;二曰流,投边裔为兵;三曰刑,自五岁至一岁;四曰鞭,自百至四十;五曰杖,自三十至十;凡十五等。
其流外官及老、小、阉、痴并过失应赎者,皆以绢代金。
三月,辛酉,班行之,因大赦。
是后为吏者始守法令。
又敕仕门子弟常讲习之,故齐人多晓法。
当初,文宣帝下令群臣刊定魏朝的《麟趾格》为《齐律》,过了很久还没有完成。
这时军务和国家的事情很多,叛决案件很少依据法律条文,习惯上叫做“变法从事。”武成帝即位后,想革除这种弊病,于是督促修订法律条令,这才制订了《律》十二篇,《令》四十卷。
刑法的名目有五种:第一是死,罪重的车裂,依次是割下头示众、斩杀、绞死;第二是流,充军到边域;第三是刑,刑期从五年到一年不等;第四是鞭,从一百到四十下不等;第五是杖,从三十到十下不等;一共分十五等。
凡是流放去外地的官员以及年老、年幼、太监、痴呆和犯有过失可以赎罪的,都允许用绢代替罚金。
三月,辛酉(初三),《律》、《令》颁布实行,大赦在此以前的犯人。
自此以后官吏才按照法律办案。
又下令官吏家庭的子弟经常学习,所以北齐人都知道法律。
又令民十八受田输租调,二十充兵,六十免力役,六十六还田,免租调。
一夫受露田八十亩,妇人四十亩,奴婢依良人,牛受六十亩。
大率一夫一妇调绢一匹,绵八两,垦租二石,义租五斗;奴婢准良人之半;牛调二尺,垦租一斗,义租五升。
垦租送台,义租纳郡以备水旱。
又命令老百姓中满十八岁的授给田地并交纳赋税,二十岁的当兵,六十岁可以免除劳役,六十六岁时交还田地,免去赋税。
男子一人授给八十亩露田,妇女授给四十亩,奴婢授给同样的亩数,有一头耕牛的增授六十亩。
大致一对夫妇的赋税是一匹绢、八两棉,垦租二石,义租五斗。
奴婢是平民的一半,一头牛征赋税二尺绢,垦租一斗,义租五升。
垦租上缴中央,义租缴给所在郡以防水旱灾年。
已巳,齐群盗田子礼等数十人,共动太师彭城景思王为主,诈称使者,径向第,至内室,称敕,牵上马,临以白刃,欲引向南殿。
大呼不从,盗杀之。
已巳(十三日),北齐的田子礼等数十名盗贼,要裹胁太师彭城景思王高当首领,诈称是使者,去到高的宅第,进了内室,说是皇帝的命令,拉高上马,用刀对着他,要他领着去皇宫的南殿。
高大叫不肯服从,被盗贼杀死。
庚辰,周初令百官执笏。
庚辰(二十四日),北周第一次令百官上朝时手执“朝笏”。
齐以斛律光为司徒,武兴王普为尚书左仆射。
曾,归彦之兄子也。
甲申,以冯翊王润为司空。
北齐任命斛律光为司徒,武兴王高普为尚书左仆射。
高普是高归彦的侄子。
甲申(二十八日),任命冯翊王高润为司空。
夏,四月,辛卯,齐主使兼散骑常侍皇甫亮来聘。
夏季,四月,辛卯(初三),北齐武成帝派兼散骑常侍皇甫亮来陈朝聘问。
庚子,周主遣使来聘。
庚子(十二日),北周武帝派使者来陈朝聘问。
癸卯,周以邓公河南窦炽为大宗伯。
五月,壬戌,封世宗之子贤为毕公。
癸卯(十五日),北周任命邓公河南窦炽为大宗伯。
五月,壬戌(初五),封明帝的儿子宇文贤为毕公。
甲子,齐主还邺。
甲子(初七),北齐武成帝回邺城。
壬午,齐以赵郡王睿为录尚书事,前司徒娄睿为太尉。
甲申,以段韶为太师。
丁亥,以任城王为大将军。
壬午(二十五日),北齐任命赵郡王高睿为录尚书事,以前的司徒娄睿为太尉。
甲申(二十七日),任命段韶为太师。
丁亥(三十日),任命任城王高为大将军。
壬辰,齐主如晋阳。
壬辰(疑误),北齐武成帝去晋阳。
周以太保达奚武为同州刺史。
北周任命太保达奚武为同州刺史。
六月,齐主杀乐陵王百年。
时白虹晕日两重,又横贯而不达,赤星见,齐主欲以百年厌之。
会博陵人贾德胄教百年书,百年尝作数敕字,德胄封以奏之。
帝发怒,使召百年。
百年自知不免,割带留与其妃斛律氏,见帝于凉风堂。
使百年书敕字,验与德胄所奏相似,遣左右乱捶之,又令曳之绕堂行且捶,所过血皆遍地,气息将尽,乃斩之,弃诸池,池水尽赤。
妃把哀号不食,月余亦卒,犹在手,拳不可开;其父光自擘之,乃开。
六月,北齐武成帝杀死乐陵王高百年。
当时太阳周围有两道白虹,横贯而不相通,赤星出现,武成帝想用高百年的性命来驱除灾异现象。
恰巧博陵人贾德胄教高百年写字,高百年曾经写了几个“敕”字。
贾德胄把它封好奏报给武成帝。
武成帝看后大怒,派人召来高百年。
高百年自知免不了被治罪,便割下佩带上的玉留给妃子斛律氏,在凉风堂见到武成帝。
武成帝叫高百年写“敕”字,证实字迹和贾德胄所奏报的相似,于是命令侍从对他乱打,还拖着他绕凉风堂边走边打,经过的地方遍地是血,临断气时,将他杀死,把尸体仍进水池,池水都染红了。
妃子拿着玉哀叫绝食,一个多月后也死去,玉还在手里,紧握成拳无法掰开;她的父亲斛律光亲自去掰,才掰开。
庚寅,周改御伯为纳言。
庚寅(初三),北周把御伯改变纳言。
初,周太祖之从贺拔岳在关中也,遣人迎晋公护于晋阳。
护母阎氏及周主之姑皆留晋阳,齐人以配中山宫。
及护用事,遣间使入齐求之,莫知音息。
齐遣使者至玉壁,求通互市。
护欲访求母、姑,使司马下大夫尹公正至玉壁,与之言,使者甚悦。
勋州刺史韦孝宽获关东人,复纵之,因致书为言西朝欲通好之意。
是时,周人以前攻晋阳不得志,谋与突厥再伐齐。
齐主闻之,大惧,许遣护母西归,且求通好,先遣其姑归。
当初,北周太祖在关中追随贺拔岳时,曾派人到晋阳迎来晋公宇文护。
宇文护的母亲阎氏和北周国主的姑母留在晋阳,北齐人把她们安置在中山宫。
宇文护当权以后,派人到北齐去寻找她们,得不到音讯。
北齐派使者到玉壁,要求开通和北周之间的贸易来往。
宇文护想访求母亲和姑母的下落,便派司马下大夫尹公正去玉壁商谈,北齐的使者非常高兴。
勋州刺史韦孝宽捉到关东人,又把他们放掉,还写信给北周表示愿意和对方友好相处。
这时,北周因为以前进攻晋阳没有达到目的,准备联合突厥再次攻打北齐。
武成帝听到后十分害怕,于是答允送回宇文护的母亲,请求双方和好,先把宇文护的姑母送回去。
秋,八月,丁亥朔,日有食之。
秋季,八月,丁亥朔(初一),发生日食。
周遣柱国杨忠会突厥伐齐,至北河而还。
北周派柱国杨忠会同突厥讨伐北齐,兵到北河就返回了。
戊子,周以齐公宪为雍州牧,宇文贵为大司徒。
九月,丁巳,以卫公直为大司空。
追录佐命元功,封开府仪同三司陇西公李为唐公,太驭中大夫长乐公若干凤为徐公。
,虎之子;凤,惠之子也。
戊子(初二),北周任命齐公宇文宪为雍州牧,宇文贵为大司徒。
九月,丁巳(初二),任命卫公宇文直为大司空。
追录当初辅佐君主的元勋功臣,封开府仪同三司陇西公李为唐公,太驭中大夫长乐公若干凤为徐公。
李是李虎的儿子,若干凤是若干惠的儿子。
乙丑,齐主封其子绰为南阳王,俨为东平王。
俨,太子之母弟也。
乙丑(初十),北齐武成帝封儿子高绰为南阳王,高俨为东平王。
高俨是太子的同母弟。
突厥寇齐幽州,众十余万,入长城,大掠而还。
突厥入侵北齐的幽州,共有十多万人,进入长城,在大肆抢掠后退去。
周皇姑之归也,齐主遣人为晋公护母作书,言护幼时数事,又寄其所著锦袍,以为信验。
且曰:“吾属千载之运,蒙大齐之德,老开恩,许得相见。
禽兽草木,母子相依。
吾有何罪,与汝分离!今复何福,还望见汝!言此悲喜,死而更苏。
世间所有,求皆可得,母子异国,何处可求!假汝贵极王公,富过山海,有一老母,八十之年,飘然千里,死亡旦夕,不得一朝见,不得一日同处,寒不得汝衣,饥不得汝食,汝虽穷荣极盛,光耀世间,于吾何益!吾今日之前,汝既不得申其供养,事往何论;今日以后,吾之残命,唯系于汝尔。
戴天履地,中有鬼神,勿云冥昧,而可欺负!”
北周武帝的姑母回去时,北齐武成帝派人代晋公宇文护的母亲写了回信,信中说到宇文护年幼时的几件事,还寄去自己穿的锦袍,作为证明。
信上说:“我遇到千载难逢的运气,蒙受大齐的恩德,怜悯我年老特别开恩,允许我们母子见面。
就是禽兽草木,也都母子相依为命。
我犯了什么罪孽,竟会和你分离!现在又得到什么福气,还能回去和你相见!说到这些,悲喜交集,死而复生。
世上所有的东西,只要追求都能得到,母子分处异国,又能向哪里求得团聚!即使你的尊贵到达王公,富有超过山海,但有个年已八十的老母亲,还飘泊在千里之外,生命在旦夕之间,得不到一天短暂的相见,得不到一天的共同生活,寒冷而得不到你的衣服,饥饿而得不到你的饮食,你虽然极其荣华富贵,光辉照耀人间,对我有什么好处!在今天以前,你没有尽供养我的本份,事情已过就不必再说了;从今以后,我的余生就依赖于你了。
天地之间,中有鬼神,不要以为天地冥冥,可以欺骗负心!”
护得书,悲不自胜。
复书曰:“区宇分崩,遭遇灾祸,违离膝下,三十五年。
受生禀气,皆知母子,谁同萨保,如此不孝!子为公侯,母为俘隶,暑不见母暑,寒不见母寒,衣不知有无,食不知饥饱,泯如天地之外,无由暂闻。
分怀冤酷,终此一生,死若有知,冀奉见于泉下耳!不谓齐朝解网,惠以德音,磨敦、四姑,并许矜放。
初闻此旨,魂爽飞越,号天叩地,不能自胜。
齐朝霈然之恩,既已沾洽,有家有国,信义为本,伏度来期,已应有日。
一得奉见慈颜,永毕生愿。
生死肉骨,岂过今恩;负山戴岳,未足胜荷。”
宇文护接到书信,忍不住悲痛。
复信说:“天下四分五袭,遭遇灾祸,离开母亲,已经三十五年。
禀性承受天地自然之气,都知道母子之情,谁象我萨保一般,这样不孝!儿子是公侯,母亲却是被俘虏的奴隶,热天看不见母亲受暑,冷天看不见母亲挨冻,不知道有没有衣穿,不知道吃得饱不饱,踪迹消失在天地以外,无从得到一点音讯。
分别怀有冤屈和惨痛,结束一生以后,身后如果有知,希望能在九泉之下侍奉母亲!不意齐朝网开一面,赐给好消息,母亲和四姑母,获得怜悯允许释放。
刚听到这道诏旨时,连魂魄都变得清朗而飞升起来,呼天抢地,不由自己。
现在受到齐朝雨露般恩泽的滋润,家庭和国家,应该以信义为根本,估计母亲归来之期,已经不远。
一旦能够见到母亲慈祥的面容,永远了却我毕生的愿望。
死者复生,白骨长肉,怎能比得上今天这样的恩情;象背负大山高岳,真是担当不起。”
齐人留护母,使更与护书,邀护重报,往返再三。
时段韶拒突厥军于塞下崐,齐主使黄门徐世荣乘传赍周书问韶。
韶以“周人反覆,本无信义,比晋阳之役,其事可知。
护外托为相,其实主也。
既为母请和,不遣一介之使。
若据移书,即送其母,恐示之以弱。
不如且外许之,待和亲坚定,然后遣之未晚。”齐主不听,即遣之。
北齐人留下宇文护的母亲,再次给宇文护去信,希望宇文护再次回信,这样往返了好几次。
当时段韶在边塞抵御突厥的军队,北齐武成帝派黄门郎徐世荣乘驿车带了北周的书信去问段韶的意见。
段韶表示“周人反复无常,本来就没有信义,比照晋阳之役,事情就明白了。
宇文护在表面上仅仅是相国,实际上是一国之主。
既然为了母亲请求和好,却不派一个使者来。
如果根据他送来的书信,就把他的母亲送回去,恐怕会给对方留下我们软弱的印象。
不如暂且对外表示答允,等和睦亲善的事完全肯定以后,再把他的母亲送回去也不晚。”武成帝不听段韶的意见,立即把宇文护的母亲送回长安。
阎氏至周,举朝称庆,周主为之大赦。
凡所资奉,穷极华盛。
每四时伏腊,周主帅诸亲戚行家人之礼,称觞上寿。
阎氏回到北周,满朝欢庆,北周武帝为此在国内大赦。
他对阎氏所供奉的一切,美好丰盛到了极点,每逢四季的节日,武帝带领所有亲戚不行国礼而行家礼,举杯祝阎氏长寿。
突厥自幽州还,留屯塞北,更集诸部兵,遣使告周,欲与共击齐如前约。
闰月,乙巳,突厥寇齐幽州。
突厥从幽州返回,屯兵在塞北,进一步召集各部落的军队,派使者告诉北周,打算象以前所约定那样共同进攻北齐。
闰月,乙巳(二十日),突厥入侵北齐幽州。
晋公护新得其母,未欲伐齐;恐负突厥约,更生边患,不得已,征二十四军及左右厢散隶秦、陇、巴、蜀之兵并羌、胡内附者,凡二十万人。
冬,十月,甲子,周主授护斧钺于朝庭;丁卯,亲劳军于沙苑;癸酉,还宫。
晋公宇文护刚迎来了母亲,不想进攻北齐;但又怕违背了和突厥的约定,反而发生边患,不得已,征召关中的府兵二十四军、左右厢的禁卫兵及其隶属的秦、陇、巴、蜀等地的军队,加上归附的羌人、胡人等,一共二十万人。
冬季,十月,甲子(初十),北周武帝在朝廷授给宇文护斧钺;丁卯(十三日),亲自到沙苑慰劳军队;癸酉(十九日),回宫。
护军至潼关,遣柱国尉迟迥帅精兵十万为前锋,趣洛阳,大将军权景宣帅山南之兵趣悬瓠,少师杨出轵关。
宇文护的军队抵达潼关,派柱国尉迟迥领十万精兵做前锋,向洛阳进发,大将军权景宣率领荆州、襄阳的兵向悬瓠进发,少师杨进攻轵关。
周迪复出东兴,宣城太守钱肃镇东兴,以城降迪。
吴州刺史陈详将兵击之,详兵大败,迪众复振。
周迪再次进攻东兴岭,宣城太守钱肃镇守东兴,献出城池向周迪投降。
吴州刺史陈详领兵攻击周迪,陈详的军队大败,周迪的部众又振作起来。
南豫州刺史西丰脱侯周敷帅所部击之,至定州,与迪对垒。
迪绐敷曰:“吾昔与弟戮力同心,岂规相害!今愿伏罪还朝,因弟披露心腑,先乞挺身共盟。”敷许之,方登坛,为迪所杀。
南豫州刺史西丰脱侯周敷率领所属部队去攻打周迪,抵达定川,和周迪两军对垒。
周迪欺骗周敷说:“我以前和弟弟同心协力,怎会谋划加害于你!现在我愿意认罪归顺朝廷,乘弟弟前来时表露我心里的想法,先请你挺身而出和我一起盟誓。”周敷答允了,刚走上举行盟誓的土台,就被周迪杀死。
陈宝应据晋安、建安二郡,水陆为栅,以拒章昭达。
昭达与战,不利,因据上流,命军士伐木为筏,施拍其上。
会大雨江涨,昭达放筏冲宝应水栅,尽坏之,又出兵攻其步军。
方合战,上遣将军余孝顷自海道适至,并力乘之。
十一月,己丑,宝应大败,逃至莆口,谓其子曰:“早从虞公计,不至今日。”昭达追擒之,并擒留异及其族党,送建康,斩之。
异子贞臣以尚主得免,宝应宾客皆死。
陈宝应占据晋安和建安两郡,在水路和陆路修起栅栏,用来抗拒章昭达。
章昭达和他打仗,很不顺利。
因此占据江水上游,命令军士砍树木造木筏,筏上配备了“拍竿”。
恰巧大雨以后江水猛涨,章昭达放木筏顺流而下,冲撞陈宝应在水中设立的栅栏,全部破坏。
又出兵进攻陈宝应的步军。
正当双方崐会战时,陈文帝派将军余孝顷从海路赶到,和章昭达合力围攻。
十一月,已丑(初五),陈宝应大败,逃到莆口,对儿子说:“如果早听虞寄的计谋,不致于象今天这样。”章昭达追到将他捉住,还一并抓获留异和他的族党,解送建康,将他们斩首。
留异的儿子留贞臣因为娶公主为妻,被免罪;陈宝应的宾客都被处死。
上闻虞寄尝谏宝应,命昭达礼遣诣建康。
既见,劳之曰:“管宁无恙。”以为衡阳王掌书记。
陈文帝听说虞寄曾经规劝过陈宝应,于是命章昭达礼请虞寄到建康来。
见面时,陈文帝慰问他说:“问候管宁的身体健康。”任用他为衡阳王的书记。
周晋公护进屯弘农。
尉迟迥围洛阳,雍州牧齐公宪、同州刺史达奚武、泾州总管王雄军于邙山。
北周晋公宇文护进屯弘农。
尉迟迥包围了洛阳,雍州牧齐公宇文宪、同州刺史达奚武、泾州总管王雄驻军在邙山。
戊戌,齐主遣兼散骑常侍刘逖来聘。
戊戌(十四日),北齐国主派遣兼散骑常侍刘逖来陈朝聘问。
初,周杨为邵州刺史,镇捍东境二十余年,数与齐战,未尝不捷,由是轻之。
既出轵关,独引兵深入,又不设备。
甲辰,齐太尉娄睿将兵奄至,大破军,遂降齐。
起初,北周杨做邵州刺史,镇守捍卫东边国境二十多年,好几次和北齐打仗,战无不胜,因此轻敌。
这次出了轵关,独自领兵深入敌方,又不设防。
甲辰(二十日),北齐太尉娄睿领兵突然来到,大败杨的军队,杨便向北齐投降。
权景宣围悬瓠,十二月,齐豫州道行台·豫州刺史太原王士良、永州刺史萧世怡并以城降之。
景宣使开府郭彦守豫州,谢撤守永州,送士良、世怡及降卒千人于长安。
权景宣围困悬瓠,十二月,北齐豫州道行台、豫州刺史太原王高士良、永州刺史萧世怡一起献城投降北周。
权景宣任命开府郭彦守豫州,谢彻守永州,把高士良、萧世怡和降兵一千人送到长安。
周人为土山、地道以攻洛阳,三旬不克。
晋公护命诸将堑断河阳路,遏齐救兵,然后同攻洛阳;诸将以为齐兵必不敢出,唯张斥候而已。
周人筑土山、挖地道攻打洛阳,三十天也没有攻下来。
晋公宇文护命令部将们挖掘切断河阳的道路,阻止北齐的援军,然后一同攻打洛阳;部将们以为齐兵一定不敢出城,所以只派人侦察而已。
齐遣兰陵王长恭、大将军斛律光救洛阳;畏周兵之强,未敢进。
齐主召并州刺史段韶,谓曰:“洛阳危急,今欲遣王救之。
突厥在北,复须镇御,如何?”对曰:“北虏侵边,事等疥癣。
今西陵窥逼,乃腹心之病,请奉诏南行。”齐主曰:“朕意亦尔。”乃令韶督精骑一千发晋阳。
丁巳,齐主亦自晋阳赴洛阳。
北齐派兰陵王高长恭、大将军斛律光救援洛阳,因为惧怕北周的兵力强大,不敢前进。
北齐国主召见并州刺史段韶,对他说:“洛阳危急,现在派兰陵王去援救。
突厥在北面,也要加以防御,怎么办?”段韶回答说:“北虏侵犯边境,只不过象身上长了疥疮皮癣。
现在西边的邻国对我们窥伺进逼,这才是心腹之患,我愿意奉陛下的诏命到南方去。”北齐国主说:“我的意思也是如此。”于是下令段韶率领一千名精锐的骑兵从晋阳出发。
丁巳(初三)北齐国主也从晋阳赶赴洛阳。
已未,齐太宰平原靖翼王淹卒。
已未(初五),北齐太宰平原靖翼王高淹去世。
段韶自晋阳行,五日济河,会连日阴雾,壬戌,韶至洛阳,帅帐下三百骑,与诸将登邙坂,观周军形势。
至太和谷,与周军遇,韶即驰告诸营,追集骑士,结陈以待之。
韶为左军,兰陵王长恭为中军,斛律光为右军。
周人不意其至,皆惧。
韶遥谓周人曰“汝宇文护才得其母,遽来为寇,何也?”周人曰:“天遣我来,有何可问!”韶曰:“天道赏善罚恶,当遣汝送死来耳!”
段韶从晋阳出发,五天以后渡过黄河,正巧连日来阴天有雾,壬戌(初八),段韶到达洛阳,率领帐下的三百名骑兵,和将领们一同登上邙阪,观察北周军队的形势,到太和谷,和北周军队遭遇,段韶立即派人骑马遍告各营崐,会集骑士,严阵以待。
段韶是左军,兰陵王高长恭是中军,斛律光是右军。
周人没有想到段韶等人到来,感到恐惧。
段韶远远地向周人说:“你宇文护刚得到母亲,就马上来侵扰,这是为什么?”周人说:“上天派我们来,有什么好问的!”段韶说:“天道是赏善罚恶的,是派你们送死来了!”
周人以步兵在前,上山逆战。
韶且战且却以诱之;待其力弊,然后下马击之。
周师大败,一时瓦解,投坠溪谷死者甚众。
周人以步兵在前,上山迎战。
段韶且战且退诱敌深入;等对方兵力疲竭,于是下马进攻。
北周军队大败,立刻崩溃,坠落在溪流和山谷中而丧生的很多。
兰陵王长恭以五百骑突入周军,遂至金墉城下。
城上人弗识,长恭免胄示之面,乃下弩手救之。
周师在城下者亦解围遁去,委弃营幕,自邙山至谷水,三十里中,军资器械,弥满川泽。
唯齐公宪、达奚武及庸忠公王雄在后,勒兵拒战。
兰陵王高长恭以五百名骑兵冲进北周军队的包围圈,到了金墉城下。
城上的人不认识他,高长恭脱去甲胄露出自己的面孔,城上派了弓箭手下来救他。
在城下的北周军队也解围逃走,丢下营帐,从邙山到谷水的三十里间的川泽之地,都是北周丢弃的兵器辎重。
只有齐公宇文宪、达奚武和庸忠公王雄在后面统率兵士抵抗作战。
王雄驰马冲斛律光陈,光退走,雄追之。
光左右皆散,唯余一奴一矢。
雄按不及光者丈余,谓光曰:“吾惜尔不杀,当生将尔见天子。”光射雄中额,雄抱马走,至营而卒。
军中益惧。
王雄策马冲入斛律光的阵营,斛退光退走,王雄紧紧追赶。
斛律光的左右都走散了,只剩下一名奴仆和一支箭。
王雄手按着长矛离斛律光不到一丈多远,对他说:“我因为爱惜而不杀你,要活捉你去见天子。”斛律光放箭射中王雄的额头,王雄用手抱住马颈逃走,到军营时就死去,军中更加恐惧。
齐公宪拊循督励,众心小安。
至夜,收军,宪欲待明更战。
达奚武曰:“洛阳军散,人情震骇,若不因夜速还,明日欲归不得。
武在军久,备见形势;公少年未经事,岂可以数营士卒委之虎口乎!”乃还。
权景宣亦弃豫州走。
齐公宇文宪抚慰激励部下,部众心里稍为平定。
夜晚时,他将军队集中起来,准备到天亮时再战。
达奚武说:“洛阳的军队都散了,人们的心情震撼害怕,如果不趁晚上迅速退走,只怕明天想走也走不成。
我在军队很久了,完全了解这种形势;您年轻没有经历多少事情,怎能把几个营的士兵送进虎口!”于是退兵回去。
权景宣也放弃豫州退走。
丁卯,齐主至洛阳。
已巳,以段韶为太宰,斛律光为太尉,兰陵王长恭为尚书令。
壬申,齐主如虎牢,遂自滑台如黎阳,丙子,至邺。
丁卯(十三日),北齐国主到洛阳。
已巳(十五日),任命段韶为太宰,斛律光为太尉,兰陵王高长恭为尚书令。
壬申(十八日),北齐国主去虎牢,便从滑台去黎阳,丙子(二十二日),抵达邺城。
杨忠引兵出沃野,应接突厥,军粮不给,诸军忧之,计无所出。
忠乃招诱稽胡酋长咸在坐,诈使河州刺史王杰勒兵鸣鼓而至,曰:“大冢宰已平洛阳,欲与突厥共讨稽胡之不服者。”坐者皆惧,忠慰谕而遣之。
于是诸胡相帅馈输,军粮填积。
属周师罢归,忠亦还。
杨忠领兵从沃野出发,接应突厥,由于军粮短缺,军中担忧,想不出办法。
杨忠便召集诱骗稽胡部落的酋长入座,假装叫河州刺史王杰统率士兵敲着战鼓赶到这里,说:“大冢宰已经平定洛阳,准备和突厥共同讨伐稽胡部落那些不服从的人。”在座的酋长们都很害怕,杨忠安慰劝说后让他们回去。
于是那些胡族部落相继送来粮食,军粮于是充足。
北周命令军队罢兵回朝,杨忠也一起返回。
晋公护本无将略,是行也,又非本心,故无功,与诸将稽首谢罪。
周主慰劳罢之。
晋公宇文护本来就没有将帅的胆略本领,这次行动,又不是他的本意,所以无功而归,只得和将领们向周武帝听头请罪。
北周国主对他们加以慰劳了事。
是岁,齐山东大水,饥死者不可胜计。
这一年,北齐的山东水灾,饿死的人数不胜数。
宕昌王梁弥定屡寇周边,周大将军田弘讨灭之,以其地置宕州。
宕昌王梁弥定屡次进犯北周的边界,北周的大将军田弘将他讨平,在那里设置宕州。
六年(乙酉、565)
六年(乙酉,公元565年)
春,正月,癸卯,齐以任城王为大司马。
春季,正月,癸卯(二十日),北齐任命任城王高为大司马。
齐主如晋阳。
北齐国主去晋阳。
二月,辛丑,周遣陈公纯、许公贵、神武公窦毅、南阳公杨荐等备皇后仪卫行殿,并六宫百二十人,诣突厥可汗牙帐逆女。
毅,炽之兄子也。
二月,辛丑(疑误),北周派陈公宇文纯、许公宇文贵、神武公窦毅、南阳公杨荐等准备皇后的仪仗、侍卫、行装,和六宫的一百二十人,到突厥可汗的牙帐迎接可汗的女儿。
窦毅是窦炽哥哥的儿子。
丙寅,周以柱国安武公李穆为大司空,绥德公陆通为大司寇。
丙寅(十三日),北周任命柱国安武公李穆为大司空,绥德公陆通为大司寇。
壬申,周主如岐州。
壬申(十九日),北周国主去岐州。
夏,四月,甲寅,以安成王顼为司空。
夏季,四月,甲寅(初二),陈朝任命安成王陈顼为司空。
顼以帝弟之重,势倾朝野。
直兵鲍僧睿,恃顼势为不法,御史中丞徐陵为奏弹之,从南台官属引奏案而入。
上见陵章服严肃,为敛容正坐。
陵进读奏版,时顼在殿上侍立,仰视上,流汗失色。
陵遣殿中御史引顼下殿。
上为之免顼侍中、中尽监。
朝延肃然。
陈顼因为是陈文帝的弟弟而显赫,势力压倒在朝在野的一切人,直兵鲍僧睿依仗陈顼的势力横行不法,御史中丞徐陵上奏章弹劾他,跟随御史台官员的引导经过批阅章奏的几案进入朝廷。
文帝见他身穿礼服十分严肃,脸色也严肃起来,端正地坐好。
徐陵手持奏版读了奏章,当时陈顼正站在殿上侍候文帝,抬头看着文帝,惊慌得脸上流汗变色。
徐陵叫殿中御史领陈顼下殿。
文帝因此免去陈顼担任的侍中、中书监的官职。
朝廷中对徐陵肃然起敬。
丙午,齐大将军东安王娄睿坐事免。
戊午(初六),北齐的大将军东安王娄睿因事获罪被免职。
齐著作郎祖,有文学,多技艺,而疏率无行。
尝为高祖中外府功曹,因宴失金叵罗,于髻上得之;又坐诈盗粟三千石,鞭二百,配甲坊。
显祖时,为秘书丞,盗《华林遍略》,及有他赃,当绞,除名为民。
显祖虽憎其数犯法,而爱其才伎,令直中书省。
北齐著作郎祖,有文才,多技艺,但是不拘小节,品行不好。
他曾经是神武帝的中外府功曹。
因为宴会时曾经丢失过金酒杯,结果在祖的发髻中找到;又因为诈骗盗窃三千石官粟的罪行,曾被鞭打二百下,发配去甲坊服役。
文宣帝时,祖任秘书丞,偷走《华林遍略》一书,又发现他有其他贪赃行为,本来应该被绞死,后来改判革去官职当老百姓。
文宣帝虽然厌恶他常常犯法,但是喜欢他的文才和技艺,所以叫他在中书省任职。
世祖为长广王,为胡桃油献之,因言“殿下有非常骨法。
孝征梦殿下乘龙上天。”王曰:“若然,当使兄大富贵。”及即位,擢拜中书侍郎,迁散骑常侍。
与和士开共为奸谄。
北齐武成帝早年被封为长广王时,祖做了胡桃油献给他,还说:“殿下有非同寻常的骨相。
我还梦见殿下乘龙上天。”长广王说:“如果真是这样,当然使您老兄大富大贵。”等到长广王即位做了皇帝,提拔他为中书侍郎,升迁为散骑常侍。
他同和士开一起作恶,巴结奉承武成帝。
私说士开曰:“君之宠幸,振古无比。
宫车一日晚驾,欲何以克终?”士开因从问计。
曰:“宜说主上云:‘文襄、文宣、孝昭之子,俱不得立,今宜令皇太子早践大位,以定君臣之分。
’若事成,中宫、少主必皆德君,此万全计也。
请君微说主上令粗解,当自外上表论之。”士开许诺。
祖私下对和士开说:“皇上对我们的宠幸,自古以来无法可比。
皇上一崐旦驾崩,用什么办法来保持我们的结局?”和士开便向他问计。
祖说:“应当向皇上劝说:‘文襄、文宣、孝昭等皇上的太子,都没能立为皇上,现在应当令皇太子早登皇位,决定君臣之分。
’如果事情成功,皇后、皇太子一定会感激您,这才是万全之计。
请您稍稍劝说皇上使他有所领会,我会从外面向皇上上表说这件事。”和士开便答应了。
会有彗星见。
太史奏云:“彗,除旧布新之象,当有易主。”于是上书言:“陛下虽为天子,未为极贵,宜传位东宫,且以上应天道。”并上魏显祖禅子故事。
齐主从之。
正巧天上出现彗星。
太史奏报说:“彗星,是除旧更新的迹象,应当有皇帝传位的事发生。”祖于是向武成帝上书说:“陛下虽是天子,但还不是极贵,应该传位给皇太子,以顺应天道。”还说了北魏献文帝传位给儿子的故事。
武成帝听从了他的意见。
丙子,使太宰段韶持节奉皇帝玺绶,传位于太子纬。
太子即皇帝位于晋阳宫,大赦,改元天统。
又诏以太子妃斛律氏为皇后。
于是群公上世祖尊号为太上皇帝,军国大事咸以闻。
使黄门侍郎冯子琮、尚书左丞胡长粲辅导少主,出入禁中,专典敷奏。
子琮,胡后之妹夫也。
丙子(二十四日),北齐武成帝派太宰段韶手持符节捧着皇帝的玉玺和绶带,传位给太子高纬。
太子在晋阳宫即皇帝位,大赦全国,改年号为天统。
又下诏封太子的妃子斛律氏为皇后。
于是公侯们进奉武成帝以太上皇帝的尊号,军国大事都向他报告。
派黄门侍郎冯子琮、尚书左丞胡长粲辅导年轻的君主,在宫中出入,专门职掌奏章一类的事。
冯子琮是胡后的妹夫。
祖拜秘书监,加仪同三司,大被亲宠,见重二宫。
祖被授职秘书监,加仪同三司,大受宠信,被太上皇和皇帝所看重。
丁丑,齐以贺拔仁为太师,侯莫陈相为太保,冯翊王润为司徒,赵郡王睿为司空,河南王孝琬为尚书令。
戊寅,以瀛州刺史尉粲为太尉,斛律光为大将军,东安王娄睿为太尉,尚书仆射赵彦深为左仆射。
丁丑(二十五日),北齐任命驾拔仁为太师,侯莫陈相为太保,冯翊王高润为司徒,赵郡王高睿为司空,河南王高孝琬为尚书令。
戊寅(二十六日),任命瀛州刺史尉粲为太尉,斛律光为大将军,东安王娄睿为太尉,尚书仆射赵彦深为左仆射。
五月,突厥遣使至齐,始与齐通。
五月,突厥派使者到北齐,开始和北齐联系。
六月,乙巳,齐主使兼散骑常侍王季高来聘。
六月,己巳(十八日),北齐国主派兼散骑常侍王季高来陈朝访问。
秋,七月,辛巳朔,日有食之。
秋季,七月,辛乙朔(初一),有日食。
上遣都督程灵洗自鄱阳别道击周迪,破之。
迪与麾下十余人窜于山穴中,日月浸久,从者亦稍苦之。
后遣人潜出临川市鱼鲑,临川太守骆牙执之,令取迪自效,因使腹心勇士随之入山。
其人诱迪出猎,勇士伏于道傍,出斩之。
丙戌,传首至建康。
陈文帝派都督程灵洗从鄱阳经其他道路攻击周迪,将他打败。
周迪和部下的十几人逃窜到山洞中,时间一长,跟随他的人也感到有些困苦。
后来派人偷偷离开临川买鱼做菜,被临川太守骆牙捉住,命令他们回去捉住周迪来报郊,派了亲信的勇士和他们一起进山。
这些人回去后引诱周迪到外面打猎,勇士们埋伏在路边,突然奔出将周迪杀死。
丙戌(初六),将周迪的首级送到建康。
庚寅,周主如秦州;八月,丙子,还长安。
庚寅(初十),北周国主去秦州;八月,丙子(二十六日),回长安。
已卯,立皇子伯固为新安王,伯恭为晋安王,伯仁为庐陵王,伯义为江夏王。
已卯(二十九日),陈朝立皇子陈伯固为新安王,陈伯恭为晋安王,陈伯仁为庐陵王,陈伯义为江夏王。
冬,十月,辛亥,周以函谷关城为通洛防,以金州刺史贺若敦为中州刺史,镇函谷。
冬季,十月,辛亥(初二),北周以函谷关的关城为通洛防,任命金州刺史贺若敦做中州刺史,镇守函谷。
敦恃才负气,顾其流辈皆为大将军,敦独未得,兼以湘州之役,全军而返,谓宜受赏,翻得除名,对台使出怨言。
晋公护怒,征还,逼令自杀。
临死,谓其子弼曰:“吾志平江南,今而不果,汝必成吾志。
吾以舌死,汝不可不思。”因引锥刺弼舌出血以诫之。
贺若敦依仗自己的才能,看不起别人,见到和自己差不多的人都是大将军,而唯独自己不是,加上湘州那次战役,全军都返回没有损失,认为本该受到赏赐,结果反被除名,所以对朝廷的使臣口出怨言。
晋公宇文护大怒,将他召回,逼他自杀。
临死前,他对儿子贺弼说:“我的志向是平定江南,现在没能实现,你一定要完成我的遗愿。
我因为口舌不谨慎而死,你不能不深思。”于是用锥子把儿子的舌头扎出血来告诫他。
十一月,癸未,齐太上皇至邺。
十一月,癸未(初五),北齐太上皇帝到了邺城。
齐世祖之为长广王也,数为显祖所捶,心常衔之。
显祖每见祖,常呼为贼,故亦怨之;且欲求媚于世祖,乃说世祖曰:“文宣狂暴,何得称‘文’?既非创业,何得称‘祖’?若文宣为祖,陛下万岁后当何所称?”帝从之。
己丑,改谥太祖献武皇帝庙号高祖,献明皇后为武明皇后。
令有司更议文宣谥号。
齐武成帝高湛当长广王时,屡次被文宣帝用鞭子责打,心中常常衔恨。
文宣帝每次见到祖,常常称他为贼,所以祖也怨恨他;因为要讨好武成帝,便对他说:“文宣帝性情粗暴,怎么能称‘文’?又没有开创基业,怎么能称‘祖’?如果文宣帝是祖,陛下万岁以后又怎样称呼?”武成帝接受了。
已丑(十一日),改文宣帝的谥号为太祖献武皇帝,庙号高祖,献明皇后改称武明皇后。
下令有关部门重新商议文宣帝的谥号。
十二月,乙卯,封皇子伯礼为武陵王。
十二月,乙卯(初七),陈朝封皇子陈伯礼为武陵王。
壬戌,齐上皇如晋阳。
壬戌(十四日),北齐太上皇武成帝去晋阳。
庚午,齐改谥文宣皇帝为景烈皇帝,庙号威宗。
庚午(二十二日),北齐把文宣皇帝的谥号改为景烈皇帝,庙号威 宗。
天康元年(丙戌、566)
天康元年(丙戌、公元566年)
春,正月,己卯,日有食之。
春季,正月,已卯(初二),出现日食。
癸未,周大赦,改元天和。
癸未(初六),北周大赦全国,改年号为天和。
辛卯,齐主祀圜丘;癸巳,袷太庙。
辛卯(十四日),北齐国主到圜丘祭天;癸巳(十六日),在太庙举行袷祀。
丙申,齐以吏部尚书尉瑾为右仆射。
丙申(十九日),北齐任命吏部尚书尉瑾为右仆射。
已亥,周主耕藉田。
已亥(二十二日),北周国主在藉田举行耕种仪式。
庚子,齐主如晋阳。
庚子(二十三日),北齐国主去晋阳。
周遣小载师杜杲来聘。
北周派小载师杜杲来陈朝聘问。
二月,庚戌,齐上皇还邺。
二月,庚戌(初三),北齐太上皇武成帝回邺城。
丙子,大赦,改元。
丙子(二十九日),陈朝大赦全国,改年号为天康。
三月,已卯,以安成王顼为尚书令。
三月,已卯(初三),陈朝任命安成王陈顼为尚书令。
丙午,周主祀南郊。
夏,四月,辛亥,大雩。
丙午(三十日),北周国主到南郊祭天。
夏季,四月,辛亥(初五),因天旱而举行盛大的雩祭。
上不豫,台阁众事,并令尚书仆射到仲举、五兵尚书孔奂共决之。
奂,之之曾孙也。
疾笃,奂、仲举与司空·尚书令·扬州刺史安成王顼、吏部尚书袁枢、中书舍人刘师知入侍医药。
枢,君正之子也。
太子伯宗柔弱,上忧其不能守位,谓顼曰:“吾欲遵太伯之事。”顼拜伏泣涕,固辞。
上又谓仲举、奂等曰:“今三方鼎峙,四海事重,宜须长君。
朕欲近则晋成,远隆殷法,卿等宜遵此意。”孔奂流涕对曰:“陛下御膳违和,痊复非久。
皇太子春秋鼎盛,圣德日跻,安成介弟之尊,足为周旦。
若有废立之心,臣等愚诚,不敢闻诏。”上曰:“古之遗直,复见于卿。”乃以奂为太子詹事。
陈文帝生病,台阁等官署的事情,令尚书仆射到仲举、五兵尚书孔奂共同决定。
孔奂是孔之的曾孙。
文帝病重,孔奂、到仲举和司空及尚书令扬州刺史安成王陈顼、吏部尚书袁枢、中书舍人刘师知进宫侍候医病服药。
袁枢是袁君正的儿子。
太子陈伯宗懦弱,文帝担心他不能守住皇位,对安成王陈顼说:“我要像太伯那样把天下让给你。”陈顼流泪拜伏在地,坚决推辞。
文帝又对到仲举、孔奂说:“现在三方鼎立对峙,天下的事情繁重,需要有个年纪较大的君主。
近的,朕准备效法晋成帝,远的,遵照殷朝的法则,把皇位传给弟弟,你们要按朕的意思去做。”孔奂流着泪回答说:“陛下因为饮食不当所以身体欠安,不用很久就能康复。
皇太子正在盛年,威德一天比一天高。
安成王贵为陛下的弟弟,足以承担周公旦那样的责任。
陛下如果有废立的想法,我们虽然愚笨,实在不敢听到这样的诏命。”文帝说:“古代直道而行的遗风,在你们身上表现出来了。”于是任命孔奂为太子詹事。
臣光曰:夫人臣之事君,宜将顺其美,正救其恶。
孔奂在陈,处腹心之重任,决社稷之大计,苟以世祖之言为不诚,则当如窦婴面辩,袁盎延争,防微杜渐以绝觊觎之心。
以为诚邪,则当请明下诏书,宣告中外,使世祖有宋宣之美,高宗无楚灵之恶。
不然,谓太子嫡嗣,不可动摇,欲保辅而安全之,则当尽忠竭节,如晋之荀息,赵之肥义。
柰何于君之存,则逆探其情而求合焉;及其既没,则权臣移国而不能救,嗣主失位而不能死!斯乃奸谀之尤者,而世祖谓之遗直,以托六尺之孤,岂不悖哉!
臣司马光曰:作为臣子服事君主,应该顺随他做得对的好事,以匡正补救他做得不对的坏事。
孔奂在陈朝,负有心腹大臣的重任,决定国家的大计,假如认为陈文帝的话不是真心实意,就应当像窦婴那样当面辩论,像袁盎那样在朝延上力争,在错误或坏事萌芽的时候及时制止,不使它发展,杜绝非分企图之心。
如果认为真心实意,就应当请皇帝明下诏书,向中外宣布,可以使陈文帝有宋宣公舍子立弟的美德,陈宣帝无楚灵王杀兄自立的恶行。
不然,说太子是嫡系王位继承人,不能动摇,要辅佐他,使他没有危险,就应当尽忠全节,像晋国的荀息,赵国的肥义那样。
奈何在君主活着时,预先猜度他的想法而迎合他;等到君主死后,权臣篡国而不能挽救,继位的君主失位时而不能殉节去死!这就是奸诈奉承到了极点的人,而世祖说他们有古代直道而行的遗风,托付他们辅助未成年而继位的君主,岂不荒谬!
癸酉,上殂。
癸酉(二十七日),陈文帝去世。
上起自艰难,知民疾苦。
性明察俭约,每夜刺闺取外事分判者,前后相续。
敕传更签于殿中者,必投签于阶石之上,令枪然有声,曰:“吾虽眠,亦令惊觉。”
陈文帝出身于艰苦困难之中,知道民间的疾苦。
他生性目光敏锐、节俭朴实,每晚从宫中小门送来刺探外事以供分析的人,前后接连不断。
他下令传送更签到殿中的人,一定要把签投在石阶上,使它发出清脆的声音,说:“我虽然睡着了,响声也可以让我惊醒觉察。”
太子即位,大赦。
五月,已卯,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皇后曰皇太后。
太子临海王陈伯宗即皇帝位,大赦全国。
五月,已卯(初三),尊称皇太后为太皇太后,皇后为皇太后。
乙酉,齐以兼尚书左仆射武兴王普为尚书令。
乙酉(初九),北齐任命兼尚书左仆射武兴王高普为尚书令。
吐谷浑龙涸王莫昌帅部落附于周,以其地为扶州。
吐谷浑龙涸王莫昌率领部落归附北周,北周在他们的居住地区设置扶州。
庚寅,以安成王顼为骠骑大将军、司徒、录尚书、都督中外诸军事。
丁酉,以中军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徐度为司空,以吏部尚书袁枢为左仆射,吴兴太守沈钦为右仆射,御史中丞徐陵为吏部尚书。
庚寅(十四日),陈朝以安成王顼为骠骑大将军、司徒、录尚书、都督中外诸军事。
丁酉(二十一日),任命中军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徐度为司空,任命吏部尚书袁枢为左仆射,吴兴太守沈钦为右仆射,御史中丞徐陵为吏部尚书。
陵以梁末以来,选授多滥,乃为书示众曰:“梁元帝承侯景之凶荒,王太尉接荆州之祸败,故使官方,穷此纷杂。
永定之时,圣朝草创,白银难得,黄札易营,权以官阶,代于钱绢。
致令员外、常侍,路上比肩,谘议、参军,市中无数,岂是朝章固应如此!今衣冠礼乐,日富年华,何可犹作旧意非理想也!”众咸服之。
徐陵认为梁朝末年以来,选官授职大多宽滥,就给大家写了一封公开信,说:“梁元帝继承了侯景叛乱后的残破局面,王太尉接受了荆州被攻破后的灾难衰败,所以造成官职制度的极其混乱复杂。
永定年间,我朝刚建立不久,白银难得,授予官职的文书却容易求取,暂时用官阶代替赏赐的钱币绢帛。
以至路上的员外、常侍一个挨一个,街坊间的谘议、参军多到无数,难道朝延的典章制度本该这样吗!现在朝延的衣冠服饰、典章制度,一天天完善起来,怎能还可以根据以往这种章法违反常理和民望!”大家都很信服。
已亥,齐立上皇子弘为齐安王,仁固为北平王,仁英为高平王,仁光为淮南王。
已亥(二十三日),北齐立太上皇帝的儿子高弘为齐安王,高仁固为北平王,高仁英为高平王,高仁光为淮南王。
六月,齐遣兼散骑常侍韦道儒来聘。
六月,北齐派兼散骑常侍韦道儒来陈朝聘问。
丙寅,葬文皇帝于永宁陵,庙号世祖。
丙寅(二十一日),陈朝把文帝葬在永宁陵,庙号世祖。
秋,七月,戊寅,周筑武功等诸城以置军士。
秋季,七月,戊寅(初三),北周修筑武功等城池设置军队。
丁酉,立妃王氏为皇后。
丁酉(二十二日),陈朝立妃子王氏为皇后。
八月,齐上皇如晋阳。
八月,北齐太上皇武成帝去晋阳。
周信州蛮冉令贤、向五子王等据巴峡反,攻陷白帝,党与连结二千余里。
周遣开府仪同三司元契、赵刚等前后讨之,终不克。
九月,诏开府仪同三司陆腾督开府仪同三司王亮、司马裔讨之。
北周信州的蛮人冉令贤、向五子王等据有巴峡叛变,攻陷白帝城,党羽连结有二千多里。
北周派开府仪同三司元契、赵刚等前后对他们进行讨伐,都没有攻克。
九月,北周武帝下诏派开府仪同三司陆腾督率开府仪同三司王亮、司马裔去讨伐。
腾军于汤口,令贤于江南据险要,置十城,远结涔阳蛮为声援,自帅精卒固守水罗城。
腾召诸将问计,皆欲先取水逻,后攻江南。
腾曰:“令贤内恃水逻金汤之固,外托涔阳辅车之援,资粮充实,器械精新。
以我悬军,攻其严垒,脱一战不克,更成其气。
不如顿军汤口,先取江南,翦其羽毛,然后进军水逻,此制胜之术也。”乃遣王亮帅众渡江,旬日,拔其八城,捕虏及纳降各千计。
遂间募骁勇,数道进攻水逻。
蛮帅冉伯犁、冉安西素与令贤有仇,腾说诱,赂以金帛,使为乡导。
水逻之旁有石胜城,令贤使其兄子龙真据之。
腾密诱龙真,龙真遂以城降。
水逻众溃,斩首万余级,捕虏万余口,令贤走,追获,斩之。
腾积骸于水逻城侧为京观。
是后群蛮望之,辄大哭,不敢复叛。
陆腾把军队驻扎在汤口,冉令贤在长江南面据守险要地形,设置十个城池,勾结远处的涔阳蛮人互为声援,自己率领精兵在水逻城固守。
陆腾召集将领们询问对策,都认为应该先攻取水逻城,后进攻长江南面一带。
陆腾说:“冉崐令贤内部依仗水逻城固若金汤,外部寄托涔阳蛮人互相依存的支援,物资和粮食充足,兵器和军械精良而且新造成。
以我方深入前敌的孤军,去攻打对方严阵以待的军垒,如果不能一仗攻克,会更加助长他们的气焰。
不如把军队驻屯在汤口,先攻取长江南面的地方,好比剪掉了他们的羽毛,然后向水逻城进军,这才是克敌制胜的战术。”于是派遣王亮率领军队渡过长江,只用十天,攻下八城,俘虏和收纳投降的分别以千计。
于是挑选骁勇的士兵,分几路进攻水逻城。
信州蛮人将帅冉伯犁、冉安西素来和冉令贤有仇,陆腾对他们诱说,用金帛贿赂收买,收他们当向导。
水逻城旁边有石胜城,冉令贤叫侄子冉龙真在那里据守。
陆腾秘密地劝诱冉龙真,冉龙真便举城投降。
水逻城的守众溃散,被杀死一万多人,俘虏了一万多人。
冉令贤逃走时被追上抓住,斩杀了他。
陆腾在水逻城帝把尸骸堆成高丘。
此后各部蛮人见到这种惨状,就大哭,不敢再叛乱。
向五子王据石墨城,使其子宝胜据双城。
水逻既平,腾频遣谕之,犹不下。
进击,皆擒之,尽斩诸向酋长,捕虏万余口。
向五子王占据石墨城,叫他的儿子向宝胜据守双城。
水逻城被平定后,陆腾不断派人去劝说,他们还是不肯投降。
陆腾于是发起进攻,把他们全部捉到,将姓向的各个酋长全都杀掉,还捉到一万多个俘虏。
信州旧治白帝,腾徙之于八陈滩北,以司马裔为信州刺史。
信州的旧治所在白帝城,陆腾把治所迁到八陈滩的北面,任命司马裔为信州刺史。
小吏部陇西辛昂,奉使梁、益,且为腾督军粮。
时临、信、楚、合等州,民多从乱,昂谕以祸福,赴者如归。
乃令老弱负粮,壮夫拒战,咸乐为用。
使还,会巴州万荣郡民反,攻围郡城,遏绝山路。
昂谓其徒曰:“凶狡猖狂,若待上闻,孤城必陷。
苟利百姓,专之可也。”遂募通、开二州,得三千人。
倍道兼行,出其不意,直趣贼垒。
贼以为大军至,望风瓦解,一郡获全。
周朝嘉之,以为渠州刺史。
小吏部、陇西人辛昂,奉命出使梁州、益州,并且替陆腾操办军粮。
当时临州、信州、楚州、合州的民众很多参加了叛乱,辛昂对他们说明利害关系,人们都来归附他好象回家一样。
辛昂于是叫年老体弱的背粮食,身体强壮的男子参加打仗,大家都愿意为他效力。
辛昂完成使命返回时,正遇到巴州万荣郡的百姓造反,进攻包围了郡城,阻断山路。
辛昂对部下说:“乱民凶狡猖狂,我们如果先坐等报告朝延,孤城一定陷落。
如果对老百姓有利,不如先斩后奏。”便在通、开二州招募壮丁,得到三千人。
加倍地赶路,出其不意,直逼贼垒。
贼寇以为大军到来,便望风瓦解,郡城得以保全。
北周朝延嘉奖辛昂,任命他为渠州刺史。
冬,十月,齐以侯莫陈相为太傅,任城王为太保,娄睿为大司马,冯翊王润为太尉,开府仪同三司韩祖念为司徒。
冬季,十月,北齐任命侯莫陈相为太傅,任城王高为太保,娄睿为大司马,冯翊王高润为太尉,开府仪同三司韩祖念为司徒。
庚申,帝享太庙。
庚申(十七日),陈废帝陈伯宗到太庙祭祀。
十一月,乙亥,周遣使来吊。
十一月,乙亥(初二),北周派使者来陈朝吊丧。
丙戌,周主行视武功等新城;十二月,庚申,还长安。
丙戌(十三日),北周国主巡行视察武功等新城;十二月,庚申(十八日),回长安。
齐河间王孝琬怨执政,为草人而射之。
和士开、祖谮之于上皇曰:“草人以拟圣躬也。
又,前突厥至并州,孝琬脱兜鍪抵地,云:‘我岂老妪,须著此物!’此言属大家也。
又,魏世谣言:‘河南种谷河北生,白杨树上金鸡鸣。
’河南、北者,河间也。
孝琬将建金鸡大赦耳。”上皇颇惑之。
北齐河间王高孝琬怨恨执政大臣,扎了草人当靶子用箭射它。
和士开、祖向太上皇帝进谗言说:“草人是模拟圣上的。
再有,以前突厥到了并州,高孝琬脱下头盔扔在地上,说:‘我难道是老太婆,要用这种东西!’这也是针对圣上的。
此外,魏朝之世有民谣说:‘河南种谷河北生,白杨树上金鸡鸣。
’黄河的南、北,就是河间一带。
高孝琬将要设置金鸡,表示要象皇帝那崐样大赦天下。”太上皇武成帝心里非常疑惑。
会孝琬得佛牙,置第内,夜有光。
上皇闻之,使搜之,得填库幡数百,上皇以为反具,收讯。
诸姬有陈氏者,无宠,诬孝琬云:“孝琬常画陛下像而哭之”,其实世宗像也。
上皇怒,使武卫赫连辅玄倒鞭挝之。
孝琬呼叔。
上皇曰:“何敢呼我为叔!”孝琬曰:“臣神武皇帝嫡孙,文襄皇帝嫡子,魏孝静皇帝之甥,何为不得呼叔!”上皇愈怒,折其两胫而死。
恰逢高孝琬得到佛牙,将它放在宅第内,佛牙在夜间发光。
太上皇听说之后,派人去搜导,发现仓库里放着几百件长矛和旗幡,太上皇认为这是图谋造反的用具,便逮捕他加以审讯。
高孝琬的妾妃中有个陈氏,因为得不到主人的宠爱,就诬告高孝琬说:“高孝琬经常画了陛下的像对着它哭泣”,其实所画的是高孝琬父亲文襄皇帝的像。
太上皇勃然大怒,派武卫赫连辅玄用鞭子粗的一头揍他。
高孝琬被打得大叫“叔父”。
太上皇说:“你怎么胆敢叫我叔父!”高孝琬说:“臣是神武皇帝的嫡生孙子,文襄皇帝的嫡生儿子,魏孝静皇帝的外甥,为什么不能称你为叔父!”太上皇更加发怒,将他的两条小腿打断因而死去。
安德王延宗哭之,泪赤。
又为草人,鞭而讯之曰:“何故杀我兄?”奴告之,上皇覆延宗于地,马鞭鞭之二百,几死。
安德王高延宗说后大哭,直到哭出血来。
高延宗又扎了个草人,对它一面鞭打一面责问说:“你为什么要杀我的哥哥?”奴仆检举了这件事,太上皇把高延宗掀翻在地,用马鞭鞭打二百,高延宗几乎被打死。
是岁,齐赐侍中、中书监元文遥姓高氏,顷之,迁尚书左仆射。
这一年,北齐赐侍中、中书监元文遥姓高,不久,又升职为尚书左仆射。
魏末以来,县令多用厮役,由是士流耻为之。
文遥以为县令治民之本,遂请革选,密择贵游子弟,发敕用之;犹恐其折诉,悉召之集神武门,令赵郡王睿宣旨唱名,厚加尉谕而遣之。
齐之士人为县自此始。
魏朝末年以来,多用出身低贱的厮役当县令,因此一般士人都不屑于充当。
元文遥认为县令是治理百姓的根本,便请求改变选用县令的办法,秘密挑选没有官职的贵族子弟,发出敕令加以任命;还怕这些人申诉,把他们都召集到神武门,叫赵郡王高睿宣布圣旨逐个点名,郑重地进行安慰和劝说,然后派遣出去。
北齐的士人做县令由此开端。
陈纪四 临海王光大元年(丁亥、567)
陈纪四 陈临海王光大元年(丁亥,公元567年)
春,正月,癸酉朔,日有食之。
春季,正月,癸酉朔(初一),出现日食。
尚书左仆射袁枢卒。
陈朝尚书左仆射袁枢去世。
乙亥,大赦,改元。
乙亥(初三),陈朝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光大。
辛卯,帝祀南郊。
辛卯(十九日),陈废帝到南郊祭祀。
壬辰,齐上皇还邺。
壬辰(二十日),北齐太上皇回邺城。
己亥,周主耕藉田。
己亥(二十七日),北周国主在藉田举行耕种仪式。
二月,壬寅朔,齐主加元服,大赦。
二月,壬寅朔(初一),北齐国主举行加冠的仪式,大赦全国。
初,高祖为梁相,用刘师知为中书舍人。
师知涉学工文,练习仪礼,历世祖朝,虽位宦不迁,而委任甚重,与扬州刺史安成王顼、尚书仆射到仲举同受遗诏辅政。
师知、仲举恒居禁中,参决众事,顼与左右三百人入居尚书省。
师知见顼地望权势为朝野所属,心忌之,与尚书左丞王暹等谋出顼于外。
众犹豫,未敢先发。
东宫通事舍人殷不佞,素以名节自任,又受委东宫,乃驰诣相府,矫敕谓顼曰:“今四方无事,王可还东府经理州务。”
当初,陈武帝是梁敬帝的丞相,任用刘师知为中书舍人。
刘师知学识广博擅长文学,熟悉朝仪礼制,在梁世祖时,虽然为官得不到升迁,但委任他的事情很重要,他和扬州刺史安成王陈顼、尚书仆射到仲举一起受先皇的遗诏辅政。
刘师知、到仲举常常住在宫里,参预决定许多事情。
陈顼和三百名身边亲信进驻尚书省,刘师知看到陈顼的门第和权势为朝廷和民间所注目,心中妒嫉,和尚书左丞王暹等策划拟把陈顼排挤出尚书省。
大家犹豫不定,不敢率先发难。
东宫通事舍人殷不佞,一贯以维护名望气节为己任,加上在东宫任职,是皇帝亲自任命的,于是赶到尚书省假传圣旨对陈顼说:“现在天下无事,安成王可以回自己的东府管理州务。”
顼将出,中记室毛喜,驰入见顼曰:“陈有天下日浅,国祸继臻,中外危惧。
太后深惟至计,令王入省共康庶绩,今日之言,必非太后之意。
宗壮之重,愿王三思,须更闻奏,无使奸人得肆其谋。
今出外即受制于人,譬如曹爽,愿作富家翁,其可得邪!”琐遣喜与领军将军吴明彻筹之,明彻曰:“嗣君谅暗,万机多阙。
殿下亲实周、邵,当辅安社稷,愿留中勿疑。”
陈顼正准备离开尚书省,中记室毛喜赶来见他,说:“陈朝据有天下为时还很短,国家接连遇到大丧事,上上下下都感到担忧害怕。
太后经过深思熟虑,才决定叫您安成王进尚书省共同兴举各种事功,殷不佞所说的,一定不是太后的意思。
社稷的重任在身,希望您能三思,必须另行向朝廷奏报,不要使邪恶之徒的阴谋得逞。
现在离开尚书省就会受到别人的牵制束缚,比如像曹爽那样,只愿当个富家翁,这怎能如愿!”陈顼派毛喜和领军将军吴明彻商议,吴明彻说:“继位的国君正在居丧,日常纷繁的政务很多还没有着手。
殿下亲如周公、召公,应当辅助皇上安定国家,希望殿下留在尚书省,不必疑虑。”
顼乃称疾,召刘师知,留之与语,使毛喜先入言于太后,太后曰:“今伯宗幼弱,政事并委二郎。
此非我意。”喜又言于帝。
帝曰:“此自师知等所为,朕不知也。”喜出,以报顼。
顼因囚师知,自入见太后及帝,极陈师知之罪,仍自草敕请画,以师知付廷尉,其夜,于狱中赐死。
以到仲举为金紫光禄大夫。
王暹、殷不佞并付治。
不佞,不害之弟也,少有孝行,顼雅重之,故独得不死,免官而已。
王暹伏诛。
自是国政尽归于顼。
陈顼于是假装生病,请刘师知来,留住他进行谈话,同时派毛喜先向太后禀告。
太后说:“现在伯宗皇帝年幼,政事都委托给二郎陈顼。
殷不佞所说的不是我的意思。”毛喜又去向陈废帝说这件事。
陈废帝说:“ 这是刘师知他们自己的所作所为,朕并不知道。”毛喜回来报告给陈顼。
陈顼把刘师知囚禁起崐来,亲自进宫见太后和皇帝,极力陈述刘师知的罪行,自己起草了诏命请皇帝御批,把刘师知交给廷尉,这天夜里,在牢狱中把他赐死。
任命到仲举为金紫光禄大夫。
王暹、殷不佞一同交送有关部门治罪。
殷不佞是殷不害的弟弟,少年时对父母很孝顺,陈顼平素很看重他,所以唯独他没有被处死,只是被罢官而已。
王暹被处死。
从此以后国家大政都归于陈顼。
右卫将军会稽韩子高,镇领军府,在建康诸将中士马最盛,与仲举通谋。
事未发。
毛喜请简士马配子高,并赐铁炭,使修器甲。
顼惊曰:“子高谋反,方欲收执,何为更如是邪?”喜曰:“山陵始毕,边寇尚多,而子高受委前朝,名为杖顺。
若收之,恐不即授首,或能为人患。
宜推心安诱,使不自疑,伺间图之,一壮士之力耳。”顼深然之。
右卫将军会稽人韩子高,镇守幕府,在建康的诸多将帅中,部下的兵马最为强盛,曾经和到仲举联系共谋。
这件事没有揭露。
毛喜请陈顼选派士兵马匹给韩子高,并赐给他铁和木炭,供他修治兵器盔甲。
陈顼感到惊讶说:“韩子高参预谋反,正要把他抓起来,为什么反倒这样?”毛喜说:“先帝的山陵刚修建完毕,边境的盗寇还很多,韩子高受前朝的委用,号称凭倚之材。
如果抓他,恐怕不能斩杀,或许变成祸患。
应当对他推心置腹安抚诱导,使他不产生怀疑,等到有机会再对付他,只要一个壮士的力量就够了。”陈顼非常同意。
仲举既废归私第,心不自安。
子郁,尚世祖妹信义长公主,除南康内史,未之官。
子高亦自危,求出为衡、广诸镇;郁每乘小舆,蒙妇人衣,与子高谋。
会前上虞令陆及子高军主告其谋反。
顼在尚书省,因召文武在位议立皇太子。
平旦,仲举、子高入省,皆执之,并郁送廷尉,下诏,于狱赐死,余党一无所问。
到仲举被免职后回到住所,心里很不平静。
他的儿子到郁,娶文帝的妹妹信义长公主为妻,授南康内史的官职,他没有赴任。
韩子高自己也感到有危险,请求离京镇守衡、广等州;到郁往往坐小轿,蒙上妇女的衣服,到韩子高那里去策划。
恰巧前上虞令陆和韩子高军队的主将检举到郁谋反。
陈顼在尚书省,召集在位的文武大臣们商议立皇太子的事。
清晨,到仲举、韩子高到尚书省,都被抓起来,连同到郁一并押送廷尉,诏令在狱中赐死,他们的余党一个也不追问。
辛亥,南豫州刺史余孝顷坐谋反诛。
辛亥(初十),陈朝南豫州刺史余孝顷以谋反罪被杀。
癸丑,以东扬州刺史始兴王伯茂为中卫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伯茂,帝之母弟也,刘师知、韩子高之谋,伯茂皆预之;司徒顼恐扇动内外,故以为中卫,专使之居禁中,与帝游处。
癸丑(十二日),陈朝任命东扬州刺史始兴王陈伯茂为中卫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陈伯茂是废帝的同母兄弟,刘师知、韩子高的阴谋,陈伯茂都曾参预;司徒陈顼恐怕陈伯茂在朝内外煽惑,所以叫他任中卫,专门住在宫里,陪伴废帝出游居住。
三月,甲午,以尚书右仆射沈钦为侍中、左仆射。
三月,甲午(二十三日),陈朝任命尚书右仆射沈钦为侍中、左仆射。
夏,四月,癸丑,齐遣散骑常侍司马幼之来聘。
夏季,四月,癸丑(十三日),北齐派散骑常侍司马幼之到陈朝聘问。
湘州刺史华皎闻韩子高死,内不自安,缮甲聚徒,抚循所部,启求广州,以卜朝廷之意。
司徒顼伪许之,而诏书未出。
皎遣使潜引周兵,又自归于梁,以其子玄响为质。
陈朝的湘州刺史华皎听说韩子高被处死,内心忐忑不安,便修造盔甲聚集徒众,安抚部下,上奏要求担任广州刺史,以窥测朝廷的意思。
司徒陈顼假意答允,而没有下诏书。
华皎派使者暗中引来北周军队,自己又投奔后梁,以自己的儿子华玄响作为人质。
五月,癸巳,顼以丹杨尹吴明彻为湘州刺史。
五月,癸巳(二十三日),陈顼任命丹杨尹吴明彻为湘州刺史。
甲午,齐以东平王俨为尚书令。
甲午(二十四日),北齐任命东平王高俨为尚书令。
司徒顼遣吴明彻帅舟师三万趣郢州,丙申,遣征南大将军淳于量帅舟师五万继之,又遣冠武将军杨文通从安成步道出茶陵,巴山太守黄法慧从宜阳崐出澧陵,共袭华皎,并与江州刺史章昭达、郢州刺史程灵洗合谋进讨。
六月,壬寅,以司空徐度为车骑将军,总督建康诸军,步道趣湘州。
司徒陈顼派吴明彻率领三万水军进取郢州,丙申(二十五日),派征南大将军淳于量率领五万水军相继跟进,又派冠武将军杨文通从安成陆路向茶陵进兵,巴山太守黄法慧从宜阳进兵澧陵,共同攻袭华皎,并和江州刺史章昭达、郢州刺史程灵洗合谋进讨。
六月,壬寅(初三),任命司空徐度为车骑将军,总督建康的军队,从陆路进兵湘州。
辛亥,周主尊其母叱奴氏为皇太后。
辛亥(十二日),北周国主向母亲叱奴氏上皇太后尊号。
己未,齐封皇弟仁机为西河王,仁约为乐浪王,仁俭为颍川王,仁雅为安乐王,仁直为丹杨王,仁谦为乐海王。
己未(二十日),北齐封皇弟高仁机为西河王,高仁约为乐浪王,高仁俭为颍川王,高仁雅为安乐王,高仁直为丹杨王,高仁谦为东海王。
华皎使者至长安;梁王亦上书言状,且乞师;周人议出师应之。
司会崔猷曰:“前岁东征,死伤过半。
比虽循抚,疮痍未复。
今陈氏保境息民,共敦邻好,岂可利其土地,纳其叛臣,违盟约之信,兴无名之师乎!”晋公护不从。
闰六月,戊寅,遣襄州总管卫公直督柱国陆通、大将军田弘、权景宣、元定等将兵助之。
华皎的使者到长安;梁王也上书说明情况,请求北周派军队支援;周朝人商议准备派军队答允对方请求。
司会崔猷说:“前年东征洛阳,军队死伤过半。
近来虽然加以安抚,但遭受的创伤还没有平复。
现在陈朝保境安民,和我们睦邻友好,怎么能贪图它的土地,接纳他们的叛臣,违背和对方盟约的信义,出动无名之师?”晋公宇文护不接受意见。
闰六月,戊寅(二十一日),派襄州总管卫公直督领柱国陆通、大将军田弘、权景宣、元定等率领军队去帮助华皎。
辛巳,齐左丞相咸阳武王斛律金卒,年八十。
长子光为大将军,次子羡及孙武都并开府仪同三司,出镇方岳,其余子孙封侯显贵者甚众。
门中一皇后,二太子妃,三公主,事齐贵宠,三世无比。
自肃宗以来,礼敬尤重,每朝见,常听乘步挽车至阶,或以羊车迎之。
然金不以为喜,尝谓光曰:“我虽不读书,闻古来外戚鲜有能保其族者。
女若有宠,为诸贵所嫉;无宠,为天子所憎。
我家直以勋劳致富贵,何必藉女宠也!”
辛巳(二十四日),北齐左丞相咸阳武王斛律金死去,终年八十岁。
他的长子斛律光为大将军,次子斛律羡和孙子斛律武都封开府仪同三司,出任州的地方长官,其他子孙被封侯而显贵的很多。
斛律氏的门第中出了一个皇后,两个太子妃,娶了三个公主,服事北齐受到恩宠,三代无比。
自孝昭帝以来,特别礼待尊敬,每当上朝拜见天子,常常准许乘用人推的车辆到宫殿的台阶前,或用羊拉的车去迎接他上朝。
然而斛律金并不为这种待遇而感到高兴,曾经对斛律光说:“我虽然不读书,但听到从古以来帝王的母族、妻族很少有能够保护自己亲族的。
女的如果得到皇帝的宠爱,就会受到公侯权贵们的妒嫉;如果不得宠爱,就会被天子憎恨。
我家一直以功勋劳绩而得到富贵,何必依靠女儿受到皇帝的恩宠!”
壬午,齐以东平王俨录尚书事,以左仆射赵彦深为尚书令,并省尚书左仆射娄定远为左仆射,中书监徐之才为右仆射。
定远,昭之子也。
壬午(二十五日),北齐任命东平王高俨为录尚书事,左仆射赵彦深为尚书令,并省尚书左仆射娄定远为左仆射,中书监徐之才为右仆射。
娄定远是娄昭的儿子。
秋,七月,戊申,立皇子至泽为太子。
秋季,七月,戊申(二十二日),陈朝立皇子陈至泽为太子。
八月,齐以任城王为太师,冯翊王润为大司马,段韶为左丞相,贺拔仁为右丞相,侯莫陈相为太宰,娄睿为太傅,斛律光为太保,韩祖念为大将军,赵郡王睿为太尉,东平王俨为司徒。
八月,北齐任命任城王高为太师,冯翊王高润为大司马,段韶为左丞相 ,贺拔仁为右丞相,侯莫陈相为太宰,娄睿为太傅,斛律光为太保,韩祖念为大将军,赵郡王高睿为太尉,东平王高俨为司徒。
俨有宠于上皇及胡后,时兼京畿大都督、领军大将军,领御史中丞。
魏朝崐故事:中丞出,与皇太子分路,王公皆遥驻车,去牛,顿轭于地,以待其过;其或迟违,则前驱以赤棒棒之。
自迁邺以后,此仪废绝,上皇欲尊宠俨,命一遵旧制。
俨初从北宫出,将上中丞,凡京畿步骑、领军官属、中丞威仪、司徒卤簿,莫不毕从。
上皇与胡后张幕于华林园东门外而观之,遣中使骤马趣仗。
不得入,自言奉敕,赤棒卒应声碎其鞍,马惊,人坠。
上皇大笑,以为善,更敕驻车,劳问良久。
观者倾邺城。
高俨受到太上皇和胡后的恩宠,当时兼任京畿大都督、领军大将军,领御史中丞。
魏朝旧时的制度是:中丞外出时,和皇太子分路而行,王公们离他们很远时就要停车,把驾车的牛牵走,把车轭放在地上,等待他们通过;如果行动稍有迟缓就是违法,开道的前驱就用红色的棍棒打驱逐。
自从迁都到邺城以后,这种仪式已经废除,太上皇为了表示对高俨的尊重宠爱,下令恢复这种制度。
高俨刚离开北宫,就职中丞,凡是京畿的步骑、领军的属官、中丞和司徒的仪仗随从,都全部出动,太上皇帝和胡后在华林园东门外设置帷幕观看,派遣使者骑马疾驰到高俨的仪仗队那里。
使者不得进入,自称是奉皇帝的命令而来的,手持红色棍棒的兵士应声打碎使者的马鞍,马受到惊吓,把使者颠下来。
太上皇大笑,以为很好,还下令高俨停车。
对他慰问了很久。
全邺城的人都出来观看。
俨恒在宫中,坐含光殿视事,诸父皆拜之。
上皇或时如并州,俨恒居守。
每送行,或半路,或至晋阳乃还。
器玩服饰,皆与齐主同,所须悉官给。
尝于南宫见新冰早李,还,怒曰:“尊兄已有,我何意无!”自是齐主或先得新奇,属官及工人必获罪。
俨性刚决,尝言于上皇曰:“尊兄懦,何能帅左右!”上皇每称其才,有废立意,胡后亦劝之,既而中止。
高俨常在宫里,坐在含光殿办理政事,同宗族长辈都向他下拜表示尊敬。
太上皇有时去并州,高俨便常常在宫中留守。
给太上皇送行时,或送到半路,或送到晋阳才回宫。
他的用具服饰,都和北齐国主的一般,需用的东西都由官府供给。
曾经在北齐国主所住的南宫见到刚送来的冰镇的李子,回去后,勃然大怒说:“我的哥哥有这个,我为什么却没有!”从此以后北齐国主比他先得到新奇的东西,属官和工匠一定会获罪。
高俨性情刚愎果断,曾对太上皇说:“哥哥懦弱,怎么能统率左右!”太上皇往往称赞他的才能,有废高纬立高俨的意思,胡后也劝他这样做,但不久就中止了这个想法。
华皎遣使诱章昭达,昭达执送建康。
又诱程灵洗,灵洗斩之。
皎以武州居其心腹,遣使诱都督陆子隆,子隆不从;遣兵攻之,不克。
巴州刺史戴僧朔等并隶于皎,长沙太守曹庆等,本隶皎下,遂为之用。
司徒顼恐上流守宰皆附之,乃曲赦湘、巴二州。
九月,乙巳,悉诛皎家属。
华皎派使者去劝诱章昭达,被章昭达捉住送到建康。
又派使者去劝诱程灵洗,被程灵洗杀死。
华皎因为武州是他的心腹要地,派使者去劝诱武州都督陆子隆,陆子隆不肯听从;华皎派军队去进攻,也没有攻克。
巴州刺史戴僧朔等都隶属华皎,长沙太守曹庆等人,原先也隶属华皎,因此都为华皎效命。
司徒陈顼担心上游一带的郡守地方官都归附华皎,便特别赦免了湘、巴二州。
九月,乙巳(初七),把华皎的家属全部处死。
梁以皎为司空,遣其柱国王操将兵二万助之。
周权景宣将水军,元定将陆军,卫公直总之,与皎俱下。
淳于量军夏口,直军鲁山,使元定以步骑数千围郢州。
皎军于白螺,与吴明彻等相持。
徐度、杨文通由岭路袭湘州,尽获其所留军士家属。
后梁任命华皎为司空,派柱国王操领兵二万去援助他。
北周权景宣率领水军,元定率领陆军,由卫公宇文直总辖,和华皎的军队一起顺流而下,淳于量驻军夏口,宇文直驻军鲁山,元定以几千名步、骑兵包围郢州。
华皎在白螺驻军,和吴明彻的陈朝军队互相钳制。
陈朝的徐度、杨文通从陆路奔袭湘州,把华皎留在湘州的军士家属全部俘虏。
皎自巴陵与周、梁水军顺流乘风而下,军势甚盛,战于沌口。
量、明彻募军中小舰,多赏金银,令先出当西军大舰受其拍;西军诸舰发拍皆尽,然后量等以大舰拍之,西军舰皆碎,没于中流。
西军又以舰载薪,因风纵火,俄而风转,自焚,西军大败。
皎与戴僧朔单舸走,过巴陵,不敢发岸,径奔江陵;卫公直亦奔江陵。
华皎从巴陵与北周、后梁的水军顺流乘风西下,军势很强盛,在沌口和陈崐朝军队发生战斗。
淳于量、吴明彻募集了军队中的小船,赏给许多金银,命令先行出发承受北周、后梁水军大船上“拍竿”的攻击;等对方船上“拍竿”发射的石块,淳于量等便用大船上的“拍竿”向对方进攻,北周、后梁的大船都被“拍竿”击破,沉没在沌口中游。
北周、后梁的军队又用船装载了乾柴,借风力纵火引向对方,不久风向转变,火烧到自己,北周、后梁的军队大败。
华皎和戴僧朔乘一只船逃走,路过巴陵,不敢靠岸,直奔江陵,卫公宇文直也奔向江陵。
元定孤军,进退无路,斫竹开径,且战且引,欲趣巴陵。
巴陵已为徐度等所据,度等遣使伪与结盟,许纵之还国;定信之,解仗就度,度执之,尽俘其众,并擒梁大将军李广。
定愤恚而卒。
元定的孤军,进退无路,砍断竹子开出道路,且战且退,想退到巴陵。
这时巴陵已经被徐度等所占领,徐度等派使者假装愿意和他结盟,答允放他回北周;元定相信了,解除了武装归顺徐度,徐度捉住他,并俘虏了元定的全部军队,还擒获了后梁的大将军李广。
元定愤怒而死。
皎党曹庆等四十余人并伏诛。
唯以岳阳太守章昭裕,昭达之弟,桂阳太守曹宣,高祖旧臣,衡阳内史汝阴任忠,尝有密启;旨宥之。
华皎的余党曹庆等四十多人都被杀。
只有岳阳太守章昭裕因为是章昭达的弟弟,桂阳太守曹宣是陈朝高祖时的老臣,衡阳内史汝阴任忠曾经向朝廷上过密启 ,这三人被宽恕免罪。
吴明彻乘胜攻梁河东,拔之。
吴明彻乘胜攻克后梁的河东郡。
周卫公直归罪于梁柱国殷亮;梁主知非其罪,然不敢违,遂诛之。
北周卫公宇文直把失败归罪于后梁的柱国殷亮;后梁明帝虽然明白不是殷亮的罪过,因为不敢违抗宇文直的意志,便把他杀死。
周与陈既交恶,周沔州刺史裴宽白襄州总管,请益戍兵,并迁城于羊蹄山以避水。
总管兵未至,程灵洗舟师奄至城下。
会大雨,水暴涨,灵洗引大舰临城发拍,击楼堞皆碎,矢石尽夜攻之三十余日;陈人登城,宽犹帅众执短兵拒战;又二日,乃擒之。
北周和陈朝既关系破裂,互相仇视,北周的沔州刺史裴宽向襄州总管报告,请求增加卫戍的军队,并把城池迁到羊蹄山以远离水边。
襄州总管的援军还没到,程灵洗的水军船队已经来到城下。
正遇天降大雨,河水猛涨,程灵洗把大船驶到城边用“拍竿”发起攻击,把城上的矮墙都打碎了,又用箭和石块攻打了三十多天;陈朝军队登上城墙,裴宽还率领军队用短兵器抵抗;过了两天,裴宽被擒。
丁巳,齐上皇如晋阳。
山东水,饥,僵尸满道。
丁巳(十九日),北齐太上皇帝去晋阳。
山东发生水灾、饥荒,道路上都是尸体。
冬,十月,甲申,帝享太庙。
冬季,十月,甲申(十七日),陈废帝到太庙祭祀祖宗。
十一月,戊戌朔,日有食之。
十一月,戊戌朔(初一),出现日食。
丙午,齐大赦。
丙午(初九),北齐大赦全国。
癸丑,周许穆公宇文贵自突厥还,卒于张掖。
癸丑(十六日),北周许穆公宇文贵从突厥回朝,中途死在张掖。
齐上皇还邺。
北齐太上皇回邺城。
十二月,周晋公护母卒,诏起,令视事。
十二月,北周晋公宇文护的母亲死去,周武帝下诏让他不必守丧,叫他就职治事。
齐秘书监祖,与黄门侍郎刘逖友善。
欲求宰相,乃疏赵彦深、元文遥、和士开罪状,令逖奏之,逖不敢通;彦深等闻之,先诣上皇自陈。
上皇大怒,执,诘之,因陈士开、文遥、彦深等朋党、弄权、卖官、鬻狱事。
上皇曰:“尔乃诽谤我!”曰:“臣不敢诽谤,陛下取人女。”上皇曰:“我以其饥馑,收养之耳。”曰:“何不开仓振给,乃买入后宫乎?”上皇益怒崐,以刀环筑其口,鞭杖乱下,将扑杀之。
呼曰:“陛下勿杀臣,臣为陛下合金丹。”遂得少宽。
曰:“陛下有一范增不能用。”上皇又怒曰:“尔自比范增,以我为项羽邪?”曰:“项羽布衣,帅乌合之众,五年而成霸业。
陛下藉父兄之资,才得至此,臣以为项羽未易可轻。”上皇愈怒,令以土塞其口。
且吐且言,乃鞭二百,配甲坊,寻徙光州,敕令牢掌。
别驾张奉福曰:“牢者,地牢也。”乃置地牢中,桎梏不离身;夜,以芜菁子为烛,眼为所熏,由是失明。
北齐秘书监祖,和黄门侍郎刘逖关系很好。
祖想做宰相,便上疏陈述赵彦深、元文遥、和士开的罪状,叫刘逖向太上皇奏报,刘逖不敢启奏;赵彦深等人听到后,自己先到太上皇那里申述情况。
太上皇勃然大怒,把祖抓来,亲自审问,祖说出和士开、元文遥、赵彦深等人拉帮结党、玩弄权术、出卖官职、办狱受贿的事实。
太上皇说:“你是在诽谤我!”祖说:“臣不敢诽谤,因为陛下娶了人家的女儿。”太上皇说:“我因为她们遭受灾荒饥馑,所以才收养她们。”祖说:“那为什么不开粮仓赈济粮食,反把她们买到后宫?”太上皇更加恼怒,用刀把的铁环凿他的嘴,用鞭子棍子乱打,要把他打死。
祖大叫说:“陛下不要杀臣,臣能给陛下炼金丹。”这才稍为缓和。
祖说:“陛下有一个象范增那样的人却不能用他。”太上皇又大怒说:“你把自己比作范增,把我比作项羽吗?”祖说:“项羽出身布衣,率领乌合之众,用五年时间而成就霸业。
陛下靠了父兄的地位、声望,才有今天,臣以为不能轻视项羽。”太上皇愈加震怒,叫人用土塞在他嘴里。
祖边吐边说,被鞭打二百,发配甲坊做工,不久又把他迁到光州,命令他做“牢掌”。
别驾张奉福说:“牢,就是地牢。”便把他囚在地牢里,戴上手铐脚镣;晚上点燃蔓菁子油代替蜡烛,眼睛被烟火所熏,从此失明。
齐七兵尚书毕义云,为治酷忍,非人理所及,于家尤甚。
夜,为盗所杀,遗其刀,验之,其子善昭所佩刀也。
有司执善昭,诛之。
北齐七兵尚书毕义云,治下非常残酷,超乎人理,对家人更是如此。
夜晚,被人杀死,现场留下刀子,经过查证,是他儿子毕善昭的佩刀。
官府逮捕了毕善昭,将他处死。
二年(戊子、568)
二年(戊子,公元568年)
春,正月,己亥,安成王顼进位太傅,领司徒,加殊礼。
春季,正月,己亥(初三),安成王陈顼进位太傅,领司徒,加特殊的礼遇。
辛丑,周主祀南郊。
辛丑(初五),北周国主到南郊祭祀。
癸亥,齐主使兼散骑常侍郑大护来聘。
癸亥(二十七日),北齐国主派兼散骑常侍郑大护来陈朝聘问。
湘东忠肃公徐度卒。
陈朝的湘东忠肃公徐度死。
二月,丁卯,周主如武功。
二月,丁卯(初二),北周国主去武功。
突厥木杆可汗贰于周,更许齐人以婚,留陈公纯等数年不返。
会大雷风,坏其穹庐,旬日不止。
木杆惧,以为天谴,即备礼送其女于周,纯等奉之以归。
三月,癸卯,至长安,周主行亲迎之礼。
甲辰,周大赦。
突厥木杆可汗对北周产生二心,答允和北齐联姻,把北周派去迎亲的使者陈公纯等人扣留了好几年不放回去。
恰逢天上打雷刮风,木杆可汗所住的毡帐受到破坏,大雷风十天都没有停止。
木杆可汗感到惧怕,以为这是上天对他的谴责,于是准备了礼物送女儿去北周,陈公纯等侍奉她归来。
三月,癸卯(初三),抵达长安,北周君主行亲迎之礼。
甲辰(初九),北周大赦全国。
己巳,齐以东平王俨为大将军,南阳王绰为司徒,开府仪同三司徐显秀为司空,广宁王孝珩为尚书令。
乙巳(初十),北齐任命东平王高俨为大将军,南阳王高绰为司徒,开府仪同三司徐显秀为司空,广宁王高孝珩为尚书令。
戊午,周燕文公于谨卒。
谨勋高位重,而事上益恭,每朝参,所从不过二三骑。
朝廷有大事,多与谨谋之。
谨尽忠补益,于功臣中特被亲信,礼遇隆崐重,始终无间;教训诸子,务存静退,而子孙蕃衍,率皆显达。
戊午(二十三日),北周燕文公于谨去世。
于谨虽然功勋很高,地位重要,而侍奉皇帝非常恭敬,每逢上朝参拜皇帝,骑马的随从不过二三人。
朝廷遇到大事,皇帝都和于谨商量。
于谨竭尽忠诚增益帮助,在所有功臣中特别被亲信,赐给他很高的礼遇,君臣间始终没有隔阂;他还教育儿子们一定要恬静谦虚,后来子孙蕃衍,都很显贵。
吴明彻乘胜进攻江陵,引水灌之。
梁主出顿纪南以避之。
周总管田弘从梁主,副总管高琳与梁仆射王操守江陵三城,昼夜拒战十旬。
梁将马武、吉彻击明彻,败之。
明彻退保公安,梁主乃得还。
吴明彻乘胜进攻江陵,引水淹城。
后梁国主出走驻屯在纪南躲避大水。
北周总管田弘跟从后梁国主,副总管高琳和后梁仆射王操守卫江陵三城,日夜拒战达一百天,后梁将领马武、吉彻攻击吴明彻,将他打败。
吴明彻退保公安,后梁国主才得以回朝。
夏,四月,辛巳,周以达奚武为太傅,尉迟迥为太保,齐公宪为大司马。
夏季,四月,辛巳(十七日),北周任命达奚武为太傅,尉迟迥为太保,齐公宇文宪为大司马。
齐上皇如晋阳。
北齐太上皇去晋阳。
齐尚书左仆射徐之才善医,上皇有疾,之才疗之,既愈;中书监和士开欲得次迁,乃出之才为兖州刺史。
五月,癸卯,以尚书右仆射胡长仁为左仆射,士开为右仆射。
长仁,太上皇后之兄也。
北齐尚书左仆射徐之才精通医术,太上皇生病,徐之才为他治疗,很快就痊愈了;中书监和士开想按次序得到升迁,便将徐之才外放为兖州刺史。
五月,癸卯(初九),任命尚书右仆射胡长仁为左仆射,和士开为右仆射。
胡长仁是太上皇后的哥哥。
庚戌,周主享太庙;庚申,如醴泉宫。
庚戌(十六日),北周国主到太庙祭祀行礼;庚申(二十六日),去醴泉宫。
壬戌,齐上皇还邺。
壬戌(二十八日),北齐太上皇回邺城。
秋,七月,壬寅,周随桓公杨忠卒,子坚袭爵。
坚为开府仪同三司、小宫伯,晋公护欲引以为腹心。
坚以白忠,忠曰:“两姑之间难为妇,汝其勿往!”坚乃辞之。
秋季,七月,壬寅(初九),北周随桓公杨忠去世,儿子杨坚继承爵位。
杨坚是开府仪同三司、小宫伯,晋公宇文护想用他作为自己的心腹。
杨坚曾把这件事告诉父亲杨忠,杨忠说:“两个婆婆之间的媳妇最难当,你不能去!”杨坚便推辞了。
丙午,帝享太庙。
丙午(十三日),陈废帝到太庙祭祀行礼。
戊午,周主还长安。
戊午(二十五日),北周国主回长安。
壬戌,封皇弟伯智为永阳王,伯谋为桂阳王。
壬戌(二十九日),陈废帝封弟弟陈伯智为永阳王,陈伯谋为桂阳王。
八月,齐请和于周,周遣军司马陆程聘于齐;九月,丙申,齐使侍中斛斯文略报之。
八月,北齐向北周求和,北周派军司马陆程到北齐聘问;九月,丙申(初四),北齐派侍中斛斯文略回聘。
冬,十月,癸亥,周主享太庙。
冬季,十月,癸亥(初二),北周国主到太庙祭祀行礼。
庚午,帝享太庙。
庚午(初九),陈废帝到太庙祭祀行礼。
辛巳,齐以广宁王孝珩录尚书事,左仆射胡长仁为尚书令,右仆射和士开为左仆射,中书监唐邕为右仆射。
辛巳(二十日),北齐任命广宁王高孝珩为录尚书事,左仆射胡长仁为尚书令,右仆射和士开为左仆射,中书监唐邕为右仆射。
十一月,壬辰朔,日有食之。
十一月,壬辰朔(初一),发生日食。
齐遣兼散骑常侍李谐来聘。
北齐派兼散骑常侍李谐来陈朝聘问。
甲辰,周主如岐阳。
甲辰(十三日),北周国主去岐阳。
周遣开府仪同三司崔彦等聘于齐。
北周开府仪同三司崔彦等人到北齐聘问。
始兴王伯茂以安成王顼专政,意甚不平,屡肆恶言。
甲寅,以太皇太后令诬帝,云与刘师知、华皎等通谋。
且曰:“文皇知子之鉴,事等帝尧;传弟之怀,又符太伯。
今可还申曩志,崇立贤君。”遂废帝为临海王,以安成王入纂。
又下令,黜伯茂为温麻侯,置诸别馆,安成王使盗邀之于道,杀之车中。
陈朝的始兴王陈伯茂因为安成王陈顼专政,心中不平,经常口出恶言。
甲寅(二十三日),陈顼借太皇太后的令诬告废帝,说他和刘师知、华皎等人互通共谋。
还说:“文皇帝对儿子的审察,不想传位给他,这事相当于唐尧那样;传位给弟弟的胸怀,又像泰伯那样。
现在应当重申文皇帝以前的意向,另立一个贤明的君主。”于是把在位的皇帝废为临海王,以安成王陈顼入继皇帝位。
又下命令把陈伯茂贬为温麻侯,安置在王室成员举行婚礼的别馆里,安成王陈顼嗾使强盗在路上将他截住,把他杀死在车里。
齐上皇疾作,驿追徐之才,未至。
辛未,疾亟,以后事属和士开,握其手曰:“勿负我也!”遂殂于士开之手。
明日,之才至,复遣还州。
北齐太上皇生病,派驿使追召徐之才回来,徐之才没能及时赶到。
辛未(初十),太上皇病得很重,把后事委托给和士开,握着他的手说:“你不要辜负我的委托!”还没放开手就死了。
第二天,徐之才赶到,又叫他回兖州。
士开秘丧三日不发。
黄门侍郎冯子琮问其故,士开曰:“神武、文襄之丧,皆秘不发。
今至尊年少,恐王公有贰心者,意欲尽追集于凉风堂,然后与公议之。”士开素忌太尉录尚书事赵郡王睿及领军娄定远,子琮恐其矫遗诏出睿于外,夺定远禁兵,乃说之曰:“大行先已传位于今上,群臣富贵者,皆至尊父子之恩,但令在内贵臣一无改易,王公必无异志。
世异事殊,岂得与霸朝相比!且公不出宫门已数日,升遐之事,行路皆传,久而不举,恐有他变。”士开乃发丧。
和士开三天秘不发丧。
黄门侍郎冯子琮问他是什么原因,和士开说:“神武、文襄帝的丧事,都秘而不发。
现在皇上年幼,恐怕王公中有对朝廷怀二心的,我想把他们都召集到凉风堂,然后和他们一起商量。”和士开一贯忌恨太尉录尚书事赵郡王高睿和领军娄定远,冯子琮怕和士开假传遗诏把高睿排挤在外,而去夺取娄定远禁兵的军权,于是对他说:“太上皇帝以前已经把皇位传给当今皇帝,群臣所以能够富贵,都是太上皇和皇帝父子的恩德,只要使在朝的贵臣能保持他们的地位,王公们一定不会有二心,时代变化而事情也各不相同,怎能和神武、文襄帝的时代相提并论!而且您已经几天没出宫门,太上皇驾崩的事,外面都已经传开了,时间过了很久还不举丧,只怕发生别的变化。”和士开于是发丧。
丙子,大赦。
戊寅,尊太上皇后为皇太后。
丙子(十五日),大赦全国。
戊寅(十七日),给太上皇后上皇太后的尊号。
侍中尚书左仆射元文遥,以冯子琮,胡太后之妹夫,恐其赞太后干预朝政,与赵郡王睿、和士开谋,出子琮为郑州刺史。
侍中尚书左仆射元文遥,因为冯子琮是胡太后的妹夫,怕他帮助胡太后干预朝政,和赵郡王高睿、和士开合谋,把冯子琮贬为郑州刺史。
世祖骄奢淫,役繁赋重,吏民苦之。
甲申,诏:“所在百工细作,悉罢之。
邺下、晋阳、中山宫人、官口之老病者,悉简放。
诸家缘坐在流所者,听还。”
北齐武成帝在世时骄奢淫佚,徭役繁多赋税苛重,官吏和百姓都感到困苦。
甲申(二十三日),下诏书:“所有从事营建制造等事的工匠和官员都撤销。
邺下、晋阳、中山等宫的宫人和年老有病的官中奴婢,一律放归民间。
凡是崐由于亲属犯罪而遭株连流放在外的,可以回原籍。”
周梁州恒棱獠叛,总管长史南郑赵文表讨之。
诸将欲四面进攻,文表曰:“四面攻之,獠无生路,必尽死以拒我,未易可克。
今吾示以威恩,为恶者诛之,从善者抚之。
善恶既分,破之易矣。”遂以此意遍令军中。
时有从军熟獠,多与恒棱亲识,即以实报之。
恒棱犹豫未决,文表军已至其境。
獠中先有二路,一平一险,有獠帅数人来见,请为乡导。
文表曰:“此路宽平,不须为导。
卿但先行慰谕子弟,使来降也。”乃遣之。
文表谓诸将曰:“獠帅谓吾从宽路而进,必设伏以邀我,当更出其不意。”乃引兵自险路入。
乘高而望,果有伏兵。
獠既失计,争帅众来降。
文表皆慰抚之,仍征其租税,无敢违者。
周人以文表为蓬州长史。
北周梁州恒棱的獠人反叛,派总管长史南郑人赵文表讨伐。
将领们准备从四面进攻,赵文表说:“四面围攻,他们便没有生路,一定会拼死跟我们对抗,这就不容易攻克。
现在我们向他们分别予以严厉惩治和恩惠笼络,对一意作恶的处死,对改恶从善的安抚,这样可以区分善恶,攻破他们就容易了。”便把这个意思传达到军队里。
当时有归附北周并参加了军队的獠人,不少和恒棱的獠人沾亲带故,相互认识,便据实告诉他们。
恒棱的獠人犹豫不决,赵文表的军队已经到了那里。
通向恒棱的道路有两条,一条平坦一条险要,有几个獠人头目来见赵文表,愿意充当向导。
赵文表说:“这条路宽敞平坦,不用为我们当向导,你们可以先回去劝慰子弟,希望他们来投降。”便让他们回去。
赵文表对将领们说:“獠人的头目以为我们会从宽路前进,一定设下埋伏阻击我们,应当出其不意地行动。”于是率领军队从险路开进。
登上高处了望,果然发现伏兵。
恒棱的獠人计谋未能得逞,争相带领部众来投降。
赵文表对他们劝慰安抚,仍旧向当地征收租税,没有人敢违抗。
北周任命赵文表为蓬州长史。
高宗宣皇帝上之上太建元年(己丑、569)
陈宣帝太建元年(己丑,公元569年)
春,正月,辛卯朔,周主以齐世祖之丧罢朝会,遣司会李纶吊赙,且会葬。
春季,正月,辛卯朔(初一),北周国主因为武成帝的丧事停止朝会,派遣司会李纶前往吊唁赠送奠仪,参加丧葬仪式。
甲午,安成王即皇帝位,改元,大赦。
复太皇太后为皇太后,皇太后为文皇后;立妃柳氏为皇后,世子叔宝为太子;封皇子叔陵为始兴王,奉昭烈王祀。
乙未,上谒太庙。
丁酉,以尚书仆射沈钦为左仆射,度支尚书王劢为右仆射。
劢,份之孙也。
甲午(初四),安成王陈顼即皇帝位,改年号,大赦全国。
恢复太皇太后的皇太后称号,皇太后称文皇后;立妃子柳氏为皇后,世子陈叔宝为太子;封皇子陈叔陵为始兴王,作为昭烈王的后嗣。
乙未(初五),陈宣帝谒太庙。
丁酉(初七),任命尚书仆射沈钦为右仆射,度支尚书王劢为右仆射。
王劢是王份的孙子。
辛丑,上祀南郊。
辛丑(十一日),陈宣帝到南郊祭天。
壬寅,封皇子叔英为豫章王,叔坚为长沙王。
壬寅(十二日),陈朝封皇子陈叔英为豫章王,陈叔坚为长沙王。
戊午,上享太庙。
戊午(二十八日),陈宣帝到太庙祭祀。
齐博陵文简王济,世祖之母弟也,为定州刺史,语人曰:“次叙当至我矣。”齐主闻之,阴使人就州杀之,葬赠如礼。
北齐博陵文简王高济,是武成帝的同母兄弟,任定州刺史,对别人说:“按次序规定应当轮到我做皇帝了。”北齐后主高纬听说后,暗中派人去定州将他杀死,按规定仪式将他埋葬,追赠官爵。
二月,乙亥,上耕藉田。
二月,乙亥(十五日),陈宣帝到藉田举行耕种仪式。
甲申,齐葬武成帝于永平陵,庙号世祖。
甲申(二十四日),北齐把武成帝葬在永平陵,庙号世祖。
乙丑,齐徙东平王俨为琅邪王。
己丑(二十九日),北齐把东平王高俨迁移到琅邪郡为琅邪王。
齐遣侍中叱列长叉聘于周。
北齐派侍中叱列长叉到北周聘问。
齐以司空徐显秀为太尉,并省尚书令娄定远为司空。
北齐任命司空徐显秀为太尉,并省尚书令娄定远为司空。
初,侍中、尚书右仆射和士开,为世祖所亲狎,出入卧内,无复期度,遂得幸于胡后。
及世祖殂,齐主以士开受顾托,深委任之,威权益盛;与娄定远及录尚书事赵彦深、侍中·尚书左仆射元文遥、开府仪同三司唐邕、领军綦连猛、高阿那肱、度支尚书胡长粲俱用事,时号“八贵”。
太尉赵郡王睿、大司马冯翊王润、安德王延宗与娄定远、元文遥皆言于齐主,请出士开为 外任。
会胡太后觞朝贵于前殿,睿面陈士开罪失云:“士开先帝弄臣,城狐社鼠,受纳货赂,秽乱宫掖。
臣等义无杜口,冒死陈之。”太后曰:“先帝在时,王等何不言?今日欲欺孤寡邪?且饮酒,勿多言!”睿等辞色愈厉。
仪同三司安吐根曰:“臣本商胡,得在诸贵行末,既受厚恩,岂敢惜死!不出士开,朝野不定。”太后曰:“异日论之,王等且散!”睿等或投冠于地,或拂衣而起。
明日,睿等复诣云龙门,令文遥入奏之,三返,太后不听。
左丞相段韶使胡长粲传太后言曰:“梓宫在殡,事太匆匆,欲王等更思之!”睿等遂皆拜谢。
长粲复命,太后曰:“成妹母子家者,兄之力也。”厚赐睿等,罢之。
起初,侍中、尚书右仆射和士开,受武成帝的宠爱亲昵,在皇帝卧室出入,不受限制,因此就和胡太后私通。
武成帝死后,北齐后主高纬因为和士开曾经受武成帝的顾托之命,所以对他信任重用,威势和权力更大;他的娄定远、录尚书事赵彦深、侍中及尚书左仆射元文遥、开府仪同三司唐邕、领军綦连猛、高阿那肱、度支尚书胡长粲都在朝廷当权,当时号称“八贵”。
太尉赵郡王高睿、大司马冯翊王高润、安德王高延宗和娄定远、元文遥都对后主说,请后主把和士开调离朝廷去外地任职。
适逢胡太后在前殿请朝廷中的亲贵们饮酒,高睿当面陈述和士开的罪过说:“和士开是先帝时的亲近狎玩之臣,仗势作恶,接受贿赂,淫乱宫廷。
臣等出于正义不能闭口不说,所以冒死陈述。”胡太后说:“先帝在世时,你们为什么不说?今天是不是想欺侮我们孤儿寡母?姑且饮酒,不要多说!”高睿等人的言语和面色更加严厉。
仪同三司安吐根说:“臣家本来是经商胡人,得以位于诸多亲贵的末尾,既然受到朝廷的厚恩,怎敢怕死!不把和士开从朝廷调走,朝野上下就不安定。”胡太后说:“改日再谈,你们都走吧!”高睿等有的把帽子扔在地上,有的甩衣袖离开座位,感到生气。
第二天,高睿等再次到云龙门,派元文遥进宫启奏,进出三次,胡太后不听。
左丞相段韶派胡长粲传太后的话说:“先皇的灵柩还没有殡葬,这件事太匆忙了,望你们再考虑!”高睿等都表示拜谢。
胡长粲回宫复命,胡太后说:“成就妹妹我母子全家的,是哥哥你的力量。”又给高睿等人优厚的赏赐,事情暂时作罢。
太后及齐主召问士开,对曰:“先帝于群臣之中,待臣最厚。
陛下谅暗始尔,大臣皆有觊觎。
今若出臣,正是翦陛下羽翼。
宜谓睿云:‘文遥与臣,俱受先帝任用,岂可一去一留!并可用为州,且出纳如旧。
待过山陵,然后遣之。
’睿等谓臣真出,心必喜之。”帝及太后然之,告睿等如其言。
乃以士开为兖州刺史,文遥为西兖州刺史。
葬毕,睿等促士开就路。
太后欲留士开过百日,睿不许;数日之内,太后数以为言。
有中人知太后密旨者,谓睿曰:“太后意既如此,殿下何宜苦违!”睿曰:“吾受委不轻。
今嗣主幼冲,岂可使邪臣在侧!不守之以死,何面戴天!”遂更见太后,苦言之。
太后令酌酒赐睿,睿正色曰:“今论国家大事,非为卮酒!”言讫,遽出。
胡太后和后主把和士开召来询问,和士开回答说:“先帝在群臣中,待臣最优厚。
陛下刚居丧不久,大臣们都怀有非份的企图。
现在如果把臣调走,正好比剪掉陛下的羽翼。
应该对高睿说:‘元文遥与和士开,都是受先帝信任重用的,怎么能去一个留一个!都可以出任州刺史,现在暂时还是担任原有的官职,等太上皇的陵寝完工,然后派出去。
’高睿等以为臣真的被调走,心里一定高兴。”后主和太后认为很对,就按和士开所说的那样告诉高睿。
便任命和士开为兖州刺史,元文遥为西兖州刺史。
丧葬结束,高睿等就催促和士开出发就任。
胡太后打算留和士开过先皇百日祭再走,高睿不许;几天之内,胡太后说了好几次。
有知道胡太后隐私的太监,对高睿说:“太后的意思既然这样,崐殿下何必苦苦反对!”高睿说:“我受朝廷的委托责任不轻。
现在继位的君主年龄还小,怎么能使奸臣在君主旁边!如果不是以生命来守护,有何面目和这种人在一个天底下生活!”便再次去见胡太后,苦苦陈说。
胡太后叫人酌酒赐给他,高睿正颜厉色说:“我今天来是谈国家大事,并不是为了一杯酒!”说完,立即离去。
士开载美女珠帘诣娄定远,谢曰:“诸贵欲杀士开,蒙王力,特全其命,用为方伯。
今当奉别,谨上二女子,一珠帘。”定远喜,谓士开曰:“欲还入不?”士开曰:“在内久不自安,今得出,实遂本志,不愿更入。
但乞王保护,长为大州刺史足矣。”定远信之。
送至门,士开曰:“今当远出,愿得一辞觐二宫。”定远许之。
士开由是得见太后及帝,进说曰:“先帝一旦登遐,臣愧不能自死。
观朝贵意势,欲以陛下为乾明。
臣出之后,必有大变,臣何面目见先帝于地下!”因恸哭。
帝、太后皆泣,问:“计安出?”士开曰:“臣已得入,复何所虑,正须数行诏书耳。”于是诏出定远为青州刺史,责赵郡王睿以不臣之罪。
和士开送美女和珍珠帘子给娄定远,表示感谢说:“那些亲贵们想杀我,蒙您大王的大力,特地保住了我的性命,任命为一州之长。
现在将要和你分别,特意送上两个女子,一张珠帘。”娄定远大喜,对和士开说:“你还想回朝吗?”和士开答道:“我在朝内心里不安已经很久了,现在得以离开,使本来的志愿能够实现,不愿意再到朝内做官了。
但请求您对我加以保护,使我长久做大州的刺史就足够了。”娄定远相信了。
把他送到门口,和士开说:“现在我要远出了,很想见见太后和皇上向他们告辞。”娄定远答允他的要求。
和士开因此见到胡太后和后主,向他们进说道:“先帝去世时,臣惭愧自己没能跟着去死。
臣观察朝廷权贵们的意图和架势,想把陛下当作乾明年间的济南王那样对待。
我离开朝廷以后,一定有大的变化,我有什么脸面见先帝在九泉之下!”于是哀痛地大哭起来,后主、胡太后也哭,问他:“你有什么计策?”和士开说:“臣已经进来见到你们,还有什么顾虑,只须得到几行字的诏书就行。”于是后主下诏把娄定远调出任青州刺史,斥责赵郡王高睿有僭越的罪过。
旦日,睿将复入谏,妻子咸止之,睿曰:“社稷事重,吾宁死事先皇,不忍见朝廷颠沛。”至殿门,又有人谓曰:“殿下勿入,恐有变。”睿曰:“吾上不负天,死亦无恨。”入,见太后,太后复以为言,睿执之弥固。
出,至永巷,遇兵,执送华林园雀离佛院,令刘桃枝拉杀之。
睿久典朝政,清正自守,朝野冤惜之。
复以士开为侍中、尚书左仆射。
定远归士开所遗,加以余珍赂之。
第二天,高睿要再次进宫直言规劝胡太后,妻儿们都劝他不要去,高睿说:“国事重大,我宁可死去追随先皇,不忍活着见到朝廷动荡变乱。”他到了殿门,又有人告诉他:“殿下不要进去,恐怕有变。”高睿说:“我上不负天,死也无恨。”进入宫殿,见了胡太后,太后重申了自己的旨意,高睿更加固执己见。
出宫后,走到深巷,遇到士兵,把他捉住送到华林园的雀离佛院,命令刘桃枝将他殴打致死。
高睿主管朝廷政事的时间很久,清廉正直注意操守,朝野上下都感到冤枉痛惜。
重又任命和士开为侍中、尚书左仆射。
娄定远把和士开送给他的东西又还给他,还添了一些别的珍宝对他贿赂。
三月,齐主如晋阳。
夏,四月,甲子,以并州尚书省为大基圣寺,晋祠为大崇皇寺。
乙丑,齐主还邺。
三月,北齐后主去晋阳。
夏季。
四月,甲子(初五),以并州尚书省原址改为大基圣寺,晋祠为大崇皇寺。
乙丑(初六),北齐后主回邺城。
齐主年少,多嬖宠。
武卫将军高阿那肱,素以谄佞为世祖及和士开所厚,世祖多令在东宫侍齐主,由是有宠;累迁并省尚书令,封淮阴王。
北齐后主年纪很轻,有不少宠幸的佞臣。
武卫将军高阿那肱,一向以善于花言巧语谄媚受到武成帝与和士开的厚待,武成帝常常叫他在东宫侍奉太子,因而深得宠爱;累次升迁到并省尚书令,封淮阴王。
世祖简都督二十人,使侍卫东宫,昌黎韩长鸾预焉,齐主独亲爱长鸾。
长鸾,名凤,以字行,累迁侍中、领军,总知内省机密。
武成帝曾经挑选二十个都督,派去做太子的侍卫,昌黎人韩长鸾是其中之一,太子唯独喜欢韩长鸾。
长鸾名凤,通常用表字,累次升迁到侍中、领军、总知内省机密。
宫婢陆令萱者,其夫汉阳骆超,坐谋叛诛,令萱配掖庭,子提婆,亦没为奴。
齐主之在襁褓,令萱保养之。
令萱巧黠,善取媚,有宠于胡太后,宫掖之中,独擅威福,封为郡君,和士开、高阿那肱皆为之养子。
齐主以令萱为女侍中。
令萱引提婆入侍齐主,朝夕戏狎,累迁至开府仪同三司、武卫大将军。
宫人穆舍利者,斛律后之从婢也,有宠于齐主;令萱欲附之,乃为之养母,荐为弘德夫人,因令提婆冒姓穆氏。
然和士开用事最久,诸幸臣皆依附之以固其宠。
有个名叫陆令萱的宫女,丈夫是汉阳人骆超,因为犯谋叛罪被处死,陆令萱被发配到皇宫中当宫女,儿子骆提婆,也没入官府为奴。
后主还是婴儿时,由陆令萱当保姆。
陆令萱乖巧狡猾,善于讨好谄媚,所以得到了胡太后的宠爱,宫婢之中,唯独她作威作福,被封为郡君,和士开、高阿那肱都是她的乾儿子。
后主封她为女侍中。
陆令萱引荐骆提婆进宫奉侍国主,从早到晚在一起嬉戏亲近,几经升迁到开府仪同三司、武卫大将军。
宫人穆舍利,是斛律后的随从奴婢,也得到后主的宠爱;陆令萱为了依附她,就当了她的养母,并引荐她为弘德夫人,因此叫儿子骆提婆冒姓穆。
然而和士开在朝廷当权的时间最久,那些受君主宠信的大臣们都依附他,为了可以保住自己受到恩宠的地位。
齐主思祖,就流囚中除海州刺史。
乃遗陆媪弟仪同三司悉达书曰:“赵彦深心腹深沈,欲行伊、霍事,仪同姊弟岂得平安,何不早用智士邪!”和士开亦以有胆略,欲引为谋主,乃弃旧怨,虚心待之,与陆媪言于帝曰:“襄、宣、昭三帝之子,皆不得立。
今至尊独在帝位者,祖孝徵之力也。
人有功,不可不报。
孝徵心行虽薄,奇略出人,缓急可使。
且其人已盲,必无反心,请呼取,问以筹策。”齐主从之,召入,为秘书监,加开府仪同三司。
北齐后主想念祖,把他从流放的囚徒中授职为海州刺史。
祖给陆令萱的弟弟仪同三司陆悉达去信说:“赵彦深城府很深,想仿效伊尹、霍光那样行事,你们姊弟怎么能够平安,为什么不及早起用有才智的人!”和士开也因为祖有胆略,想拉拢他当主要谋士,于是抛弃了以前的怨恨,虚心对待,和陆令萱一起对后主说:“文襄、文宣、孝昭三位皇帝的儿子,都没能继承皇位。
现在唯独陛下在帝位,是祖出的力。
人如果有功劳,不能不予以报答。
祖的心胸虽然狭窄,但有超出常人的奇谋策略,遇到事情紧急时能够发挥作用。
而且他已经是个瞎子,一定不会有反心,请把他叫回来,听取他的计谋策略。”北齐后主采纳了和士开的意见,召回祖,任命他为秘书监,加开府仪同三司。
士开谮尚书令陇东王胡长仁骄恣,出为齐州刺史。
长仁怨愤,谋遣刺客杀士开。
事觉,士开与谋,引汉文帝诛薄昭故事,遂遣使就州赐死。
和士开向后主进谗言,说尚书令陇东王胡长仁骄横放肆,贬出为齐州刺史。
胡长仁对和士开怨恨愤慨,打算派刺客杀死他。
事情泄露,和士开和祖商量,祖以汉文帝诛杀薄昭的事情为例,于是派使者去齐州把胡长仁赐死。
五月,庚戌,周主如醴泉宫。
五月,庚戌(二十二日),北周国主去醴泉宫。
丁巳,以吏部尚书徐陵为左仆射。
丁巳(二十九日),陈朝任命吏部尚书徐陵为左仆射。
秋,七月,辛卯,皇太子纳妃沈氏,吏部尚书君理之女也。
秋季,七月,辛卯(初四),陈朝皇太子纳沈氏为妃,她是吏部尚书沈君理的女儿。
辛亥,周主还长安。
辛亥(二十四日),北周国主回长安。
八月,庚辰,盗杀周孔城防主,以其地入齐。
八月,庚辰(二十三日),盗贼杀死北周的孔城地方长官,把孔城并入北齐。
九月,辛卯,周遣齐公宪与柱国李穆将兵趣宜阳,筑崇德等五城。
九月,辛卯(初五),北周派齐公宇文宪和柱国李穆领兵去宜阳,筑起崇德等五座城池。
欧阳纥在广州十余年,威惠著于百越。
自华皎之叛,帝心疑之,徵为左卫将军。
纥恐惧,其下多劝之反,遂举兵攻衡州刺史钱道戢。
欧阳纥在广州十几年,恩威闻名于百越。
自从华皎叛乱以后,陈宣帝对他心存疑虑,征召他为左卫将军。
欧阳纥感到恐惧,部下都劝他反叛朝廷,崐于是发兵攻打衡州刺史钱道戢。
帝遣中书侍郎徐俭持节谕旨。
纥初见俭,盛仗卫,言辞不恭。
俭曰:“吕嘉之事,诚当已远,将军独不见周迪、陈宝应乎!转祸为福,未为晚也。”纥默然不应,置俭于孤园寺,累旬不得还。
纥尝出见俭,俭谓之曰:“将军业已举事,俭须还报天子。
俭之性命,虽在将军,将军成败,不在于俭,幸不见留。”纥乃遣俭还。
俭,陵之子也。
宣帝派中书侍郎徐俭持皇帝的符节和谕旨去见他。
欧阳纥初见徐俭时,布置了很多兵器和卫士,说话很不恭敬。
徐俭对他说:“汉武帝时吕嘉的故事,虽然离现在已经很远了,您将军唯独看不到周迪、陈宝应不久前因为反叛而被杀的事情!转祸为福,时间还不晚。”欧阳纥听后沉默不回答,把徐俭安置在孤园寺,过了几十天还不放他回朝。
欧阳纥曾经到孤园寺去看他,徐俭对他说:“将军已经行动了,我还要回去向天子报告。
我的性命,虽然在将军手里,但是将军的成败,不在于我徐俭,希望你不要扣留我。”于是欧阳纥放徐俭回去。
徐俭是徐陵的儿子。
冬,十月,辛未,诏车骑将军章昭达讨纥。
冬季,十月,辛未(十五日),陈宣帝下诏派车骑将军章昭达讨伐欧阳纥。
壬午,上享太庙。
壬午(二十六日),陈宣帝到太庙祭祀。
十一月,辛亥,周郐文公长孙俭卒。
十一月,辛亥(二十六日),北周文公长孙俭去世。
辛丑,齐以斛律光为太傅,冯翊王润为太保,琅邪王俨为大司马。
十二月,庚午,以兰陵王长恭为尚书令。
庚辰,以中书监魏收为左仆射。
辛丑(十六日),北齐任命斛律光为太傅,冯翊王高润为太保,琅邪王高俨为大司马。
十二月,庚午(初三),任命兰陵王高长恭为尚书令。
庚辰(十三日),任命中书监魏收为左仆射。
周齐公宪等围齐宜阳,绝其粮道。
北周齐公宇文宪围困北齐的宜阳,断绝宜阳的粮道。
自华皎之乱,与周人绝,至是周遣御正大夫杜杲来聘,请复修旧好。
上许之,遣使如周。
自从华皎之乱起,陈朝和北周绝交,到现在北周才派御正大夫杜杲来聘问,请求和陈朝恢复友好关系。
陈宣帝同意,派使者去北周。
二年(庚寅、570)
二年(庚寅,公元570年)
春,正月,乙酉朔,齐改元武平。
春季,正月,乙酉朔(初一),北齐改年号为武平。
齐东安王娄睿卒。
北齐东安王娄睿去世。
丙午,上享太庙。
丙午(二十二日),陈宣帝到太庙祭祀。
戊申,齐使兼散骑常侍裴谳之来聘。
戊申(二十四日),北齐派兼散骑常侍裴谳之到陈朝聘问。
齐太傅斛律光,将步骑三万救宜阳,屡破周军,筑统关、丰化二城而还。
周军追之,光纵击,又破之,获其开府仪同三司宇文英、梁景兴。
二月,己巳,齐以斛律光为右丞相、并州刺史,又以任城王为太师,贺拔仁录尚书事。
北齐太傅斛律光,率领三万名步骑兵来救宜阳,屡次打败北周军队,修筑统关、丰化两座城池后就回去了。
北周军队在后面追赶,斛律光发起反击,又将他们打败,俘虏北周的开府仪同三司宇文英、梁景兴。
二月,己巳(十五日),北齐任命斛律光为右丞相、并州刺史,任城王高为太师,贺拔仁为录尚书事。
欧阳纥召阳春太守冯仆至南海,诱与同反。
仆遣使告其母洗夫人。
夫人曰:“我为忠贞,经今两世,不能惜汝负国。”遂发兵拒境,帅诸酋长迎章昭达。
欧阳纥召阳春太守冯仆到南海,劝说他一同谋反。
冯仆派人告诉母亲洗夫人。
洗夫人说:“我们忠贞报国,已经两代,不能因为怜惜你而辜负国家。”于是发兵在境内拒守,并率领部落的酋长迎接章昭达。
昭达倍道兼行,至始兴。
纥闻昭达奄至,扰不知所为,出顿口,多聚沙石,盛以竹笼,置于水栅之外,用遏舟舰。
昭达居上流,装舰造拍,令军人衔刀潜行水中,以斫笼,篾皆解,因纵大舰随流突之。
纥众大败,生擒纥,送之;癸未,斩于建康市。
章昭达兼程而行,到达始兴。
欧阳纥听说章昭达的军队突然来到,惊恐混乱得不知所措,领兵出屯在口,用竹笼装满了沙子石块,放在水栅的外面,用来阻止对方船只的进路。
章昭达在河的上游,装配船只,制造“拍竿”,命士兵口里衔刀潜入水中,用刀砍断编竹笼的篾片,随后驾大船顺流而下突破敌军的防守。
欧阳纥的部众大败,欧阳纥被活捉,押送回朝;癸未(二十九日),被斩于建康市中。
纥之反也,士人流寓在岭南者皆惶骇。
前著作佐郎萧引独恬然,曰:“管幼安、袁曜卿,亦但安坐耳。
君子直己以行义,何忧惧乎!”纥平,上征为金部侍郎。
引,允之弟也。
欧阳纥的反叛,使侨居在岭南的士大夫都感到惊恐害怕。
前著作佐郎萧引却很坦然,说:“以往历史上的管宁、袁涣遇到变故时,也都是静坐待变。
君子自己行为正直行施正义,何必忧虑恐惧!”欧阳纥被平定以后,陈宣帝征召萧引为金部侍郎。
萧引是萧允的弟弟。
冯仆以其母功,封信都侯,迁石龙太守,遣使持节册命洗氏为石龙太夫人,赐绣油络驷马安车一乘,给鼓吹一部,并麾幢旌节,其卤簿一如刺史之仪。
冯仆由于母亲洗夫人的功劳,被封为信都侯,升迁为石龙太守,朝廷派使者持符节册封洗夫人为石龙太夫人,赐给有彩色帷幔丝质绳网用四匹马拉的坐车一辆,乐队一套,以及旌旗等物,洗夫人驾车出行时的仪仗和州刺史一样。
三月,丙申,皇太后章氏殂。
三月,丙申(十三日),陈朝皇太后章氏去世。
戊戌,齐安定武王贺拔仁卒。
戊戌(十五日),北齐安定武王贺拔仁去世。
丁未,大赦。
丁未(二十四日),陈朝大赦全国。
夏,四月,甲寅,周以柱国宇文盛为大宗伯。
夏季,四月,甲寅(初一),北周任命柱国宇文盛为大宗伯。
周主如醴泉宫。
北周国主去醴泉宫。
辛酉,齐以开府仪同三司徐之才为尚书左仆射。
辛酉(初八),北齐任命开府仪同三司徐之才为尚书左仆射。
戊寅,葬武宣皇后于万安陵。
戊寅(二十五日),陈朝将武宣皇后葬在万安陵。
闰月,戊申,上谒太庙。
闰月,戊申(二十五日),陈宣帝到太庙谒告行礼。
五月,壬午,齐遣使来吊。
五月,壬午(三十日),北齐派使者来陈朝吊唁武宣皇后。
六月,乙酉,齐以广宁王孝珩为司空。
六月,乙酉(初三),北齐任命广宁王高孝珩为司空。
甲辰,齐穆夫人生子恒。
齐主时未有男,为之大赦。
陆令萱欲以恒为太子,恐斛律后恨怒,乃白齐主,使斛律后母养之。
甲辰(二十二日),北齐穆夫人生下儿子高恒。
当时北齐后主没有男孩,因此大赦全国。
陆令萱想以高恒为太子,但恐怕遭到斛律后的忌恨恼怒,于是禀告后主,让斛律后当母亲抚养高恒。
己丑,齐以开府仪同三司唐邕为尚书右仆射。
己丑(初七),北齐任命开府仪同三司唐邕为尚书右仆射。
秋,七月,齐立肃宗子彦基为城阳王,彦忠为梁郡王。
甲寅,以尚书令兰陵王长恭为录尚书事,中领军和士开为尚书令,赐爵淮阳王。
秋季,七月,北齐立孝昭帝的儿子高彦基为城阳王,高彦忠为梁郡王。
甲寅(初三),任命尚书令兰陵王高长恭为录尚书事,中领军和士开为尚书令,赐给淮阳王的爵号。
士开威权日盛,朝士不知廉耻者,或为之假子,与富商大贾同在伯仲之列。
尝有一人士参士开疾,值医云:“王伤寒极重,应服黄龙汤。”士开有难色。
人士曰:“此物甚易服,王不须疑,请为王先尝之。”举 而尽。
士开感其意,为之强服,遂得愈。
和士开的声势权力越来越大,朝廷中那些不知廉耻的官吏们,有的投靠他当乾儿子,和富商大贾们的行为差不多。
曾经有个官员去探视和士开的疾病,正值医生说:“大王的伤寒病很重,应当服用粪汁黄龙汤。”和士开面有难色。
这个人说:“黄龙汤并不难吃,大王不必多疑,请让我替您先尝尝。”于是将黄龙汤一饮而尽。
和士开感激他的好意,于是勉强服用,病便痊愈。
乙卯,周主还长安。
乙卯(初四),北周国主回长安。
癸酉,齐以华山王凝为太傅。
癸酉(二十二日),北齐任命华山王高凝为太傅。
司空章昭达攻梁,梁主与周总管陆腾拒之。
周人于峡口南岸筑安蜀城,横引大索于江上,编苇为桥,以度军粮。
昭达命军士为长戟,施于楼船上,仰割其索。
索断,粮绝,因纵兵攻安蜀城,下之。
陈朝司空章昭达进攻后梁,后梁国主和北周总管陆腾进行抵抗。
北周人在西陵峡口的南岸兴筑安蜀城,在长江上牵引大绳,编织蒲苇当作桥梁,用来运输军粮。
章昭达叫军士制造长戟,配备在楼船上,在船上仰面割断大绳,绳索被割断,北周人的军粮运输断绝,便指挥军队攻安蜀城,将城攻克。
梁主告急于周襄州总管卫公直,直遣大将军李迁哲将兵救之。
迁哲以其所部守江陵外城,自帅骑兵出南门,使步出北门,首尾邀击陈兵,陈兵多死。
夜,陈兵窃于城西以梯登城,登者已数百人,迁哲与陆腾力战拒之,乃退。
后梁国主向北周的襄州总管卫公宇文直告急,宇文直派大将军李迁哲率军去援救。
李迁哲将自己的部众防守江陵的外城,自己率领骑兵突出江陵的南门,派步兵突出江陵的北门,从两头夹击陈朝军队,陈朝军队很多战死。
夜晚,陈朝士兵偷偷地在城西架设梯子登城,上了城头的有几百人,李迁哲和陆腾奋力作战抵抗,打退了陈朝军队的进攻。
昭达又决龙川宁朔堤,引水灌江陵。
腾出战于西堤,昭达兵不利,乃引还。
章昭达又将龙川的宁朔决口,引水倒灌江陵城。
陆腾领兵从西出战,章昭达的军队战斗失利,只好引兵退走。
八月,辛卯,齐主如晋阳。
八月,辛卯(初十),北齐国主去晋阳。
九月,乙巳,齐立皇子恒为太子。
九月,乙巳(疑误),北齐立皇子高恒为太子。
冬,十月,辛巳朔,日有食之。
冬季,十月,辛已朔(初一),发生日食。
齐以广宁王孝珩为司徒,上洛王思宗为司空。
复以梁永嘉王庄为开府仪同三司、梁王,许以兴复,竟不果。
及齐亡,庄愤邑,卒于邺。
北齐任命广宁王高孝珩为司徒,上洛王高思宗为司空。
又任命后梁的永嘉王萧庄为开府仪同三司、梁王,答允帮助他复国,竟没有成功。
等到北齐灭亡,萧庄忧愤抑郁,在邺城死去。
乙酉,上享太庙。
乙酉(初五),陈宣帝到太庙祭祀。
己丑,齐复威宗谥曰文宣皇帝,庙号显祖。
己丑(初九),北齐恢复威宗的文宣皇帝谥号,庙号显祖。
丁酉,周郑桓公达奚武卒。
丁酉(十七日),北周的郑桓公达奚武去世。
十二月,丁亥,齐主还邺。
十二月,丁亥(初八),北齐国主回邺城。
周大将军郑恪将兵平越,置西宁州。
北周大将军郑恪领兵平定越,设置了西宁州。
周、齐争宜阳,久而不决。
勋州刺史韦孝宽谓其下曰:“宜阳一城之地,不足损益,两国争之,劳师弥年。
彼岂无智谋之士,若弃崤东,来图汾北,我必失地。
今宜速于华谷及长秋筑城以杜其意。
脱其先我,图之实难。”乃崐画地形,具陈其状。
晋公护谓使者曰:“韦公子孙虽多,数不满百,汾北筑城,遣谁守之!”事遂不行。
北周、北齐争夺宜阳,久而不决。
勋州刺史韦孝宽对部下说:“宜阳一城,得和失关系不大,两个国家为此争夺,劳师动众已经一年。
对方难道没有智谋之士,如果放弃崤东,来谋取汾水以北一带地方,我们一定会失去国土。
现在应当迅速在华谷和长秋修筑城池,以断绝对方的念头。
如果对方先于我们行动,我们要算计他们就很困难了。”于是画了地形图,向朝廷陈述了这种情况。
晋公宇文护对使者说:“韦公的子孙虽然很多,但数不满百,在汾水北面修筑城池,派谁去守卫!”这件事便没有实现。
齐斛律光果出晋州道,于汾北筑华谷、龙门二城。
光至汾东,与孝宽相见,光曰:“宜阳一城,久劳争战。
今已舍彼,欲于汾北取偿,幸勿怪也。”孝宽曰:“宜阳,彼之要冲,汾北,我之所弃。
我弃彼取,其偿安在!君辅翼幼主,位望隆重,不抚循百姓而极武穷兵,苟贪寻常之地,涂炭疲弊之民,窃为君不取也!”
北齐的斛律光果然从晋州一路出兵,在汾水北面修筑起华谷、龙门二座城池。
斛律光到了汾水以东,和韦孝宽见了面。
斛律光说:“宜阳一城,久劳争战。
现在我们已经放弃宜阳,准备在汾水以北取得补偿,希望您不要见怪。”韦孝宽说:“宜阳,是你们的交通紧要之地,汾水以北,是我们所放弃的地方。
我们所放弃的被你们取走,怎么能说是补偿!您辅佐幼主,地位和威望都很高,不去安抚百姓而穷兵黩武,如果贪图得到一处平常的地方,而使贫困疲惫的百姓遭到涂炭之灾,我认为您实在不该这样做!”
光进围定阳,筑南汾城以逼之。
周人释宜阳之围以救汾北。
晋公护问计于齐公宪,宪曰:“兄宜暂出同州以为声势,宪请以精兵居前,随机攻取。”护从之。
斛律光进军围困定阳,筑起南汾城进逼定阳。
北周军队撤去宜阳之围来援救汾水以北的地方。
晋公宇文护向齐公宇文宪请教计策,宇文宪说:“兄长最好暂时出兵同州以扩大声势,我可以率领精兵在前,看准时机攻取城池。”宇文护采纳了他的计策。
三年(辛卯、571)
三年(辛卯,公元571年)
春,正月,乙丑,以尚书右仆射徐陵为左仆射。
春季,正月,乙丑(十七日),陈朝任命尚书右仆射徐陵为左仆射。
丁巳,齐使兼散骑常侍刘环俊来聘。
丁巳(初九),北齐派兼散骑常侍刘环俊来陈朝聘问。
辛酉,上祀南郊;辛未,祀北郊。
辛酉(十三日),陈宣帝到南郊祭天;辛未(二十三日),到北郊祭地。
齐斛律光筑十三城于西境,马上以鞭指画而成,拓地五百里,而未尝伐功。
又与周韦孝宽战于汾北,破之。
齐公宪督诸将东拒齐师。
北齐斛律光在国境西面修筑十三座城池,是在马上用马鞭指画出来的,虽然开拓了五百里地方,然而不曾夸耀功劳。
又和北周的韦孝宽在汾水以北交战,打败了韦孝宽。
齐公宇文宪督率将领们在东面抵抗北齐的军队。
二月,辛巳,上祀明堂。
丁酉,耕藉田。
二月,辛巳(初三),陈宣帝到明堂祭祀;丁酉(十九日),到藉田举行耕种的仪式。
壬寅,齐以兰陵王长恭为太尉,赵彦深为司空,和士开录尚书事,徐之才为尚书令,唐邕为左仆射,吏部尚书冯子琮为右仆射,仍摄选。
壬寅(二十四日),北齐任命兰陵王高长恭为太尉,赵彦深为司空,和士开为录尚书事,徐之才为尚书令,唐邕为左仆射,吏部尚书冯子琮为右仆射,仍旧执掌吏部对官吏的铨选。
子琮素谄附士开,至是,自以太后亲属,且典选,颇擅引用人,不复启禀,由是与士开有隙。
冯子琮一贯阿谀附和和士开,到这时,自以为是太后的亲属,而且主管选用官吏,于是擅自引荐任命人选,不再向上启奏报告,因此与和士开产生矛盾。
三月,丁丑,大赦。
三月,丁丑(三十日),陈朝大赦全国。
周齐公宪自龙门渡河,斛律光退保华谷,宪攻拔其新筑五城。
齐太宰段韶、兰陵王长恭将兵御周师,攻柏谷城,拔之而还。
北周齐公宇文宪从龙门渡过黄河,北齐斛律光退守华谷,宇文宪攻取了斛律光新筑的五座城池。
北齐的太宰段韶、兰陵王高长恭率领军队抵御北周的军队,进攻柏谷城,攻克后就退兵回去了。
夏,四月,戊寅朔,日有食之。
夏季,四月,戊寅朔(初一),发生日食。
壬午,齐以琅邪王俨为太保。
壬午(初五),北齐任命琅邪王高俨为太保。
壬辰,齐遣使来聘。
壬辰(十五日),北齐派使者来陈朝聘问。
周陈公纯取齐宜阳等九城,齐斛律光将步骑五万赴之。
北周陈公纯夺取北齐的宜阳等九座城池,北齐斛律光率领五万名步、骑兵赶到那里抵抗。
五月,癸亥,周使纳言郑诩来聘。
五月,癸亥(十七日),北周派纳言郑翊来陈朝聘问。
周晋公护使中外府参军郭荣城于姚襄城南、定阳城西,齐段韶引兵袭周师,破之。
六月,韶围定阳城,周汾州刺史杨敷固守不下。
韶急攻之,屠其外城。
时韶卧病,谓兰陵王长恭曰:“此城三面重涧,皆无走路;唯虑东南一道耳,贼必从此出。
宜简精兵专守之,此必成擒。”长恭乃令壮士千余人伏于东南涧口。
城中粮尽,齐公宪总兵救之,惮韶,不敢进。
敷帅见兵突围夜走,伏兵击擒之,尽俘其众。
乙巳,齐取周汾州及姚裹城,唯郭荣所筑城独存。
敷,之族子也。
北周晋公宇文护派中外府参军郭荣在姚襄城南、定阳城西修筑城池。
北齐段韶领兵攻袭北周军队,将他们打败。
六月,段韶包围定阳城,由于北周的汾州刺史杨敷坚守而未能攻克。
段韶加紧进攻,屠杀定阳的外城百姓。
当时段韶生病,对兰陵王高长恭说:“这座城池的三面都有两道河壕,无路可走;恐怕只东南有一条路,贼寇一定会从这里突围。
应当挑选精兵专门防守这条道路,这样一定能够捉住他们。”高长恭便派一千多名壮士埋伏在东南涧口。
城中的粮食吃尽,齐公宇文宪集中所有的兵力去救援,但是害怕段韶,不敢前进。
杨敷率领现有的士兵乘夜突围出城,被高长恭的伏兵攻击,全部俘虏。
乙巳(十九日),北齐夺取了北周的汾州和姚襄城,只有郭荣所筑的城得以保全。
杨敷是杨的族子。
敷子素,少多才艺,有大志,不拘小节,以其父守节陷齐,未蒙赠谥,上表申理。
周主不许,至于再三,帝大怒,命左右斩之。
素大言曰:“臣事无道天子,死其分也!”帝壮其言,赠敷大将军,谥曰忠壮,以素为仪同三司,渐见礼遇。
帝命素为诏书,下笔立成,词义兼美,帝曰:“勉之,勿忧不富贵。”素曰:“但恐富贵来逼臣,臣无心图富贵也。”
杨敷的儿子杨素,年少时才艺很高,有大志,不拘小节,因为父亲杨敷守节而身陷北齐,没有得到朝廷赠给的谥号,于是向朝廷上表申述理由。
北周武帝不答允,杨素接二连三地上表,武帝勃然大怒,命令左右将他斩首。
杨素高声喊道:“作为臣子侍奉无道的天子,被杀死是自己的本份!”武帝见他出言豪壮,于是追赠杨敷为大将军,赐给忠壮的谥号,任命杨素为仪同三司,逐渐对他加以礼遇。
武帝叫杨素起草诏书,他下笔立成,辞藻和内容都很好,武帝说:“希望你好好努力,不要担心将来不会富贵。”杨素说:“只怕富贵来逼臣,臣倒无心求取富贵。”
齐斛律光与周师战于宜阳城下,取周建安等四戍,捕虏千余人而还。
军未至邺,齐主敕使散兵,光以军士多有功者,未得慰劳,乃密通表,请遣使宣旨,军仍且进,齐朝发使迟留。
军还,将至紫陌,光乃驻营待使。
帝闻光军已逼,心甚恶之,亟令舍人召光入见,然后宣劳散兵。
北齐斛律光和北周军队在宜阳城下交战,夺得北周的建安等四个戍所,捕捉俘虏一千多人而还。
军队还没有到邺城,北齐后主派使者遣散军队。
斛律光认为军士中很多人都有功劳,却没有得到朝廷的慰劳,于是秘密地向上呈递崐表章,请后主派使臣宣读慰劳的旨意,军队仍旧向邺城前进,朝廷派使者命令军队停止前进,就地停留。
军队回来,将要抵达邺城郊外,斛律光便扎营等候朝廷的使者。
后主听到斛律光军队已经逼近邺城,心里十分厌恶,赶紧派舍人召斛律光入朝觐见,然后宣旨慰劳遣散军队。
齐琅邪王俨以和士开、穆提婆等专横奢纵,意甚不平。
二人相谓曰:“琅邪王眼光奕奕,数步射人,向者暂对,不觉汗出;吾辈见天子奏事尚不然。”由是忌之,乃出俨居北宫,五日一朝,不得无时见太后。
北齐琅邪王高俨因为和士开、穆提婆等人专横跋扈奢侈放纵,感到愤愤不平。
和士开、穆提婆二人互相说:“琅邪王的目光奕奕有神,几步路以外就咄咄逼人,以往和他暂时打个照面,不知不觉地就出汗了;我们面见天子奏事时还不致这样。”因此对他忌恨,便将高俨调出住在北宫,五天上朝一次,不准他随时去见太后。
俨之除太保也,余官悉解,犹带中丞及京畿。
士开等以北城有武库,欲移俨于外,然后夺其兵权。
治书侍御史王子宜,与俨所亲开府仪同三司高舍洛、中常侍刘辟强说俨曰:“殿下被疏,正由士开间构,何可出北宫入民间也!”俨谓侍中冯子琮曰:“士开罪重,儿欲杀之,何如?”子琮心欲废帝而立俨,因劝成之。
高俨被授职太保时,其余的官职都被免掉,不过还带有中丞和京畿大都督的职衔。
和士开等人因为北城有武器库,想把高俨调移到城外,然后夺取他总督京畿军队的兵权。
治书侍御史王子宜,和高俨的亲信开府仪同三司高舍洛、中常侍刘辟强对高俨劝说道:“殿下所以被疏远,正由于和士开从中离间挑拨,您怎能离开北宫住到民间去!”高俨对侍中冯子琮说:“和士开罪孽深重,孩儿打算杀掉他,怎么样?”冯子琮心里想废掉后主另立高俨做皇帝,因此劝高俨这样做。
俨令子宜表弹士开罪,请禁推。
子琮杂他文书奏之,帝主不审省而可之。
俨诳领军库狄伏连曰:“奉敕,令领军收士开。”伏连以告子琮,且请覆奏,子琮曰:“琅邪受敕,何必更奏。”伏连信之,发京畿军士,伏于神虎门外,并戒门者不听士开入。
秋,七月,庚午旦,士开依常早参,伏连前执士开手曰:“今有一大好事。”王子宜授以一函,云:“有敕,令王向台。”因遣军士护送。
俨遣都督冯永洛就台斩之。
高俨令王子宜上表弹劾和士开的罪状,请求将他收禁并加以审问。
冯子琮又夹杂了其他文书一同上奏,后主没有仔细审阅就批准同意。
高俨欺骗领军库狄伏连说:“奉到皇上的命令,叫领军收禁和士开。”库狄伏连把这告诉了冯子琮,请他再次向皇上奏报,冯子琮说:“琅邪王已经接到皇上的敕令,何必再次奏报。”库狄伏连相信了,于是征调京畿的军士,埋伏在神虎门外,并告诫守门人不要让和士开进神虎门。
秋季,七月,庚午(二十五日)早晨,和士开按常例到宫中早朝,库狄伏连上前握住他的手说:“今天有一件大好事。”王子宜递给和士开一封信,说:“皇上有敕令,叫你去到台省相见。”并派军士护送。
高俨派都督冯永洛在台省中将和士开杀死。
俨本意唯杀士开,其党因逼俨曰:“事既然,不可中止。”俨遂帅京畿军士三千余人屯千秋门。
帝使刘桃枝将禁兵八十人召俨,桃枝遥拜,俨命反缚,将斩之,禁兵散走。
帝又使冯子琮召俨,俨辞曰:“士开昔来实合万死,谋废至尊,剃家家发为尼,臣为是矫诏诛之。
尊兄若欲杀臣,不敢逃罪。
若赦臣,愿遣姊姊来迎,臣即入见。”姊姊,谓陆令萱也,俨欲诱出杀之。
令萱执刀在帝后,闻之,战栗。
高俨本意只杀死和士开一个人,他的党羽却胁迫高俨说:“事情已经如此,不能中止。”高俨便率领京畿的军士三千多人驻扎在千秋门。
后主派刘桃枝率领八十名禁兵把高俨召来,刘桃枝离高俨还很远时就惶恐地对他施礼,高俨下令把他反绑起来,要杀死他,禁兵们纷纷走散。
后主又派冯子琮去召高俨,高俨推辞说:“和士开往昔以来的罪行实在应该万死,他图谋废掉天子,叫亲生母亲剃发当尼姑,臣才假托陛下的诏命将他杀死。
我兄长陛下如果要杀臣,臣不敢逃避罪责。
如果能宽恕我,希望派乳母来迎接,臣就去见陛下。”乳母,是指陆令萱,高俨想骗她出来杀死她。
陆令萱手里拿刀躲在后主背后,听到高俨的要求,怕得浑身打颤。
帝又使韩长鸾召俨,俨将入,刘辟强牵衣谏曰:“若不斩穆提婆母子,殿崐下无由得入。”广宁王孝珩、安德王延宗自西来,曰:“何不入?”辟强曰:“兵少。”延宗顾众而言曰:“孝昭帝杀杨遵彦,止八十人。
今有数千,何谓少?”
后主又派韩长鸾去召高俨,高俨准备去见后主,刘辟强拉住他的衣服劝道:“如果不杀掉穆提婆母子俩,殿下不能去。”广宁王高孝珩、安德王高延宗打从西面过来,问道:“ 为什么不进去?”刘辟强说:“兵太少。”高延宗环顾周围说:“孝昭帝杀杨遵彦时,只有八十人。
现在有几千人,怎能说少?”
帝泣启太后曰:“有缘,复见家家;无缘,永别!”乃急召斛律光,俨亦召之。
后主哭着对太后说:“如果还有缘份,仍可与母亲相见;没有缘份,就和您永别了!”于是急忙召斛律光,高俨也召斛律光来。
光闻俨杀士开,抚掌大笑曰:“龙子所为,固自不似凡人!”入,见帝于永巷。
帝帅宿卫者步骑四百,授甲,将出战,光曰:“小儿辈弄兵,与交手即乱。
鄙谚云:‘奴见大家心死。
’至尊宜自至千秋门,琅邪必不敢动。”帝从之。
斛律光听说高俨杀了和士开,拍手大笑说:“这真是龙子的作为,自然不象一般人!”于是进宫,在长巷见到后主。
后主率领在宫中宿卫的步骑兵四百人,授给铠甲,准备出战,斛律光说:“小孩子们动干戈,刚一交手就会乱了阵脚。
俗话说:‘奴仆见主人,心里就沮丧。
’陛下应该亲自去千秋门,琅邪王一定不敢行动。”后主便听从了。
光步道,使人走出,曰:“大家来。”俨徒骇散。
帝驻马桥上遥呼之,俨犹立不进,光就谓曰:“天子弟杀一夫,何所苦!”执其手,强引以前,请于帝曰:“琅邪王年少,肠肥脑满,轻为举措,稍长自不复然,愿宽其罪。”帝拔俨所带刀环,乱筑辫头,良久,乃释之。
斛律光走在前面做前导,派人离开队伍,喊道:“天子来了。”高俨一伙怕得纷纷散去。
后主在桥上勒住马远远地呼叫他们,高俨还站在那里不敢靠前,斛律光走过去对他说:“天子的兄弟杀一个人,有什么可害怕的!”于是抓住他的手,硬拉着他向前,请求后主说:“琅邪王年轻,肠肥脑满,行为轻率,等到年龄大了,自然不会这样,希望能宽恕他的罪过。”后主拔出高俨所带的佩刀,用刀环对他的头乱凿,过了很久,才放了他。
收库狄伏连、高舍洛、王子宜、刘辟强、都督翟显贵,于后园支解,暴之都街。
帝欲尽杀俨府文武职吏,光曰:“此皆勋贵子弟,诛之,恐人心不安。”赵彦深亦曰:“《春秋》责帅。”于是罪之各有差。
后主收禁了库狄伏连、高舍洛、王子宜、刘辟强、都督翟显贵,在后园将他们肢解,然后在都城的大街上暴尸示众。
后主要把高俨府里的文武官吏全部杀死,斛律光说:“这些人都是达官贵人的子弟,杀掉他们,恐怕引起人心不安。”赵彦深也说:“《春秋》里说,军队不听从命令,责任在领兵的将帅。”于是区别情况对他们分别判罪。
太后责问俨,俨曰:“冯子琮教儿。”太后怒,遣使就内省以弓弦绞杀子琮,使内参以库车载尸归其家。
自是太后常置俨于宫中,每食必自尝之。
太后责问高俨,高俨说:“是冯子琮教我这样做的。”太后大怒,派使者到台省用弓弦将冯子琮绞死,派太监用库车拉上尸体送到他家里去。
从此以后太后常常把高俨安置在宫中,每次吃饭都亲自先尝一尝,怕人毒死高俨。
八月,己亥,齐主如晋阳。
八月,己亥(二十四日),北齐后主去晋阳。
九月,辛亥,齐以任城王为太宰,冯翊王润为太师。
九月,辛亥(初六),北齐任命任城王高为太师,冯翊王高润为太师。
己未,齐平原忠武王段韶卒。
韶有谋略,得将士死力,出总军旅,入参帏幄,功高望重,而雅性温慎,得宰相体。
事后母孝,闺门雍肃,齐勋贵之家,无能及者。
己未(十四日),北齐平原忠武王段韶去世。
段韶有谋略,将士们都愿意为他效命,出朝能总辖军队,入朝能参与决策,功劳大威望重,性格谨慎温和,具有宰相的气质才能。
侍奉继母很孝顺,家中和睦严肃,北齐的勋臣贵族之家,没有能及得上的。
齐祖说陆令萱,出赵彦深为兖州刺史。
齐主以为侍中。
北齐祖劝陆令萱,叫她把赵彦深调出朝廷做兖州刺史。
北齐后主任命祖为侍中。
陆令萱说帝曰:“人称琅邪王聪明雄勇,当今无敌;观其相表,殆非人臣。
自专杀以来,常怀恐惧,宜早为之计。”幸臣何洪珍等亦请杀之。
帝未决,以食舆密迎,问之。
称“周公诛管叔,季友鸩庆父。”帝乃携俨之晋阳,使右卫大将军赵元侃诱俨执之,元侃曰:“臣昔事先帝,见先帝爱王。
今宁就死,不忍行此。”帝出元侃为豫州刺史。
陆令萱对后主说:“人称琅邪王聪明勇敢,当今无敌;但看他的相貌,几乎不是臣下。
自从他独断专行杀和士开以来,常常怀有恐惧之心,应该及早作出打算。”宠臣何洪珍等人也请后主杀掉高俨。
后主犹豫不决;用装运食物的车子把祖秘密接来,询问他的意见。
祖举出“周公诛杀管叔,季友毒死庆父”两个例子。
后主便带高俨去晋阳,派右卫大将军赵元侃诱捕高俨,赵元侃说:“臣以前侍奉先帝,看到先帝喜欢琅邪王。
现在我宁愿被杀,不忍心做这种事。”后主便将赵元侃贬为豫州刺史。
庚午,帝启太后曰:“明旦欲与仁威早出猎。”夜四鼓,帝召俨,俨疑之。
陆令萱曰:“兄呼,儿何为不去!”俨出,至永巷,刘桃枝反接其手。
俨呼曰:“乞见家家、尊兄。”桃枝以袖塞其口,反袍蒙头负出,至大明宫,鼻血满面,拉杀之,时年十四,裹之以席,埋于室内。
帝使启太后,太后临哭,十余声,即拥入殿。
遗腹四男,皆幽死。
庚午(二十五日),后主启禀太后说:“明天准备和仁威一早出外打猎。”夜里四更时分,后主召见高俨,高俨产生怀疑。
陆令萱说:“兄长叫你,孩子你为什么不去?”高俨出来,走到长巷,刘桃枝将他的双手反绑起来,高俨高喊道:“让我去见母亲、兄长。”刘桃枝用衣袖塞在他嘴里,把他的袍子翻过来蒙住头,将他背出来,走到大明宫时,高俨的鼻血流了满面,被人用手摧折而死,当时才十四岁,将尸体用席子包起来,埋在室内。
后主派人启奏太后,太后到那里哭吊,刚哭了十几声,就被人簇拥着回到殿中。
高俨有四个遗腹男孩,后来都被囚禁而死。
冬,十月,罢京畿府,入领军。
冬季,十月,撤销京畿府,将京畿兵归领军统率。
壬午,周冀公通卒。
壬午(初八),北周冀公宇文通去世。
甲申,上享太庙。
甲申(初十),陈宣帝到太庙祭祀祖先。
乙未,周遣右武伯谷会琨等聘于齐。
乙未(十一日),北周派右武伯谷会琨等人到北齐聘问。
齐胡太后出入不节,与沙门统昙献通,诸僧至有戏呼昙献为太上皇者。
齐主闻太后不谨而未之信,后朝太后,见二尼,悦而召之,乃男子也。
于是昙献事亦发,皆伏诛。
北齐胡太后进进出出没有节制,和主管僧人的昙献私通,僧人甚至戏称昙献为太上皇。
北齐后主听说胡太后行为不检点而没有相信,后来有一次去朝见太后时,看到有两个尼姑在旁边,因为喜爱而把她们召来,原来都是男子假扮的。
于是昙献的事情被暴露,这些人都被处死。
己亥,帝自晋阳奉太后还邺,至紫陌,遇大风。
舍人魏僧伽习风角,奏言:“即时当有暴逆事。”帝诈云:“邺中有变”,弯己缠,驰入南城,遣宦者邓长幽太后于北宫,仍敕内外诸亲皆不得与胡太后相见。
太后或为帝设食,帝亦不敢尝。
己亥(十五日),北齐后主从晋阳奉太后回邺城,到达效外,遇到大风。
舍人魏僧伽懂得测天观象预卜吉凶,上奏说:“立即会有暴乱叛逆的事情发生。”后主谎称“邺城中有变”,于是拉足弓弦绷紧弓梢,疾走进入邺都的南城,派太监邓长将太后幽禁在北宫,下令朝廷内外的所有亲属不能去见胡太后。
太后有时为后主准备了食物,后主也不敢尝。
庚戌,齐遣侍中赫连子悦聘于周。
庚戌(二十六日),北齐派侍中赫连子悦到北周聘问。
十一月,丁巳,周主如散关。
十一月,丁巳(十三日),北周国主去散关。
丙寅,齐以徐州行台广宁王孝珩录尚书事;庚午,又以为司徒。
癸酉,以斛律光为左丞相。
丙寅(二十二日),北齐任命徐州行台广宁王高孝珩为录尚书事;庚午(二十六日),又任命他为司徒。
癸酉(二十九日),任命斛律光为左丞相。
十二月,己丑,周主还长安。
十二月,己丑(十六日),北周国主回长安。
壬辰,邵陵公章昭达卒。
壬辰(十九日),陈朝的邵陵公章昭达去世。
是岁,梁华皎将如周,过襄阳,说卫公直曰:“梁主既失江南诸郡,民少国贫;朝廷兴亡继绝,理宜资赡,望借数州以资梁国。”直然之,遣使言状,周主诏以基、平、三州与之。
这一年,后梁的华皎将去北周,经过襄阳时,对卫公宇文直说:“梁主已经失去江南的一些郡,百姓少而国家贫穷;朝廷的兴亡继绝,理应加以资助,希望能借几个州的地方帮助梁国。”卫公宇文直表示赞同,派使者向朝廷说明情况,北周国主下诏将基、平、三个州给予后梁。
陈纪五 高宗宣皇帝上之下太建四年(壬辰、572)
陈纪五 陈宣帝太建四年(壬辰,公元572年)
春,正月,丙午,以尚书仆射徐陵为左仆射,中书监王劢为右仆射。
春季,正月,丙午(初三),陈朝任命尚书仆射徐陵为左仆射,中书监王劢为右仆射。
己巳,齐主祀南郊。
乙巳(初二),北齐后主到南郊祭天。
庚午,上享太庙。
庚午(二十七日),陈宣帝到太庙祭祀。
辛未,齐主赠琅邪王俨为楚恭哀帝以慰太后心,又以俨妃李氏为楚帝后。
辛未(二十八日),北齐后主赠琅邪王高俨为楚恭哀帝的谥号以安慰太后的心,又封高俨的妃子李氏为楚帝后。
二月,癸酉,周遣大将军昌城公深聘于突厥,司宾李除、小宾部贺遂礼聘于齐。
深,护之子也。
二月,癸酉(初一),北周派大将军昌城公宇文深到突厥访问,司宾李除、小宾部贺遂礼到北齐访问。
宇文深是宇文护的儿子。
己卯,齐以卫菩萨为太尉。
辛巳,以并省吏部尚书高元海为尚书左仆射。
己卯(初七),北齐任命卫菩萨为太尉。
辛巳(初九),任命并省吏部尚书高元海为尚书左仆射。
乙酉,封皇子叔卿为建安王。
乙酉(十三日),陈朝封皇子陈叔卿为建安王。
庚寅,齐以尚书左仆射唐邕为尚书令,侍中祖为左仆射。
初,胡太后既幽于北宫,欲以陆令萱为太后,为令萱言魏保太后故事。
且谓人曰:“陆虽妇人,然实雄杰,自女娲以来,未之有也。”令萱亦谓为“国师”、“国宝”,由是得仆射。
庚寅(十八日),北齐任命尚书左仆射唐邕为尚书令,侍中祖为左仆射。
起先,胡太后被幽禁在北宫,祖打算以陆令萱为太后,向陆令萱讲述魏朝保太后的往事,并对别人说:“陆令萱虽然是个妇人,其实是个豪杰,自从女娲以来,还没有这样的人。”陆令萱也称祖为“国师”、“国宝”,因而被任命为仆射。
三月,癸卯朔,日有食之。
三月,癸卯朔(初一),发生日食。
初,周太祖为魏相,立左右十二军,总属相府;太祖殂,皆受晋公护处分,凡所征发,非护书不行。
护第屯兵侍卫,盛于宫阙。
诸子、僚属皆贪残恣横,士民患之。
周言深自晦匿,无所关预,人不测其浅深。
当初,北周太祖在西魏当丞相时,曾经建立左右十二军,隶属相府;太祖死后,受晋公宇文护调度,凡属军队的征发调动,非得有宇文护的文书不可。
宇文护的府第驻军守卫,人数超过宫廷,他的儿子和僚属都贪婪残暴恣意横行,士民都深以为患。
北周国主对此一直隐晦退避,不加干涉,别人也猜不到他的深浅。
护问稍伯大夫庚季才曰:“比日天道何如?”季才对曰:“荷恩深厚,敢不尽言。
顷上台有变,公宜归政天子,请老私门。
此则享期颐之寿,受旦、之美,子孙常为藩屏。
不然,非复所知。”护沈吟久之,曰:“吾本志如此,但辞未获免耳。
公既为王官,可依朝例,无烦别参寡人也。”自是疏之。
宇文护问稍伯大夫庚季才说:“近日来天文星象怎么样?”季才回答说:“受到您深厚的恩泽,怎敢知无不言。
刚才上台星有变化,晋公您应该归政给天子,请求回家养老。
这样就能享年高寿,受到周公旦、召公的美名,子子孙孙常为国家重臣。
不然,就不是我所能知道的了。”宇文护沈吟很久,说:“我本来的志向就是这样,但是经过推辞没有得到同意。
你既然是天子的官员,可以按照朝廷的规定,不用麻烦你特意来见寡人了。”从此以后对他疏远了。
卫公直,帝之母弟也,深昵于护;及沌口之败,坐免官,由是怨护,劝帝诛之,冀得其位。
帝乃密与直及右宫伯中大夫宇文神举、内史下大夫太原王轨崐、右侍上士宇文孝伯谋之。
神举,显和之子;孝伯,安化公深之子也。
卫公宇文直是北周武帝的同母兄弟,和宇文护的关系非常亲近;后来在沌口打了败仗,被罢免官职,因此怨恨宇文护,劝武帝杀死他,企图自己得到宇文护的职位。
武帝便秘密和卫公宇文直、右宫伯中大夫宇文神举、内史下大夫太原人王轨、右侍上士宇文孝伯进行策划。
宇文神举是宇文显和的儿子;宇文孝伯是安化公宇文深的儿子。
帝每于禁中见护,常行家人礼,太后赐护坐,帝立侍于旁。
丙辰,护自同州还长安,帝御文安殿见之。
因引护入含仁殿谒太后,且谓之曰:“太后春秋高,颇好饮酒,虽屡谏,未蒙垂纳。
兄今入朝,愿更启请。”因出怀中《酒诰》授之,曰:“以此谏太后。”护既入,如帝所戒读《酒诰》;未毕,帝以玉自后击之,护踣于地。
帝令宦者何泉以御刀斫之,泉惶惧,斫不能伤。
卫公直匿于户内,跃出,斩之。
时神举等皆在外,更无知者。
武帝每次在宫中见到宇文护,都行兄弟之礼。
太后赐宇文护坐,武帝就站立在一旁。
丙辰(十四日),宇文护从同州回长安,武帝驾临文安殿见他,引导宇文护到含仁殿参见太后,并对他说:“母后年纪已高,很喜欢饮酒,我虽然屡次劝她,没有得到采纳。
兄长今天参见时,希望您能劝说她。”于是从怀里拿出《酒诰》给宇文护,说:“用这个来规劝母后。”宇文护进殿后,象武帝所说那样对太后诵读《酒诰》;还没有读完,武帝便在宇文护背后用玉笏打他,宇文护跌倒在地。
武帝命令太监何泉用御刀砍他,何泉心里惶恐惧怕,不敢用劲,没有把宇文护砍伤,卫公宇文直躲在门内,这时跳了出来,将宇文护杀死。
当时宇文神举等都在殿外,没有别人知道。
帝召宫伯长孙览等,告以护已诛,令收护子柱国谭公会、大将军莒公至、崇业公静、正平公乾嘉及其弟乾基、乾光、乾蔚、乾祖、乾威并柱国北地侯龙恩、龙恩弟大将军万寿、大将军刘勇、中外府司录尹公正、袁杰、膳部下大夫李安等,于殿中杀之。
览,稚之孙也。
武帝召见宫伯长孙览等人,告诉他们已将宇文护处死,命令拘捕宇文护的儿子柱国谭公宇文会、大将军莒公宇文至、崇业公宇文静、正平公宇文乾嘉,以及他的弟弟宇文乾基、宇文乾光、宇文乾蔚、宇文乾祖、宇文乾威和柱国北地人侯龙恩、侯龙恩的弟弟大将军侯万寿、大将军刘勇、中外府司录尹公正、袁杰、膳部下大夫李安等人,在殿中将他们杀死。
长孙览是长孙稚的孙子。
初,护既杀赵贵等,侯龙恩为护所亲,其从弟开府仪同三司植谓龙恩曰:“主上春秋既富,安危系于数公。
若多所诛戮以自立威权,岂唯社稷有累卵之危,恐吾宗亦缘此而败,兄安得知而不言!”龙恩不能从。
植又承间言于护曰:“公以骨肉之亲,当社稷之寄,愿推诚王室,拟迹伊、周,则率土幸甚!”护曰:“我誓以身报国,卿岂谓吾有他志邪!”又闻其先与龙恩言,阴忌之,植以忧卒。
及护败,龙恩兄弟皆死,高祖以植为忠,特免其子孙。
当初,宇文护杀了赵贵等人,侯龙恩得到宇文护的信任,他的堂弟开府仪同三司侯植对侯龙恩说:“皇上年纪还轻,安危依靠几位公侯。
如果对他们诛杀过多来树立自己的威望权力,不但国家极其危险,恐怕我们的宗族也因此而遭到衰败,兄长您怎能知而不言!”侯龙恩没有听他的话。
侯植又乘机对宇文护说:“晋公您以骨肉之亲,身受国家社稷的寄托,希望以诚意对待王室,按照伊尹、周公的榜样,那么境域之内都会觉得万幸!”宇文护说:“我誓志以身报国,您难道认为我有别的企图吗!”又听到他以前和侯龙恩说的话,暗中对他产生忌恨,侯植因此忧愁而死去。
等到宇文护失败,侯龙恩兄弟都被处死,武帝因为侯植的忠诚,特意赦免了侯植的子孙。
大司马兼小冢宰、雍州牧齐公宪,素为护所亲任,赏罚之际,皆得参预,权势颇盛。
护欲有所陈,多令宪闻奏,其间或有可不,宪虑主相嫌隙,每曲而畅之,帝亦察其心。
及护死,召宪入,宪免冠拜谢;帝慰勉之,使诣护第收兵符及诸文籍。
卫公直素忌宪,固请诛之,帝不许。
大司马兼小冢宰、雍州牧齐公宇文宪,一向得到宇文护的信任,遇到对别人的赏罚,宇文宪都能参与意见,权势很大。
宇文护有什么要向朝廷上言的事,都叫宇文宪向武帝转达奏报,其中有时有不同的意见,宇文宪顾虑武帝和丞相之间猜疑而形成怨仇,都婉转地进行申述,武帝也察觉到他的用心。
宇文护死后,武帝召宇文宪进见,宇文宪脱下帽子向武帝拜谢;武帝对他加以安慰勉励,派他到宇文护的住所收取兵符和各种文书簿籍。
卫公宇文直素来忌恨宇文崐宪,坚持请求武帝杀死他,武帝不肯答允。
护世子训为蒲州刺史,是夜,帝遣柱国越公盛乘传征训,至同州,赐死。
昌城公深使突厥未还,遣开府仪同三司宇文德赍玺书就杀之。
护长史代郡叱罗协、司录弘农冯迁及所亲任者,皆除名。
宇文护的长子宇文训是蒲州刺史,这天晚上,武帝派柱国越公宇文盛乘车去传唤宇文训,到同州,传达了武帝对他赐死的命令。
昌城公宇文深出使突厥还没有回来,武帝派开府仪同三司宇文德送去诏书将他就地杀死。
宇文护的长史代郡人叱罗协、司录弘农人冯迁和其他亲信,都被革职除名。
丁巳,大赦,改元。
丁巳(十五日),大赦全国,改年号为“建德”。
以宇文孝伯为车骑大将军,与王轨并加开府仪同三司。
初,孝伯与帝同日生,太祖爱之,养于第中,幼与帝同学。
及即位,欲引致左右,托言欲与孝伯讲习旧经,故护弗之疑也,以为右侍上士,出入卧内,预闻机务。
孝伯为人,沈正忠谅,朝政得失,外间细事,无不使帝闻之。
任命宇文孝伯为车骑大将军,和王轨一同加封开府仪同三司。
当初,宇文孝伯和武帝同一天出生,文帝宇文泰很喜爱他,养在府里,幼年时和武帝同学。
武帝即位后,想任用他作为帮助自己的近臣,假托要和宇文孝伯在一起探讨学习古代的经书,所以宇文护并不怀疑,任命他为右侍上士,在卧室内进进出出,参与机密的事情。
宇文孝伯为人深沈正直忠实可信,凡是朝政的得失,外面的小事,没有不使武帝知道的。
帝阅护书记,有假托符命妄造异谋者;皆坐诛;唯得庚季才书两纸,盛言纬候灾祥,宜返政归权,帝赐季才粟三百石,帛二百段,迁太中大夫。
武帝翻阅从宇文护家中所搜得的文件,看到有假托符命妄图制造异谋的,都被处死;唯独得到庚季才所写的两张纸,大谈星象变化的灾难吉祥,应该把朝政大权还给武帝,武帝赏赐给庚季才三百石小米,二百段布帛,提升为太中大夫。
癸亥,以尉迟迥为太师,柱国窦炽为太傅,李穆为太保,齐公宪为大冢宰,卫公直为大司徒,陆通为大司马,柱国辛威为大司寇,赵公招为大司空。
癸亥(二十一日),任命尉迟迥为太师,柱国窦炽为太傅,李穆为太保,齐公宇文宪为大冢宰,卫公宇文直为大司徒,陆通为大司马,柱国辛威为大司寇,赵公宇文招为大司空。
时帝始亲览朝政,颇事威刑,虽骨肉无所宽借。
齐公宪虽迁冢宰,实夺之权。
又谓宪侍读裴文举曰:“昔魏末不纲,太祖辅政;及周室受命,晋公复执大权;积习生常,愚者谓法应如是。
岂有年三十天子而可为人所制乎!《诗》云:‘夙夜匪懈,以事一人。
’一人,谓天子耳。
卿虽陪侍齐公,不得遽同为臣,欲死于所事。
宜辅以正道,劝以义方,辑睦我君臣,协和我兄弟,勿令自致嫌疑。”文举咸以白宪,宪指心抚几曰:“吾之夙心,公宁不知!但当尽忠竭节耳,知复何言。”
当时武帝开始亲政,很注重威令用刑,尽管是骨肉至亲也不宽恕。
齐公宇文宪名义上升为冢宰,实际上夺了他的实权。
武帝对宇文宪的侍读裴文举说:“从前魏朝末年武帝不能操持朝廷大纲,所以才有太祖辅政;等到周朝建立,晋公宇文护又掌握大权;原只是多年的习惯,后来竟成为常规,愚人还说法度应该如此。
哪有年已三十岁的天子还可以被别人箝制的道理!《诗经》中说:‘从早到晚不懈怠,用来侍奉一个人。
’一个人,指的是天子。
您虽然陪伴侍奉齐公,不能怕得如同他的臣子,老死在侍读的事上。
应当以正道去辅助他,用做人的道理去规劝他,使我们君臣和睦,使我们兄弟同心,不要使他自己招致嫌疑。”裴文举把这番话都告诉了宇文宪,宇文宪指着自己的心口拍着小桌子说:“我平素的心意,您难道不知道吗!只是应该尽忠竭节罢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卫公直,性浮诡贪狠,意望大冢宰;既不得,殊怏怏;更请为大司马,欲据兵权。
帝揣知其意,曰:“汝兄弟长幼有序,岂可返居下列!”由是用为大司徒。
卫公宇文直性格浮躁诡诈贪婪狠毒,想做大冢宰;没能如愿,心里很不痛快;又请求当大司马,想掌握兵权。
武帝猜到他的用意,说:“你们兄弟长幼有序,怎能反而处于下列!”因此任命他为大司徒。
夏,四月,周遣工部成公建、小礼部辛彦之聘于齐。
夏季,四月,北周派工部成公建、小礼部辛彦之到北齐聘问。
庚寅,周追尊略阳公为孝闵皇帝。
庚寅(十九日),北周追尊略阳公宇文觉为孝闵皇帝。
癸巳,周立皇子鲁公为太子,大赦。
癸巳(二十二日),北周立皇子鲁公宇文为太子,大赦全国。
五月,癸卯,王劢卒。
五月,癸卯(初二),王劢去世。
齐尚书右仆射祖,势倾朝野,左丞相咸阳王斛律光恶之,遥见,辄骂曰:“多事乞索小人,欲行何计!”又尝谓诸将曰:“兵马处分,赵令恒与吾辈参论。
盲人掌机密以来,全不与吾辈语,正恐误国家事耳。”光尝在朝堂垂帘坐,不知,乘马过其前,光怒曰:“小人乃敢尔!”后在内省,言声高慢,光适过,闻之,又怒。
觉之,私赂光从奴问之。
奴曰:“自公用事,相王每夜抱膝叹曰:‘盲人入,国必破矣。
’”
北齐尚书右仆射祖,势力可以倾动朝内外,左丞相咸阳王斛律光很厌恶他,远远地见到祖,总是骂道:“使国家多事、贪得无厌的小人,想搞什么样的诡计!”又曾对部下的将领们说:“军事兵马的处理,尚书令赵彦深还常常和我们一起商量讨论。
这个瞎子掌管机密以来,完全不和我们说,使人担心会误了国家的大事。”斛律光曾在朝堂上坐在帘子后面,祖不知道,骑马经过他的面前,斛律光大怒说:“这个小人竟敢这样!”后来祖在门下省,说话声调既高又慢,正巧斛律光经过那里,听到祖说话的腔调,又大怒。
祖发觉后,私下贿赂斛律光的随从奴仆询问原因,奴仆说:“自从您当权以来,相王每天夜里手抱双膝叹气说:‘瞎子入朝,国家必毁。
’”
穆提婆求娶光庶女,不许。
齐王赐提婆晋阳田,光言于朝曰:“此田,神武帝以来常种禾,饲马数千匹,以拟寇敌。
今赐提婆,无乃阙军务也!”由是祖、穆皆怨之。
穆提婆请求娶斛律光的妾所生的女儿做妻子,没有得到允许。
齐王赐给穆提婆晋阳地方的田地,斛律光在朝上说:“这些田地,从神武帝以来一直种谷物,饲养几千匹马,打算对付入寇的外敌。
现在赏赐给穆提婆,恐怕会影响国家的军务吧!”从此祖、穆提婆都怨恨他。
斛律后无宠,因而间之。
光弟羡,为都督、幽州刺史、行台尚书令,亦善治兵,士马精强,鄣候严整,突厥畏之,谓之“南可汗”。
光长子武都,为开府仪同三司、梁·兖二州刺史。
斛律后得不到皇帝的宠爱,祖因此离间他们的关系。
斛律光的弟弟斛律羡是都督、幽州刺史、行台尚书令,也善于治军,兵士马匹都很精干强壮,设置的要塞堡垒规范整齐,突厥很怕他,称他为“南可汗”。
斛律光的长子斛律武都是开府仪同三司,梁、兖二州的刺史。
光虽贵极人臣,性节俭,不好声色,罕接宾客,杜绝馈饷,不贪权势。
每朝廷会议,常独后言,言辄合理。
或有表疏,令人执笔,口占之,务从省实。
行兵仿其父金之法,营舍未定,终不入幕;或竟日不坐,身不脱介胄,常为士卒先。
士卒有罪,唯大杖挝背,未尝妄杀,众皆争为之死。
自结发从军,未尝败北,深为邻敌所惮。
周勋州刺史韦孝宽密为谣言曰:“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又曰:“高山不推自崩,槲木不扶自举。”令谍人传之于邺,邺中小儿歌之于路,因续之曰:“盲老公背受大斧,饶舌老母不得语。”使其妻兄郑道盖奏之。
帝以问,与陆令萱皆曰:“实闻有之。”因解之曰:“百升者,斛也。
盲老公,谓臣也,与国同忧。
饶舌老母,似谓女侍中陆氏也。
且斛律累世大将,明月声震关西,丰乐威行突厥,女为皇后,男尚公主,谣言甚可畏也。”帝以问韩长鸾,长鸾以为不可,事遂寝。
斛律光虽然贵极人臣,但生性节俭,不喜欢声色,很少接待宾客,拒绝接受馈赠,不贪图权势。
每逢朝廷集会议事,常常在最后发言,说的话总是很符合情理。
遇有上表或奏疏,叫人拿了笔,由自己口述,替他写下来,务必简短真实。
用兵时仿照他父亲斛律金的办法,军队的营房没有落实,自己不进帐幕;或者整天不坐,身上不脱铠甲,打仗时身先士卒。
士兵犯了罪,只用大棒敲打脊背,从不随意杀人,所以部下的士兵争相为他效命。
自从年轻时参加军队,没有打过败仗,深为相邻的敌方害怕。
北周的勋州刺史韦孝宽私下制造谣言崐说:“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又说:“高山不推自崩,槲木不扶自举。”派间谍把谣言传到邺城,叫邺城的小孩在路上歌唱。
祖接续道:“盲老公背受大斧,饶舌老母不得语。”叫妻兄郑道盖向后主奏报。
后主就此问祖,祖和陆令萱都说:“确实听说有这件事。”祖还解释说:“百升,就是斛。
盲老公,是指我,和国家同忧愁。
饶舌老母,似乎指女侍中陆令萱。
况且斛律氏几代都是大将,斛律光字明月,声震光西,斛律羡字丰乐,威行突厥,女儿是皇后,儿子娶公主,谣言令人可畏。”后主又问韩长鸾,韩长鸾以为不可能,这件事才结束。
又见帝,请间,唯何洪珍在侧,帝曰:“前得公启,即欲施行,长鸾以为无此理。”未对,洪珍进曰:“若本无意则可;既有此意而不决行,万一泄露,如何?”帝曰:“洪珍言是也。”然犹未决。
会丞相府佐封士让密启云:“光前西讨还,敕令散兵,光引兵逼帝城,将行不轨,事不果而止。
家藏弩甲,僮奴千数,每遣使往丰乐、武都所,阴谋往来。
若不早图,恐事不可测。”帝遂信之,谓何洪珍曰:“人心亦大灵,我前疑其欲反,果然。”帝性怯,恐即有变,令洪珍驰召祖告之:“欲召光,恐其不从命。”请:“遣使赐以骏马,语云:‘明日将游东山,王可乘此同行。
’光必入谢,因而执之。”帝如其言。
祖又去见后主,请求后主屏退左右,当时只有何洪珍在旁边,后主说:“以前接到你的启奏,就准备执行,韩长鸾认为没有这种道理。”祖还没有回答,何洪珍向后主进言说:“如果本来没有这种意思就算了;既然有这种意思而不决定执行,万一泄露出去,怎么办?”后主说:“何洪珍的话说得对。”但是还没有决定。
恰逢丞相府佐封士让上密启说:“斛律光以前西征回来,皇上下诏命令将军队解散,斛律光却指挥军队进逼都城,准备进行违反法纪的活动,事情没有成功而停止了。
家里私藏弓弩和铠甲、僮仆奴婢数以千计,常常派使者去斛律羡、斛律武都的住所,阴谋往来。
如果不趁早谋画,恐怕事情不可预测。”后主便相信了,对何洪珍说:“人心也太灵验,我以前怀疑他要造反,果真如此。”后主性格懦弱胆小,只恐马上有变,叫何洪珍迅速把祖召来,告诉他说:“我要召斛律光来,恐怕他不肯服从命令。”祖请求说:“派使者赐给他骏马,告诉他:‘明天将去东山游玩,王可以骑这匹马和我一同前往。
’斛律光一定会来向陛下道谢,趁此机会把他抓起来。”后主就照祖所说的那样去做。
六月,戊辰,光入,至凉风堂,刘桃枝自后扑之,不仆。
顾曰:“桃枝常为如此事。
我不负国家。”桃枝与三力士以弓弦其颈,拉而杀之,血流于地,铲之,迹终不灭。
于是下诏称其欲反,并杀其子开府仪同三司世雄、仪同三司恒伽。
六月,戊辰(疑误),斛律光进宫,到凉风堂,刘桃枝从他背后扑去,没有跌倒。
斛律光回头说:“刘桃枝常常做这种事。
我没有辜负国家。”刘桃枝和另外三个力士用弓弦缠住他的脖子,用力勒紧将他杀死,鲜血流在地上,经过铲除,血迹始终存在。
后主于是下诏说斛律光要造反,将他的儿子开府仪同三司斛律世雄、仪同三司斛律恒伽一并杀死。
祖使二千石郎邢祖信簿录光家。
于都省问所得物,祖信曰:“得弓十五,宴射箭百,刀七,赐二。”厉声曰:“更得何物?”曰:“得枣杖二十束,拟奴仆与人斗者,不问曲直,即杖之一百。”大惭,乃下声曰:“朝廷已加重刑,郎中何宜为雪!”及出。
人尤其抗直,祖信慨然曰:“贤宰相尚死,我何惜余生!”
祖派二千石郎邢祖信对斛律光的家产登记造册。
祖在尚书都省问起所查到的东西,邢祖信说:“得到十五张弓,聚宴习射时用的箭一百支,七把刀,朝廷赏赐的长矛两杆。”祖厉声说:“还得到什么东西?”邢祖信回答说:“得到二十捆枣木棍,准备当奴仆和别人斗殴时,不问是非曲直,先打奴仆一百下。”祖大为惭愧,便低声说:“朝廷已经对他处以重刑,郎中不宜为他洗雪!”邢祖信离开尚书都省,有人责怪他过于坦率耿直,他感慨说:“贤良的宰相尚且被杀,我何必顾惜自己的余生!”
齐主遣使就州斩斛律武都,又遣中领军贺拔伏恩乘驿捕斛律羡,仍以洛州行台仆射中山独孤永业代羡,与大将军鲜于桃枝发定州骑卒续进。
伏恩等至幽州,门者白:“使人衷甲,马有汗,宜闭城门。”羡曰:“敕使岂可疑拒!”崐出见之。
伏恩执而杀之。
初,羡常以盛满为惧,表解所职,不许。
临刑,叹曰:“富贵如此,女为皇后,公主满家,常使三百兵,何得不败!”及其五子伏护、世达、世迁、世辨、世酋皆死。
北齐后主派使者到梁州、兖州去,就地将斛律武都处死,又派中领军贺拔伏恩乘驿车去捉拿斛律羡,仍旧以洛州行台仆射中山人独孤永业代替斛律羡,和大将军鲜于桃枝征发定州的骑兵继续前进。
贺拔伏恩等到幽州,守城门的人告诉斛律羡:“来的人内穿衣甲,马身有汗,应当关闭城门。”斛律羡说:“怎能怀疑皇上派来的使者把他们拒之城外!”便出城会见使者。
贺拔伏恩将他捉住处死。
当初,斛律羡时常为一家权势太大而惧怕,曾经上表请求解除自己的职务,后主不许。
临刑时,他叹息说:“如此富贵,女儿是皇后,满家是公主,日常使用三百名士兵,怎能不败!”他的五个儿子斛律伏护、斛律世达、斛律世迁、斛律世辨、斛律世酋都被处死。
周主闻光死,为之大赦。
北周后主听到斛律光死去的消息,为此大赦全国表示庆幸。
祖与侍中高元海共执齐政。
元海妻,陆令萱之甥也,元海数以令萱密语告。
求为领军,齐主许之,元海密言于帝曰:“孝徵汉人,两目又盲,岂可为领军!”因言与广宁王孝珩交结,由是中止。
求见,自辨,且言:“臣与元海素嫌,必元海谮臣。”帝弱颜,不能讳,以实告之,因言元海与司农卿尹子华等结为朋党。
又以元海所泄密语告令萱,令萱怒,出元海为郑州刺史。
子华等皆被黜。
祖和侍中高元海共同执掌北齐的朝政。
高元海的妻子,是陆令萱的外甥女,高元海屡次把陆令萱的秘密话告诉祖。
祖要求做领军,北齐后主答允了,高元海秘密向后主说:“祖是汉人,双目失明,怎么能做领军!”并且说祖和广宁王高孝珩有勾结,因此没有任命。
祖求见后主,为自己辨白,说:“臣和高元海素来有怨仇,一定是高元海诽谤臣。”后主脸皮薄,不能回避,只得把实话告诉他,祖于是说高元海和司农卿尹子华等人结成朋党。
又把高元海所泄露的秘密话告诉陆令萱,陆令萱大怒,把高元海贬为郑州刺史。
尹子华等人都被罢官。
自是专主机衡,总知骑兵、外兵事,内外亲戚,皆得显位。
帝常令中要人扶侍出入,直至永巷,每同御榻论决政事,委任之重,群臣莫比。
祖从此专门主管朝廷的枢要机关,总辖执掌北齐的骑兵、外兵军务,内外亲戚都得到显要的官职。
后主常常叫亲近的太监搀扶祖出入,一直送到宫里的长巷,时常同后主在御榻上商量决定朝廷的政事,托付给祖的重要任务,是别的臣子所不能比拟的。
秋,七月,遣使如周。
秋季,七月,陈宣帝派使者去北周。
八月,庚午,齐废皇后斛律氏为庶人。
以任城王为右丞相,冯翊王润为太尉,兰陵王长恭为大司马,广宁王孝珩为大将军,安德王延宗为大司徒。
八月,庚午(初一),北齐废皇后斛律氏为平民。
任命任城王高为右丞相,冯翊王高润为太尉,兰陵王高长恭为大司马,广宁王高孝珩为大将军,安德王高延宗为大司徒。
齐使领军封辅相聘于周。
北齐派领军封辅相到北周聘问。
辛未,周使司城中大夫杜杲来聘。
上谓之曰:“若欲合从图齐,宜以樊、邓见与。”对曰:“合从图齐,岂弊邑之利!必须城镇,宜待得之于齐,先索汉南,使臣不敢闻命。”
辛未(初二),北周派司城中大夫杜杲来陈朝聘问。
宣帝对他说:“如果要和我国联合起来谋取北齐,应该把樊、邓二州让给我们。”使者回答说:“联合起来谋取北齐,难道仅仅是敝国一国的利益!贵国一定要城镇,应该从北齐那里去得到,先要索取汉南一带地方,我作为使臣不敢传达这个要求。”
初,齐胡太后自愧失德,欲求悦于齐主,乃饰其兄长仁之女置宫中,令帝见之,帝果悦,纳为昭仪。
及斛律后废,陆令萱欲立穆夫人;太后欲立胡昭仪,力不能遂,乃卑辞厚礼以求令萱,结为姊妹。
令萱亦以胡昭仪宠幸方隆,不得已,与祖白帝立之。
戊子,立皇后胡氏。
当初,北齐胡太后因为自己行为不好而感到羞愧,为了得到北齐后主崐的喜欢,于是把哥哥胡长仁的女儿修饰打扮住在宫里,使后主能见到她,后主见后果然很喜欢,纳她为昭仪,地位仅次于皇后。
到斛律后被废掉,陆令萱想立穆夫人为皇后;胡太后想立胡昭仪为皇后,但是力不从心,于是用卑下的言辞和厚礼请求陆令萱,想和她结为姊妹。
陆令萱也因为胡昭仪正日益得到后主的宠爱,不得已,和祖一起向后主请求立胡昭仪为皇后。
戊子(十九日),立皇后胡氏。
乙丑,齐以北平王仁坚为尚书令,特进许季良为左仆射,彭城王宝德为右仆射。
己丑(二十日),北齐任命北平王高仁坚为尚书令,特进许季良为左仆射,彭城王高宝德为右仆射。
癸巳,齐主如晋阳。
癸巳(二十四日),北齐后主去晋阳。
九月,庚子朔,日有食之。
九月,庚子朔(初一),发生日食。
辛亥,大赦。
辛亥(十二日),陈朝大赦全国。
冬,十月,庚午,周诏:“江陵所虏充官口者,悉免为民。”
冬季,十月,庚午(初二),北周诏令:“在江陵俘虏充当官府奴婢的,全部赦免为百姓。”
辛未,周遣小匠师杨勰等来聘。
辛未(初三),北周派小匠师杨勰等来陈朝聘问。
周绥德公陆通卒。
北周绥德公陆通去世。
乙酉,上享太庙。
乙酉(十七日),陈宣帝到太庙祭祀。
齐陆令萱欲立穆昭仪为皇后,私谓齐主曰:“岂有男为皇太子而身为婢妾者!”胡后有宠于帝,不可离间,令萱乃使人行厌蛊之术,旬朔之间,胡后精神恍惚,言笑无恒,帝渐畏而恶之。
令萱一旦忽以皇后服御衣被昭仪,又别造宝帐,爰及枕度器玩,莫非珍奇。
坐昭仪于帐中,谓帝曰:“有一圣女出,将大家看之。”及见昭仪,令萱乃曰:“如此人不作皇后,遣何物人作!”帝纳其言。
甲午,立穆氏为右皇后,以胡氏为左皇后。
北齐陆令萱想立穆昭仪为皇后,私下对北齐后主说:“难道有儿子是皇太子而自身是婢妾的!”胡皇后正得宠于后主,无法挑拨离间,陆令萱便叫方士施行诅咒人的巫术,仅仅十天到一个月之间,胡皇后精神恍惚,说笑都不正常,后主便遂渐害怕而厌恶她。
陆令萱有一天忽然用皇后的衣服给穆昭仪穿着起来,又另外做了华美的帐子,乃至枕席用器和玩赏物品,无不珍贵奇特。
叫穆昭仪坐在帐子里,对后主说:“发现一个贤德的女子,请陛下去看看。”后主看到穆昭仪,陆令萱便说:“这样的人不当皇后,还有什么人可当!”后主采纳了陆令萱的意见。
甲午(二十六日),立穆昭仪为右皇后,胡昭仪为左皇后。
十一月,庚戌,周主行如羌桥,集长安以东诸军都督以上,颁赐有差。
乙卯,还宫。
以赵公招为大司马。
壬申,周主如斜谷,集长安已西都督已上,颁赐有差。
丙戌,还宫。
十一月,庚戌(十二日),北周国主巡行去羌桥,召集长安以东军队中都督以上的官员,按情况分别给予赏赐。
乙卯(十七日),回宫。
任命赵公宇文招为大司马。
壬申(疑误),北周国主去斜谷,召集长安以西军队中都督以上的官员,分别给予赏赐。
丙戌(疑误),回宫。
庚寅,周主游道会苑,以上善殿壮丽,焚之。
庚寅(疑误),北周国主到道会苑游玩,因为上善殿壮丽,将它焚毁。
十二月,辛巳,周主祀南郊。
十二月,辛巳(十三日),北周国主到南郊祭天。
齐胡后之立,非陆令萱意,令萱一旦于太后前作色而言曰:“何物亲侄,作如此语!”太后问其故,令萱曰:“不可道。”固问之,乃曰:“语大家云:‘太后行多非法,不可以训。
’”太后大怒,呼后出,立剃其发,送还崐家。
辛丑,废胡后为庶人。
然齐主犹思之,每致物以通意。”
自是令萱与其子侍中穆提婆势倾内外,卖官鬻狱,聚敛无厌。
每一赐与,动倾府藏。
令萱则自太后以下,皆受其指麾;提婆则唐邕之徒,皆重足屏气;杀生予夺,唯意所欲。
北齐册立胡皇后,不是陆令萱的意愿,有一天陆令萱在太后面前生气地说:“什么亲侄女,竟说出这种话来!”太后问她什么原故,陆令萱说:“不能说。”坚持问她,才说:“胡皇后对皇上说:‘太后有许多非法行为,不足为训。
’”太后勃然大怒,把胡皇后叫出来,马上剃去她的头发,送她回家。
辛丑(初四),废胡皇后为平民。
然而后主还想念她,常常送东西给她表示自己的意思。
从此以后陆令萱和她的儿子侍中穆提婆势力倾动朝廷内外,出卖官职,收受贿赂断案,聚敛钱财贪得无厌。
每次赏赐,动辄把官府储存的东西用光。
陆令萱对太后以下的人都可以指挥;唐邕一伙对穆提婆怕得不敢出声;这两人可以随心所欲地对别人生杀予夺。
乙巳,周以柱国田弘为大司空。
乙巳(初八),北周任命柱国田弘为大司空。
乙卯,周主享太庙。
乙卯(十八日),北周国主到太庙祭祀。
是岁,突厥木杆可汗卒,复舍其子大逻便而立其弟,是为佗钵可汗。
佗钵以摄图为尔伏可汗,统其东面;又以其弟褥但可汗之子为步离可汗,居西面。
周人与之和亲,岁给缯絮锦彩十万段。
突厥在长安者,衣锦食肉,常以千数。
齐人亦畏其为寇,争厚赂之。
佗钵益骄,谓其下曰:“但使我在南两儿常孝,何忧于贫!”
阿史那后无宠于周主,神武公窦毅尚襄阳公主,生女尚幼,密言于帝曰:“今齐、陈鼎峙,突厥方强,愿舅抑情慰抚,以生民为念!”帝深纳之。
这一年,突厥木杆可汗去世,不立他的儿子大逻便而立弟弟,就是佗钵可汗。
佗钵以摄图为尔伏可汗,统治突厥的东部;又任命弟弟褥但可汗的儿子为步离可汗,统治突厥的西部。
北周和突厥和好亲睦,每年送给他们丝织的采缎十万段。
在长安的突厥人,穿锦吃肉的常以千计。
北齐也怕突厥入境骚扰,争着用厚礼贿赂他们。
佗钵可汗更加骄傲,对部下说:“只要在南面的两个儿子经常孝敬我,我就不怕贫穷!”
阿史那后得不到北周国主武帝的宠爱,神武公窦毅娶襄阳公主为妻,女儿还小,秘密对武帝说:“现在北齐和陈朝鼎足而立,突厥势力正在强盛之际,希望舅父能够忍耐,加以劝慰安抚,把老百姓放在心上!”武帝对他的话深表同意予以采纳。
五年(癸巳、573)
五年(癸巳,公元573年)
春,正月,癸酉,以吏部尚书沈君理为右仆射。
春季,正月,癸酉(初六),陈朝任命吏部尚书沈君理为右仆射。
戊寅,齐以并省尚书令高阿那肱录尚书事,总知外兵及内省机密,与侍中城阳王穆提婆、领军大将军昌黎王韩长鸾共处横轴,号曰“三贵”,蠹国害民,日月滋甚。
长鸾弟万岁,子宝行、宝信,并开府仪同三司,万岁仍兼侍中,宝行、宝信皆尚公主。
每群臣旦参,帝常先引长鸾顾访,出后,方引奏事官。
若不视事,内省有急奏事,皆附长鸾奏闻,军国要密,无不经手。
尤疾士人,朝夕宴私,唯事谮诉。
常带刀走马,未尝安行,嗔目张拳,有啖人之势。
朝士咨事,莫敢仰视,动致呵叱。
每骂云:“汉狗大不可耐,唯须杀之!”
戊寅(十一日),北齐任命并省尚书令高阿那肱录尚书事,总管外兵和宫内的机密,和侍中城阳王穆提婆、领军大将军昌黎王韩长鸾一同担任朝廷中枢的要职,号称“三贵”,祸国殃民,一天比一天厉害。
韩长鸾的弟弟韩万岁,他的儿子韩宝行、韩宝信,都是开府仪同三司,韩万岁仍兼侍中,韩宝行、韩宝信都娶公主为妻。
每当群臣早朝,北齐后主常常先召韩长鸾入殿咨询,等他下殿后,才让奏事官上朝奏事。
后主如果不上朝,内省有紧急的奏事,都由韩长鸾去向后主奏报,军事和国家的重要机密,没有不经他的手。
他尤其痛恨士人,早晚朝见、宴会、私下朝见皇帝时,专门说别崐人的坏话。
他经常驰马带刀,从不缓步而行,瞪眼伸拳,摆出吃人的架势。
朝廷的官员同他商量事情时,不敢抬头看他,动辄遭到他的责骂。
每次都骂道:“汉狗使人很不耐烦,只能杀掉他们!”
庚辰,齐遣崔象来聘。
庚辰(十三日),北齐派崔象来陈朝聘问。
辛巳,上祀南郊;甲午,享太庙;二月,辛丑,祀明堂。
辛巳(十四日),陈宣帝到南郊祭天;甲午(二十七日),到太庙祭祀;二月,辛丑(初五),到近郊东南的明堂祭祀。
乙巳,齐立右皇后穆氏为皇后。
穆后母名轻霄,本穆氏之婢也,面有黥字。
后既以陆令萱为母,穆提婆为外家,号令萱曰“太姬”。
太姬者,齐皇后母号也,视一品,班在长公主上。
由是不复问轻霄。
轻霄自疗面,欲求见后,太姬使禁掌之,竟不得见。
齐主颇好文学。
丙午,祖奏置文林馆,多引文学之士以充之,谓之待诏;以中书侍郎博陵李德林,黄门侍郎琅邪颜之推同判馆事,又命共撰《修文殿御览》。
乙巳(初九),北齐立右皇后穆氏为皇后。
穆后的母亲名叫轻霄,原先是穆家的婢女,脸上有刺字。
穆后认陆令萱为母亲,以穆提婆为外家,称陆令萱为“太姬”。
太姬,是北齐皇后母亲的称号,相当于一品,等级在皇帝的姊妹以上。
皇后因此不再理轻霄。
轻霄把脸治好,要求见皇后,太姬叫人禁止并用手掌打她,结果不能见到。
北齐后主很爱好文学。
丙午(初十),祖奏请设立文林馆,延揽了许多文学之士到馆里,称为待诏;任命中书侍郎博陵人李德林、黄门侍郎琅邪人颜之推为同判馆事,又叫他们共同编写《修文殿御览》。
甲寅,周太子巡省西土。
甲寅(十八日),北周太子宇文巡察西部的疆域。
乙卯,齐以北平王坚录尚书事。
丁巳,齐主如晋阳。
乙卯(十九日),北齐任命北平王高坚录尚书事。
丁巳(二十一日),北齐后主去晋阳。
壬戌,周遣司会侯莫陈凯等聘于齐。
壬戌(二十六日),北周派司会侯莫陈凯等人到北齐聘问。
庚辰,齐主还邺。
庚辰(疑误),北齐后主回邺城。
三月,己卯,周太子于岐州获二白鹿以献,周主诏曰:“在德不在瑞。”
三月,己卯(十三日),北周太子在岐州捉到两只白鹿献给武帝,北周武帝下诏说:“在品德不在祥瑞。”
帝谋伐齐,公卿各有异同,唯镇前将军吴明彻决策请行。
帝谓公卿曰:“朕意已决,卿可共举元帅。”众议以中权将军淳于量位重,共署推之。
尚书左仆射徐陵独曰:“吴明彻家在淮左,悉彼风俗;将略人才,当今亦无过者。”都官尚书河东裴忌曰:“臣同徐仆射。”陵应声曰:“非但明彻良将,裴忌即良副也。”壬午,分命众军,以明彻都督征讨诸军事,忌监军事,统众十万伐齐。
明彻出秦郡,都督黄法氍出历阳。
陈宣帝计划讨伐北齐,公卿之间意见不一,只有镇前将军吴明彻决策请求行动。
宣帝对公卿们说:“朕的主意已经决定,你们可以共同推举元帅。”大家商量认为中权将军淳于量地位最重要,共同签名推选他。
唯独尚书左仆射徐陵说:“吴明彻家在淮左,熟悉那里的风俗;将略和才能,当今也没有超过他的。”都官尚书河东裴忌说:“我同意徐仆射的看法。”徐陵应声说:“不但吴明彻是良将,裴忌就是好的副帅。”壬午(十六日),分别命令众军,任命吴明彻为都督征讨诸军事,裴忌为监军事,统率十万军队进攻北齐。
吴明彻向秦郡进军,都督黄法氍向历阳进军。
夏,四月,己亥,周主享太庙。
夏季,四月,己亥(初四),北周国主到太庙祭祀。
癸卯,前巴州刺史鲁广达与齐师战于大岘,破之。
癸卯(初八),陈朝的前巴州刺史鲁广达和北齐军队在大岘交战,将北齐军队打败。
戊申,齐以兰陵王长恭为太保,南阳王绰为大司马,安德王延宗为太尉,武兴王普为司徒,开府仪同三司宜阳王赵彦深为司空。
戊申(十三日),北齐任命兰陵王高长恭为太保,南阳王高绰为大司马,安德王高延宗为太尉,武兴王高普为司徒,开府仪同三司宜阳王赵彦深为司空。
齐人于秦郡置秦州,州前江浦通涂水,齐人以大木为栅于水中。
辛亥,吴明彻遣豫章内史程文季将骁勇拔其栅,克之。
文季,灵洗之子也。
北齐在秦郡设置秦州,州前连通长江的水渠通滁水,北齐人用大树做栅栏放在水中。
辛亥(十六日),吴明彻派豫章内史程文季率领勇猛矫健的兵士拔掉栅栏,攻下秦州。
程文季是程灵洗的儿子。
齐人议御陈师,开府仪同三司王曰:“官军比屡失利,人情骚动。
若复出顿江、淮,恐北狄、西寇,乘弊而来。
莫若薄赋省徭,息民养士,使朝廷辑睦,遐迩归心。
天下皆当肃清,岂直陈氏而已。”不从。
遣军救历阳,庚申,黄法氍击破之。
又遣开府仪同三司尉破胡、长孙洪略救秦州。
北齐商议怎样抵抗陈朝的军队,开府仪同三司王说:“官军近来屡次失利,人们的情绪骚动不安。
如果再派军队驻屯长江、淮河一带,只怕北面的突厥和西面的周朝,乘我军的弊疲来进犯。
不如轻徭薄赋,与民休息善待士人,使朝廷和睦,远近都从心里归附。
天下都应当肃清;岂只陈朝而已。”后主不听。
派军队去援救历阳,庚申(二十五日),被陈朝黄法氍打败。
后主又派开府仪同三司尉破胡、长孙洪略援救秦州。
赵彦深私问计于秘书监源文宗曰:“吴贼侏张,遂至于此。
弟往为秦、泾刺史,悉江、淮间情事,今何术以御之。”文宗曰:“朝廷精兵,必不肯多付诸将;数千已下,适足为吴人之饵。
尉破胡人品,王之所知,败绩之事,匪朝伊夕。
国家待遇淮南,失之同于蒿箭。
如文宗计者,不过专委王琳,招募淮南三四万人,风俗相通,能得死力;兼令旧将将兵屯于淮北。
且琳之于顼,必不肯北面事之,明矣。
窃谓此计之上者。
若不推赤心于琳,更遣余人制肘,复成速祸,弥不可为。”彦深叹曰:“弟此策诚足制胜千里,但口舌争之十日,已不见从。
时事至此,安可尽言!”因相顾流涕。
文宗名彪,以字行,子恭之子也。
赵彦深私下向秘书监源文宗讨教计策,说:“吴地的贼寇十分嚣张,竟然到了这种地步。
老弟以前曾经是秦、泾二州的刺史,熟悉长江、淮河间的情况,现在用什么办法去抵抗他!”源文宗说:“朝廷的精兵,一定不肯多配给将领,人数在几千以下,正好成了陈朝的食饵。
尉破胡的人品,您是知道的,打败仗的事,不是早晨就在晚上。
国家对待淮南,有如将蓬蒿当箭,失去它并不可惜。
按照我的想法,不如专门委派王琳,到淮南去招募三四万人,因为风俗习惯相通,能够出力卖命;同时派以前的将领带兵驻屯在淮北。
况且王琳对陈顼,一定不肯俯伏称臣,这是很清楚的。
我以为这是最好的计策。
如果不对王琳推心置腹,还派别人去对他予以牵制,反会酿成祸患,更不能这样做。”赵彦深长叹说:“老弟的计策确实能取胜于千里之外,但是争论了十天,已经不被采纳。
时局到了这种地步,没有什么可说了!”两人相视流泪。
源文宗名彪,以字行于世,是源子恭的儿子。
文宗子师为左外兵郎中,摄祠部,尝白高阿那肱:“龙见当雩。”阿那肱惊曰:“何处龙见?其色如何?”师曰:“龙星初见,礼当雩祭,非真龙也。”阿那肱怒曰:“汉儿多事,强知星宿?”遂不祭。
师出,窃叹曰:“礼既废矣,齐能久乎!”
源文宗的儿子源师是左外兵郎中,主管祠部,曾经告诉高阿那肱:“龙出现了,应当举行求雨的雩祭。”高阿那胧惊问:“什么地方有龙出现?它的颜色怎样?”源师说:“是龙星刚出现,按礼应当举行求雨的雩祭,并不是真龙出现。”高阿那肱发怒说:“汉儿多事,硬充懂得天上星宿的变化!”不举行祭祀。
源师出来,私自感叹说:“礼仪都废除了,齐朝能长久吗!”
齐师选长大有膂力者为前队,又有苍头、犀角、大力,其锋甚锐,又有西域胡,善射,弦无虚发,众军尤惮之。
辛酉,战于吕梁。
将战,吴明彻谓巴山太守萧摩诃曰:“若殪此胡,则彼军夺气,君才不减关羽矣。”摩诃曰:“愿示其状,当为公取之。”明彻乃召降人有识胡者,使指示之,自酌酒以饮摩诃。
摩诃饮毕,驰马冲齐军。
胡挺身出陈前十余步,彀弓未发,摩诃遥掷铣,崐正中其额,应手而仆。
齐军大力十余人出战,摩诃又斩之。
于是齐军大败,尉破胡走,长孙洪略战死。
北齐军队挑选身材高大四肢有力的兵士做前队,又有苍头、犀角、大力等队,战斗力量都很锐利,还有西域地方的胡兵,善于射箭,弦无虚发,其他军队特别怕他们。
辛酉(二十六日),在吕梁进行战斗。
战斗开始前,吴明彻对巴山太守萧摩诃说:“如果消灭了这些胡兵,那么对方军队的气焰就被打掉,您的才能就不在关羽以下了。”萧摩诃说:“希望能告诉我胡兵的样子,一定替您消灭他们。”吴明彻便召来投降者中能识别胡兵的,叫他向萧摩诃指点,还亲自斟酒给萧摩诃。
萧摩诃饮完酒,驰马向北齐军队冲去。
胡兵挺身突出阵前十几步路,引满弓弩还没有来得及射箭,萧摩诃远远地向他们投掷铁制的小凿子,正打中他们的额头,应手跌倒在地。
北齐军队中的大力队十几人出阵应战,又被萧摩诃斩杀。
于是北齐的军队大败,尉破胡逃走,长孙洪略战死。
破胡之出师也,齐人使侍中王琳与之俱。
琳谓破胡曰:“吴兵甚锐,宜以长策制之,慎勿轻斗!”破胡不从而败。
琳单骑仅免,还,至彭城,齐人即使之赴寿阳召募以拒陈师,复以卢潜为扬州道行台尚书。
尉破胡出师时,北齐派侍中王琳和他一齐去。
王琳对尉破胡说:“吴明彻的士兵很厉害,应该用长远的计策去制服他们,小心谨慎不要轻易和对方战斗!”尉破胡没有听他的意见而遭到失败。
只有王琳一个人单骑逃脱。
他回到了彭城,北齐立即派他去寿阳召募兵士以抵抗陈朝的军队,又任命卢潜为扬州道行台尚书。
甲子,南谯太守徐克石梁城。
五月,己巳,瓦梁城降。
癸酉,阳平郡降。
甲戌,徐克庐江城。
历阳窘蹙乞降,黄法氍缓之,则又拒守。
法氍怒,帅卒急攻,丙子,克之,尽杀戍卒。
进军合肥,合肥望旗请降,法氍禁侵掠,抚劳戍卒,与之盟而纵之。
甲子(二十九日),南谯太守徐攻克石梁城。
五月,己巳(初四),瓦梁城向陈朝投降。
癸酉(初八),阳平郡投降。
甲戌(初九),徐攻克庐江城。
历阳城处境窘迫乞求向陈朝投降,黄法氍减缓了攻势,历阳却又拒守。
黄法氍大怒,率领士兵加紧进攻,丙子(十一日),攻克历阳城,将守城的士兵全部杀死。
于是向合肥进军,合肥见到陈朝的军旗便请求投降,黄法氍禁止部下对合肥骚扰抢劫,对守城的士兵加以安抚慰劳,同他们盟誓后便放他们回去。
丁丑,周以柱国侯莫陈琼为大宗伯,荥阳公司马消难为大司寇,江陵总管陆腾为大司空。
琼,崇之弟也。
丁丑(十二日),北周任命柱国侯莫陈琼为大宗伯,荥阳公司马消难为大司寇,江陵总管陆腾为大司空。
侯莫陈琼是侯莫陈崇的弟弟。
己卯,齐北高唐郡降。
辛巳,诏南豫州刺史黄法氍徙镇历阳。
乙酉,南齐昌太守黄咏克齐昌外城。
丙戌,庐陵内史任忠军于东关,克其东、西二城,进克蕲城;戊子,又克谯郡城。
秦州城降。
癸巳,瓜步、胡墅二城降。
帝以秦郡,吴明彻之乡里,诏具太牢,令拜祠上冢,文武羽仪甚盛,乡人荣之。
己卯(十四日),北齐的北高唐郡向陈朝投降。
辛巳(十六日),陈宣帝诏令南豫州刺史黄法氍移镇历阳。
乙酉(二十日),南齐昌太守黄咏攻克齐昌的外城。
丙戌(二十一日),庐陵内史任忠率领军队到东关,攻克东关的东西二城,进而攻克蕲城;戊子(二十三日),又攻克谯郡城。
秦州城投降。
癸巳(二十八日),瓜步、胡墅二城投降。
陈宣帝因为秦郡是吴明彻的故乡,下诏当地准备了用作祭祀的猪、牛、羊等牺牲,叫地方官到吴明彻的家祠和祖坟祭拜,文武仪仗中用鸟羽装饰的旌旗很多,乡人感到很光荣。
刘自和士开用事以来,政体隳紊。
及祖执政,颇收举才望,内外称美。
复欲增损政务,沙汰人物,官号服章,并依故事。
又欲黜诸阉竖及群小辈,为致治之方,陆令萱、穆提婆议颇同异。
乃讽御史中丞丽伯律,令劾主书王子冲纳赂。
知其事连提婆,欲使赃罪相及,望因此并坐及令萱。
犹恐齐主溺于近习,欲引后党为援,乃请以胡后兄君瑜为侍中、中领军;又征君瑜兄梁州刺史君璧,欲以为御史中丞。
令萱闻而怀怒,百方排毁,出君瑜为金紫光禄大夫,解中领军;君璧还镇梁州。
胡后之废,颇亦由此。
释王子冲不问。
北齐从和士开掌权以来,朝政体制毁坏紊乱。
到祖执政时,颇能收罗荐举有才能声望的人,得到内外的美誉。
祖还准备调整政务,筛选淘汰官崐员,官号以及标志官吏身份品级的服饰,仍然照旧。
又打算罢免宫中的太监和小人之流,作为治理朝政的大纲,陆令萱、穆提婆的议论和祖不一。
祖便向御史中丞丽伯律暗示,叫他弹劾主书王子冲接受贿赂。
因为知道这件事涉及穆提婆,想把他和贪赃罪联系起来,并希望因此使陆令萱连坐。
他还担心君主沉溺于亲近的人之中,所以想引揽后党作为自己的后援,便请齐后主任命胡后的哥哥胡君瑜为侍中、中领军;又征聘胡君瑜的哥哥梁州刺史胡君璧,想任命他为御史中丞。
陆令萱听到这些事后心中恼怒,千方百计加以反对诋毁,把胡君瑜调出为金紫光禄大夫,解除中领军的职务;胡君璧回梁州当刺史。
后来胡后被废,也主要由于这个原因。
释放王子冲没有问罪。
日以益疏,诸宦者更共谮之。
帝以问陆令萱,令萱悯默不对,三问,乃下床拜曰:“老婢应死。
老婢始闻和士开言孝徵多才博学,意谓善人,故举之。
比来观之,大是奸臣。
人实难知,老婢应死。”帝令韩长鸾检按。
长鸾素恶,得其诈出敕受赐等十余事。
帝以尝与之重誓,故不杀,解侍中、仆射,出为北徐州刺史。
求见帝,长鸾不许,遣人推出柏阁,坐,不肯行,长鸾令牵曳而出。
祖日益被疏远,那些太监都一起说他的坏话。
后主向陆令萱询问,陆令萱忧愁地默不作答,连问三次,才下床向后主叩拜说:“我这个老婢该死。
老婢起初听和士开说祖博学多才,认为他是个好人,所以才荐举他。
近来看他,十足是个奸臣。
人的实情难以深知,老婢该死。”后主命令韩长鸾调查核实情况。
韩长鸾素来就讨厌祖,查出他伪作敕令骗取赏赐等十几件事。
后主因为曾经和祖立下重誓,所以没有杀他,只解除祖侍中、仆射的官职,派出任北徐州刺史。
祖求见后主,韩长鸾不准,派人将他推出柏阁。
祖坐在地上,不肯走,韩长鸾叫人把祖拉出去。
癸巳,齐以领军穆提婆为尚书左仆射,侍中、中书监段孝言为右仆射。
孝言,韶之弟也。
初,祖执政,引孝言为助,除吏部尚书。
孝言凡所进擢,非贿则旧,求仕者或于广会膝行跪伏,公自陈请,孝言颜色扬扬,以为己任,随事酬许。
将作丞崔成忽于众中抗言曰:“尚书,天下尚书,岂独段家尚书也!”孝言无辞以应,唯厉色遣下而已。
既而与韩长鸾共构祖,逐而代之。
癸巳(二十八日),北齐任命领军穆提婆为尚书左仆射,侍中、中书监段孝言为右仆射。
段孝言是段韶的弟弟。
当初,祖执政,引荐段孝言当助手,任命为吏部尚书。
段孝言所任用提拔的人,不是对他进行贿赂的人就是他的故旧,求官的人或者在大庭广众的场合对段孝言膝行跪拜匍伏,公开向他陈述请求,段孝言脸色洋洋得意,把这当做自己的责任,看情况应酬许诺。
将作丞崔成忽然在众人中高声说:“尚书,是天下的尚书,难道是段家的尚书!”段孝言无辞以对,只能沉着脸叫他下去而已。
不久以后段孝言和韩长鸾一起排斥祖,逐出祖由自己取代。
齐兰陵武王长恭,貌美而勇,以邙山之捷,威名大盛,武士歌之,为《兰陵王入陈曲》,齐主忌之。
及代段韶督诸军攻定阳,颇务聚敛,其所亲尉相愿问之曰:“王受朝寄,何得如此?”长恭未应。
相愿曰:“岂非以邙山之捷,欲自秽乎?”长恭曰:“然。”相愿曰:“朝廷若忌王,即当用此为罪,无乃避祸而更速之乎!”长恭涕泣前膝问计,相愿曰:“王前既有功,今复告捷,威声太重。
宜属疾在家,勿预时事。”长恭然其言,未能退。
及江、淮用兵,恐复为将,叹曰:“我去年面肿,今何不发!”自是有疾不疗。
齐主遣使鸩杀之。
北齐兰陵武王高长恭,容貌漂亮而且勇敢,因为邙山一仗的胜利,威名大振,武士们讴歌他,作《兰陵王入阵曲》,北齐后主因此对他产生妒忌。
等到高长恭代替段韶督率军队进攻定阳,却聚敛财物,他的亲信尉相愿问他道:“大王受朝廷的重托,怎能这样?”高长恭没有回答。
尉相愿说:“岂不是以邙山的大捷,给自己抹黑吗?”高长恭说:“是这样。”尉相愿说:“朝廷如果忌恨你,就会有这件事给你定罪名,这不是躲避灾祸而是招来灾祸!”高长恭哭着俯身向他问计,尉相愿说:“王以前既然有功劳,这次打仗又得到胜利,威名太重。
最好假托有病在家,不要参与现时的事情。”高长恭同意他的话,但是没有能隐退。
等到江、淮用兵,恐怕再次被任命将军,叹息说:“我去年脸上长痈,现在为什么不发出来!”从此有了病不肯医治。
北齐后主派使者送去毒酒将他害死。
六月,郢州刺史李综克滠口城。
乙巳,任忠克合州外城。
庚戌,淮阳、沭阳郡皆弃城走。
六月,陈朝的郢州刺史李综攻克滠口城。
乙巳(十一日),任忠攻克合州的外城。
庚戌(十六日),淮阳、沭阳郡郡守都弃城逃走。
壬子,周皇孙衍生。
壬子(十八日),北周的皇孙宇文衍出生。
齐主游南苑,从官赐死者六十人。
以高阿那肱为司徒。
北齐后主到南苑游玩,对六十个随从官员赐死。
任命高阿那肱为司徒。
癸丑,程文季攻齐泾州,拔之。
乙卯,宣毅司马湛陀克新蔡城。
癸丑(十九日),陈朝的程文季进攻北齐的泾州,将它攻克。
乙卯(二十日),宣毅司马湛陀攻克新蔡城。
丙辰,齐使开府仪同三司王聘于周。
丙辰(二十二日),北齐派开府仪同三司王到北周聘问。
癸亥,黄法氍克合州。
吴明彻进攻仁州,甲子,克之。
癸亥(二十九日),陈朝黄法氍攻克合州。
吴明彻进攻仁州,甲子(三十日),将它攻克。
治明堂。
陈朝治理明堂。
秋,七月,戊辰,齐遣尚书左丞陆骞将兵二万救齐昌,出自巴、蕲,遇西阳太守汝南周炅。
炅留羸弱,设疑兵以当之,身帅精锐,由间道邀其后,大破之。
己巳,征北大将军吴明彻军至峡口,克其北岸城;南岸守者弃城走。
周炅克巴州。
淮北、绛城及谷阳士民,并杀其戍主,以城降。
秋季,七月,戊辰(初四),北齐派尚书左丞陆骞领兵二万救援齐昌,从巴水、蕲水之间出兵,和陈朝的西阳太守汝南周炅遭遇。
周炅留下身体瘦弱的士兵,设疑兵抵挡北齐军队,自己率领精锐的士兵,从小路阻击敌军背后,大败北齐军队。
己巳(初五),征北大将军吴明彻的军队到达峡口,攻克峡口这个淮水北岸的城池;防守南岸的人弃城逃走。
周炅攻克巴州。
淮北、绛城和谷阳的士民,各自杀死驻防军队的长官,献城投降。
齐巴陵王王琳与扬州刺史王贵显保寿阳外郭,吴明彻以琳初入,众心未固,丙戌,乘夜攻之,城溃。
齐兵退据相国城及金城。
北齐巴陵王王琳和扬州刺史王贵显守卫寿阳的外城,吴明彻认为王琳初到这里,人心还不稳定,丙戌(二十二日),乘夜晚攻城,城中溃散。
北齐军队退守相国城和金城。
八月,乙未,山阳城降。
壬寅,盱眙城降。
壬子,戎昭将军徐敬辩克海安城。
青州东海城降。
戊午,平固侯敬泰等克晋州。
九月,甲子,阳平城降。
壬申,高阳太守沈善庆克马头城。
甲戌,齐安城降。
丙子,左卫将军樊毅克广陵楚子城。
八月,乙未(初二),北齐的山阳城投降。
壬寅(初九),盱眙城投降。
壬子(十九日),陈朝的戎昭将军徐敬辩攻克海安城。
青州的东海城投降。
戊午(二十五日),平固侯敬泰等攻克晋州。
九月,甲子(初一),阳平城投降。
壬申(初九),高阳太守沈善庆攻克马头城。
甲戌(十一日),齐安城投降。
丙子(十三日),陈朝的左卫将军樊毅攻克广陵楚子城。
壬午,周太子纳妃杨氏。
妃,大将军随公坚之女也。
壬午(十九日),北周太子宇文纳杨氏为妃。
杨妃是大将军随公杨坚的女儿。
太子好昵近小人,左宫正宇文孝伯言于周主曰:“皇太子四海所属,而德声未闻,臣忝宫官,实当其责。
且春秋尚少,志业未成,请妙选正人,为其师友,调护圣质,犹望日就月将。
如或不然,悔无及矣。”帝敛容曰:“卿世载鲠直,竭诚所事。
观卿此言,有家风矣。”孝伯拜谢曰:“非言之难,受之难也。”帝曰:“正人岂复过卿!”于是以尉迟运为右宫正。
运,迥之弟子也。
太子喜欢和小人亲昵接近,左宫正宇文孝伯对北周国主武帝说:“皇太子受到天下的注目,但没有听到他品德的名声,臣有愧于担任宫官,实在应该由臣负责。
况且皇太子年纪还小,志向和学业还不成熟,请陛下精选正派人,作为他的良师益友,调理培养皇太子的素质,希望他每天每月有所进步。
如果不这样,后悔就来不及了。”武帝正容肃然起敬说:“你世代为人鲠直,忠于职崐守。
听到你这番话,可见你的家风。”宇文孝伯拜谢说:“说这话并不难,难在接受这番话。”武帝说:“正派人哪有超过你的!”于是任命尉迟运为右宫正。
尉迟运是尉迟迥的侄儿。
帝尝问万年县丞南阳乐运曰:“卿言太子何如人?”对曰:“中人。”帝顾谓齐公宪曰:“百官佞我,皆称太子聪明睿智。
唯运所言忠直耳。”因问运中人之状。
对曰:“如齐桓公是也:管仲相之则霸,竖貂辅之则乱,可与为善,可与为恶。”帝曰:“我知之矣。”乃妙选宫官以辅之,仍擢运为京兆丞。
太子闻之,意甚不悦。
武帝曾经问万年县丞南阳人乐运说:“你说皇太子是怎样一种人?”乐运答道:“是中等人。”武帝回头对齐公宇文宪说:“百官花言巧语谄媚我,都说皇太子聪明有特殊的才智。
只有乐运的话忠诚坦率。”并向乐运询问中等人的样子。
乐运答道:“像齐桓公就是中等人;管仲为相就可以使他成就霸业,竖貂辅政就会使国家混乱;可以使他为善,也可以使他为恶。”武帝说:“我明白了。”于是精选宫官辅助皇太子,提拔乐运当京兆丞。
皇太子听说后,心里很不高兴。
癸未,沈君理卒。
癸未(二十日),陈朝的沈君理去世。
壬辰晦,前鄱阳内史鲁天念克黄城。
甲午,郭默城降。
壬辰晦(二十九日),前鄱阳内史鲁天念攻克黄城。
冬季,十月,甲午(初二),郭默城投降。
己亥,以特进领国子祭酒周弘正为尚书右仆射。
己亥(初七),陈朝任命特进领国子祭酒周弘正为尚书右仆射。
齐国子祭酒张雕,以经授齐主为侍读,帝甚重之。
雕与宠胡何洪珍相结,穆提婆、韩长鸾等恶之。
洪珍荐雕为侍中,加开府仪同三司,奏度支事,大为帝所委信,常呼“博士”。
雕自以出于微贱,致位大臣,欲立效以报恩,论议抑扬,无所回避,省宫掖不急之费,禁约左右骄纵之臣,数讥切宠要,献替帷幄,帝亦深倚仗之。
雕遂以澄清为己任,意气甚高,贵幸皆侧目。
尚书左丞封孝琰,隆之之弟子,与侍中崔季舒,皆为祖所厚。
孝琰尝谓曰:“公是衣冠宰相,异于余人。”近习闻之,大以为恨。
会齐主将如晋阳,季舒与张雕议,以为:“寿阳被围,大军出拒之,信使往还,须禀节度。
且道路小人,或相惊恐,以为大驾向并州,畏避南寇。
若不启谏,恐人情骇动。”遂与从驾文官连名进谏。
时贵臣赵彦深、唐邕、段孝言等,意有异同,季舒与争,未决。
长鸾遽言于帝曰:“诸汉官连名总署,声云谏幸并州,其实未必不反,宜加诛戮。”辛丑,齐主悉召已署名者集含章殿,斩季舒、雕、孝琰及散骑常侍刘逖、黄门侍郎裴泽、郭遵于殿庭,家属皆徙北边,妇女配奚官,幼男下蚕室,没入赀产。
癸卯,遂如晋阳。
北齐国子祭酒张雕,教授北齐后主经书任侍读,后主对他很器重。
张雕和得宠的胡人何洪珍相勾结,穆提婆、韩长鸾等对他很厌恶。
何洪珍推荐张雕为侍中,加开府仪同三司,向后主上书奏报国家财政收支的事情,大受后主的信任,常常叫他“博士”。
张雕意识到自己出身低贱,做到大臣,要立功报答皇恩,对别人议论褒贬,无所顾忌,节约宫廷中不急需的开支,制止约束后主周围骄横放纵的大臣,常常规劝责备宠臣显贵,对后主议兴议革,后主也很倚仗他。
张雕便把澄清朝政作为己任,意气很高,权贵和宠臣对他都很嫉恨。
尚书左丞封孝琰,是封隆之的侄儿,和侍中崔季舒,都受到祖的厚待。
封孝琰曾经对祖说:“您是衣冠宰相,和别人不一样。”后主的亲信们听后,大为痛恨。
恰好北齐后主将去晋阳,崔季舒和张雕商议,认为:“寿阳被围困,派遣大军去打仗,信使往返,应该向皇上禀告调度。
况且路上的小人会互相惊恐,以为皇上去并州,是由于害怕而避开南面的敌人。
如果不向皇上启奏劝阻,只怕人心惊慌浮动。”便和随驾的文官联名进谏。
当时显贵大臣赵彦深、唐邕、段孝言等,和他的意见不一致,崔季舒和他们争辩,没有结果。
韩长鸾突然对后主说:“那些汉人官员联名上书,声称规劝皇上驾临并州,其实未必不想造反,应当对他们加以诛杀。”辛丑(初九),后主把那些已经签名的人全都召集到含章殿,将崔季舒、张雕、封孝琰和散骑常侍刘逖、黄门侍郎裴泽、郭遵在殿前的庭院中斩杀,他们的家属都被流放到北方边地,妇女配给管理奴隶的崐官吏为妻,男童被阉割,家财被没收。
癸卯(十一日),后主便去晋阳。
吴明彻攻寿阳,堰肥水以灌城,城中多病肿泄,死者什六七。
齐行台右仆射琅邪皮景和等救寿阳,以尉破胡新败,怯懦不敢前,屯于淮口,敕使屡促之。
然始渡淮,众数十万,去寿阳三十里,顿军不进。
诸将皆惧,曰:“坚城未拔,大援在近,将若之何?”明彻曰:“兵贵神速,而彼结营不进,自挫其锋,吾知其不敢战,明矣。”乙巳,躬擐甲胄,四面疾攻,一鼓拔之,生擒王琳、王贵显、卢潜及扶风王可朱浑道裕、尚书左丞李送建康。
景和北遁,尽收其驼马辎重。
陈朝吴明彻进攻寿阳,筑起围堰引肥水灌城,城里的百姓患浮肿和腹泻病的很多,死去的有十分之六七。
北齐行台右仆射琅邪人皮景和等援救寿阳,因为尉破胡刚打了败仗,胆怯懦弱不敢前进,将军队驻扎在淮口,北齐后主便派使者屡次去催促他进军。
皮景和这才渡过淮河,部众有几十万人,距离寿阳还有三十里时,又驻军不敢前进。
吴明彻部下的将领都很害怕,说:“坚守的城池还没有攻克,齐国增援的大部队就在附近,这怎么办?”吴明彻说:“兵贵神速,对方扎营不敢前进,自己挫伤了锋势,我知道对方不敢作战,这已经很明白了。”乙巳(十三日),吴明彻亲自穿戴了铠甲和头盔,指挥部队从四面发动急攻,一鼓作气攻克寿阳,活捉王琳、王贵显、卢潜和扶风王可朱浑道裕、尚书左丞李送到建康。
皮景和向北逃走,他的骆驼马匹兵器粮草等被全部缴获。
琳体貌闲雅,喜怒不形于色;强记内敏,军府佐吏千数,皆能识其姓名;刑罚不滥,轻财爱士,得将卒心;虽失地流寓在邺,齐人皆重其忠义。
及被擒,故麾下将卒多在明彻军中,见者皆欷,不能仰视,争为之请命及致资给。
明彻恐其为变,遗使追斩之于寿阳东二十里,哭者声如雷。
有一叟以酒脯来祭,哭尽哀,收其血而去。
田夫野老,知与不知,闻者莫不流涕。
王琳的体态容貌安闲文雅,喜怒不形于色;记忆力强而头脑敏捷,军府里的僚佐官吏多到上千人,王琳都知道他们的姓名;不滥施刑罚,不重钱财,爱护部下,很得将领和士兵的欢心,虽然失地留居在邺城,北齐人都很敬佩他的忠义。
他被捉住以后,以前部下的将士很多在吴明彻的军队里,看到王琳都唉声叹气,不忍抬头看他,争着为他请求保全性命,并送给王琳财物。
吴明彻怕他走后生变,派人追到寿阳以东二十里的地方将他杀死,听到这事的人哭声如雷。
有一个老人备了酒肉来祭奠他,放声痛哭,收敛他的血而后离去。
农夫和民间的老人,不论是否了解王琳,但听到后没有不哭的。
齐穆提婆、韩长鸾闻寿阳陷,握槊不辍,曰:“本是彼物,从其取去。”齐主闻之,颇以为忧,提婆等曰:“假使国家尽失黄河以南,犹可作一龟兹国。
更可怜人生如寄,唯当行乐,何用愁为!”左右嬖臣因共赞和之,帝即大喜,酣饮鼓舞,仍使于黎阳临河筑城戍。
北齐穆提婆、韩长鸾听到寿阳陷落,没有停止掷骰子,说:“本来是别人的东西,随他拿走好了。”北齐后主听到寿阳陷落,很感忧愁,穆提婆等却说:“假如国家把黄河以南的地方都丢掉了,还可以做一个龟兹国。
更可怜人生短暂,应当及时行乐,何必为此忧愁!”后主周围的宏臣都附和赞成他的意见,后主听了大喜,开怀饮酒击鼓起舞,仍旧派人到黎阳沿黄河一带筑城派军队守卫。
丁未,齐遣兵万人至颍口,樊毅击走之。
辛亥,遣兵援苍陵,又破之。
齐主以皮景和全军而还,赏之,除尚书令。
丁未(十五日),北齐派一万军队到颍口,被樊毅击退。
辛亥(十九日),派兵援救苍陵,又被打败。
北齐后主因为皮景和全军回朝,对他加以赏赐,升职为尚书令。
丙辰,诏以寿阳复为豫州,以黄城为司州。
以明彻为都督豫·合等六州诸军事、车骑大将军、豫州刺史,遣谒者萧淳风就寿阳册命,于城南设坛,士卒二十万,陈旗鼓戈甲。
明彻登坛拜受,成礼而退,将卒荣之。
上置酒,举杯属徐陵曰:“赏卿知人。”陵避席曰:“定策圣衷,非臣力也。”以黄法氍为征西大将军、合州刺史。
丙辰(二十四日),陈宣帝下诏将寿阳恢复为豫州,以黄城为司州。
任命吴明彻为都督豫、合等六州诸军事、车骑大将军、豫州刺史,派谒者萧淳风去寿阳对吴明彻册命,在城南建起土坛,二十万士兵,排列了旗鼓戈甲,吴明彻 登上土坛拜受了皇帝的册命,仪式结束,走下土坛,将士们都感到光荣。
陈宣帝备酒,举杯对徐陵说:“奖赏您能识别人才。”徐陵离开坐席说:“这是陛下的圣明决策,不是臣的力量。”任命黄法氍为征西大将军、合州刺史。
戊午,湛陀克齐昌城。
十一月,甲戌,淮阴城降。
庚辰,威虏将军刘桃枝克朐山城。
辛巳,樊毅克济阴城。
己丑,鲁广达攻济南徐州,克之;以广达为北徐州刺史,镇其地。
戊午(二十六日),陈朝湛陀攻克齐昌城。
十一月,甲戌(十二日),淮阴城投降。
庚辰(十八日),威虏将军刘桃枝攻克朐山城。
辛巳(十九日),樊毅攻克济阴城。
己丑(二十七日),鲁广达进攻北齐的南徐州,攻克;任命鲁广达为徐州刺史,在这里镇守。
齐北徐州民多起兵以应陈,逼其州城,祖命不闭城门,禁人不得出衢路,城中寂然。
反者不测其故,疑人走城空,不设备。
忽令鼓噪震天,反者皆惊走。
既而复结陈向城,令录事参军王君植将兵拒之,自乘马临陈左右射。
反者先闻其盲,谓其必不能出,忽见之,大惊。
穆提婆欲令城陷,不遣援兵,且战且守,十余日,反者竟散走。
北齐的北徐州百姓纷纷起兵响应陈朝的军队,直逼北徐州的州城,祖下令大开城门,禁止人们在大路上行走,城中一片寂静。
造反的人猜不出其中缘故,怀疑人走城空,不设防备。
祖突然叫人击鼓,鼓声震天,造反的都被吓得逃走。
不久又重新聚结起队伍向州城进发,祖命令录事参军王君植领兵进行抵抗,自己骑马到阵前引弓向左右两边射箭。
造反的人早先听说祖是瞎子,以为他一定不能出来,这时忽然见到祖,大为吃惊。
穆提婆存心让州城被攻陷,不发救兵,祖且战且守,十几天以后,造反的人终于散去。
诏悬王琳首于建康市。
故吏梁骠骑仓曹参军朱致书徐陵求其首,曰:“窃以典午将灭,徐广为晋家遗老;当涂已谢,马孚称魏室忠臣。
梁故建宁公琳,当离乱之辰,总方伯之任,天厌梁德,尚思匡继,徒蕴包胥之志,终遘苌弘之眚,至使身没九泉,头行千里。
伏惟圣恩博厚,明诏爰发,赦王经之哭,许田横之葬。
不使寿春城下,唯传报葛之人;沧洲岛上,独有悲田之客。”陵为之启上。
十二月,壬辰朔,并熊昙朗等首皆还其亲属。
瘗琳于八公山侧,义故会葬者数千人。
间道奔齐,别议迎葬,寻有寿阳人茅智胜等五人,密送其柩于邺。
齐赠琳开府仪同三司、录尚书事,谥曰忠武王,给车以葬之。
陈宣帝下诏把王琳的首级挂在建康市示众。
以前的官吏梁朝的骠骑仓曹参军朱写信给徐陵请求得到王琳的首级,信上说:“我私下以为司马氏将灭亡时,徐广是晋朝的遗老;曹魏将衰败时,司马孚是魏室的忠臣。
已故的梁朝建宁公王琳,正当离乱的时期,担当一方之长的责任,尽管上天讨厌梁朝的失德,但他还想匡正延续梁朝的纲纪,空怀申包胥的志向,最终犯下苌弘那样的错误,以致遭到杀害,首级被送到千里以外。
希望皇上的恩德博大宽厚,明文诏示,象司马昭那样宽恕向雄对王经的痛哭,象汉高帝那样准许安葬田横。
不要使寿春城下,只传来为报效诸葛诞而死的士兵的消息,沧州岛上,有为田横死难而悲伤的同情者。”徐陵替朱向皇帝启奏。
十二月,壬辰朔(初一),把熊昙朗和王琳的首级都还给他们的亲属。
朱把王琳埋在八公山的山侧,一起来参加埋葬的王琳的故旧有几千人。
朱从偏僻的小路奔到北齐,另外商议派人迎葬的事,不久就有茅智胜等五个寿阳人,秘密地把王琳的灵柩送到北齐的邺城。
北齐追赠王琳为开府仪同三司、录尚书事,谥号忠武王,用车运灵枢去埋葬。
癸巳,周主集群臣及沙门、道士,帝自升高坐,辨三教先后,以儒为先,道为次,释为后。
癸巳(初二),北周国主召集群臣和僧人、道士,自己登上高坐,辩论三教次序的先后,以儒教为第一,道教其次,佛教最后。
乙未,谯城降。
乙未(初四),谯城投降。
乙巳,立皇子叔明为宜都王,叔献为河东王。
乙巳(十四日),陈朝立皇子陈叔明为宜都王,陈叔献为河东王。
壬午,任忠克霍州。
诏征安州刺史周炅入朝。
初,梁定州刺史田龙升以城降,诏仍旧任。
及炅入朝,龙升以江北六州、七镇叛入于齐,齐遣历阳王景安将兵应之。
诏以炅为崐江北道大都督,总众军以讨龙升,斩之。
景安退走,尽复江北之地。
壬午(疑误),陈朝的任忠攻克霍州。
陈宣帝下诏征召安州刺史周炅入朝。
当初,后梁的定州刺史田龙升举城投降,后来陈宣帝下诏叫他仍旧担任原职。
等到周炅入朝,田龙升率领长江以北的六个州、七个镇反叛归附北齐,北齐派历阳王高景安率领军队响应。
陈宣帝下诏任命周炅为江北道大都督,总辖各路军队对田龙升进行讨伐,将他斩杀。
高景安退走,陈朝将长江以北一带地方全部收复。
是岁,突厥求婚于齐。
这一年,突厥派人到北齐求婚。
六年(甲午、574)
六年(甲午,公元574年)
春,正月,壬戌朔,周齐公宪等七人进爵为王。
春季,正月,壬戌朔(初一),北周齐公宇文宪等七人进爵为王。
己巳,周主享太庙;乙亥,耕藉田。
己巳(初八),北周国主到太庙祭祀;乙亥(十四日),到藉田举行耕种仪式。
壬子,上享太庙。
壬午(二十一日),陈宣帝到太庙祭祀。
甲申,广陵金城降。
甲申(二十三日),广陵城牙城中的将士向陈朝投降。
二月,壬午朔,日有食之。
二月,壬辰朔(疑误),有日食。
乙未,齐主还邺。
乙未(初五),北齐后主回邺城。
丁酉,周纪国公贤等六人进爵为王。
丁酉(初七),北周纪国公宇文贤等六人进爵为王。
辛亥,上耕藉田。
辛亥(二十一日),陈宣帝到藉田举行耕种仪式。
齐朔州行台南安王思好,本高氏养子,骁勇,得边镇人心。
齐主使嬖臣斫骨光弁至州,光弁不礼于思好,思好怒,遂反,云“欲入除君侧之恶”。
进军至阳曲,自号大丞相。
武卫将军赵海在晋阳,苍猝不暇奏,矫诏发兵拒之。
帝闻变,使尚书令唐邕等驰之晋阳,辛丑,帝勒兵继进。
未至,思好军败,投水死。
其麾下二千人,刘桃枝围之,且杀且招,终不降,以至于尽。
北齐朔州行台南安王高思好,原先是高氏的养子,勇猛矫健,很得边镇的民心。
北齐后主派宠臣斫骨光弁到朔州,他对高思好很不礼貌,高思好大怒,便起来造反,说:“我要去朝廷清除皇上身边的坏人。”进军到达阳曲,自称大丞相。
在晋阳的武卫将军赵海,仓促间来不及向朝廷启奏,便假借后主的诏命发动军队进行抵抗。
北齐后主听说有变,派尚书令唐邕等急驰到晋阳。
辛丑(十一日),后主亲自统率军队随后进发。
还没到晋阳,高思好的军队失败,只得投水自尽。
他部下的二千军队,被刘桃枝包围,一面斩杀一面招降,他们始终不肯投降,直到全军覆没。
先是有人告思好谋反,韩长鸾女适思好子,奏言:“是人诬告贵臣,不杀无以息后。”乃斩之。
思好既诛,告者弟伏阙下求赠官,长鸾不为通。
当初有人举报高思好预谋造反,韩长鸾的女儿是高思好的儿媳妇,便向朝廷上奏说:“这个人诬告大臣,不把他杀掉就不得安宁。”于是后主将举报人处死。
高思好死后,举报人的弟弟伏在宫阙下请求后主授给官职,韩长鸾不肯替他启奏。
丁未,齐主还邺。
甲寅,以唐邕为录尚书事。
丁未(十七日),北齐后主回邺城。
甲寅(二十四日),任命唐邕为录尚书事。
乙卯,周主如云阳宫。
乙卯(二十五日),北周国主去云阳宫。
丙辰,周大赦。
丙辰(二十六日),北周大赦全国。
庚申,周叱奴太后有疾。
三月,辛酉,周主还长安。
癸酉,太后殂。
崐帝居倚庐,朝夕进一溢米。
群臣表请,累旬乃止。
命太子总厘庶政。
卫王直谮齐王宪于帝曰:“宪饮酒食肉,无异平日。”帝曰:“吾与齐王异生,俱非正嫡,特以吾故,同袒括发。
汝当愧之,何论得失!汝,亲太后之子,特承慈爱;但当自勉,无论他人。”
庚申(三十日),北周的叱奴太后生病 。
三月,辛酉(初一),北周国主武帝回长安。
癸酉(十三日),叱奴太后去世。
武帝住在居丧的房子,早晨和晚上只吃很少的饭。
群臣上表请求武帝不要缩食,几十天以后才停止。
命令太子总管各项政务。
卫王宇文直对武帝诬陷齐王宇文宪说:“宇文宪饮酒吃肉,和平时一样。”武帝说:“我和齐王是异母所生,都不是正宗嫡子,由于我的缘故,一起为太后服丧。
你应当感到羞愧,谈不到什么得和失!你,是太后的亲生儿子,特别受到她的慈爱;你应当自勉,不要去议论别人。”
夏,四月,乙卯,齐遣侍中薛孤康买吊于周,且会葬。
初,齐世祖为胡后造珠裙裤,所费不可胜计;为火所焚。
至是,齐主复为穆后营之。
使商胡赍锦彩三万,与吊使偕往市珠。
周人不与,齐主竟自造之。
及穆后爱衰,其侍婢冯小怜大幸,拜为淑妃;与齐主坐则同席,出则并马,誓同生死。
夏季,四月,乙卯(疑误),北齐派侍中薛孤康买到北周吊唁叱奴太后去世,并参加葬礼。
当初,北齐武成帝为胡后做珍珠编的裙裤,所用的钱无法计算;后来这件裙裤被火烧毁。
这时,北齐后主又要替穆后做一件。
派经商的胡人带着三万段彩色丝绸,和吊唁的使者一起到北周采购珍珠。
北周人不肯卖给他们,后主竟自己设法做了一件。
后来穆后失宠,穆后的侍婢冯小怜却大受后主的恩宠,被封为淑妃;和后主坐同席,出并马,两人发誓同生共死。
五月,庚申,周葬文宣皇后于永固陵,周主跣行至陵所。
辛酉,诏曰:“三年之丧,达于天子。
但军国务重,须自听朝。
衰麻之节,苫庐之礼,率遵前典,以申罔极。
百僚宜依遗令,既葬而除。”公卿固请依权制,帝不许,卒申三年之制。
五服之内,亦令依礼。
五月,庚申(初一),北周在永固陵葬文宣皇后;北周国主赤脚走到陵地。
辛酉(初二),下诏书说:“三年之丧,天子也要遵守。
但是国事军事很繁重,必须亲自上朝听政。
对丧服的规定,居丧处所的礼仪,一律遵照以前的制度,以表明我对太后无穷的思念。
百官应该遵照过去的规定,太后埋葬以后就可以脱掉丧服。”王公百卿坚持请求武帝临时改订丧礼的规定,武帝不准,最后重申服丧三年的制度。
凡属于丧服之内的亲疏五等,都按丧礼规定的五种服丧时间执行。
庚午,齐大赦。
庚午(十一日),北齐大赦全国。
齐人恐陈师渡淮,使皮景和屯西兖州以备之。
北齐怕陈朝军队渡过淮河,派皮景和屯兵在西兖州戒备。
丙子,周禁佛、道二教,经、像悉毁,罢沙门、道士,并令还俗。
并禁诸淫祀,非祀典所载者尽除之。
丙子(十七日),北周禁止佛教、道教,把佛、道经典及偶象全部销毁,取缔僧人、道士,命令他们还俗。
并禁止所有滥设的祠庙,不是祀典记载中列名的人物,全部废除祭祀。
六月,壬辰,周弘正卒。
六月,壬辰(初三),陈朝的周弘正去世。
壬子,周更铸五行大布钱,一当十,与布泉并行。
壬子(二十三日),北周改铸五行大布钱,以一当十,和布泉一同流通。
戊午,周立通道观以壹圣贤之教。
戊午(二十九日),北周建立通道观以统一圣贤的政教。
秋,七月,庚申,周主如云阳,以右宫正尉迟运兼司武,与薛公长孙览辅太子守长安。
初,帝取卫王直第为东宫,使直自择所居。
直历观府署,无如意者;末取废陟屺寺,欲居之。
齐王宪谓直曰:“弟子孙多,此无乃褊小?”直曰:“一崐身尚不自容,何论子孙!”直尝从帝校猎而乱行,帝对众挞之,直积怨愤,因帝在外,遂作乱。
乙酉,帅其党袭肃章门。
长孙览惧,奔诣帝所。
尉迟运偶在门中,直兵奄至,手自阖门。
直党与运争门,斫伤运指,仅而得闭。
直久不得入,纵火焚门。
运恐火尽,直党得进,取宫中材木及床榻以益火,膏油灌之,火转炽。
久之,直不得进,乃退。
运帅留守兵,因其退而击之,直大败,帅百余骑奔荆州。
戊子,帝还长安。
八月,辛卯,擒直,废为庶人,囚于别宫,寻杀之。
以尉迟运为大将军,赐赉甚厚。
丙申,周主复如云阳。
秋季,七月,庚申(初二),北周国主武帝去云阳,任命右宫正尉迟运兼司武,和薛公长孙览辅助太子镇守长安。
起初,北周武帝征收卫王宇文直的王府为东宫,让宇文直自己挑选居住的地方。
宇文直看了所有府署的房子,没有一处中意的;最后选中荒芜的陟屺寺,要在那里居住。
齐王宇文宪对宇文直说:“弟弟的子孙很多,这个地方岂不小了些?”宇文直说:“自己单身一人尚且得不到容纳,还谈什么子孙!”宇文直曾经跟随武帝到野外围猎时扰乱行列,被武帝当众鞭打,宇文直积下怨恨,当时武帝在外,他便聚众作乱。
乙酉(二十七日),宇文直率领党羽袭击肃章门。
长孙览惧怕,逃奔到武帝那里。
尉迟运恰好在肃章门里,宇文直的士兵突然来到,尉迟运用手将门关上。
宇文直的党羽和尉迟运争夺大门,用刀砍伤尉迟运的手指,宫门刚刚能够关上。
宇文直进不了门,便放火焚烧肃章门。
尉迟运恐怕火焰息灭,宇文直的党羽得以进入门内,便取来宫中的木材和床榻投入火中加大火势,还用油脂灌浇,火势越加炽烈。
过了很久,宇文直还是无法进入,于是退走。
尉迟运率领留守的士兵,见他们退走而追击,宇文直大败,率领百余名骑兵逃奔荆州。
戊子(三十日),武帝回长安。
八月,辛卯(初三),捉到宇文直,将他废为百姓,囚禁在别的宫里,不久后将他杀死。
任命尉迟运为大将军,赏赐他很多东西。
丙申(初八),北周国主再次去云阳。
癸丑,齐主如晋阳。
甲辰,齐以高劢为尚书右仆射。
癸丑(二十五日),北齐后主去晋阳。
甲寅(二十六日),北齐任命高劢为尚书右仆射。
九月,庚申,周主如同州。
九月,庚申(初三),北周国主去同州。
冬,十月,丙申,周遣御正弘农杨尚希、礼部卢恺来聘。
恺,柔之子也。
冬季,十月,丙申(初九),北周派御正弘农人杨尚希、礼部卢恺到陈朝聘问。
卢恺是卢柔的儿子。
甲寅,周主如蒲州;丙辰,如同州;十一月,甲戌,还长安。
甲寅(二十七日),北周国主去蒲州;丙辰(二十九日),去同州;十一月,甲戌(十八日),回长安。
十二月,戊戌,以吏部尚书王为右仆射,度支尚书孔奂为吏部尚书。
,冲之子也。
时新复淮、泗,攻战、降附,功赏纷纭。
奂识鉴精敏,不受请托,事无凝滞,人皆悦服。
湘州刺史始兴王叔陵,屡讽有司,求为三公。
奂曰:“兖章之职,本以德举,未必皇枝。”因以白帝。
帝曰:“始兴那忽望公!且朕儿为公,须在鄱阳王后。”奂曰:“臣之所见,亦如圣旨。”
十二月,戊戌(十二日),陈朝任命吏部尚书王为右仆射,度支尚书孔奂为吏部尚书。
王是王冲的儿子。
当时陈朝刚收复淮、泗,对攻战有功及投降归附的人论功行赏的事纷纭复杂。
孔奂鉴别人才精到敏捷,不受别人的请托,处理事情从不拖拉,人们都心悦诚服。
湘州刺史始兴王陈叔陵,屡次向有关部门暗示,要求任命自己为三公。
孔奂说:“穿兖服的官职,本来是从品德的标准来推举的,未必都是皇帝的亲属。”并把这件事报告宣帝。
宣帝说:“始兴王怎么突然想做三公,况且朕的儿子当三公,必须排在我侄子鄱阳王之后。”孔奂说:“臣的想法,和陛下的旨意一样。”
齐定州刺史南阳王绰,喜为残虐,尝出行,见妇人抱儿,夺以饲狗。
妇人号哭,绰怒,以儿血涂妇人,纵狗使食之。
常云:“我学文宣伯之为人。
崐”齐主闻之,锁诣行在,至而宥之。
问:“在州何事最乐?”对曰:“多聚蝎于器,置狙其中,观之极乐。”帝即命夜索蝎一斗,比晓,得三二升,置浴斛,使人裸卧斛中,号叫宛转。
帝与绰临观,喜噱不已。
因让绰曰:“如此乐事,何不驰驿奏闻!”由是有宠,拜大将军,朝夕同戏。
韩长鸾疾之,是岁,出为齐州刺史。
将发,使人诬告其反,奏云:“此犯国法,不可赦!”帝不忍明诛,使宠胡何猥萨与之手搏,扼而杀之。
北齐定州刺史南阳王高绰,生性喜欢做残忍暴虐的事情,曾经外出行走,看到有个怀抱婴儿的妇女,便夺下婴儿喂狗。
妇女哭喊,高绰大怒,醮了婴儿的鲜血涂在妇人身上,放狗去吃妇女,还常常说:“我是学文宣伯父的为人。”北齐后主听到后,将他锁送到自己在外地的住处,来了以后又饶恕了他。
后主问:“你在州里感到最快乐的是什么事?”高绰回答说:“捕捉许多蝎子放在容器里,再放进一只猴子,看蝎螫猴子极其可乐。”后主立即命令在晚上捉一斗蝎子,到第二天清早,才捉到二三升,都放在澡盆里,叫人赤裸身子睡在盆里,这个被螫得宛转喊叫。
后主和高绰亲临观看,不住地嬉笑。
后主还责备他说:“这样快乐的事,为什么不派驿使赶快来向我报告!”高绰因此得到后主的宠信,拜他为大将军,从早到晚和后主在一起嬉戏。
韩长鸾对此很厌恶,这一年,高绰被派出为齐州刺史。
临出发前,韩长鸾派人诬告高绰要造反,上奏说:“这是违反国法,不能对他饶赦!”后主不忍心公开将高绰处死,便叫宠信的胡人何猥萨和高绰徒手角斗,把高绰扼死。